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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刚上任不到两月的封长林受到了来自董事会的强烈质疑。

    封氏发展百年,刚肃清正,从来没有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董事会从早开到晚,封氏的股票在如此紧绷的氛围下也不安地浮动起来。

    宋子昱握着手机站在马路中央,想到了突然正经的薛珩,还有那天“威胁”他的封重洺,后背凭空冒了一层冷汗。

    “轰隆——”

    一声暴雷在天边响起,宋子昱被吓一跳,身上的汗毛直树。

    要变天了。

    宋子昱一个电话给卓情打去,约他见面。

    宋子昱先到的,卓情到的时候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来了,他没打伞,几度的天就穿了件薄卫衣,卫衣帽子戴在头上,莽撞又无谓地推门进来。

    他在宋子昱的对面坐下,喝了口宋子昱给他点的咖啡,瘪了瘪嘴又推开,懒洋洋地问:“什么事非要当面说啊。”

    宋子昱张了张嘴,想说封氏出问题了,薛珩不对劲,他怀疑是封重洺授意,但是看着眼前如此散漫的卓情,又说不出来了。

    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他没有任何证据。

    宋子昱沉默地握紧了咖啡杯,在卓情越来越不耐的神情中,他挑了一个最不奇怪的问题:“封重洺还好吗?”

    卓情蹙眉,“你问这个干嘛?”

    “那我换个问题,”宋子昱非常正经地问:“你们还好吗?”

    “……还行。”卓情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次我去你家,他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头上的伤也痊愈了,他为什么还留在你家?”宋子昱说:“你一开始把他留下,他受伤所以没能力走,那现在呢?”

    卓情眯起眼。

    宋子昱叹了口气,“你说你们没在谈恋爱,那他为什么不走?”

    “封氏乱成那样,封老爷子到今天都没醒,还有他的车祸……他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留下来?”

    “你想说什么?”卓情的嗓音发沉。

    宋子昱直视他的眼,万分肯定地说:“他有问题。”

    第35章

    我们……快在一起了。

    雨越下越大了。

    手里的咖啡是热的,无意识握了很久,生出一份尖锐的冷意,卓情仿佛被冻到,指尖一缩,将手从桌面上拿下来。

    封重洺有问题?

    他缓缓向后靠,倚在绒布沙发背上,很放松的姿势,但仍旧心绪杂乱。

    他将自己和封重洺相处的快乐画面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他们每天都睡在一起,封重洺会允许别人和他睡在一起吗?不能的,封重洺这种人肯定不行的,——他们已经是这么亲近的关系了。

    封重洺能有什么问题?

    “你想多了。”卓情两只手尽力交握着,他垂目看着,十指指尖泛白,“我们……快在一起了。”

    卓情既然这样说了,宋子昱就自觉闭了嘴。他当然希望一切都像卓情说的那样简单。

    两人对坐着,心思各异。

    就在这时,一辆深蓝色的超跑从路的尽头缓缓驱近,停在咖啡馆门前的临时停车位上。密集的雨水淋满了车身,将车身晕成更重的蓝,像黑。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宋子昱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眉头皱起,又很快恢复如常。

    接起来,他还没开口,对面先说话了,“你在哪呢?”

    “买菜。”

    “我怎么不知道咖啡馆还能买菜?”

    宋子昱的瞳孔骤然一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向窗外看去。

    超跑的车窗缓缓降下,薛珩那张张扬无匹的脸渐渐露了出来。

    在距离和雨水的影响下,他的表情非常模糊,但是话筒传出的声音却字字清晰,“和卓情见面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轻笑一声,“还是你觉得我有理由不让你们见面?”

