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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裴彻苦笑一声,“是,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才知你的小字,我不会传出去的。”

    沈桑宁心中稍霁,面上仍怒不可遏,转过头对上裴如衍压迫的凝视,突然有点不确定。

    裴如衍应该看不出她表演的成分吧?

    应该吧?

    下一瞬,就被裴如衍摸了摸发梢,他郑重又无奈地开口,“我信你,你不用这么刻意。”

    ……

    这一句话,充分说明他看出来了。

    沈桑宁一下子就尴尬住了。

    细细一想,大概明白了,她平日里就算遇上气恼的事,也很少这般刻意、装腔作势、极力撇清。

    许是太害怕裴如衍误会了,事发突然,她没了冷静思考的头脑。

    沈桑宁懊恼地垂着头。

    裴如衍蓦地一声叹息,不容置疑道:“出去等我。”

    她抬头,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现在让这两兄弟独处一室,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裴如衍打不过怎么办?

    很吃亏啊。

    她眼底流露的担忧,让裴如衍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

    他语气尽量温柔,仿佛在哄她——

    “乖,你先出去。”

    沈桑宁轻轻点头,的确要给裴如衍单独教导弟弟的空间。

    可她还是害怕,毕竟现在的裴彻,已经不是那个服管教的弟弟了。

    而裴如衍,却没有变。

    第149章

    想着,她两步走到茶案边,背对着他们,倒了两杯茶水。

    动作灵活地从怀中掏出一包软筋散。

    这和她给裴如衍的不一样,这是买一送一,送的口服款,效果也是差不多。

    沈桑宁将软筋散倒入其中一杯茶盏中,这药无毒,只要裴彻喝下去,能保证一个时辰内,是没有力气打人的。

    她转身,两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她。

    沈桑宁举止从容地将两杯水递给兄弟二人,“先冷静冷静。”

    裴如衍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直接接过,没让她一直端着。

    但也没喝。

    毫不迟疑地,往边上桌案一放。

    反观裴彻,先是愣了一会儿,眼中犹豫,似乎是想不明白,她的态度转变之快。

    可这是她第一次给他递水啊。

    犹豫不过片刻,他单手端过茶盏,一饮而尽,还做了个滴水不漏的习惯性倒杯动作。

    沈桑宁彻底放了心,这才转头走了出去,顺带将门带上。

    她贴在门边,细细听着里头动静。

    “兄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改不了,就像兄长你一样,这么多年,也不曾改变过心意。”裴彻主动坦白。

    裴如衍冷眼看他,“为何。”

    为何?裴彻也细细思考起来,“她很善良,看见弱小会施以援手,很聪慧,能管家会经营,很坚韧,看着娇小的弱女子,却能在逆境依然不屈。”

    还会说一堆大道理,他时而觉得聒噪,但后来,只觉得像是世间最美妙的音律。

    “她美好得,根本不像沈家能养出来的,许是生来圣洁,才能在沈家那个大染缸里,保持无瑕纯粹。”

    裴彻一顿夸,夸得外面的沈桑宁都咬紧腮帮了。

    谁让他这么夸她了!

    这辈子跟他又不熟,他搞得好像很了解一样,不得气死裴如衍啊!

    她伸出手指,在窗户上挖了一个小洞,朝里望去,却也只能看见裴如衍的背影。

    干着急。

    无人看见的角度,裴如衍拢在袖中的拳头捏紧,忍着最后一丝理智,凉凉道:“裴彻,我夫人的美好品质,不需要你一个外人告诉我。”

    “我问的,是你喜欢她的契机。”

    是什么,突然改变了裴彻的态度。

    裴彻了然,默了许久,颇为认真地回答,“梦里。”

    言简意赅,再多的,说了也无人信。

    可就是回答太过简单,才给人无限遐想。

    裴如衍眼底的怒气压制不住,额角青筋跳了跳,袖中的拳头藏不住,再次挥了过去。

    这让还在半回忆状态的裴彻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了一拳,“兄长,你——”

    话没说完,同一个地方,一拳头又挥了下去。

    腿一软,裴彻绊倒在地。

    “谁准你梦她了!”裴如衍难得怒形于色,指节都满是淤青。

    他从未对弟弟泄过私愤,今天是第一次。

    男人的梦里会有什么,他能不清楚吗!

