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还是没有会审,也许此刻是在餐厅的缘故。林素没有纠正妈妈,只是低头看了看手机,过了一会儿,她又对着门口试探着招了招手。门口那个穿着白衣黑裤也在张望的女人过来了,绑着头发,面带微笑。
“林小姐?”她试探着问。
“June?”林素笑了起来,又拉了拉凳子,指了指四周的食物,“你先去拿点吃的。”
女人走开了。林素看着她的背影。
这个女人挺瘦,白衬衫,黑裤子,有点像是工装。她看起来并没有照片上的鲜活。也许是换了衣装,也许是没化妆,更也许是打工人被老板安排连夜出差——脸上甚至还有些憔悴的模样。
不像是那啥。
唔。
南先生果然是正经人?
也不一定,她做助理的时候,也是上午飞去下午飞回的空中飞人呐,何总也没少操练她。
给南先生发了一个“June已经到了”的短信,那边还起的很早,很快回了一个OK。
然后电话又响了起来。
“南总早。”爸妈都在,林素捂着嘴,低声打招呼。
“嗯,嗯。”那边南总说让June去帮她排队,她捂着嘴,感觉爸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是June,”
等她端着盘子过来的时候,林素挂了电话开始给爸妈介绍,“我朋友的助理,今天她陪我们去医院。”
“谢谢谢谢辛苦你。”妈妈说着话,还是没搞清楚这是谁,看了林素一眼。
“客气了。”女人只是说,“这是应该的。”
“昨晚休息得好吗?”
爸妈还在看她,林素先问客人,“麻烦你昨晚赶过来。我都和南先生都说了不用——”
爸妈还在看她。
“林小姐客气了,我也是A市人,”June只是笑,“南总安排我过來,还放了我几天假,我后天还可以回去看看爸妈。”
“哦,还挺好的。”
“你是哪里人?”妈妈接过话问,又看了林素一眼。
“安宁——”
“哎呀我们是老乡啊!”隔着两百公里的老乡。
吃完早饭一群人到了医院,Jeff果然已经在等了,林素也没顾着介绍。何洁何医生提前了二十分钟到,个子小小的中年女人,除了病情没问其他的,简单的检查完,麻利的给加了号,开单,检查。
“你们现在赶紧去一楼排队,”医生只是说,“人多了照个片子要等很久的。片子给你们加急了,下午可以出来——你们约了王教授明天了?”
“是啊。”林素说,“王教授今天不是有讲座嘛。”
“是啊是啊。”何医生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顿时又热情了很多,“他都忙着。你们明早拿到片子,就到住院部六楼找王教授,他在医院一般八点就到了,或者你们再给他打电话也可以。”
何医生又赶紧讲了几句,可能的情况,预后,还教了几个动作,说是可以改善一下疼痛。她那么忙,不多会儿外面已经堆满了人。
告别。
付费。
Jeff和June分开去排号,林素陪着爸爸慢慢走。也许是来的早,果然一路也没怎么等,很快做了检查。
检查得还挺仔细。
检查结束,林素看看时间,也不到十二点。医院早已经成了菜市场,人潮汹涌,询问台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也不知道小何——啊呸呸,何总起床了没?林素看看四周的人,直觉还是不要约何总了,他一来,这些人敢情都上不了桌。
14.他不会结婚的
14.
“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
“他那边是结婚了还是?”
“他是不婚主义。”
June和Jeff到底没有一起吃饭,林素把他们打发走了。打发了何总的电话,没有了何总的加入,一家三口午餐逼格从昨晚的喜马拉雅山峰直降到马里亚纳海沟,三个人路边吃了一碗拉面,爸爸又叫了一碟子蒜。
然后林素把爸妈送回了酒店房间。
一晚上没有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到底是落下来了,林素站在房间看着爸妈的脸。伟人的雕像就在窗外远远的伫立。自从怀孕以来,她其实很少思考孩子生下来以后的问题,左右她是有钱的,已经比世界上99.9%女人都要好了;而今这件事被何总昨晚戳破,她其实还有些顺其自然的意思——爸妈的情绪此刻看起来也很平静——以至于让林素也跟着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是会审是少不了的。
爸爸腰疼着,此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妈妈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她。
“不婚——主义?”妈妈喃喃的念了下,这个词对于她十分拗口。
“就是他不想结婚。”
一千万的卡就在包里,给了她底气,她靠在桌子上尽力帮他说话,“他家里很有钱。婚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束缚。阿越其实他对我很好——”
“束缚——”这个词,也是个陌生的词。爸爸沉默了一下,打扰她,“他是不结婚,还是不想和你结婚?”
