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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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面试
1.
九点半的时候，林素按着短信上的地址，到达了目的地。
市中心，高级写字楼，42楼。偶有人进出，都来去匆匆，语速极快，全是面容精致，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范儿。她按了电梯上去，找到了深蓝贸易，门口的接待小妹看起来很是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看到她来，手忙脚乱的问她叫什么，又去找登记本——翻了好几处，才终于翻到了。
“林素，来面试的。”她挪开了眼。这种不麻利的样子，她不太喜欢。
“哪个岗位？”
“财务主管。”
小妹还在翻资料，林素顺着透明的门往里面看去，皱了皱眉头，里面看起来没几个人——这是不是一家皮包公司？
“林小姐您约的是十点钟，“这边有人说话，”您先这里签个到，再去休息室等下，刘总马上就到了。”
“好的。”林素点点头，又看了看年轻小妹抱歉的脸。
面个试而已，各种突发情况都有的。
跟着小妹到了休息室，小妹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一等，就到了十点半。
“请问我的面试什么时候能开始？”等得不耐烦了，林素出去问小妹。她有些想走了，这种不尊重人的公司——
“快了快了，”小妹不好意思的解释，“我刚刚才打了电话的，刘总一会儿就到了。”
一会儿就到了啊。
林素吐了一口气，又回去等了半个小时。抬抬手看了下表，又看了看磨砂门外小妹无所事事的身影，拿起资料她站起身，准备走人。
这种坑货公司，真是浪费别人时间。老板极其无时间观念，生意看起来也不好——亏她还是请假出来的呢。
林素走到门边，刚准备去拉门，门却自己开了。
“林小姐不好意思久等了，刘总已经到了，”前台小妹一脸赔笑，“现在可以开始吗？”
“行吧。”捏着文件袋，林素叹了一口气。
小妹直接把她领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面积不小，装修不差，里面已经有两个男人。一个四十来岁，端坐办公桌对面，看起来一脸严肃；另外一个倒是看起来年轻，二十六七，穿着白衬衫，气质干净，大大咧咧的靠在窗边，也在打量她。
“请坐。”端坐的那个中年男人开始说话，拿起了她的简历，“林素？”
“是的。”看起来对面这个才是主考官，林素没有再管旁边那个旁听的，打起精神，准备认认真真的对付对面这个。
“X大毕业？”
“是的。”
“X大财经不错啊，毕业两年了？”
“是的。”
“方便自我介绍下吗？”
……
林素对答如流。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位“刘总”问了几个问题，没有一个和专业有关，她料定这个刘总大约是不通财务的——也是，要是自己就懂财务，还招什么财务主管？
“你上一份工作有领导经历？”
“是的。”领导三个小兵，大小也是个领导把。
“那对于我们这种贸易业务——”
“没问题。”她回答，努力拿出自己的专业素质来，“购销业务涉及购入，库存，销售，报税，产出损益表。这在会计专业算是基本功了吧。”
“还考了证书——“
“是的。“
“林小姐，我们招的是财务主管，”站在窗户一直打量她的年轻人突然开了口，“除了基本功外，我们还需要你能建立财务制度，规范流程——”
“这个没问题，我目前就职的公司财务体系十分完善，我个人也曾经完成过新公司的注册到正常营运的全部业务，我对此也很有经验。”
那个职场打工人不是老油条？不管行不行，先自我吹嘘一番再说。
年轻人接过话头，又提了几个问题。最后问她，“那你期望的工资待遇多少？”
林素脑里闪过外面那空荡荡的办公大厅，笑了笑，“三十万。”
“一年？税前？”
“税后。”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家公司不靠谱，她坐等的一个多小时里根本没有什么人来，刚刚路过的办公室也都空空如也，看起来是支付不起这个价格的。
年轻人笑了，刘总也合起了她的简历。林素已经准备好“回去等通知了”，年轻人问，“什么时候可以到岗？”
“一个月——”
“我们可等不了那么久，”年轻人说，“半个月内到岗可以吗？”
林素想了想公司的制度，说，“这样的话，可能我需要回去确认下。”
出了大楼，站到公交站台等公交车的时候，林素心里还在嘀咕，这公司看起来不太靠谱，好像随时都会垮的样子，还能给税后三十万？
她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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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实力
2.
