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传达室那位军人人傻了。刚才这小姑娘不是说了沈团长是他爸爸吗？到底是哪里搞错了……？
不对，人家好像没有说过！
“沈、沈团长……不好意思，我、我们搞错了。”这边给沈耀武道了歉，又要去哄郭小翠，“小姑娘，不哭了，你给叔叔说说，你爸爸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来这里找她，我们才能帮你找爸爸啊。”
郭小翠边擦眼睛边抽泣，“呜……我爸爸、我爸爸去海上……一直没有回来……”
军人耐心问：“是去哪里的海？”
“我、我不知道……他说要去打渔，去了好久好久……其他叔叔们都回来了，他还没有回来……呜呜呜爸爸……”
她哭腔虽重，但每句话都说得清楚，屋里的人也听出味来了。
莱州岛的渔民们靠海吃海，出海时发生事故也不是没有。去年就发生了一次大事，岛上有几个渔民葬身海中。
这小姑娘的爸爸，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那军人惋惜地摇了摇头，就见郭小翠跳下凳子，到沈耀武跟前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叔叔，你可以带我去找我爸爸吗？”
沈耀武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儿。她穿了件打满补丁的灰色棉衣，抓着他的那只手上长了冻疮，指节看起来有些肿，黑瘦的面颊上沾满了泪水，看着倒真有些可怜。
但他始终还是不善于和小孩交流，轻轻扯回自己的衣服，对警卫员说：“找人把她送回去吧。”
郭小翠预料到了沈耀武会是这个答案。
上一世时，她顺利被叶士兰收养，可和这个养父并不亲近。沈耀武太严肃，除了会关心妻子，对两个孩子的教育并未参与太多，记忆中比较深刻的，只有他们利用沈耀武职位之便倒卖军需，被他发现后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对这样的父亲，郭小翠知道急不得，只能慢慢渗入。
她又从眼眶里憋出两滴眼泪，期期艾艾道：“叔、叔叔，你……你不带我去、去找爸爸吗？”
“我不知道你爸爸在哪，你先回家吧。”
男人的语气生硬，而且作为军人，是带这种不怒自威的严肃，郭小翠一听，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沈耀武的警卫员赶紧道：“小妹妹，叔叔先带你回家，我们才能去找爸爸，我们先回家好吗？”
再逗留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郭小翠点头，才要跟着警务员走，就听传达室的值班军人说：“沈团长，今天对不住啊，我们不知道你女儿长什么样，下回你带她来营区玩玩，咱就保证不会认错了。”
沈耀武：“好啊。”
郭小翠猛地停下了脚步。
沈耀武的女儿？沈耀武什么时候有了个女儿？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茫然地抬头看向沈耀武，就看到男人唇角绽开一抹微笑，把方才那种冷淡融化，“以后有机会再带她来，我就先回去了，我家书韫说今天和他妈给我们做饭吃。”
提到老婆孩子，沈耀武和印象中冷厉的模样大相径庭，就连语气也肉眼可见地变柔和了许多。
郭小翠踉跄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书韫？叶书韫？
沈家怎么可能收养她？她不是叶士兰的侄女吗？
凭什么！凭什么叶书韫一个有爹有妈的，要来占她的位置！
郭小翠嫉妒地眼睛都红了，看见沈耀武转身出门，一时失控，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一声：“爸爸！”
然而，沈耀武却像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郭小翠如梦初醒，然而，这个现实世界对于她来说，好像已经完全塌陷。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叶书韫抢走的东西，她要一样样夺回来！
***
沈耀武回到家，就看到沈锦朝在家门口和卜怀礼那一群孩子玩，叶士兰则和叶书韫在家里包饺子。
叶书韫只凑个人头，说是包饺子，更准确的说是在揉面。
灶上煮的汤咕嘟咕嘟地冒了起来，溢出浓郁的香味，包好的饺子被整整齐齐地码在案板上，肚子饱满，长得很漂亮。
沈耀武问叶士兰：“怎么突然想到吃饺子了？都什么馅儿的？”
“下午我去副食厂买肉的时候，看到猪骨头不要粮票就买了点来，用骨头熬的汤好喝，正好给你们煮面煮饺子。书韫喜欢吃香菇馅，包了几个香菇的，其他都是韭菜和白菜。”
叶书韫嘿咻嘿咻揉了两个面团，抬起头来对沈耀武说：“爸爸，妈妈说明天早上给我们弄绿色的刀削面，你吃过吗？”
沈耀武知道“绿色的面”，是用蔬菜汁和着面一起揉的。
他伸出手揩了一下叶书韫鼻子上的粉，说：“吃过，你妈做的刀削面最好吃。”
叶书韫点头，“嗯，我也觉得，妈妈做的东西最好吃。”
晚上吃饺子时，汤是刚煮出来的，味道很浓，饺子皮薄，包着馅料，裹着汤汁一起送进嘴里，一家人吃得十分满足。就连沈锦朝，吃完以后给他说明天去学校报名的事，都没表现出抵触。
第二天。
沈耀武昨天事先帮叶士兰问过学校那边，叶士兰这头直接带着孩子去学校就好。
莱州岛的部队子弟小学里都是军属的孩子就读，人说不上多，叶士兰带着两个孩子去的时候，碰到了下课在外头玩的卜怀礼。
听说是沈锦朝要来学校上课，他很是高兴，指了校长办公室的方向，自告奋勇要带书韫在学校里玩。
叶书韫想看学校，叶士兰又担心卜怀礼一会上课没人看着书韫，便叮嘱他们就在教学楼门口，不准跑远。
叶书韫自然愿意，就站在教学楼门口听卜怀礼说学校的事。
她正听得津津有味，就听到操场那边一阵哄闹。隔壁吕团长家的吕兴吕华突然跑过来，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撞了水的小气球，指着前面大喊：“在那在那，他就在那里！”
说完，吕兴和吕华把手里的“水球”一扔，一个掉在了地上，一个“啪”一下砸到了一个男孩子的头上，淋得对方一脑门都是水。
吕华和吕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冲着那个湿了头发的男生吐舌头，“砸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瞪我们！”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啦，还是十一点后更新~会更个肥章！
?
