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才华不抵四皇子不假,可沈公子早将要比试的内容派人提前告知,给了他充足的准备,所以今日,沈家帮着他作弊,他都没有赢,如何能不羞愧难堪。沈安安温柔笑着,“别担心,我会让我爹娘再想别的办法的,你回去好好休息,等我消息就是。”
张业扬苦笑,“我堂堂七尺男儿,婚姻大事,却让你一个姑娘劳心劳力,思前顾后。”
“别这么说,往后成了婚,就是一家人了,不分你我。”
张业扬看着沈安安艳丽明媚的小脸,当真觉得是老天恩赐,他才能侥幸得她芳心,当真不知是何德何能啊!
“墨染,送张公子。”
“是。”墨染从身后走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张公子,这边请。”
张业扬今日受了打击,同沈安安告了辞,就快步离开了。
她接着往湖水亭去,一路上没见什么人,一直憋着没说话的墨香终于忍不住道。
“姑娘,奴婢分明早就给张公子送了衣物,他为何……”
沈安安目视远方,闻言淡淡一笑,“他虽出身寒族,可也有自已的骄傲。”
是她疏忽了,不曾想到。
越是那些妄图趋炎附势之辈,越是喜欢这些绫罗绸缎,可若稍微有些骨气的,说不定还会觉得是羞辱,在看不起他。
她没有深问,也是担心再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可他骄傲,就没有想过会不会给姑娘丢人。”
姑娘和他本就是两个阶级的人,难道他不穿,外界就不会说他高攀姑娘了吗?
莫不是以后成了婚,让姑娘去迁就着他粗布麻衣不成。
墨香觉得,姑娘天之娇女,就不该同寒族有所牵扯,毕竟所受教养不同,日后分歧绝不会少。
沈安安侧头瞪了墨香一眼,“日后此话不可再说了,我既要嫁他,你就要像尊重我一般尊重他。”
墨香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说,“奴婢知道了。”
压下心中思绪,沈安安抬步进了湖水亭,花厅中的客人都离开了,只有小厮在打扫狼藉。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才在亭子中瞧见沈长赫的身影。
一个侍卫站在他身侧,应是在禀报什么,沈长赫拧着眉,垂头看侍卫递上来的书信。
沈安安脚步一转,朝着亭子里走去。
“大致如此,时间紧迫,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些。”侍卫恭敬的说。
沈长赫点了点头,将手中书信又递回了侍卫,“你先退下吧,”
“是。”侍卫转身,对走过来的沈安安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沈长赫看了沈安安一眼,淡淡问,“都听说了?”
“嗯。”
兄妹二人站在亭子里,看着湖中央的锦鲤来回游动,一时都没有说话。
最终沈长赫先开了口,“娘的盘算落了空,想必会好一通发火。”
沈安安沉默没有说话。
“安安,”沈长赫偏头看着她,又一次无比认真的询问,“你当真非嫁那书生不可吗?”
“大哥,今日花厅不论寒族还是世家子弟,哪个能从萧渊手中夺彩,放眼京城,莫说赢过他,就是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又有谁,张业扬虽输了,可输给萧渊,并不算丢人。”
“唉。”沈长赫重重一叹,摇了摇头。
“大哥说的不是输赢问题。”
“那是什么?”沈安安不怎么理解,除了今日才艺比试,还有什么让大哥对张业扬不满。
“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沈长赫眉头紧紧皱着,“他差在不能以平常心面对输赢,不能坦然接受,着实有失君子之气度。”
况且他让小厮提前透露比试过程题目时,他亦没有丝毫拒绝,事后技不如人,又难以接受。
近距离接触后,沈长赫对这个人很不满意,心性不够坚韧豁达,纵然善良,在染缸一般的官场浸染久了,也难以再维持初心。
闻言,沈安安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方才在游廊上撞见他那一幕,失魂落魄,脚步虚浮,大受打击的模样,同大哥口中的君子确实不符。
“他出身不好,心性自然不够洒脱豁达。”
和那些有身世底蕴的世家子弟自然难以比拟。
那些人有人托着,有面对任何突发事件的底气,区区输赢自然泰然处之。
从小的教养不同,张业扬怎能和他们比?
“大哥,自幼从寒族爬上来的,有几个是正人君子,若都是耿直君子,又如何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摸爬滚打,立稳脚跟。”
沈长赫拧了拧眉,看了眼执拗的沈安安,无奈的叹口气。
他在意的哪是这些,而是他缺失风度,说句不好听的,在权贵中,就是拿不出手的小家子气。
寒族也有个列在朝中风生水起的,可哪一个没有从容淡定理事的能力。
“好了,既然你意已决,大哥也就不多说了,前几日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沈安安立即问,“如何,他家中有没有问题?”
