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春花一点点的开了。
业务也一点点的展开了。
和南先生的这次聚会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就是联系频繁了些。南先生承诺的客户，大概是他不在国内的原因，也没有下文。他去了阿拉斯加，应林素的要求还给她拍了几张阿拉斯加的照片，屋内依然是黑白灰色，窗外远处的山上还有着厚厚的积雪。
让她想起了那张放在奥运花园的照片。
工作还在继续。
所里收到了财政局发的几个通知，一些是要求所有的所严格报备的，一些要求所里组织人员去学习的。密锁的尽调已经结束，天和的开门红也已经结束，事业还需要自己开拓。会计师事务所么，业务的开拓渠道也就那几种，政府关系，合伙人关系，口碑吸引，朋友介绍，扫楼发广告等等。天和最近的业务量已经饱和，但是开拓业务是需要随时都做的事，不能等到没单了再临时抱佛脚。
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就算她这个合伙人也要跑跑客户关系。
“是的，是的。”
热气腾腾的牛排搭配着粗海盐和迷迭香，旁边还有半颗玉米和一支绿草做装饰，不远处还有人拉着小提琴曲，曲调缠绵梦幻，是《沉思》。何总就坐在对面，林素坐在位置上，小腹已经微微鼓了一些。她拿着手机接客户的电话，小兔子的香囊挂在她手机上一晃一晃。这是预约了半个月的米其林餐厅，宾客很少，林素压低了声音，“我们是刚刚成立的所。”
男人坐在对面，看着她耳朵上的泪滴耳环在柔和的音乐里散射着光。
“我们所虽然成立不足一年，可是资历也很雄厚。”他的视线里女人拿着手机在说话，“我们所的合伙人都是几大资深的高级经理，有着丰富的国内外审计的经验。”
“跨国业务也没问题的，ZXC也是我们的客户，我们也正在为他们做东南亚的审计。”
“emm…”那边在说什么，女人抿了唇，贝齿咬在红唇上，有些好看。
“好的好的，您这边加我微信，”她笑了起来，眼里好像有光，“我们可以微信聊，您也可以先看看我们网站什么的。”
“好的好的。”
电话挂了，音乐也结束了。女人挂了电话对他笑笑说了抱歉，又伸手切了一小块牛排送到了嘴里。
日子国的神户牛排，三百多美金一块，是早上刚刚从日子那边空运过来。弹性，柔软，入口即化，有一种神奇的口感。
“最近电话很多。”
他笑，并不介意她约会的时候聊生意。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他年幼的时候，父亲属意的继承人是何容——这个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他甚至还去M行上过班。
虽然他并不觉得她这个创业有什么必要就是了。
“我们花了点钱买了个网站排名，这个是网上搜索看到打给我们的，”
咽下了嘴里的牛肉，女人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解释，“不入行还不知道，其实这个行业早就饱和了，大家都是靠压价拿单。”
她笑了起来，“我都靠大家给点饭吃。”
这个行业生存惨烈，已进入刺刀见血的阶段。
她还算好的，靠着几个大单，主要是ZXC和何总介绍的几个公司——还能保证勉强滋润。李秘书交友广阔，最近又给她介绍了一个M省的政府补贴审计；Ron没给她什么单，倒是邀请她回去参加了一次归墟的什么下午茶计划，林素大大方方的给各位曾经的同僚发了名片，半开玩笑的拜托各位投资人有机会帮她推荐引荐。
说实话，哪怕她这么拼，天和一年挣的估计都没有何总一个月给的多。干实业不如干大佬——让人着实有些感慨。
可是她想不明白问题在哪里，估计这是个社会学问题。
“有人给饭吃也是能力的一种，”
男人坐在对面慢慢切着牛排，声音轻轻的，“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成功者的回忆录都是骗骗那些永远成功不了的人。”
女人在对面看着他。他把牛排送入了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去了，又笑，“父亲以前也告诉过别人不少人他的成功秘诀，但是这些都和母亲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
“嗯。”林素也笑了起来，嗯了一声。
她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拿起来看看，林素又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脸上突然有些尴尬。
是李秘书。
今天该去西海岸的。
何总坐在对面，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皱眉。可是也没说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鸡飞狗跳，这神奇的3+3如今已经处于一种诡异的动态平衡中。
“李秘书。”
“我还在用餐。”
她拿着手机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再心大她也明白此刻不能提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林素压低了声音，“吃完饭我就过去，嗯，可能会迟一点。”
0421
115.朝圣
115.