23、023
那气球里装的水不多，
但全部砸到人的脑袋上，那少年的头发顿时就湿了。
沾了水的头发并成一缕一缕的，不断往下滴着水，
叶书韫看不到那个男生的模样，
但感觉他朝吕华和吕兴的方向看了一眼。
吕华和吕兴趾高气昂地，
指着对方大骂，
其中不乏一些“有本事就来打我”的挑衅。
操场上人不多，其他人好像并不反感吕家两兄弟的做法，
甚至还聚在一起嘲笑那个男生。
男生用袖子揩掉脸上的水，转身欲走。吕家两兄弟身边突然就窜出一个男人，
拿着装了水的球砸过去，
这一下，正好砸到了男生的背。
男生的棉衣瞬间被水浸了更深的一团，
寒风掠过，吹得人牙关打颤，却又激起了周围人放肆的嘲笑。
叶书韫皱着眉头，扯了一下卜怀礼的袖子，“怀礼哥哥，他们怎么欺负那个哥哥啊？”
卜怀礼把叶书韫拉到一边，
“不管他们，
那是个坏人！”
“咦？他干什么了？”
子弟小学一个年级就一个班，
班上就那些人，
大家都是在岛上生活的，
相互之间都认得，不过卜怀礼没有和那男生说过话。
卜怀礼听说，
他是靠亲戚的关系才来子弟小学读书的，
还不爱和大家一起玩。
“反正他很讨厌，
我听吕华说，他会欺负女生，是个小偷，偷了老师的笔记本，考试还作弊呢！”
叶书韫满脸不解，“作弊是什么呀？”
“就是他不诚实，学习不好，抄别人的卷子考了一百分！”卜怀礼是非常不齿这种行为的，不像他，他就算考最后一名，也不会抄别人的卷子！
爷爷说过，他可以成绩不好，但是不能做这种坏事。
叶书韫歪了歪头，看着操场里被其他人嘲笑的那个小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哥哥很可怜，仿佛从他身上看见了梦里那个“叶书韫”的身影，也是这样被周围的人笑话，明明她都没有做什么坏事。
思及此，叶书韫福至心灵般，问卜怀礼：“怀礼哥哥，那你看到他抄卷子了吗？”
“我和他不在一个班，当然没看到了，但是大家都这么说，不然怎么没人和他玩。”
卜怀礼说完，旁边的操场上又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清秀男生，他拿了一块灰色的手帕给那少年递去，对方没领他的情，推开他的手直接走了。
像是在给叶书韫表示自己没有骗人，卜怀礼哼了一声道：“你看吧！汝成哥给他手帕他都不理人，可讨厌了。”
语音一落，被卜怀礼称为“汝成哥”的男孩走到吕兴和吕华的面前，温声说着：“你们怎么在学校里欺负人？”
吕兴和吕华才不听他的，一个哼道：“都怪他瞪我们，我和小华当然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一个补充：“就是就是，汝成哥，我妈说他爷爷是臭老九，爸爸是□□，你帮他说话小心抓你去批.斗！”
江汝成颜色一变，大吼道：“吕华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去告诉你爸爸！”
“哼，就会告状，真以为我们怕你啊，小华，咱们走。”吕兴用鼻子轻蔑地哼了声，拉着自己的弟弟，趾高气昂地走了。
四周没有乐子看，操场上的同学便各自去玩各自的。
倒是卜怀礼挥着手，冲江汝成喊了一声。
江汝成走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完全看不出刚才他和吕家两兄弟发生口角。看到卜怀礼身旁的叶书韫，江汝成短暂地打量片刻，问：“这是你妹妹？”
卜怀礼摇头，“不是哦，她是锦朝的妹妹，沈叔叔的女儿，叫韫韫。”
叶书韫跟着道：“哥哥你好，我叫叶书韫，你可以叫我韫韫哦。”
她仰着小脸，阳光落下来，亲吻在她微红的面颊上。扎在头上的两个小揪揪跟开花似的，随风飞舞，江汝成听她声音甜，又乖巧，脸上笑意渐浓，温柔地与她打招呼：“韫韫你好，我是江汝成，你来学校上课吗？”
“哈哈哈！”卜怀礼突然大笑道，“韫韫怎么可能来上课，她是陪她妈妈……”
说到一半，刺耳的上课铃截断卜怀礼的声音。
小家伙“啧”了一声，完全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拍拍叶书韫的肩膀，“韫韫，你在这里等你妈妈，不要乱跑，我去上课了。”