    宋子昱看了眼对面的卓情,卓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他这边。他的语气低下来,像是在哄人,“正好碰上了,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去买排骨给你做,你晚上回吗?”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薛珩的方位,看上去很专注的样子。

    薛珩并没有被哄好,“我好几年没见卓情了。”潜台词不言而喻。

    宋子昱的嘴巴深深抿了起来。

    薛珩这么多年一直不放过他,大概就是因为他不起眼,且十分好上。薛珩知道他所有软肋,将他搓圆捏扁,从不把他放在眼里,也无心让旁人知道他身边还有他这样一号人。

    所以,宋子昱不知道他突然冒出这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薛珩阴晴不定,心思难测,他不想让卓情知道他和薛珩的牵扯,更何况是在这个关头。

    “他今天心情不好……”宋子昱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卓情突然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

    卓情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视线越过雨幕,和坐在车里的薛珩完完全全对上了眼。

    雨势太猛了,卓情只捕捉到薛珩上扬的嘴角,和记忆中的画面如出一辙。他蹙起眉,看向面前的宋子昱。

    话筒中的“嘟嘟”声传来,薛珩在那头悠悠挂了电话。宋子昱假装没看到卓情充满疑虑的神情,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薛珩?”卓情盯着他问。

    宋子昱没说话,走了。

    他直直冲进雨里,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跑,紧接着,薛珩开着车向同一个方向去了。

    卓情一直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他的脑子是空白的,有好多东西从他的大脑里呼啸而过,一眨眼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咚咚咚”,有人在靠着他这侧的玻璃上敲了敲,卓情看过去,是周青。

    他们这一周都没见面,卓情隔一天就会在手机上询问她阿嬤的情况,周青每次都说很好。

    周青手上抓了一把蓝粉的伞,卓情和她一起站在咖啡馆外的檐廊下。

    卓情看到她手上拎着袋豆浆,周青解释说:“阿嬤想喝。”他这才想过来,这家咖啡店靠近医院的后门。

    “上去看看?”周青说:“阿嬤念过你好多次。”

    卓情就跟着她上去了。

    阿嬤的身体情况好了非常多,她一眼就认出了卓情,亲切地拉着卓情的手,说了很多关心的话,手上的硬茧把卓情冷了半天的手都磨热了。

    阿嬤太兴奋说一会就累了,她睡着后,卓情和周青就出来了。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卓情准备告辞,周青喊住了他,“昨天,我给你转的钱,你怎么不收?”

    这离阿嬤住院才过去几天,卓情知道周青肯定没钱,不知道从哪给他凑的。

    “我不急,”卓情说:“阿嬤不是快出院了,安定下来再说。”

    回到家雨又大了。

    外卖在他后面几分钟到的,卓情收拾好桌子,喊封重洺出来吃饭。

    封重洺走近了,先闻到饭菜的香味,然后就是从卓情身上隐隐现出的消毒水的味道。

    卓情下午出去的时候只说出去一趟,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回来了,刚好在饭点前。

    封重洺不知道这是卓情对他的试探还是其他什么,反正他已经不会再为卓情的事情起伏了,——不重要。

    他不会在卓情身上浪费时间,允许卓情靠近的唯一理由就是通过他和自己人联系,用他掩饰,在暗处找出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并没有错误。

    上次在卓情的手机上看到卓文单和封长林的照片,他几乎立刻就下了判定。联系薛珩去查,查到撞他的司机在封重靳一个情人的赌场里欠了六百万。

    而卓情在此中担任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将他锁住,好让封长林坐稳封氏董事长的位置。封重洺大概知道卓情为什么会留他一命,将一个曾经拒绝过他的人变成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阶下囚,该是一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饭桌上很安静,自从他上次说过后,卓情已经不会再在饭桌上说话了。封重洺此前还觉得痛快,认为卓情将自己的话记住了,现在又觉得不是了。

    一点都吃不下,封重洺勉强自己吃了半碗饭,随后直接站起来回了房。

    卓情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也少见地没来烦他。

    一直到睡觉的点,卓情穿着睡衣进来了。

    他刚爬上床尾,封重洺一手就把床头柜的小灯摁熄了。

    卓情愣了一秒,只能摸着黑往床前爬,一不小心摸到封重洺的腿,封重洺还没说什么,卓情先弹了起来。

    “压到了吗?”卓情让他开灯,“是左腿吗?”

