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嬷命苦。

 生下我爹不久，阿爷病死，她成了寡妇。

 后来在山里砍柴，捡回了被扔的我娘。

 一个寡妇吃尽苦头，把一儿一女拉扯大。

 爹不争气，考不取功名，还学了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阿嬷和我娘靠着巧手给大户人家绣花，才勉强维持家用。

 娘生下我之后，爹被他那些狐朋狗友嘲笑绝户。

 他打我娘，阿嬷就拿刀追着他砍；

 笑绝户的，阿嬷就每日去他们家门口骂街。

 有人说阿嬷就是太泼妇，才克死丈夫成了寡妇。

 这话被娘听见，她夜夜往那些人院里泼粪，臭得他们跪地求饶。

 她俩彼此撑腰，又共同为我撑起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然而，娘走了，阿嬷也糊涂了，她时常把我认成我娘。

 巧儿是我娘的名字。

 娘死的那天，阿嬷拉着她僵硬的手，唤了一夜巧儿…

 我已经没娘了，我不想再失去阿嬷。

 阿嬷已经没了我娘，也不能再失去我。

 我要下轿，牙婆死死拽住我，「钱都收了，想跑不成？」

 「我就和阿嬷说句道别的话……」我恳求着，却被一把塞进了轿子里。

 车夫驾马而去。

 那个声音还在呼唤我。

 却很快被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