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买单的时候林素率先拿起了账单，又笑了笑。南先生站在一旁，没有和她争抢的意思。等前面一位付了款——也是女士付的，林素结了六百多的账单出来，两个人下了楼，路边已经是等着来接人的宾利。路人侧目。
“交换个电话号码吧，要是林小姐在S市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南先生今天摸了她的家底还依然要求交换号码，显然知识分子家庭的公子没有嫌弃小康家庭朋友的意思。林素拿出手机拨了南先生报的号码，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小姐想自己创业，那也是不错的。”
临走的时候，男人显然还是多说了几句，“风险和机遇并存。要是真有这个心，就可以迈出这一步。当年我在加州的时候，拿着家里给的五十万美金——”
似乎觉得交浅言深了，男人没有说下面的话，只是说，“公司先注册起来，要是林小姐到时候需要开办业务，我这边倒是有一些聚会也可以一起去参加的。”
南先生人真的太好，说的林素都心动了。
回到到出租屋林素又点开了李秘书发过来的资料。注册事务所需要几个证书——执业年限——场所。场所李秘书表示他已经安排了，在滨江区金融大厦的四楼，地方安排个四五十个人办公没问题；五十万的注册资金林素要是手上不方便，他也可以先垫支。至于合伙人要求若干年限的执业经历，李秘书甚至都表示已经给她挂靠上了；甚至如果林素没有合适的合伙人，合伙人的人选他也有备案，行业精英，十余年丰富的经验，十分可靠。
得到一些，付出一些。
得到一切，付出一切。
李秘书的意思她懂，只是现在腿都还有些疼。周先生昨天给她点了很多赞，她也知道。
唉。何总。
她又想。
小喵显然已经认清现实，如今已经从床脚出来开始吃猫粮了。林素把它抓起来撸，身体那么重，橘毛那么的柔软，手指头挠着它的下巴，小喵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撸猫让人精神又快乐，这是她在S市最忠诚的战友和伙伴。李秘书已经要扶人上马，南先生刚刚也表示可以给予一点帮助，林素十分心动感觉自己受到了诱惑，这种事业上的诱惑比其他的诱惑更甚——就像是飞蛾，总想去扑那团火。
已经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她提醒自己必须要按捺住，再仔细思考一下，不能被冲昏头脑。
“何总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也许该结尾的总要结个尾。如今已经搬了出来，未来无论如何她也搬不回去了。单人间床和墙壁的过道只有一百公分，林素坐在床边，还是发了最后的短信，“您对我一直十分厚爱，我却做了这样的事情，真的深感愧疚。”
其实是她不对的。
“我也对不起您。”她说，“我现在已经从奥运花园搬出来了，钥匙也会交给余总。”
“抱歉。”她最后还是说，“祝您幸福，蒸蒸日上。”
信息转化为电子流，穿过万里海底，又通过层层转换，到了某个人的手机上。地球的另一面和彼岸一个季节，甚至还低上几度，不少地方的地上也已经铺满了厚厚的雪。
“对了Aaron你以前说的漂亮的女秘书呢？”
漂亮又占地宽阔的大宅子里壁炉的火熊熊燃烧，十分温暖。墙角还有一些圣诞节的装饰。女人已经礼佛结束，起身看见了还在一边看着手机的儿子，她只是笑，“不是说要带回来过节？怎么又没带？”
男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丢开了手机。抬起头，他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不带了。”
默了默，他又说，“她背叛了我。”
“哦？”女人挑了挑眉，却还是看着儿子笑，“她做了什么？出卖机密？”
男人面无表情，默了默，却又摇了摇头。
“开心一点宝贝儿，”
抬头认真看了看儿子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过去抱住了儿子，“被背叛也是一种体验，不是吗？谈忠诚本来就很可笑，利益才是永恒。”
男人没有说话。
“明天的那个趴体，”母亲又笑，“有很多好朋友要来，他们都等听你的种花国体验呢。”
0302
7.体验
7.