信息交互，谣言纷飞。
也许真实已经掩盖在纷纷扰扰的信息之中。
周先生其实也不是每天都来西海岸——其实偶尔也没来的，林素琢磨着他来的时间也就在八九成左右。她也跟着他去过了一场朋友的聚会。几个男人聊天，也没人介绍身份，只是说些有的没的。林素其实不喜欢这种局。她的小腹如今已经有些鼓起，应周先生的品味她穿着贴身的裙子，倒是让朋友倒是多看了几眼。天和的业务依旧平平，也没什么起色。去东南亚出差的团队名单也已经定下来了，公费出差，几个小年轻都是第一次出国，都有些跃跃欲试。
文昌区的公寓已经到期，她花了高价又续租了一个月，到底也退了。里面的行李不多，纠结犹豫了一下，林素到底没有放去似水流年，也没有放去西海岸，也没放去密锁——只是托人放去了圆圆哪里，拜托她给代管一段时间。
退租出来的时候，她还特意去过一趟天意。又记得了孙强说的“朝圣”。而今她还是没拿到天意的单，小季总也依然那么帅——虽然周先生说过季总的坏话让她心里有些嘀咕，可是天意也依然成了她心里的“圣”。林素站在园区门口，门前广场还算宽阔。天意二字描着红印在泰山石上，静静的伫立在白玉兰树的旁边。白玉兰树高大，如今已经开了花，花朵洁白，层层叠叠，如云朵压在树梢，美轮美奂，还有不少的网红和游客特意来打卡。林素缓步上前，看见了白玉兰前面黄铜印刻的说明。
为了见证友谊，庆祝园区落成，前任黄市长代表政府赠送并亲手种下了这些友谊之树。如今它们伫立在这里，是友谊的证明，恐怕也是某种无声的宣告和无言的护身符。
“喂。”
电话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了起来。有个网红要照相，过来礼貌的请她让一让。林素看了她一眼，拿着电话，一边听一边走开了。
“是的，我是。”
她的号码在名片上，如今也已经发了不少。作为林总，她需要开拓业务，渐渐觉得工作和生活不能混合——所以还特意买了一个新号码，把家人朋友都重新加过了。
“红河矿业？”
她皱了眉，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似的。
“审计报告——”虽然皱了眉，她还是说，“这当然是我们的业务。”
“唔。”
“唔。”
“当然可以。”这个客人过分的热情，居然主动要求上门拜访她，这不符合一般业务的情形，林素哪里觉得不对，心里还有些嘀咕。有个人好像又走了过来，就站在她旁边，鞋拔子脸，五五开的身材，熟悉的轮廓。林素侧头一看，眉头皱得更深，在又说了几句“当然可以”“今天不行”“下周OK”之后，挂了电话。
那个人就在这边，还在看着她。
这样都能遇到也真是巧合，老天真是没眼。他脖子上挂着天意的工牌，穿着天意的工装，看起来也没七万五的样子。老赵倒是提过一次这个人年后就已经到了这边实习，不过这个点——林素看看时间，大约在中午，能遇到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白色的大衣，黑色的裙，盖住了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她做过了头发化过了妆，颜色明媚，提着的还是从周先生的墙上扒拉下来的包。
她感觉自己状态更好。
“素素。”
那个人笑，眼神带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你漂亮了。”
“谢谢。”林素皱眉，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礼貌的点头，“有事？”
她以前为什么会找他谈恋爱？时光太久，她已经想不起来了。那个什么和他一起存钱买房还要把他妈接过来的梦想，如今已经是一个褪了色的荒谬的梦。
“素素你还是以前的脾气。我那天还见了老赵，”他看着她的脸说，“他说你现在自己创业了，开了一个事务所。”
“啊，是啊。”手拿着手机，林素点了点头，小兔子的香囊在空气里晃荡。
赵哥和他还在联系，她倒是不吃惊。他们到底是朋友。
“你们都创业了。”他说，“其实我都在想我要不要也创业。素素我还是要解释下，那事儿你真的是误会——”
“哎哟孙强你可别解释了，”
