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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或许正是因为外祖父母复杂的情感爱意,才致使她前世没有放弃微生家,即便被微生家所弃,最终仍选择了原谅。

    眼角忽地覆上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替她擦了泪痕。

    微微转头,对上裴如衍深邃的瞳孔,如墨般掩饰了情绪。

    沈桑宁低语,“疼。”

    他似不解,“为何疼?”

    沈桑宁抬起他的手,他的指腹还遗留着前段时日烫伤后的粗糙,摩擦在眼周,都感觉要擦裂了。

    裴如衍当即领会,无声地收回手。

    视线瞥到木盒中的第四张信纸,神色忽变,他将信纸放了起来。

    沈桑宁看见了,“我还没看呢,给我。”

    “没什么好看的。”他认真道。

    她伸手,僵持片刻,裴如衍绷着脸将信纸放她手上。

    直到看到了内容,沈桑宁一阵无奈。

    上头写着“高门世族,一妻多妾都是常事,倘若世子要纳妾,你切莫生妒,万事以大局为重。”

    ……

    轮到沈桑宁无声了,她将信纸收拢好,放回木盒中。

    裴如衍终是忍不住这股馊味了,恰好紫灵端来了热水。

    “先洗手。”

    他说着,就抓着沈桑宁的手,浸入盆中揉搓,顺便将自己的手一并洗干净。

    江上风凉,沈桑宁只脱了外衣,躺到了榻上。

    再看裴如衍,他已经把门栓紧了。

    她眼神一黯,随即闭上了眼

    没多久便感受到他不容忽视的视线,于是沈桑宁又睁开眼,对上床榻边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

    “你干嘛这么看我?”

    裴如衍义正言辞,“这床榻窄小,不如我让人来换一张。”

    沈桑宁不解,“我们两个人,还睡不下吗?”

    没小到这个地步啊。

    他神色不改,“若是如此,今夜少不得会碰到夫人。”

    沈桑宁语塞,没好气道:“前几日是因为腰疼,才不让你碰到的,你何必拿话呛我?”

    闻言,裴如衍薄唇抿起,迟疑着问——

    “今夜,可以抱着夫人睡吗?”

    她“嗯”了声。

    他这会儿却严谨起来了,“可以?”

    还问呢,那手都已经放在腰带上了,以为她看不见呀!

    沈桑宁却忽地坐起身,郑重道:“你确定,这房中只有我们两人吗?”

    ……

    裴如衍一怔,“自然,房中没有死士。”

    如此,她才放心,“今晚别熄灯了,我还是怕。”

    裴如衍并无异议,留了两盏昏暗的灯,将她搂入怀中。

    他的手也不老实,明明她穿得严实,他还是能摸进小衣里。

    粗粝的指腹,伴随着颗粒感,与摸在眼周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惹得她呼吸急促。

    他还郑重其事地问,“疼吗?”

    沈桑宁隔着衣物,控制不住他慢慢移动的手。

    裴如衍的呼吸也逐渐沉重,两人正欲宽衣,床榻却是震了震。

    “你踢床干什么?”沈桑宁皱眉。

    随即,他将她衣裳合紧,一脸凝重地将她拉起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沈桑宁察觉不妙,床下“咔嚓”一声。

    两人纷纷低头,只见刀尖凸起,竟刺穿了床板,离裴如衍一寸之距,倘若还躺着,则必死无疑。

    床下有刺客?

    所以,刚才哪里是踢床!分明是尖刀第一次没有刺穿啊!

    第101章

    手腕被大力牵住,她被裴如衍拽下了床。

    下一瞬,床榻被一掌拍得稀碎,木屑飞扬。

    危急时刻,裴如衍还不忘顺手将她外衣拿上,才冲到门边。

    刚才被拴住的门,成了拖住他们的阻碍。

    裴如衍抬门栓的手法怪异,沈桑宁来不及好奇,就被他揽入怀中。

    与此同时,四壁发出机甲的咯吱声,暗器如丝,从四面八方朝刺客飞去。

    唯有门后小角是安全地带。

    原来,那门栓竟是机关枢纽,难怪裴如衍关门的时候这么仔细。

    他稳重得让人安心,趁着刺客焦头烂额的空隙,又将手上外衣给她披上,才开门带她跑了出去。

    等刺客再次追上,死士也闻讯赶来。

    “世子,刺客不见了!”死士汗颜。

    那刺客面对暗器尚能全身而退,这会儿又从死士眼皮底下跑了,可见武艺高强。

    这和睡觉前在房中发现老鼠却抓不住,有什么区别?

    沈桑宁握紧了裴如衍的大掌,知道今夜都难眠了。

    只听他冷声道:“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死士迅速往四处散开。

    沈桑宁也分不清是冷还是害怕,肩膀抖了抖。

    裴如衍低头,“去睡觉吧。”

    她摇摇头,那床榻都烂了,房间的地上全是银针,只怕是走路都危险。

    他思索后道:“我给你拿件衣裳,我们换个屋子。”

    等不及沈桑宁阻止,他已经稳步走入房内,只是动作需格外小心。

    看得她都有些焦心。

    待裴如衍转身折返,视线朝她投来,却不知看见了什么,瞳孔陡然放大——

    “小心!”

    沈桑宁脊背一凉,嘴鼻被满是老茧的掌心捂住,“唔!”