公交车来了，公交车又走了。
穿着精致的OL们来去匆匆。
林素接到了原公司的电话，站在旁边聊了很久，等挂了电话，一辆奔驰已经停在了她面前。窗户落下，驾驶室是里面的刚刚那个面试她的年轻人。他在里面笑，“去哪里林小姐？我送你去？”
林素摇摇头，摆手，“谢谢，不用了。”
“怕什么？”他笑，“我又不是坏人，我们马上就是同事了不是？上车吧。”
什么同事？这个人热情的好像过了度。他刚刚还面试他，看起来是老板，虽然此刻她也没说要去上班——别人也没说要她。此刻公交站已经有不少人在看，林素犹豫了下，到底上了车。
“去哪里？”他已经在问。
“最近的地铁站就行。”
林素看了他一眼，刚刚还没看清楚，这个男人真真的剑眉星目，颜值极高。车里似乎还撒了香水，有一股淡淡的树木清香。
副驾驶前方的玻璃上，还贴了一个弹簧的小鸭子，黄色的，随着车子一晃一晃。
像是个女生喜欢的。
“我姓何，”
似乎知道她在默默观察，小年轻笑，“叫何越，你叫我名字或者Aaron就行。”
“何总你好。”林素笑笑。叫何总，总是不会错的。
“不用客气，你也看到了，公司刚刚初创，事务繁多，现在都是老刘在弄，我和其他股东也没空经常过来，到时候还要你们费心。”
她费心。
原来是股东。这么年轻的股东，看起来比她还年轻，是个富二代吧。林素笑笑没说话。不过心里倒是莫名放了一点心，开得起奔驰，想来付工资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创业的富二代，这种人，新闻上很多的。
今天请了一天假，不用再去公司。何越果然在地铁站放下了她。坐着不太挤的地铁回到房子，林素一开门，一只大橘就喵喵的叫着跳了出来，只竖着尾巴围着她的腿蹭。林素抱起它摸了摸，又去给它拿小鱼干。
小喵是男朋友孙强送给她的毕业礼物，是一只橘猫。刚买来的时候还小小的一只，转眼已经变成了一只肥橘。小喵这个名字已经不适合它了。
她和孙强是同校同学。孙强高他两届，在另外一个城市的M大读书。当年孙强保研三年，她现在却选择了工作，如今两人两地分居已经两年有余了，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现在孙强已经在准备毕业论文，也说到时候直接签约到她的城市来，想来团聚也就这半年的事了。
团聚了之后呢？自然就准备买房，结婚，生孩子。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待太久了，其实也是有点寂寞的。
撸了一会猫，林素拿起了手机看了看，刚刚在地铁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到了深蓝贸易的offer。算算时间，可能她前脚刚出门，后脚何总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offer了。初创公司肯定没有什么流程。林素躺在沙发上撸着猫想，又低头看了看offer里面的薪资那栏，底薪果然给出了惊人的税后三十万，每年16薪，上五休二，还写了另有奖金福利，每年一次出国旅游——刚刚面试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这个要求，可能是老板自己加的——待遇很是优厚了。
其中光底薪，就是她现在薪水的一倍。
有些迷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offer。
不过想一想，富二代创业么，拿着家里的钱不当钱。
去，还是不去？
开玩笑，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富二代的家底厚不厚，能撑多久。机遇总与风险并存。年薪税后三十万的工作在这个城市也不少，可是真要找，也未必有很好找。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公司马上要搬迁——现公司最大的客户，黑科技公司天意，全球布局，说是要内迁到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公司也要跟着搬——她是肯定不去的。再说了，就算不搬吧，这里的岗位基本已经到顶，升职空间也已经不大。
深蓝的股东虽然年轻，但是看起来很有实力——她又想起来那辆奔驰，卖了也应该可以抵她薪水——想来撑满一年没有问题。
现在关键是要度过这个难关。她不是很有安全感的人，现公司还在统计哪些人愿意去内地，她一直拖到了现在都没有回复。内心是不想去的，可是却一直不敢告诉公司。
不过现在，估计敢了。
0003
3.offer
3.