“时间太赶,派去的人只能查到他确实有一个姐姐和妹妹,姐姐大他六岁,婚期定在一月后,妹妹如今才八岁稚龄,不过据可实消息,他姐姐并非亲生手足,应是他父母领养。”
沈安安闻言,眉头紧皱了起来,“不是亲生的。”
不说有几分银钱的殷实人家,就村里庄户,靠那几分良田养活自家人都困难,更遑论再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那姐姐……
沈安安想到的问题,沈长赫也想到了。
“据回来的消息说,张业扬的父母成婚三年无子,才领养了他姐姐,说是她命中有兄妹,可以给张家带来子嗣。”
庄户人家都信奉这些,尤其走投无路时,什么迷信传言都会试上一试,听了这话,沈安安心中怀疑才消散了些。
“他长姐大他六岁,应是没什么问题,且如今也已有良配,听闻那男人是码头做工的,二人感情尚可。”
“嗯。”沈安安彻底放下了心,既然家没什么问题,那接下来就该商议婚事了。
只不过发生了今日的事儿,只怕娘那要一通牢骚,她要费一番心思哄哄才行了。
——
沈长赫收到消息的同时,凌辰逸递出去的书信也有了回音。
四皇子书房。
凌辰逸挑眉看着书信上的内容,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书案后沉着脸依旧在发呆的萧渊,问,“等郎女是什么意思?”
萧渊冷冷抬眸,视线定在了凌辰逸手中的书信上。
“江南送回来的,你要看看吗?”他还以为他要一直坐那生闷气呢。
“拿来。”
萧渊语气森冷。
凌辰逸站起身给他递了过去,“你想的不差,他那姐姐确实不是亲生,有些问题,据当地居民说,张家父母领养那女子是给张业扬当等郎女用的,我们的人不明白什么意思,可不论怎么打听,那些人都不肯再说了。”
等郎女,光是这个词听着就有几分龌龊。
这个姐姐和张业扬的关系绝对有问题。
“更凑巧的是,”凌辰逸手撑在书案上,目光看着书信,“前几日张业扬高中不日即将回江南接任县令的消息传回去,没隔两日,她姐姐的未婚夫婿就不慎跌落江中,尸骨无存了。”
萧渊墨眸眯了眯,放下书信抬头与凌辰逸对视一眼。
在皇宫中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数年,他们可从不信什么巧合。
未婚夫婿死了?
萧渊唇瓣勾起一抹阴森的弧度,“让人查怎么死的了吗?”
“三日时间,哪来的及。”凌辰逸在他对面坐下,“张业扬的老家在江南的一个穷乡僻壤,消息闭塞,车马不通,想探听什么消息全靠和村民打听,那些人又很是一心,若是他们不想透露的,半个字都问不出。”
都是百姓,他们又不能拿刀威胁,所以探听的消息十分有限。
“不过沈家应也派了人打听,我们的人使了些手段,并没有让他得知全部情况,以免影响你后续手段,不过听描述,应该是沈长赫的人。”
“嗯。”萧渊垂头将书信重新折了起来,墨眸渐渐发沉,晦暗。
“不过据猜测,等郎女好像是他们村庄的一个习俗,而且是不被官府允许的,所以他们才会三缄其口。”
凌辰逸拧着眉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新鲜的词。
第64章李怀言不见了
萧渊眸子沉了沉,吩咐说,“你去府衙那里查查卷宗,看京城中有没有他们当地的居民,叫来问问。”
凌辰逸眼睛一亮,“对啊,瞧我,光顾着看热闹,给疏忽了。”
说完他转身走到书房门口,低声吩咐了几句,立即有人去办了。
——
“忙活了几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夫人有些埋怨的念叨,唉声叹气。
她看了眼安静坐着喝茶的丈夫和儿女,眉头蹙的更紧了,怎么就她一个人心烦,他们都不着急的吗。
“夫君,你说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
她心中憋闷,好好的宴会,四皇子怎么就横插一道了呢。
沈文放下茶杯,看了眼儿子,女儿,说,“能做四皇子的手下败将,和他一较高下,也是那书生的福气。”
传扬出去,不算丢人,毕竟输给的是大梁的天之骄子。
“爹说的不错。”沈长赫淡淡接话,“能有机会和四皇子一较高下,是他的运气好才是,往后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了。”
有四皇子的名头在,张业扬蹭些皮毛还是可以的。
沈夫人好笑的轻嗤,“你们父子俩倒是会自我安慰。”
沈文笑了笑,幽暗沉涩的老眼同沈长赫对上,父子二人眼中皆是担忧。
不过在沈夫人和沈安安面前,二人又尽快掩下,恢复如常。
“夫人操办赫儿的婚事和安安的下聘之礼就可,其他一切为夫自有考量。”
听了这话,沈夫人只好点头,“那行,如此明日我就再去趟香觉寺,将日子给定下来,他们早早有了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沈文点了点头,末了又嘱咐了一句,“安安定亲的日子尽量提早些。”
沈夫人拧眉,“女儿还小,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怕被人抢走不成。”
若非女儿非愿意,她是如何也不会答应现在给她定亲的。
“娘,如今朝中怕是都盯着我们沈府呢,妹妹还是早一日定下来,早一日安心些。”沈长赫也开口附和。
沈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有些不情不愿,“行了,我知道了。”
她第一次有些不悦丈夫和长子过人的官位和能力,若非如此,沈家也不会如履薄冰,提心吊胆。
沈文思索了一会儿,说,“安安,等从香觉寺回来,你让那位公子来府上小住几日,对外就说是拜入我门下。”
不等沈安安开口,沈夫人开口质疑,“他是文,你是武,这么说旁人能信吗?”