    “放开她!”裴如衍强装镇定,缓步走出。

    她却被身后的刺客,带着节节后退,那刀尖就抵在她颈侧。

    身后刺客还有心思调侃,“本想等你们熄了灯,好杀些,结果一直在听你们恩爱,我想着就等你们行房事时,杀了你们,好叫裴世子死也不得体面……哪料我都要忍不住了,你们却半天不做正事,裴世子莫不是柳下惠?”

    沈桑宁心里还是慌的,她配合地随着刺客的步伐,目光落在裴如衍身上。

    见他死死盯着她脖颈处刀刃,他步步跟进,却又没有走太近。

    听了刺客的话,只问,“你想要什么?”

    “金、银、珠、宝……”刺客顿了顿,“我都不要。”

    方才的死士们巡船归来,沈桑宁只觉得颈间一疼。

    刺客激动地划伤了她的皮肤,“让他们退下!”

    “你别伤她!”裴如衍眸光一沉,“你若再让她受伤,我必让你全家陪葬。”

    颤抖的尾声,暴露了他的紧张。

    随后,他一字一字决绝道:“全部,退、下。”

    眼睛眨也不眨地守着沈桑宁。

    不出片刻,她已经被刺客带到舱外,她低声问,“你若想跳船保命,现在就可以,放了我,没人能来得及杀你。”

    她只想保命。

    身后人却像是听见笑话,“你怎知,我没想带你一起跳下去,拉个垫背的,他们也不敢朝水里放箭。”

    一起跳?那也行。

    沈桑宁心里镇定不少,只要不是捅刀就行。

    她已经学会游水了,风平浪静的江面,保命不难,何况很快就会有人营救她。

    此时,刺客却又变了主意,高声道:“裴世子,你们夫妻恩爱,我不忍杀你妻子,但也不好空手而归。”

    “你方才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给吗?

    沈桑宁深深地看了裴如衍一眼,不等他做选择,“裴如衍,你别信,他没想让我活——”

    “啪”得一声,刺客反手就是一巴掌,“找死是不是?”

    又威胁道:“裴世子,你最好快些做决定。”

    她被打了。

    怒意在裴如衍深邃眼中翻滚,“好,你先放了她。”

    刺客反问,“当我傻?你先自断手臂,看看诚意。”

    裴如衍看着妻子凌乱的青丝、被扇红的脸、血痕的脖颈……眼见刀刃威胁般地转动,寒光闪过他的眼。

    “别动她,我答应你。”他抬手,从陈书手中夺过刀剑。

    “不要!”沈桑宁大骇。

    这傻子,怎么连刺客的话都信啊!

    此时,陈书和后方的死士都纷纷喊道:“世子,不可!”

    刺客玩味地啧一声,小声在沈桑宁耳旁道:“闻名京城的世家贵子,竟是个痴情种,裴夫人,感不感动?你知道是谁同我说——”

    话音戛然而止,刺客顿住,只见裴如衍剑起剑落,竟真要往手臂砍去。

    刺客眼中笑意更深。

    眼看任务就要完成,夜空却被利器所破,伴随着清脆一声响,箭矢从二楼射出,打落裴如衍手中剑身。

    沈桑宁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朝二楼望去。

    是裴彻。

    他射完一箭,继续抽出一支箭,拉弓,蓄势待发,瞄准了——

    瞄准了她!

    等下,裴彻是要射刺客,还是射她和刺客?

    想到这些日子裴彻的一声声“毒妇”,沈桑宁真有些不确定了。

    身后刺客也注意到了,还未发话,对方的箭矢便已“咻”地射出。

    沈桑宁只感受到身后一股推力,刺客将她推出去挡箭。

    箭矢袭来,带着能刺穿骨骼的威力。

    “央央!”

    她听得裴如衍唤她。

    他的声色难掩慌乱,健步跨近,爆发潜力的速度比箭矢还快。

    裴如衍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把她整个人护住。

    沈桑宁的眼前是他衣襟,箭矢刺破衣裳,插进血肉的声音传进耳中,她茫然抬头,对上他宽慰的眼神。

    他轻轻道,“没事。”

    “兄长!”裴彻悲戚的喊声响彻云霄。

    沈桑宁才意识到,她拉开些距离,低头看见他右手捂着胸口。

    “你放手。”她声音发颤,一边轻轻地挪开他手掌。

    手掌之下,是刺穿了右胸的箭头。

    裴如衍的手上满是鲜血,正因他伸手挡着,她在他怀中才没被伤及。

    此刻,他唇瓣泛白,强撑着没倒下,还安慰她。

    沈桑宁的手上都染了他的血,她手指颤抖,“你为什么……”

    为什么替她挡?…

    他怎么可以这么傻,轻易为别人付出生命代价呢?

    她焦急向陈书道:“快,快去找大夫!”

    为了以防万一,船上是有随行大夫的。

    陈书急忙进入船舱,沈桑宁却听上方响起裴彻悲戚的声音——

    “兄长!这箭有毒!”

    第102章

    有毒?沈桑宁果然看见裴如衍伤口处的血,逐渐变黑。

    怎么办!

    仓惶之下,她来不及做别的,只一心想着他的毒素不要扩散,于是低头,欲为他吸出毒血。

    唇瓣还未触碰到他破碎的前襟,额头便被他抵住。

    裴如衍气息虚弱,“别。”

    沈桑宁抬头,擦掉眼眶水雾。

    他无力地弯弯唇角,“别信话本里的,不管用。”

    他说完这句,眼皮逐渐阖上,身子站得笔直,朝前倾倒,额头倒在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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