她适合创业，老赵适合创业，不一定就代表孙强也适合创业。不过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有的东西，他总觉得他也应该要拥有。林素皱眉打断了他，又勉强保持了客气，“你忙？”她指了指远处，“我也该走了。”
“你要和我分手是对的，”
那个人看着她焕然一新的明媚模样，却又突然说，“我也没钱，你跟着我天天吃苦。”旁边已经有人在侧目，那人打量着她，“不像你现在，你条件这么好，以后再找一个有钱人，肯定能过的更好——”
“孙强我们还是再见吧。”林素打断他。
听起来是酸兮兮的好话，可是却又让人莫名其妙的恶心和怒气翻滚。事到如今他还是习惯把过错推给别人，没觉得自己有错。旧日恋人分手就不可以做朋友。没有了恋人这个头衔的光环，她把这个人的自私卑鄙鸡贼看得更为透彻，“我还有事，先走了。”
就算是拉扯，也要和优秀的男人拉扯。
已经有了近一千万的存款，她已经成为了某银行光荣的私人银行客户，享受着尊贵的VIP通道，年度体检，财富沙龙，送水果和其他莫名其妙的服务。她有了一点钱，可是依然是那个林素。她被背叛过，打破了什么，又重新构建了什么。
她转身走了，甚至没有再笑。
身上是阳光，前路是迷雾。谁也不能给谁确定的未来。她付出了，也得到了，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她一步步的走开，后方就是那如云如画层层叠叠的白玉兰。
【完结】
0422
番
奇怪的客户
番
白骨玉瓷的茶杯，已经温过了。
白毛毛的茶叶从茶缸里夹出来了一小撮，轻轻落入了茶杯，刚刚烧开的泉水沿着杯壁注入，杯盖盖上了。闲聊了两分钟之后，女人伸出了手，食指放在盖钮上，拇指、中指抓住碗沿的两侧，轻轻抬手。清亮微黄的茶液倒出，注入了来客面前的小杯中，姿势优雅。
“李总请用茶。”
对面的女人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她面容美丽年轻，身段窈窕——只有刚刚站起来握手的时候才能看见孕肚，气质淡雅。这容貌气质，和屋子里的暗红色实木桌椅，身后墙上半月形状的干花篮子，还有背后的书柜，书柜里的《孙子兵法》《伟人选集》等等书籍——还有几本注册会计师教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往下一看，桌边摆着一个手机和几个文件夹，手机上还有系着耳朵的兔子吊坠，上面还有金线的Ho字，文件夹最上面还有一份《S市财政局关于对我市会计师事务所开展资质检查工作的通知》。
这里是事务所。他已经知道了。刚刚被前台引入的时候他还经过了办公区，好几个员工都还在电脑前，眯着眼睛盯着电脑，手表牛皮纸装订的凭证堆的高高的，已经快把人淹没。
“谢谢。”
哪怕面对的分明是一个刚出茅庐没多久的小年轻，久经商场面容憔悴的男人也并不敢造次。把手里黑色的公文包放在一边，他客客气气的端起了茶杯，灯光映出了他头上的白发。
茶水清冽，入口清香，这是哪怕是以他的经历也不曾喝过的品级的茶叶。
她背后的男人。
这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胎儿的生父。
“李总是从哪里知道我们所的？”对面的女人笑，落落大方，又伸手给他斟茶，是谈生意的模样，“倒是让您亲自过来，一般都是我们去拜访客户的。”
“我最近刚好在S市出差，说有机会，就过来看看更好。”男人客气回答，“之前和朋友聊天，正好说起需要一个事务所——朋友就介绍了林小姐。”
“哪个朋友？”女人果然问，挑起眉头，很有兴趣的模样。
名片发了不少，她都记得给过哪些人。
“是科润环保的刘总。”来人说，“这次过来之前遇到刘总，刚好吃了饭。”
女人皱了眉，似乎还是有些疑惑，可只是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哪个科润？”
“何省科润环保，”李秘书说的很详细，“他也是听朋友说——”
朋友又朋友，朋友又朋友，不知道都牵到哪里去了。
“那李总现在主要是做什么业务的？”女人放弃了刚刚的问题。