林素没有回答。
“要是他以后“结婚主义”了,找上别人了,”爸爸打断她,“那你和孩子准备怎么办?”
沉默。
“左右他要拿钱养。再说就算结婚了又怎么样?结婚了也还能离呢,”
林素沉默了几秒,这个当儿她居然又想起了孙强那孙子,脸色控制不住的有些垮了,“你们就当我结了又离了。”
“……”
爸妈都没有说话。
“那他爸妈——他妈妈知道?”妈妈轻声问。
“知道。”林素说,“她妈知道。”
“啥都没说?”
他妈和他爸怕是都没有结婚证。不过林素还是不想爸妈对他有偏见,只是说,“他妈其实挺支持他的。”
“哎爸妈你们不懂了,”她又试图解释,“其实在外面,人生孩子,也不一定要结婚——”
……
“他给钱?”
“给。”
房间又沉默了一下。
“给多少?”
林素嘴角抽搐了一下,“给了几百万了,反正是够了。”
“事务所是他给你开的?”
“呃——这个挺复杂的。”
“要是他以后结婚——”
“他不会结婚的,”林素又说了一次,“他是不婚主义。”
房间又沉默了,这次沉默得很久很久。
“哎,当时你和孙强——”妈妈又突然说。
“哎哟妈别提这孙子了,这事和他没有关系,”林素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提孙强,也许此刻二老觉得能提供婚姻的孙强也比不能提供婚姻的何总强,她吸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又耐心解释,“孙强现在在S市,就算月薪七万五,看起来很多,到手也就六万了。一年到头不吃不喝,十年也就买个五十平。再说就算我愿意,人也有高枝儿了,看不上我。”
说到这里,脸到底又垮了,“阿越这点可不比他好很多?钱也给了,性格也好,就是生个孩子——”
又沉默了。
“他要是回去,丢下你和孩子——”
“我自己养啊,”女人回答,看看坐在床上的二老,“到时候你们来S市给我带孩子。”
“那你以后怎么再找?”
“我不找了,要不就找个不介意的,”说起来轻松,可是这些话题,还是有些沉重的味道来,林素强打起精神,“外面的人,其实都很fashion的——”
沉默。
“那个南总又是谁?”妈妈突然又问,“今天来的那个女的,”
“哦,那个是我朋友,”林素想起了什么,“南总是我的一个客户,June是他的秘书。这回是他帮忙挂号约的教授,他妈妈是个医生。对了明天中午我们还约了王教授吃饭,爸你行不行?”爸妈都在看着她,孝顺的女儿说,“如果你腰疼,你和妈就别去了。”
15.浪尖
15.
有一些叹气,却似乎又散了。
爸爸的腰一直疼着。
妈妈沉默了很久,到底是看了看她的肚子,把她拉过来摸了摸,又说家里的鸡一直在下蛋,问她什么时候回S市,到时候让人捎下来给她一并拿去吃。
“我过几天。”林素只是说,“把爸的病看了再说。”
下午四点的时候,何总又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林素看看爸妈,二老都在摇头——大约还在对“不婚主义”耿耿于怀,只说爸爸腰疼着,晚餐还是免了,晚餐让他自己吃;南先生也打了电话,问了医院的情况。
“明早我就到那边了。”他的声音到还是平稳。
“明早我去机场接你。”她说。
抽了个空林素也给周先生也打了每日一话,说了下爸爸看病的情况,倒是没说想推迟回去的事情,那边嗯了几声,看起来一如往常。时间一晃又到五点,林素问了爸妈,二老都不想出去吃吃饭,于是拿着手机开始点了外卖。中午那家刀削面不错,林素点了三份,又特意备注让店家送了蒜。
外卖还没到的时候,林素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何总。
“hello?”她看了看脸色不愉的二老。
“Susan你在哪里?”那边男人的声音有些闷,又好像有些委屈,“我来找你吃饭,”
他说,“我明天就要去新西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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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有些凉。
纤纤素手拉了拉他的衫。
“uncle身体还没好,”男人说,“Susan你在这里多陪陪他们。”
“嗯。”
“有事找Jeff——”
“我搞得定。”
“你晚上也不用去S市,”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周琛要是找你,你就让他自己过来。”
林素看了看他,又理了理他的衫,没有说话。
“别老被他呼来唤去的,”他又说,“你又不靠他什么,别老被他牵着鼻子走。”
聚在一起半个月,如今即将分别,却又突然有些牵挂。其实他们不是第一次待这么久——以前做助理的时候,她是二十四小时的贴身照顾他。