“如您决定接受此offer，请在三天内邮件回复。”
林素看了看邮件的最后一句话，放下了手机。这才是下午三点，阳光正好。这换工作换的如此的轻松，简历挂上去的第二天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顺利的拿到了offer，让她有一种“原来老子这么牛”的错觉，让人觉得有些迷幻又有些轻松。想起了什么，她又打开了天眼查看了一下。深蓝贸易果然是初创公司，诉讼是0，法人叫刘军，应该就是那个刘总了。再定睛一看，注册资本居然还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万。虽说现在都不用实缴，不过想一想刚刚的那款奔驰——也要个百来万吧。
心里的一块大石到底是落了地。
上个月得知公司要搬的时候，心里的着急和惶恐可不是编的。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要担心房租和工作；更别提那些有家有口的同事了。到底这真的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在屋里吹了会空调，林素又下楼去买了点卤味和啤酒。这是个半新不旧的小区，租的，单间配套，面积二十来平，月租3K，占了她工资的14。其实楼下的那家吉祥卤味味道很好，可惜那家阿公一直不肯做外卖来着。
“感谢贵公司的信任，我愿意接受此offer。”
点击发送的时候，林素内心还有一些“到底能不能发出工资”的嘀咕。不过进度条一闪而过，显然后悔已经是来不及。
“好的。”那边很快回复了过来，“请加我V信XXXXXXX.”
前公司的群还没退，新公司林素俨然已经入了群。卤味和啤酒刚刚才入口，新加的微信群里又闪了过来。
“欢迎新同事~”是一个叫“张小小“的账号发的，图案很是卡通，林素高度怀疑她就是那个手忙脚乱的前台小妹。
“谢谢。”她啃着鸡爪发。手指点在老旧的天意opex
1880上面，屏幕上有了点点的痕迹。
那边的小妹又发了一个点头微笑过来，很是热情。群里的人数看起来只有可怜的四个——点开了头像，一个是风景照，名字叫刘军；一个是带着帽子打高尔夫的样子，头像一看就很fashion。名字叫何越。
林素。
入乡随俗，她自觉的改了名字。
两个未来的老板，姑且算是未来的老板吧。林总和刘总都没有说话，林素也把手机丢在一边。面试的时候她已经说了，这边工作交接时间要一个月；结果她还没来得及问，offer上最后也是给了一个月——看起来也没那么急。两个老板都没有说话，想来是默认了的。
啃完了鸡爪，又有人加她。
是何越。
还没入职，其实大可不必这么早就安排工作的。林素通过了验证，等了等，那边没有说话。她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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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意
4.
晚上孙强打了电话来，身上才穿着上次见面她给他买的白T-shirt，头发乱糟糟的。他的视频背景在宿舍；和他同住的那个李阳倒是没在。
“他和女朋友吃饭去了，”孙强对着电脑，“你吃饭了没？”
“吃了。”李阳女朋友就是本校的小学妹，林素是知道的。她有点想说自己换了工作的事，年薪税后三十万——可以不知道怎么的又咽下去了，大约是因为到底没有入职，总感觉心里不妥帖的缘故。孙强也没有问她工作的意思，只是说，“下个月天意要来我们学校开宣讲会了。”
“哦？是哪里的岗位？”林素只是笑。
天意这个巨无霸，经常霸占吃瓜群众的手机屏幕不说，还害的她差点失业。出了社会当了打工人才知道自己卑微，失不失业其实和自己努不努力关系不大，也可能只是顶端人群的一个念头罢了。
“在S市也有，ST虚拟技术事业部，底层架构师。导师和天意招募的副总挺熟的，去年那个师兄——”
孙强又说了一遍前任博士师兄被导师推荐去天意第一年收入就破了七位数的事，林素拿着水杯撸着猫眉开眼笑，好像自己的男朋友已经拿到了年薪百万似的。气氛这么热烈，她有点想说自己找到了新工作的事，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孙强又看了下手机，“哎我要去吃饭了。”