是有趴体。
趴体是很久以前已经定好的，邀请哪些客人，在什么地方。白色的宫殿样的建筑灯光照耀，宫殿外是各色各样形状各异的跑车炫目，远处是枫叶国独特宽阔的景，和越来越厚的雪。
屋内的暖气和壁炉熊熊，依然可以让女士们穿着漂亮的露肩裙，来时路上的积雪以及候车站和街角一动不动肩上堆雪的流浪汉，似乎生活在另外的世界里。
“种花依然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也是竞争对手。”
此刻说话的是农业部的官员，他的演讲完美的贴合了本次“种花见闻”的聚会主旨，“X6年的时候我受邀去过Peking，和他们的农业部长进行会谈。我们谈到了双边贸易，甚至还在yu视察过的粮油店前合过影——”官员站在台前秀出了一张看不清楚内容的照片，“目前我们的大豆出口只占种花国进口的18%，我们认为还有极大的增长空间。”
母亲已经换下了常年的佛袍，如今也换上了米白色的裙。她正笑吟吟在和朋友聊天，脖子上还有一条白色的狐尾围巾，和她脖子上大红色的血钻相映成辉。
远处有个干瘦的身影，是徐西子。
她也回了国。
男人挪开了眼。她让他想起了S市，又想起了什么往事。被背叛的经历并不会让人爽快，这是一种体验——不愉快的体验。
他暂时不想去想。
宴会大厅还有个小小的身影。
白衣红裙，黑色的发，在这绝大部分都是白人的聚会里，一个小个子的黑发种花女人是那么的显眼。其实在枫叶国华裔也很多，也不乏身材娇小的。如今他已经去过花国，却总觉得枫叶国的华裔和S市的那些——那个，本土女人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呢？可能是妆容，可能是语速，可能是说话时看人的眼睛和神色，也可能是笑容。他其实只懂一点点种花文化，但却已经能清晰的感知到种花女人明眸下面的盈盈秋水——她看他的眼神，敏感脆弱的不能宣诸于口的内容，就像是一潭深水，已经让他沉溺在其中。
所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白衣红裙的种花女人身上。
他想起来了，这肯定也是原汁原味的种花女人。
因为她旁边的那个华人。华尔街大鳄。这十几年金融市场翻云覆雨，背后分明还有神秘家族的支持。
如今她就端着杯子安安静静的站在丈夫身边微笑。
如果Susan跟过来，他又想，那如今岂不是就有了聊伴？
可惜她背叛了他。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远处的女人回头来看了看。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女人笑了笑又低了头，微不可查的往男人身边靠了靠。女人旁边的男人察觉了什么，也扭头过来，然后又回头和同伴说了几句什么，揽着女人的腰走了过来。
“Aaron，”来人笑道，说的是英文，“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何越举起了酒杯，又看了看他身边娇小的种花女子，也和她碰了碰杯。
“林太太你好。”他特意看着她问好，十分礼貌和友好。
黑色的头发，圆圆的眼睛，有些害羞又内敛的眼神，是他有些熟悉的模样。
Susan以前也是这样。
不，Susan一直这样。但是他搞不懂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在他明令禁止之后。
是背叛。
“听说Aaron你已经在种花待了快一年，感觉如何？”
对面男人一边说话，一边不经意的挪了半步，把自己的女人半挡在了身后，隔断了他落在自己太太身上的视线。收回了目光，对面的男人容貌俊美，正拿着酒杯对自己笑，“我过几天正要回去，正说着要不要约一下你，圣诞节后Aaron你还会过去吗？”
“再说。”
喉咙有些痒，被背叛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口。男人抿了一口红酒，此刻却又神奇的不生气了，“也许会过去，迟一些时候。”
就像是母亲说的，这是一种体验。哪怕他乐意，他甚至可以去跪——只要他乐意。
那也是一种跪的体验。
关键是谁能满足他这种体验。
客人点了点头，又闲聊了几句，虚扶着太太的腰身，已经走远了。
路过门口的时候，似乎是害怕太太着凉，这个在无数小国家生死予夺满手血腥的华尔街大鳄还体贴的给太太扯了扯已经很牢固的披肩。
男人面无表情。
这个大鳄以前组织的趴体他也有耳闻，何容和他还有几个兄弟也有受邀——必须受邀，何家也是客户。
如今果然都是乐意啊。
office在东方的布局已经明朗。男人握着杯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徐西子，母亲已经和她说上话了；他抿了一口酒，酒杯的液体鲜红如血。他肯定会再过去的，看看他的家族事业。
0303
8.砂锅米线
8.
