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很欲盖弥彰的吃了口菜,视线一转又看到陆京迟很利索的摘了手套,
他疑惑道:“你不是要吃吗?”
“突然不想剥了。”
祁漾眨了下眼,刚转回头来,就发现他碗里的半只虾已经被陆京迟夹走了。
祁漾:“?”
陆京迟很淡定的吃了那半只虾,然后问:“你还有什么不爱吃的东西?”
祁漾:“啊?你问我啊。”
他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其实也没有很多,我都挺爱吃的。”
陆京迟挑了下眉。
祁漾又埋头把碗里的一颗很不明显的小葱挑到了纸巾上。
其实今天吃的这顿饭除了海鲜祁漾确实都挺爱吃的,他一边听着师兄师姐的行业八卦,一边想吃什么吃什么,对陆京迟下午胡说八道的那一丁点不满暂时都清空了。
就在他以为他能当气氛组当到这顿饭结束时,师兄师姐们的话题陡然拐了个弯拐到了他们这边。
邢雅玩笑道:“师姐你就不应该让小陆帮你跑程序,虽然小陆跑得又快又不出错,但你这不是平白给小陆落了个把柄在手里吗?”
孟秋也乐了:“怎么就给师姐落下把柄了,这明明是给张硕和师爷落的把柄。”
喻幕托着下巴,手里拎着杯子隔空和陆京迟晃了下,笑眯眯的说道:“别说我啊,这事最有发言权的人是小陆,那可是他心甘情愿跑的程序,而且不是因为她师姐我和蔼可亲特别像她亲姐才帮我的。”
喻幕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看着祁漾,祁漾懵懵的咬着牛肉,还以为喻幕是想让他接话。
他下意识问了句:“那为什么?”
喻幕表情更耐人寻味了:“这事羊羊你也有发言权。”
祁漾头上又开始冒问号了。
邢雅他们都笑得很大声,只有祁漾被蒙在鼓里,他转头看陆京迟,眼神里全是困惑。
陆京迟给的答案是:“因为你是我室友。”
这顿饭一直到结束祁漾也没搞懂是为什么,他和邢雅孟秋走在一块先出了餐厅,没注意到身后的喻幕和陆京迟。
喻幕抱臂走着,抬了下下巴:“你的sheep21。”
陆京迟没说话。
喻幕打趣了一句:“比陈师兄还明目张胆啊。”
晚上江城突然下起了雨,祁漾和陆京迟打了车回学校,车窗外的灯火被雨雾氲得迷蒙,到校门口时雨下的更大了,祁漾刚想说要不要去便利店买把伞,身上就罩下来一件宽大的外套。
他抬起头来,陆京迟又把帽子也帮他戴了起来,拉链一拉,祁漾就被严严实实裹在了里面。
是陆京迟的黑色夹棉冲锋衣,很大一件。
“你把衣服给我你怎么办?”
陆京迟最后看了眼消息就把手机关掉塞进了他身上的外套兜里。
“下车吧,跑快点。”
陆京迟的衣服材质防风也防水,哪怕是这种天气也温暖而厚实,从离c栋最近的西门回到寝室楼,祁漾只被雨水扫湿了裤子。
寝室里人都在,见了他们两个全部是很整齐划一的卧槽。
纪允:“你们两个干嘛去了?冒这么大的雨。”
秦加一:“羊我给你发消息你没看见啊。”
祁漾边脱外套边道:“出去吃了个饭路上那么大雨我哪来得及看手机啊,你发什么消息?让我帮你带烧烤?”
秦加一:“别贫,我是那种人吗我,我说的是今天下大雨,后勤那边还通知说今晚可能要停电整修,我寻思你和陆哥在外面能不回来别回来了呗,结果你压根没看到。”
祁漾:“停电?”