可是如今到底不是助理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渐渐的变了。
“要是有什么需要,就call我。”
到了机场的候机厅,他拿出手机,右上角的木质小鱼吊坠还在晃荡。昨晚他突然驾临亿豪,带着他的三个两米三的保镖,在外卖送到之前到达。爸妈有些吃惊——到底又有些松动,本来爸爸是准备勉强起来陪他吃饭的,可是男人阻止了。
林素于是请他吃了几根外卖的面条和几块牛肉。男人到底是精致的男人,他表示面条太辣,又太糊,牛肉口感太粗糙,于是在坐了半个时候后,在爸妈的催促下林素告别了二老,到底又陪他去牛禅吃了一回正宗的雪花牛肉。
“要不我干脆让Jeff以后都跟着你?”看了看手机,他又看她,皱了眉。
“Jeff是你助理,不是我助理,”
这个刚刚调过来的助理如今就在不远处。别人好歹也是名校毕业,在金融圈也有了几年经验,林素只是笑,“人家过五关斩六将的到你身边来当了助理,你就安排他来管我的生活,这让人家怎么想,这职业落差是不是有点大?”
哪怕她都已经脱离无产阶级,变成小资产阶级了,林素还是忍不住站在打工人的角度去思考,“我要助理我自己招。”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个助理成本再少也要小两万,她和Leo还有Lion这三个天和合伙人目前都是和整个所共用助理,要是单招一个生活助理,她心疼。
“有事call我。”他又说了一次。
“行吧。”
八点二十就已经可以登机了,林素把他送到了登机口。他的身影就在前面渐行渐远,感觉到什么似的又回头看了看,林素对他挥挥手。爸妈昨天问他要是以后找人结婚了怎么办?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眨了眨眼。
人这一辈子,哪里能步步算尽?人生起起伏伏,她今日站在浪尖,就算是明日浪塌,那也是她该受的。
“Miss
U。”
转身出了贵宾室,林素又重新到了接机口。手机微信一弹,才分别十几分钟,何总已经给她发了信息,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往机舱外拍的,忙碌的引导车和工作人员,出发厅一排排的落地窗,犹如他在凝视她。
“平安。”她发一个笑脸。
(休息几日)
16.衣衫
16.
五点钟的时候,天还黑着,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地板,朦朦胧胧。男人伸手打开了灯,房间亮了起来,灯光撒满了灰白色的房间。
起床,洗漱。楼下渐渐有了汽车的声音,是助理已经到了。时间还早,男人挂上毛巾,不疾不徐,又慢慢漱了口。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男人也在看着他。已经不算年轻了——至少不是公司小伙子那种年轻,他的身材依然称得上标准,数十年的商海沉浮到底已经沾染上了容貌,于是镜子里的男人越发显得神色严峻。几天没有剃须,昨晚一晚过去,下巴上又有了一些青色。
拿起了一罐什么,洁白的泡沫喷洒在了下巴上,他拿起了剃须刀。
他出现在了黑白灰的房间。屋子里家具不多,简洁,稀少。白色的家具和白色的光混在一起,一如他多年的心境。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如今他生活极简,心如止水,不扰于物。
他站在了一挂黑白灰色衣衫的衣帽间,对着满柜的黑色衬衫伸出了手。
然后他的手,慢慢顿住了。
犹豫了一秒,男人的手微微的偏了偏,伸向了另外一件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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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钟的到达厅人流不多,出大厅之前就已经联系过了,男人一出大厅,举目张望,看见了东南角的女人。女人身姿修长,小香风黑白杂色粗花呢无袖连衣裙,正在那边那边挥着手,笑意皑皑。
晨曦的薄晖撒在她身上,就像是今早地板上莹莹的薄光。
“南先生早啊~”
他走了过去,女人也迎了过来。她看了看他身后的助理,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衬衫,敏锐的发现了什么。
“咦您今天穿这件衬衫挺帅诶。”
她笑着夸他,“衬得您整个人年轻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