给余总联系了，余总说去了北海道，还要几天回。他没有问她怎么要还钥匙，反而问她这段时间学会了腰花的四种做法没有，林素并不想理他——可是如今形式变化，人却又似乎失了靠山似的，忍了人，还是回了“没有”。
语气有些生硬。
“等我回来教你。”男人兴致勃勃，还拍了几张照片给她。蓝天，河道，微微的白雪，还有一条穿着羽绒裤的腿。
天气越来越冷，又下了几场雨。
把群主转移给Ron，林素犹豫半晌，默默的退出了“归墟种花”聊天群，没有带走一丝云彩。身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斩断了最后的一丝联系，群里的那些年薪百万起的社会精英们又再一次显得那么的高不可攀了起来。
金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银行卡的数字，意味着好吃的黑松露蛋糕，意味着车，意味着雨天有一处屋檐可以容身。
这几天爱家的邱总还在一直联系她，说要接她去看其他几处房子。现在哪里还有资格去看房子？林素又再次翻开何总的微信看看。她那天发了信息，何总一直没有回，当然软件也没显示拒收。没拒收是何总的修养和sense，也许何总已经卸载了软件，毕竟他也并没有几个微信好友。
“怎么退群了？”
财务总监是不必去密锁坐班的，下着雨林素还在屋子里上网看补贴的条文，中午的时候Ron打了电话来，笑吟吟的，“Susan你不照应我们了？”
给他看房子的事情还没完成。如今也不知道辞职的事情ron知道了多少，不过人最重要的是识趣。林素有点想坦白自己已经辞职，可是又想到那份还在Ron手上的项目书，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没有挑破，她也不必来挑破。不挑破，大家总还有几分香火情在。
“项目书我这边的团队已经看了，”Ron已经在电话里说，“创办人是赵总——请他明天上午十点来归墟办公室和我们的团队见面7好吗？我这边已经安排了一个负责人，Susan你也可以一起来。”
Ron也没再说房子的事。
挂了电话，林素给老赵打了电话，叮嘱他明年穿正式一点。其实不用她叮嘱，云子姐也会安排；压力又悄无声息的压在了身上。政府的大学生创业通用型补贴到账很快，虽然只有两万块，是已经到账了；但是如果密锁能拿到风投——两百万，那也够撑一年半载了。
算算存款，林素下楼去小店吃了一碗二十元的三鲜米线。临街的店铺昂贵，这家小店开在了背街的巷子里，万幸用的还是老汤，还放了黄花和猪肝，喝一口汤，也是好风味。
和炙烤鳕鱼tapas是不一样的味道，可是也是很满足味蕾的味道。
“李秘书你好。”
电话又响了起来，林素喝了一口汤，又接了起来。对面的那个男士老王这边看，她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理睬。
“林小姐你好，”那边的李秘书客客气气，“最近忙吗？是这样的，那天先生请您吃饭，也不知道您吃满意了没有。他今天就想着说您什么时候有空，那个三阳湖边啊，有一家做酸菜鱼的，也是家族传承的厨艺，一般人约不上。那个拔丝地瓜也做得很是一绝——”
李秘书这段时间十分友好殷勤。可是他这种身份，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人殷勤。
林素又想起了那个还在腹中的事务所。
猪肝和黄花还在砂锅里，老汤上飘着一点点的葱花。
“我可以请周先生吃饭吗？”她突然笑了起来。
S市啊，她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离开了。
“啊？”那边笑了起来，“当然是可以的。”
“我想请他吃砂锅米线。”她笑，“我这里发现一家的砂锅米线挺好吃的，可不可以请李秘书您安排一下？”
0304
9.我养的猫
9.
