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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嘿——这小子!”红毛瞪起眼睛,抬腿往季眠的手上蹬了一脚。

    但季眠却未松手,他死死地拽着段酌,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哥,我想跟着您。”因为受着伤,他声音低低的,有点喘,带着恳求的意味。

    红毛乐了,耻笑道:“我大哥是你这种喽啰想跟就跟的!?”

    季眠没搭理红毛的话,只一遍遍央求:“哥,让我跟着您吧。”

    段酌垂眼俯视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只问了一句:“你会做什么?”

    “我、我……”季眠脑子转了半晌,却没从原主的记忆力翻出半点有价值的东西。

    他只好答:“……我只会偷东西。”

    “我手底下从不养贼。”段酌抬起腿,踢开季眠扒着他裤腿的手,吐出最后一个字。

    “脏。”

    季眠头都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呆呆地想:好吧,我脏,我龌龊。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完了,他们要是真的走了,他的任务恐怕就真的完不成了。

    一想到这儿,季眠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了!

    脸上是剧烈的钝痛,腰上则是钻心的刺痛。他想,腰上一定有两三块骨头断掉了。而且,他现在看起来一定浑身都是血和灰,很脏的。

    季眠的眼泪快要从眼眶里出来了。他拼命忍着,到底没让自己哭出来,那样好窝囊。

    他追着段酌离开的方向,往前走。

    季眠的腰直不起来了,但他愣是没依靠任何东西,就这样,双腿直立地前进。也许是太疼了,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身体里反而憋起一股气,撑着他一直往前。

    段酌当然知道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但他并不在意。

    走出几百米,他在一辆略旧的灰色大众车前停下来。

    从衣兜里掏出钥匙,他按了下开关打开车门,把车钥匙重新扔给红毛,坐上副驾,关上门。

    红毛接住钥匙,闪身钻进了驾驶座。

    此时季眠距离他们的车只有几米之遥。

    汽车引擎徐徐发动,轮胎已经向前滚动了一截,车速骤然提高。

    季眠却在这时猛地跑了几步,跳到车后盖上,狠狠抱住车身。

    驾驶座的红毛愕然回头:“大哥,这小子不要命了?”

    段酌掀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看着季眠的身影,一边不咸不淡地回:“嗯。”

    他没让停下来,红毛就一直没踩刹车。他小心翼翼地从车内后视镜瞅着自家大哥的脸色,小心地揣摩:他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灰色的大众车已经出了街道,上了大路。红毛到底不敢车速放得太快,连油门都没敢踩得太紧,唯恐把人摔下去出事了。

    十分钟后,车身驶出快五公里路,季眠仍然像块黏皮糖一样粘在车后盖上,粘得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很不要脸。

    红毛猝然间想起什么,大声叫道:“大哥,这小子挂我车上,不会扣我分吧?!”

    段酌:“哦。”

    红毛:……

    真的没人关心他的死活吗?

    第5章

    红毛到底是把车开回去了。车屁股后还粘着一个拖油瓶。

    灰色大众缓缓驶进一个破败的街区。这街区跟季眠所在的那个几乎没什么两眼,同样是黑暗的,阴冷又潮湿。

    但这里又比他之前所在的街区热闹一些,灰车驶进来的时候,季眠听到很多人的笑声和笑骂声。

    灰车缓缓停靠在一个卖手工雕塑品的门面前。

    几秒后,两道车门关上的响声“啪”的两下,把神经昏沉的季眠倏地吓清醒了。

    附近有几个男人,坐在门面前的低矮板凳上,一看见车停下来就站起身了,好像在这里一直等着他们回来似的。

    为首的中年男人又高又壮,一见到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红毛就地下脑袋,喊了声:“孙哥。”

    红毛——也就是孙齐,嘴里叼了根烟,一边吐着白色烟雾,一边把自己背了一路的皮包扔给男人。

    “钱给你们要回来了。”