沈文挑眉,“我虽是武官,可在朝堂摸爬滚打几十年,教导一个初入茅庐的小子还不是绰绰有余,外人有什么好置喙的。”
“况且我们虽查了他家世,对这个人却并不算熟悉,还是近距离看看,再做决定。”
纯良都是可以伪装出来的,数年官场浸染,沈文再清楚不过那些寒门学子为了出人头地可以多么处心积虑。
“是,等从香觉寺回来,女儿就派人告知他。”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又说起了别的,直到用过了晚膳才各自回去。
冬季的早上尤其的寒冷,可宫门前参加早朝的各家大人却风雨无阻。
“主子。”庆安急步走到萧渊面前,低声说,“沈夫人带着沈姑娘又去香觉寺了。”
萧渊掀眸朝不远处的沈文看了一眼,眉目清冷,淡淡“嗯”了一声。
就没再说话。
庆安抬头看了主子一眼,确定没有别的吩咐了,才安静的去他身后站定。
就连他都猜到了沈夫人此次上香觉寺意欲何为,主子竟然只是嗯了一声,全然没有动作?
宫门打开,朝臣们鱼贯而入,萧渊往前走了几步,又蹙着眉回头扫了一眼,问一侧庆安,“李怀言呢,这几日怎么没瞧见他?”
“兴许……是又有哪家花楼来了新的姑娘,李公子乐不思蜀了吧?”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反而时常会有。
萧渊拧了拧眉,“将他给我拎去皇子府。”
“是。”
今日朝会结束的很快,之前案子都解决了,如今上朝各部汇报完,就走个简单流程。
宫门口,准备离开的萧渊突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他回头,清冷的眸子又沉了沉,“二哥。”
二皇子一旁还跟着一位老臣,向萧渊行了一礼。
萧泽笑盈盈的,“四弟牺牲那么大,费劲良多,二哥还以为能喝上你的喜酒呢,不想却迟迟没有动静。”
“四弟,你可别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啊。”
萧渊薄唇阴冷的勾起一抹弧度,“那就不劳二哥操心了,有那功夫,还是先平了二皇子府后宅吧。”
萧泽脸色有些难看。
他的皇子妃只得一女,肚子就没了动静,为了巩固势力,他纳了不少官家女子进府,女子多,是非就少不了,吵嚷的他头疼,可偏偏背后势力都盘根错节,他不能动,只能哄着。
时日长了,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萧渊淡淡收回视线,朝他身侧的老臣瞥去一眼,“李国公这些日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二哥,莫不是也有将女儿送入二皇子府攀龙附凤之意?”
“没有,没有,老臣……”李国公头垂的很低,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一向是个墙头草,神仙打架,可别牵扯他这个小鬼啊。
毕竟如今的国公府可是不比从前,没有实权只靠一个爵位勉强挂着。
“四皇子说笑了,小女才疏学浅,没那个福分。”
就算进去,也只是个妾,又不是皇子妃,算什么攀龙附凤。
萧渊嘴角扯了扯,“李国公倒是有自知之明,若是识人的本事也好些,国公府也不至落魄至此。”
李国公满脸堆着笑,“四皇子说的是。”
萧泽眼皮子狠狠跳了跳,阴冷的瞪了李国公一眼,跟在他身边,对着萧渊卑躬屈膝。
李国公在官场上混不开,但看人眼色的本事了得,收到萧泽目光,他立即挺直了背脊,额头却冷汗直流。
萧渊也懒的再和他们磨嘴皮子,抬步直接离开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