“好，怀礼哥哥拜拜。”叶书韫冲卜怀礼挥手。
等卜怀礼一溜烟跑进教学楼，叶书韫看到江汝成还站在跟前。
她眨了眨眼睛问：“汝成哥哥你不去上课吗？”
“我马上就去。你难道就一个人站在这里？”
叶书韫点头，“嗯，妈妈说叫我不许乱跑。”
看她小脸和鼻尖都被冻得红红的，江汝成不知道她妈妈在哪，现在他也没什么时间去找，只好向书韫挥挥手，叫她一起走进楼梯口，说：“站在这里躲一下风吧，你冷不冷？”
叶书韫吸了吸鼻子，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刮得脸颊阵阵生疼。
愣愣地望着江汝成，她点了点头。
上课铃声结束，操场上的学生都赶紧回了班级。江汝成不好再逗留，随手拿下脖子上的围巾，在叶书韫脖子上饶了两圈，把小姑娘的脸遮去大半。
“这个围巾你先用着，我去上课了，回头你让怀礼带到学校还给我就好。”
说完，没给叶书韫反应的机会，江汝成赶紧跑回教室。
站在楼梯口愣了一会儿，叶书韫拉了一下捂住口鼻的围巾，上面还有江汝成戴在身上的温度，围在她的脖子上，暖意仿佛都被留住，也没有那么冷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的时间，叶士兰才带着沈锦朝出来。
叶书韫看到二人的身影，从楼梯口蹦出来，小跑着喊：“妈妈，哥哥！”
扑到叶士兰身前，她抓着自己的围巾，一脸开心地说：“刚才有个哥哥借我围巾戴，好暖和好暖和！”
“围巾？”叶士兰蹲下.身，拉着她脖子上的围巾看了看，“是谁给你的？”
“是汝成哥哥，他说怕我冷，借给我带，明天让怀礼哥哥来上学的时候还给他。”
叶士兰才来莱州岛没多久，除了住在周围的邻居，还有岛上的师长和司令，她大部分都还不认得。听叶书韫说什么“汝成”，一时只觉得耳熟，但没想起来这是谁。
不过她家书韫是个有孩子缘的，来学校里一趟，认识几个人实属正常。
在学校里办完事，叶士兰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叶书韫给他们说今天在操场上看到的事，她很同情被用水球打的男孩，同时还不忘给沈锦朝说不要在学校打架。
沈锦朝嗤了一声。
不管是在奶奶家还是在这，他沈锦朝就没带怕的，大言不惭地对叶书韫说：“主动欺负别人的是坏蛋，被人欺负不还手那是窝囊废！我可是男子汉，男子汉才不会随便就打架。”
叶士兰幽幽道：“你最好是。”
经叶书韫提醒，她也突然间反应过来。
她这儿子是个浑的，让他好好学习是指望不上了，唯一能期待的便是让他在学校里少惹事。叶士兰倒不担心沈锦朝被欺负，到时候他和卜怀礼一个班，这两个小霸王现在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出什么事肯定会互相帮助。
就怕这小子正义感犯了，头脑发热和人干上。
“锦朝，韫韫这是在关心你，你在学校和人打架的话，怎么给妹妹做榜样，”叶士兰温温柔柔地同儿子道，“有人在学校里欺负同学，你就告诉老师和家长，千万不要上去打架。尤其是和吕伯伯家两个哥哥。”
沈锦朝是很痛恨告状这种行为的，但一听他打架做不了榜样，顿时放弃了反驳的心情。
嗯！他是哥哥，要好好做榜样！
***
前一天报了名，沈锦朝第二日一早就背着叶士兰给他做的新书包上学去了。
沈锦朝上课，住一栋楼的张家仨孩子也是，就连隔壁的几个小孩，也要去学校报道，便没人和叶书韫玩了。
叶士兰在家里给沈耀武还有两个孩子缝衣服，没有家务要叶书韫做，小姑娘头一次觉得闲得无聊，只好去找叶小三玩。
叶小三特别能吃，被他们养了几天就肥了一圈。
书韫提着笼子，走出家属区，到一颗大树下，把笼子放在地上，用手点了点小兔的鼻子，“叶小三，你会不会爬树呀？”
叶小三当然不会说话，在笼子里爬在爬去，看样子是想出来了。
书韫把笼子打开，看着叶小三从里面探出身子，指着前面的树道：“叶小三，你爬上那颗树我就叫妈妈给你胡萝卜吃。”
小兔子从笼子里慢悠悠地走到树根下，叶书韫蹲下.身，捧着小脑袋就等叶小三大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