“去吧去吧。”林素看着屏幕里未来的年薪百万，又抱着猫问，“你的钱够花不？”
“够了。”
她工作他读书，虽然导师会发点生活费，可以林素还是觉得自己比他有钱一些。她倒是没有什么要人养的观念，又摸出手机给他转了2000过去。过了半个小时，那边点了收取，又发，“谢谢老婆。”
“不要叫我老婆。”她回复。她如今好歹也是年薪三十万的人了，2000块——也就月薪的110吧。
第二天到了公司，林素本来想先试探下看看还能不能混个资遣费，可是得知公司真要搬，最快也是三五个月之后的事。新公司入职就在一个月后，等着拿钱肯定来不及的。
摸出了手机她看了看offer，又去那个四人小群看了看，想说什么，可是又无话可说。打开电脑，她敲敲打打的写了一封辞职信。
“找到新工作了？”
隔壁总务的张姐过来，表情期期艾艾。
“还在找。”混社会的时间不长，跳的坑却不少。办公室的人都没有真心，这个张姐也推了几个黑锅给她过。
张姐一脸不相信的看了看她，林素面带微笑。下面的一个小弟早就想取而代之，她提了离职信之后小弟马上表态愿意和公司同存亡，老板交代她交接工作也就分分钟的事。
连散伙饭都没有吃。
她还算是走的最早的一批。
离职，就职。
Offer拿到的第三周林素开始休假，没想到从来不说话的何总还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可不可以提前去上班。这个初创公司也是真的初创没错了，说一个月就职最后又变成半个月。简直是一地鸡毛，百废待兴。没有流程没有章法，富二代创业麽，林素表示了理解。
林素去了新公司上班，办公室里倒是多了几个人，生意还是不好的样子。代帐公司很快和她交接了资料，林素看见了股东名册，股东有四个人。平时里日常坐镇的法人刘总只有一点点可怜的股份，何越倒是有五成，其他两个股东一个叫余张，一个叫宋童。林素看了身份证号码，都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只不过她来了公司一周多，后面两个股东连面都没露过，倒是何越还来了几次。
公司注册资金五千万，居然还全是实缴。林素拿到这个极度健康的报表，看着账户上的钱满意的笑了，为自己的薪水放了一百万个心。
0005
5.股东
5.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小公司也有春天。
拿了钱就得干活，林素算是到的最早的一批，干的也算勤勉。后面人员陆续到了位，公司的业务也很快开展了起来。面试的时候刘总说公司的业务是电子产品的销售和研发，营业执照也是这么写的。销售林素是看见了，研发倒是没有。又不知道哪个股东这么有能耐，公司居然很快和天意搭上了线，拿到了天意好几个产品的经销权——要知道天意这种黑科技公司，一旦出品必出精品，他家最近的好几款全息模拟游戏机都是爆款，市场上已经被炒出了天价。
“我们公司居然还是卖天意游戏机的，”
回到家她撸着猫和孙强说话，那边男人的脸在摄像头里晃来晃去，“最便宜的都要十八万一台。你说这世界上有钱人怎么那么多？就这价格，居然还能卖到脱销。”
十八万也是她半年薪水了。就算她现在自诩是职场精英也买不起。虽然天意的建议售价是十八万，可是公司出库的时候还要加价的，三道贩子到手都得二十五了。至于天意官网上的那个十八万？那得预约半年以上等有货。说是产能不足，这芯片原料那什么稀有金属来着，还有什么量子算力，通通都不足。
总不至于是饥饿营销。
“嗯。嗯。”
那边孙强不知道在忙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你的毕业设计做的怎么样了？”小喵躺在腿上眯着眼睛，林素薅了几下，看出他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又笑。
其实想问工作，可是又觉得不要给他压力。
“还行还行。”那边他拖长了声音，又拿起了书，“诶我得去上课了。”
似乎又觉得自己冷淡了，他又笑，“下课了再和你聊。”
自从入职就一直忙的马不停蹄的。林素虽然是财务主管，也为自己招来了一个团队，但是小妹们都刚毕业不久，做事毛毛躁躁，很是需要操练一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