    孙齐“啧”了一声,又道:“回去交个社保去,别守着你那么点工钱舍不得放。”

    季眠趴在车后盖上,想:哦,原来是人家的工钱。还好没被我偷。

    他脸朝着车盖,只有两只耳朵耳听八方,灵敏的很。

    但他没却没听见,段酌下车后,不知何时来到车尾,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

    季眠太怕在路上掉下去了,因此一双手脚张得很大,紧紧扒着车,加上腰上有伤不敢贴车太紧,屁股看着就像是撅起来似的。

    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盗版名牌,脖子上,顶着一头不伦不类的棕色卷毛。

    段酌抬了下唇角,想笑。

    “孙哥,怎么车上还带了个尾巴回来?”拿到工钱的男人也瞧见了季眠,不由得问道。

    孙齐冷笑着扫了季眠一眼。

    男人又仔细看了看,发觉季眠腰上的问题,讶异道:“哟,还伤得挺重的。”

    “可不是吗,这臭小子想偷钱,技术不好被我逮到了。如若不然,这回老子还得自己掏钱贴给你。”

    男人愣了一下,喃喃道:“那是该打。”

    还好季眠此刻的脸是往下埋着的,两人没瞧得见他那张骤然烫起来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

    但一直在他边上打量他的段酌却清楚地瞧见,这个不伦不类、审美吓人的小扒手,一对藏在卷发后的耳朵腾地红起来,一直蔓延到脖子根。

    他从兜里取了根烟,掏出打火机。

    “嗒”地一下点燃了。

    这一声离季眠很近,他没想到身边居然还有个人,一时间被吓到,整个身子忽地又抖了下。

    段酌咬着烟,没忍住,又笑了下。

    孙齐这才走过来,问:“大哥,这小子怎么办?”

    “不怎么办。”

    孙齐咂摸半晌,还是没明白段酌的意思。他到底是要这小子,还是不要呢?

    不过,这小子在车上跟了一路,倒还是有些魄力的。如果不是一开始偷他的东西,他没准真会劝大哥收下他。

    周围的人慢慢散了,拿到工钱的几个男人先离开,然后是段酌,最后孙齐瞅了季眠两眼,把车钥匙揣兜里,也走了。

    天渐渐黑了,没有人搭理车顶上的季眠,更没人愿意管他。

    季眠知道,段酌这是让他自己走的意思。

    可他既然跟来了这里,又怎么可能离开呢?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天空的星子逐渐从云层里钻出来。

    季眠这块狗皮膏药,总算是没了力气,软趴趴地从车上下来了。

    一下来,他浑身的力气好像都没了,除了趴在地上,什么也干不了。

    过了一会儿,他给自己翻了个身,改成仰躺。

    这一片街区的星空竟意外的好看。

    季眠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一方天空发呆,在心里说:【系统,星星真好看呐。】

    系统:【……】

    该说他是有闲情雅致呢,还是傻呢?

    又过了许久,世界安静下来。

    季眠一点动静也没了。

    【季眠?】系统小声地喊他。

    没得到回应。

    季眠的呼吸很均匀,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

    *

    “……嗯,已经包扎过了……”

    迷糊中,有一道温柔的女性声音。

    “……帮我去药店再买瓶跌打损伤的药……用完了。”她不知对谁吩咐道。

    季眠就是在这样温柔的声音,以及某种汤料翻滚的“咕嘟咕嘟”声里醒来的。

    睁开眼睛,暖黄色的灯光在头顶的斜前方,色调令他莫名心安。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屋,卧室的床和厨房的灶具都在这一片空间,有些简陋,但是整体被布置得十分温馨,