“我是在N省，开矿的，”男人看着对面女人年轻的脸，“我一般和省里的矿业勘探所合作，签对赌协议。我出勘探费，开出了矿我就有采矿权——开不出矿就算我亏。”
女人看着他，挑了挑眉，很有兴趣的样子。男人又说，“以前我在M省那边开出了一个大矿；可是后面那边出了点问题，”
女人垂眸点头，只又伸手去煮水，男人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他看着她的脸，“还好我之前在其他地方也有一点投资。现在主要是营运我在N省的矿，那边是个小矿，产量不大，也就出一点锡矿——”
说起来，她和矿业还真是有缘。
林素给上门的来客添着茶，又时不时自己抿几口。她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又想不起来。不过活到老，学到老，从客户这里也能学到各行各业的知识。以前她在华尔特，那是一个精密设备制造公司，靠着天意其实还挺挣钱；后来去归墟实习了一段时间因为跟不上进度被踢，那段时间跟着组也刚好是看矿业的；说起来，那个帮她半夜改会议记录的陈兴平，都好久没联系了。
回新加坡了？
上次她去归墟发名片，也没见人。
“要是林小姐不嫌弃太远，”
男人可能看她走神，也没有细说太多，“看看能不能派人去N省那边帮我做下审计，再给我一些指点。我一直觉得我们矿需要现代化的管理，看看我们的账——”
“李总客气了。”不入行还不知道，一入行吓一跳，而今事务所的光环早已经不在，大家都是挣点饭吃，林素放下了茶杯，笑了笑，“我们这行什么行业都做的。畜牧业，科技行业，远的到东南亚，”她说，“近的就在隔壁。N省，还是在国内，算不上太远。”
“只是我们是在S市的所，”她看着他的脸，“这派人过去出差，都是费用。收费肯定比N省本地的所要贵很多了。”
“那是应该的，那是应该的，”李总回答，态度客气甚至称得上谦卑，“我就是想请S市有国际化经验的大所来给我看看——”
“我们这也算不上什么大所，”
这吹牛可以，也不能吹过了头。一个单马上就要到手，林素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又给李总斟了茶，低声纠正，“八大啊，四大啊，那些才是大所，我们只是在他们手底下拿点小单的小所罢了。”
“林总客气了，那些大所也看不上我们这种小矿，”李总说，“我们还是希望所里能对我们重视一点。”
“那是肯定的。”林素点头。
李总这大半天，终于提了点要求——
是了，她又看了他一眼。她终于知道一直以来的别扭感在哪里了。李总只介绍情况，不提要求。之前的那些客户，哪怕之前有李秘书和何总介绍，那些客户依然谈判压价一个都没有少。现在案子入驻了，客户那边依然该瞒的瞒，该吵的吵，一点不含糊；这个李总——她看了看对面和她爸一样大的男人，他态度过于的好了啊。
“Lion你在这行做了这么多年了，你说咱们做这行，有没有人会来骗我们？”
送走了奇怪的客户，林素直接出门左转，推开了另外一个合伙人的门。
Lion是李秘书介绍来的合伙人，靠谱。
最近的合作也很愉快。
“怎么骗？”Lion正在看着什么，闻言抬起头问。
“虚构开支？”
林素摇头。
“虚增营收？”
“不是说客户本身的问题啦，”林素干脆坐他对面，拿着他桌子上的家庭合照摆台看，“比如把我们骗过去审计——然后噶腰子卖了？”
“……”
“如果不是ZXC的排头，只是其他的东南亚公司，”沉默了一会儿Lion说，“那必须做好客户的资质审查。不确定就不接，安全重要。”
“如果是N省的公司呢？”她抬头问。
“……”
“算了。”她又说，丢开了摆台站了起来。
“所以你没遇到过来事务所骗钱的？”出门之前她又确认了一次。
Lion慢慢摇头。
“我这里有个营业执照，”
关门，转弯。项目经理老张还在他的小办公室奋力敲着键盘，林素说，“老张你好好的查查有什么问题没有。”
“好。林总。”
“主要看付不付的起审计费。”她又说，“太难做的审计，嗯，我们也不接。”
（缘更，明天别等）
0423
番
奇怪的客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