秦加一:“说是什么电箱故障,反正就那一套说法。”说完想起什么又提醒道:“你俩淋成这样赶紧洗澡,一会断电就没热水了。”
话音刚落,寝室里的灯就噼啪两声,黑了。
祁漾:“”
好毒的乌鸦嘴。
不过秦加一话说得委婉,其实淋成那样的只有陆京迟,外面那么大的雨祁漾连根头发丝都没湿,他一会进去随便擦擦换条裤子就行。
陆京迟手里拿了块毛巾正在擦头发,对祁漾道:“去吧,现在还有热水。”
祁漾顿住。
陆京迟抬眼看他。
祁漾站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今天不想洗,你洗吧。”
看陆京迟不说话,祁漾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拿下他的毛巾,推着他走:“你赶紧去吧,我真不洗,一会水凉了,咱学校的热水器你别抱太高的期待。”
好不容易才把人推进浴室,祁漾把毛巾又塞给他,飞快留了一句:“大概冲冲啊,水凉了就别洗了,很容易感冒的。”
大概是不太适应说这种话,祁漾离开的背影有几分难言的慌乱。
陆京迟的视线在黑暗中落了片刻,又很快收回。
停电以后的寝室降温也很快,三月初的江城还没完全回春,加上晚上下了场这样的瓢泼大雨,室内陡然变得阴冷潮湿。
陆京迟从浴室里出来后,发现自己桌上被人放了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而放茶的人此时已经钻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了一个鼓包。
他问了句:“睡了?”
床上的人没应答。
陆京迟转回身来擦头发,端起姜茶喝了一口,就在这时,寝室门突然被人推开。
进来的人是隔壁418的江源,他手里捧着一大包板蓝根:“羊,板蓝根还要不?我刚从抽屉里找着了。”
鼓包:“”
陆京迟淡声说了句:“他睡着了。”
江源:“这么快?不刚从我们寝室走吗?”
陆京迟:“嗯。”
江源:“那给你吧陆哥,你多喝点。”
陆京迟晃了下手里的姜茶:“谢谢,这个就够了。”
江源:“真不要啊?”
陆京迟点了下头。
“那行,你们忙,我回去了,有需要再来找我啊。”
陆京迟继续擦头发,洁白的毛巾一点点吸干了发丝上的水珠,他最后将姜茶一饮而尽,然后去把杯子洗干净放到了祁漾桌上。
离开前轻敲了下祁漾的床头:“杯子放桌上了。”
鼓包仍然纹丝不动。
祁漾当然没睡着,掩在被子下的耳根烧得通红。
明明只是礼尚往来,陆京迟把唯一的外套给了他,他把唯一的热水让给陆京迟洗澡,再给他放杯姜茶。
明明就很正常。
但祁漾却没由来的胸口发胀,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心虚。
放在枕头下的手机嗡嗡震了一下。
祁漾好像有感应一样,莫名就知道这条消息是谁发来的,他闷头装了一会,实在忍不下去了,偷偷把手机拿进被窝里拉严被子看消息。
陆京迟:祁漾。
陆京迟:谢谢。
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还要分开两条消息发,祁漾视线落在他的名字上。
他想,陆京迟本来是不是要和他说其他的话。
床下又传来了一阵什么动静,祁漾赶紧把手机关了,他闭着眼睛装睡,片刻后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被子上搭上来一张厚厚的毯子。
应该是毯子吧?
然而搭毯子的人没说话,祁漾也便装作没感觉到。
其实他是想坐起来看看的,但因为被窝里暖烘烘的太舒服,祁漾没撑住等到寝室里的人都睡下自己就意识模糊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纪允他们每周六都要到外面跟新闻,早早就不在了,而秦加一这段时间一直在那个大四学长的公司里当牛马,周六日早上也不在。
寝室里又只剩下了祁漾一个人,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打算翻身下床去洗漱。
然而视线刚一转就看到了对面床铺上还在睡觉的人,他愣住了,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对面床上是谁。
陆京迟?
祁漾眨了下眼,反应过来对面是谁以后更懵了。
他看了下时间,现在都快上午九点了,陆京迟还在睡?
