第364章
可他却似是对腿脚上的疼痛浑然不察,依然笑容可掬地向她叫卖货架上的小玩意儿。那双手亦生满粗厚老茧,指甲缝里满是黑泥。多可怜呀,如混迹于尘泥中的蝼蚁。
天穿道长胸中忽而一动,像有一根细针慢慢刺入心里。是哀悯之情么?她茫然地想。
她猛然回头,那少年吃了一惊,立时顿足。天穿道长冰冷地发问:“你叫甚么名字?”
“小的姓胡名周,道号微言!”那面相憨厚的少年见她终于肯瞧他一眼,以为有商机可图,登时拱手大喜道。
“好,微言。”少女将袖袋里的那枚铜板抛给他,道,“现在,你把我最后的一枚铜钱骗去了。你可以走了。”
孤舟尚泳海
天穿道长霸据了无为观。
说是霸据,倒不如说是顺理成章的继承。先前那叫天穿道长的男人死了,这山头的一切便成了她的家产。她布置了一间斋室,用竹条搭好了床架、围栏,从此她便有了一张床,那是她的,自紫金山捉来的妖物。文公子顽性大起,本想以此试探天穿道长,却不想那少女竟先夺一手,将那龙妖先行斩落。
一片死寂里,内院中突而迸出一串清脆响声。
“好!”
是文公子在抚掌。这小孩儿正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文公子笑嘻嘻道,“道长,你果真是个人才,文家没有看错你。”他转头对一旁的婆子道,“越姨,烦请您向账房再讨二两足银,给这位道长。”
天穿道长站着不动,她望着那婆子唯唯称是、旋即转身离去的身影,眼放精光。她虽修无情道,却仍爱钱。
那年仅八九岁的文公子跳下椅子来,走到她面前,喜笑颜开地道:“下个月正恰是我生辰宴,过了那日子,我便是学岁了。宴上会请朝中大儒、百位学士来给我取字,姊姊亦是人中龙凤,也一块儿来罢。”
“你才学岁,为何要取字?”
文公子嘴巴一撇,总算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儿。“我爷爷给我算过命,说我活不过加冠之龄,我哪儿等得到二十岁?于是便要趁着学岁便取了,因而那生辰宴便成了我人生的头等大事。”
天穿道长见他说起短寿之事,脸上毫无忧色,道,“你不难过?”
“有甚么可难过的?”文公子反问,又笑盈盈地补上一句,“命里注定,我合该遭此大难的。倒是想沾些姊姊的福气,让你帮我取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