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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文宝珍其实也动过靠写天书一事来逃出文家的心思,可无奈这事被文家把得紧,至今确无一人能靠天书逃出生天。

    他困倦地想,说到这份上,人总该死心了罢?可仔细一看小泥巴的眼,却仍是亮晶晶的,是心里的火还未熄,甚至烧到了眼睛里。

    小泥巴说:“既然如此……我把白麻纸私带进去,偷梁换柱,将天书纸换下来藏着,可不可以?”

    “刚才不是已说了么?你进到那写天书的堀室里,或是出来,皆会被搜身。”

    “那藏在他们搜不见的地方不便成了?”小泥巴说,“舌头下,后窍里,大不了便在身上开一刀口子,把书纸藏在里面后缝上。”

    文宝珍显是被他的想法震住了。

    “还是危险,被搜到后要怎么办……”良久,文宝珍无力地道。

    小泥巴说:“或者这样好了,我在左掌心开道伤口,进去后,用右手写字,左手用血悄悄滴出字样。”

    文宝珍怔了半晌,勉强点了点头,“兴许可以一试,可一回不成功,说不准要被他们杀头。”

    “没关系。”小泥巴冷声道,“到了那时,我便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小泥巴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就等着文公子上门来寻他去写天书。然而

    孤舟尚泳海

    小泥巴最终还是被逮到了文公子面前。

    他没跑远,便被豹皮衣侍卫捉住,像拎小鸡崽一般拎到文公子的书房里。文公子的斋阁雅致敞亮,入门处有一昆山白石假石子,里头齐齐整整,天然木桌,花梨木方凳,翘头案上置一盆凌波仙花,叶子翡翠样的绿。

    文公子就坐在花叶之后,碧绿的叶子更衬得他脸色雪白。几日未见,他似被刀削了一般,又瘦下几分。身上缠着的绢布愈来愈多了,倒像是绢布上长了个人。他的脸阴沉着,似酝酿着一场暴雨。

    进了门,小泥巴便大声道:“文少爷,我屁股肉少,没甚好攮的!”

    四周侍从听了这话,皆变了变脸色。文公子脸上早没了笑意,从小泥巴踏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没在笑。文公子道:“谁说我要攮你屁股的?我对你身子没兴趣。”

    “你对我不感兴趣,”小泥巴作势要走,“那我便回去了。”

    “不许走,过来。”文公子冷硬地道。

    小泥巴只得走过来。文公子道:“我今日有一件天大的紧要事要交予你办,这才叫你来的。”

    甚么天大的紧要事?莫非比写天书还要紧么?小泥巴本来死了的心如今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强按欢欣,问:“甚么事?”

    文公子表情凝肃,往案上一努嘴。他不笑了,小泥巴心中更发慌忙,做错了事一般蹑着脚走过去,定睛一看,却见案上放着纸笔,旁压着一本《文说》,文公子冷冷道:

    “你替我作文。”

    “作甚么文?”小泥巴懵了。

    文公子不耐烦地扬声道:“我的功课,我不会写。我要你帮我写!”

    小泥巴傻眼:“这便是天大的事?”

    “是啊,天大的事。”

    “你就不会自己写?你没有手?”

    文公子说:“我是有手,可从今儿起,我任命你做我的左膀右臂,你帮我写。”

    小泥巴本想与他置气,可一看他身边侍从凶恶的眼,登时泄了气,慢慢走到他身边。待仔细看了案上的纸,才发现文公子原来已写了两句,然而那字比先前的更加丑不堪眼,横竖撇捺张牙舞爪。先前的丑似牛粪,现在的却不如狗屎。写出来的句子也不似句子,像疯犬狂吠。

    没法子,他硬着头皮写了一篇。待写完了,文公子阅毕,道:“你这写的是甚么?”

    小泥巴大恼,他自认虽未读过甚么书,可作文章不算得孬。何况被一个字写得如狗屎一般的玩意儿嘲弄,越教他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拿这文章去应付你功课便成了,我辛辛苦苦替你作的,你竟还羞辱我?”

    文公子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是问,你这写的是甚么字?”

    他指的是“坚”字。小泥巴引了《吕氏春秋》里的一话:“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小泥巴愣住了,说:“这是‘坚’字,你不识字?”

    文公子没答话,又点着纸上的字一一问过去。小泥巴这才知晓这厮简直粗笨得惊人,许多字儿不识得,更别提成文了。文公子垂下了头,说,“没人教我认字,我也不会写天书,这才寻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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