    “你睡不睡。”封重洺完全不回他,脾气很大的样子。

    卓情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这尊佛了,躺下去一动都不敢动。封重洺也平躺着,但是他的呼吸有点点重,卓情感觉到了。

    他很少地凑过去了一点,问:“怎么啦?”

    封重洺不说话,但似乎因为他的靠近呼吸更重了。卓情知道封重洺要面子,爱偷偷生气,他就想把事情问清楚了,今天的事情今天解决。

    他就又靠过去了一点,想伸手扶一下被子,封重洺却反应很大,脸噌地转过来,“干什么?”

    卓情被他吓了一跳,也猛地转过头去,下意识“啊”了一声。

    下一秒,他意识到什么,猛地憋气。

    他和封重洺的脸莫名其妙地靠得很近,卓情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在他的唇上。

    他紧张地回了一句:“不、不干什么。”

    气氛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更奇怪了,虽然隔着黑暗,卓情还是感受到了封重洺的视线落在脸上的热度,身上变得很烫,他喘不过来气,逃也似得把脸转了回去。

    几秒,封重洺也转回去了。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一丝声音也无,于是卓情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地,像是发生了一场只有他知道的地震。

    卓情在余震中渐渐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封重洺趁他睡着后,再次拿走了他的手机。只不过他这次没有和自己人联络,翻起了卓情和周青的聊天记录。

    他翻了很久,甚至将两个人每一条语音都转文字看,聊天大多是卓情在问对方阿嬷的情况,随后他又盯着最后那条转账,和对方发的谢谢你,看了很久。

    卓情梦到自己一脚踏空,意识挣扎起来,迷迷糊糊地感受到眼边一直有道刺目的光。

    他把头埋到被窝里,软绵绵地推了旁边的人,半梦半醒地说:“关灯呀。”

    封重洺无声地将手机屏幕向下盖在被单里。

    等了一会,身后再没动静,封重洺翻过身去,借着窗外露头的月光,打量起身旁的人。

    卓情面朝他的方向侧身睡着,眉头很重地皱着,眉间鼓起一个小小的肉包,像在梦里都有很重的心事。他一只手环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无意识地伸向他的位置,指尖蜷缩着,似乎想要用力抓住什么一样。

    窗外的月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移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封重洺伸出食指,点在卓情的眉间,很轻地按了下。没用,依旧鼓。他加了一些力气,揉摁起来,小鼓包渐渐被他摁了下去。

    卓情的眉间舒展开,好似被人强制进入了一个美梦。

    封重洺收回手,重新躺回去,盯着月光照不到的暗处出神,良久闭上眼。

    第35章

    我知道你藏了人。

    黑色的奔驰在一栋高档别墅前看停下,封重靳从后座而下,满脸阴鸷煞气。封长林动用了许多人脉手段,将他保了下来。

    封重靳把自己关在卧室,霹雳乓啷地摔东西,封母在门外拍着门哄,封长林坐在楼下的长沙发上,疲乏地闭了闭眼。

    “去书房说。”他对站在面前的助理说。

    两人进书房关上门,所有声音都被革除了,封长林坐在红木桌后,再抬起眼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疲惫,“说。”

    助理言简意赅地将这几日调查到的结论报告给封长林。

    “确实有人在背后搞鬼,”助理将一沓文件推到封长林面前,“对方是一家注册没一个月的空壳公司,法人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和封少没有直接或间接联系。”

    “太干净了,”封长林翻着那个学生的资料,助理的喉头哽了下,隐约抓住了对方的意思,封长林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话锋一转,道:“董事会那边。”