这也太魔幻了。
祁漾从认识陆京迟开始就没见他睡过懒觉,他甚至从来都没摸清过陆京迟起床的时间,只能大概推测是在早上六点以前。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路过时瞥了一眼,陆京迟的脸半埋在被子里,没什么动静。
祁漾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再出来时陆京迟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祁漾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从网上看来的好多法制新闻。
他心里一惊,踩着梯柜就上去了,他趴在床头打算掀开被子看一眼,还想着要不要听一听他的心跳探一下他的呼吸。
想的倒是很精彩,结果刚碰到陆京迟的被子胳膊就被猛地扣住了。
陆京迟似乎刚从梦里惊醒,满眼戒备与警惕,等意识逐渐回笼看清了眼前的人,眸光才逐渐松弛柔软下来。
他轻轻松了手。
祁漾看着陆京迟苍白的脸色,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床上的人眉眼疲惫,额头的碎发散得有些乱,搭在眼眸上方,平白掩去了几分素日的冷淡和凌厉。
他“嗯”了声:“还好。”嗓音哑得厉害。
祁漾探了下他的额头,烫得快能煮鸡蛋了,还好什么还好。
陆京迟还打算起床,被祁漾一把摁住肩膀又摁了回去,他转身踏踏踏下了梯柜:“你躺会,我去找体温计。”
但很显然陆京迟生病比他生病不听话多了。
他前脚刚去桌子前翻抽屉,后脚陆京迟就跟着下来了。
祁漾手里拿着体温计还得去抓人:“你去哪啊陆京迟?”
他话刚说完,身前的人脚步就晃了下,祁漾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他,但人太沉,他被压得急匆匆后退了几步。
“哐”的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后,陆京迟怼着他贴在了衣柜上。
祁漾从他怀里费劲的抬头:“你都这样了你还乱跑”什么。
后面两个字没说出口。
眼前的人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灼热皮肤滚烫,就这样与祁漾紧贴在一起。
“祁漾。”他念了遍他的名字,却没继续说其他。
祁漾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认真观察到陆京迟的五官,很凌厉立体的骨相,从这个角度和距离看去更加明显,鼻骨几乎要碰到祁漾的脸,他歪着头,睫毛很长,低垂着盖在眼眸上方。
他们靠得太近,祁漾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放到哪里去。
“陆京迟量体温吧。”祁漾说。
许久。
“嗯。”
陆京迟在他的椅子上坐下了,祁漾也顾不得管什么你的他的,赶紧给他量了量。
39.3,算高烧了。
祁漾拧着眉放好体温计,对陆京迟道:“寝室里没有退烧的药,你等我一会,我去医务室开点,很快回来,别乱跑啊。”
陆京迟掀起眼皮,大概是因为发烧,眼皮上方出现了一道很深的凌厉褶皱。
“好。”
祁漾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离开了寝室,医务室在a栋附近,从c栋过去几分钟的路程,往返一趟也很快。
他去了以后讲清楚需求,医生给他开了两盒药,嘱咐了一下用量,祁漾拿着就赶紧跑回了c栋。
很令他欣慰的是陆京迟这回真没乱跑,还乖乖在他椅子上坐着,不过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回消息。
祁漾也没说什么,接了热水用杯子冲了一管退烧药,差不多变温以后他就端给了陆京迟。
“等会再回消息,把药喝了。”
陆京迟接过杯子,视线垂下望着里面的药液。
祁漾看他不喝,说道:“我刚闻了一下,挺甜的,应该不难喝”
话说到这里,祁漾突然顿住了。
杯子里浅黄色的药液还在晃动,闻起来像小孩吃的糖果,但喝起来祁漾莫名就想起来这个药的味道。
苦的呛人。
祁漾怔了一会:“怕苦的话你不是有奶糖吗?我帮你拿一颗吧”
他刚想转身,陆京迟就喝完了药,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用。”陆京迟说。
“糖是给你吃的。”
祁漾指尖毫无征兆的颤了一下。
周六的天是与昨晚截然相反的明媚晴天,阳台的门开着缝,有丝丝缕缕的凉风吹进来,在他们之间绕着弯打着转。
可大概是这里的空间太狭窄拥挤,风转了几圈,始终没能带走那些横生的悸动和暧昧。
情愫像成熟馥郁的浆果,雨季过后,陡然开始发酵。
那些蒸发的像酒精一样的味道呛得祁漾头晕目眩,比他生病那天还让他晕得自顾不暇。
所以那些糖是因为他说药苦陆京迟才买的
祁漾嘴唇动了一下,很低的问了句:“为什么?”
刚问完祁漾就后悔了。
他这段时间好像总是在后悔,后悔自己做的事后悔自己说的话,他就好像走进了一个充满瘴气的误区,被里面的幻象撞得鬼迷心窍。
陆京迟抬眼,幽深的瞳孔望着他:“你觉得呢?你觉得是为什么?”
陆京迟好像总是在这样问他。
是疑问句吗?还是反问句?
陆京迟是不知道答案,还是知道答案?还是陆京迟觉得他应该知道答案?
祁漾呆呆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