那位穿着大衣的漂亮女食客已经在桌前坐了快一个小时了。客人来来去去，换了一拨又一拨。她的那碗米线已经吃了大半，却一直拿着手机看，偶尔发短信，时而还打电话，老板注意听了一下，说的是什么补贴的事情。又有人好像要去搭讪，她却笑了笑，摆了摆手，并不搭理。
“先收了吗？”
高峰期已经过了，店里并不赶客。虽然老板心里怀疑过女食客也许可能是没钱付款——心里也思考过“只要她开口就挥挥手让她走”的事情，可是等到老板过去拿走已经凉掉了砂锅，女食客还在拿着手机看，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
“好吃吗？味道怎么样？”
已经接近一点钟了，店里的客人只有三两个了。外面小雨如丝，就像是隔壁拉面馆拉出来的毛细——比那个还要细。老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叼了一根烟坐了出来，问了一声客人，客人只是点头——他开始看外面的雨。
渐渐的，街角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是两个男人。一个穿着中山装，黑裤，皮鞋；说实话这年头这种装扮的不多，可能气质也很好，所以很扎眼——可是要真论起来，也不算太招摇。毕竟这是国际化的大都市，把头染成绿色再拿着定型药水搞成一个鸡屁股形状的年轻人从这门口经过的也不少，何况这个男人还微微皱眉，神色严肃，气质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电影里的人——老板看了看，附近没有摄影师。他身后跟了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手里也撑着一把黑伞，穿着黑色的大衣。
一家米线。
两个人抬头看看招牌，又同时看向了门头里。
“这里。”一个小时了还没走的女食客已经在背后笑了起来，“你们到啦，在这里！”
快要收市的时候，原来又来了两单。
原来是在等人。
火苗再次串了出来，热腾腾的锅气又蔓延了开来，浓白色的高汤在陈旧的砂锅里翻滚，老板站在锅前，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客人——中山装和美女对坐着，美女还在拿纸巾桌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面容姣好，格外的可人；另外那个黑大衣却单独坐在了另外一桌。
他伸手在盆里抓了一把米线丢在了砂锅里。
两个大碗的三鲜米线，一个小碗的。那个美女明明已经吃过了午饭，现在居然又要了一碗。
是谈什么？借钱？还是分手？
加入了黄瓜猪肝鲜肉黄花木耳还在翻滚着高汤的砂锅放在客人面前，老板又一次坐在了空着的椅子上看起了雨。在这里开了三年的店，他也早就看透了食客们的一点小忧伤。
“这个很好吃的。”
不用回头看，也能感觉到美女语气里的讨好和卑微。烟头一抖，这三年女生在这里求着和男朋友合好未遂然后在他店里哭嚎的也有三两起，外面的雨丝如油，那桌边还有声音再说，“周先生您尝一下这汤，这应该是炖的高汤，不是拿汤料粉勾兑的那种味道哦！”
这个美女，到底是懂汤的，这是他熬了八小时的汤，老板默默的点了点头。不过女朋友叫男朋友不可能叫什么先生；从称呼看，那应该是不太熟。不太熟，他抖了抖烟灰，那就是借钱了。
借钱，还约在这种小餐馆。肯定借得也不多，最多也就两三万。这男人的打扮气质看起来，两三万应该对于他不是压力——S市有钱人太多了，对于这些人，几千万几个亿都洒洒水，毫无压力啦。
“还行。”那个男人说话，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只是也未必愿意借就是了。
S市美女也很多。。
“您再尝尝这个米线，”美女又说。然后她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是问旁边那边独坐的人，“李秘书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吃的。”这个食客笑眯眯的，拿着筷子吃的很欢乐，“林小姐您找的这家餐馆真不错。”
啧。
老板取下烟，摁灭了烟头，怎么又不像是借钱了呢！
……买单。
两大碗两小碗，一共一百二十二。李秘书刚刚有买单的意思，林素已经挥了挥手，把他的意图按下去了。
吃过迟来的午餐，几个人打着伞出来，街上的雨伞已经开成了一朵朵的花儿。
“林小姐破费了。下午什么安排，不如再找个喝喝茶？”吃饱了饭打着伞站在一边的李秘书十分热情，“这里过去三公里有个私人会所还挺清净的，正好还可以把张修请过来聊聊天。我车上其实还有刚刚出炉的拔丝——”
“嗯——这次不去了，下次吧。”
还要喊张总，听起来是个正经的聚会，只是林素还是婉拒了。如今周先生就在旁边沉着脸。他居然真的来吃米线，虽然只是吃了小半，估计不太合胃口。林素看了看旁边的公寓楼，又看了看溅在地上湿润润的雨水，只是笑，“我还要回去看我的猫。”
“哦？”
被拒之后李秘书依然笑吟吟的，“林小姐还养了猫，是在哪里？要是需要，我安排人去看一下也是可以的。”
“其实就在这里，这楼上。”
唉。
她笑了笑，呼了一口气，指了指面前的楼。她只在这里待两三个月了呀——如今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就在旁边，她却又扭头咬唇笑，“周先生现在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上去看看我养的猫？”
0305
10.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