    他躺在一张小床上,床的一边挨着灰白的墙面,不知是怎么被人送到这里来的。

    季眠的鼻子也恢复灵敏了,他这才发现,那翻滚着的汤料原来是正在炖煮着的鸡汤。

    他闻到香味了,混杂在无伤大雅的一丝红花油和跌打酒的味道中,是鸡汤的肉香。

    “呀!你醒了。”女人的声音有了些笑意。

    季眠循着她声音的方向,眼睛往右转了点,努力对焦后,终于瞧见了她:

    非常漂亮的一个女性。

    第5节

    长而茂密的乌发被挽在脑后,低低的一个盘发,用一个木制的夹子固定起来。额边有几率零散的发丝轻垂在脸侧,有时随着女人的动作,发丝碰到耳垂,像是一个轻轻的吻。

    眉眼柔软,淡红色的唇饱,唇形很好看,五官的轮廓分外和谐。

    简直美得不像话。

    系统开口道:【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穆语曼。】

    季眠望着穆语曼,微微出了会儿神。

    他觉得眼前的人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在月亮面前,无论什么都会黯然失色。

    “孙齐下手也太重了。”穆语曼皱起眉,“你才多大……上高中了吗?有十六了吗?”

    季眠沉默两秒,逐一回答道:“是我偷他的东西在先,他打我,也没错。有十六了,这两天就十六了。”

    穆语曼却摇了摇头,目光温和地望着他,轻轻攥住了季眠的手:“你是好孩子。我看得出来。”

    她的手指温暖柔软,但又有一股特别的力量感,带着一种坚定、深信不疑的意味。

    季眠觉得,原主喜欢上这样的女性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季眠觉得,他跟原本的“季眠”成了一个人,尽管他们性格迥异,但是在某些时候,他们在感情上又是共鸣的。

    “饿了吧,我给你盛一碗鸡汤喝?”

    鸡汤……

    听到这两个字,季眠肚子里的馋虫顿时犯了。

    “谢谢您。”季眠矜持地说。

    他手肘撑着床板,将上身支撑着坐起来,随后发现,他的腰上被厚厚地缠上几层绷带,伤口处处理得尤其用心。

    季眠抿了抿唇。

    穆语曼,语曼姐姐。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他这样好的人。

    被绷带裹住的地方暖融融的,这股暖流一直流到季眠心里。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季眠喜欢这种感觉。

    第6章

    季眠接过了穆语曼递来的汤,鸡汤咸香,鸡肉处理得很好,又滑又嫩。

    他喝了一口,暖和的汤进了肚子里,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饿得不像话了。

    不至于吧……他今天中午时有吃过东西呀。

    系统说道:【看墙上的表。】

    季眠抬头,按照系统的指引去看墙上挂着的钟表,上面的日期显示“8月20日”,时间刚过晚上十点。

    【你昏迷了一整天,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季眠点点头,又啜了一小口热汤。

    【今天是原主十六岁的生日。】系统接着道。

    【是吗?】

    【你没有记忆,这具身体严格来说也是你的新生。所以,原主的生日也可以算是你的生日。】系统顿了顿,【生日快乐。】

    【谢谢。】季眠说。

    不过,他其实并不了解生日所代表的具体含义。生日跟其他的日子相比,有什么特别的吗?

    【顺带一提,原本的剧情中,“季眠”跟穆语曼表白是在他十八岁那一年。你最好也按照这个时间点,免得剧情出错。】

    季眠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系统提醒他:【生日当天,你可以许下愿望。】

    季眠问:【在生日这天许下的愿望,都能成真吗?】

    【不知道,但人类一般都这么做。】

    季眠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想要的。于是他许下心愿:【希望世界和平。】

    系统:【……】

    算了,随他吧。

    ……

    季眠在穆语曼这儿养了几日的伤。

    待了四天,他实在不好意思,在第五日早晨跟穆语曼提出要离开。

    “想回家了吗?”穆语曼轻声问道。

    “家?”

    季眠想了想,说:“不是。我想跟着段哥。”

    “为什么不回去呢?”

    “不知道该回哪儿。”

    穆语曼沉默下来,没有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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