    助理艰难地开口,“封长竹女士还在董事会闹着要……您辞职,不过还有一小部分董事在观望,说再等一个月也不迟。”封长竹是封长林的四妹,封重洺的姑姑。

    封长林代理董事长一职还有一月任期,在这一月内,如果消失的封重洺出现,或者封远之醒来,他就得下台。但是现在的局面又逼迫他多加一个条件,就是在这一月内拿出让董事会闭嘴的成绩。

    封长林摆了摆手,助理自觉退下,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双手撑着额头,眼睛里的挣扎和杀气反复横跳。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打通了卓文单的电话。

    -

    卓情前几天追问封重洺喜欢什么游戏,封重洺弄不过他,敷衍地说了一个围棋。

    卓情确实不会,当晚从某宝下单,背着封重洺临时抱佛脚地看了许多视频和解析,在围棋到的这天下午,邀请封重洺和他对决。

    三进三出后,封重洺终于被他烦死,同意了。

    然后卓情用了两个小时,创下了连输三把的初记录。

    卓情还要玩,封重洺拒绝,卓情坚持,封重洺再次拒绝,卓情妄图游说,手机突然响了,封重洺趁机起身,逃过一劫。

    电话是卓文单打来的,自从上次见过面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卓情看到这串号码又被迫回到了那个晚上,他的情绪翻腾起来,摁了挂断,加入黑名单。卓文单换了公司的座机继续打进,卓情知道今天这个电话不接他是不会安生了。

    电话一接通,卓文单直奔主题,“今晚七点来公司找我。”

    熟悉的命令语气,卓情连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正要挂断,卓文单又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藏了人。”

    卓情手一抖,反应过来时已经把电话摁了。

    他坐在小板凳上,整个人不自觉地冒着冷汗,卓文单最后那句话反复在他的脑子里回荡,像恶魔的低语,挥之不去。

    他从挂了电话后就没动静,封重洺坐在沙发上,遥遥地叫他,“卓情。”

    “啊?”卓情抬起头,瞳孔大大的,没有焦距。

    “过来。”

    卓情像个一令一动的机器人,坐到了封重洺的旁边,他坐得离封重洺很近,腿不自知地靠着对方,坐下后又开始发呆。

    封重洺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开口,“看电影吗?”

    “啊。”卓情反应了两秒,说:“电影,行啊,你想看什么?”

    封重洺没说话,卓情没等到回答又开始跑神,封重洺在面前的茶几上轻敲了下,将他喊回来。

    “在想什么?”看似随口一问。

    卓情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突然又坐近了一些,手掌覆在封重洺的手背上,有些重地捏紧,封重洺的头向他的方向偏了偏。

    卓情舔了下嘴唇,说:“我待会出去一趟。”

    没想到他这半天魂不守舍居然只是想这个,封重洺甩开他的手,语气冷淡下来,“医院?”

    卓情愣了下,说:“不是。”封重洺的眼睛微微眯着,情绪仍是不高的样子,卓情看了他半晌,后知后觉到什么,不确定地解释道:“我和周青,只是朋友。”

    封重洺的睫毛压下来,拿眼尾重重扫他,“谁问你了。”

    卓情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哪怕警告过自己多次,他还是会因为封重洺的在乎而窃喜。

    卓情一脸正经地别过脸去,在电视上翻翻找找,很忙的样子,“没人,没人,”他赶紧岔开话题,指着一部电影寻问封重洺的意见,“这个看吗?”通红的耳朵根却完全暴露了他。

    封重洺又到了日常见他不爽的时刻,一句话不说,冷着脸回房了。

    卓情在沙发上拼命捏自己的嘴角,好半天才追过去哄。

    当然哄不好,封重洺是卓情见过气性最大的,逮到错就不会放手的那种,特别小心眼。

    到时间卓情要出门,他就抱着手臂站在玄关看他穿鞋,卓情要走了他才纡尊降贵地开口,“你还是没说你要去哪。”

    卓情想笑,憋住了,即将要见到卓文单的烦躁也减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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