    眼下就算一百个人围着他念道德经、清心咒,他都无法静下心来。

    窗外,沈桑宁听得胆战心惊。

    她徘徊不定,决定等裴如衍再打一会儿,再冲进去制止。

    毕竟这可是在皇家山庄,真打狠了,裴彻肿成猪头,外人看见指不定怎么编排他们兄弟不和,裴如衍还得一并丢人。

    不过显然沈桑宁多虑了,她能考虑到的,裴如衍自然也能。

    此刻,拳头都落在了裴彻的身上。

    裴彻只顾着躲,长年的敬畏导致他甚至没想到能还手。

    还没多打几下,裴彻就红了眼,不可置信地吼——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打我!就算我喜欢……我喜欢央央,可我也是敬重你的啊!”

    本来裴如衍都停下来了,一听这话,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裴彻眼看他一言不合又要揍人,当即就要反抗,谁还怕打架了!

    于是伸手去挡,却发现根本挡不住。

    他顿时惊愕万分,四肢无力,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

    自然就想到了刚才那盏茶……

    霎时,胸腔升起悲凉,如压万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裴彻突然就不想反抗了。

    他直直地站着,闭上眼,也不躲闪。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再次传来,拳头也没有落下。

    只听裴如衍难掩怒气地问:“为何不躲。”

    “哥,我输了。”裴彻苦笑一声,牵动着嘴角的伤。

    听得裴如衍蹙起眉,想通了什么,将手放下,不再动手了,“知错了吗?”

    裴彻摇头,“但我输了。”

    须臾,裴如衍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冷冽道:“死不悔改。”

    “既然如此,围猎后,你就自行搬家吧。”

    上位者的口吻,直接宣判了裴彻的结局。

    裴彻瞪大眼,气愤道:“凭什么!”

    裴如衍听闻,觉得好笑,直接抽出裴彻腰间令牌,冷斥道——

    “裴彻,这个令牌,我若不想给你,你连百户都不是。”

    “你有什么能力,问我凭什么?”

    裴彻气得发抖,自打当了大将军,还没被人这样羞辱过!

    忍不住反问道:“那兄长你呢,难道不也是靠国公府?”

    裴如衍摩挲着手上的淤青,“连中三元,我照样可以站在殿堂之上,而你,能端得住饭碗、防住暗箭,爬到人群之上吗?”

    “我可以!”

    “就凭你一根筋的脑子?”

    “你!”裴彻又被伤到了。

    裴如衍忽视他的受伤,警告道:“裴彻,作为兄长,我也希望你有所作为,但你若死性不改,觊觎不该觊觎的人——”

    “我绝不会再顾念手足之情。”

    裴彻沉默着,没有应,也没反驳。

    裴如衍将令牌扔还给他,就像抛了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三日后,你自己主动请父亲分府,否则,我就扔你去西北军营。”

    听到军营二字,裴彻垂着的眸亮了亮。

    作为前世的大将军,他怎么可能还会像没重生时那样,害怕打仗?

    他恨不得马上去建功立业,超越兄长!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去军营,不知多少年。

    不仅见不到央央不说,甚至,两年后物是人非,他只怕国公府会重蹈覆辙。

    裴彻再怨兄长,也知道只是眼下一时气愤。

    内心依然明白,站在兄长的立场上,是没错的,没有人能接受被弟弟觊觎妻子……

    这么多年的手足之情,并不是一顿打,就能割舍的。

    即便重生以来,裴彻都想把央央抢回来,可心中仍不想兄长去死。

    更不想国公府再次陷入困境。

    “知道了。”裴彻闷闷应下。

    门外。

    沈桑宁看他们冷静下来,才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紫灵的声音——

    “少夫人,您没事贴着门干什么呀?”

    她皱眉转身,见紫灵拎着午膳食盒回来了,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紫灵茫然地闭嘴。

    这注意力一转移,屋里的情形就没关注到。

    门板赫然被打开,贴着门的沈桑宁朝里侧一倾,耳朵直接贴在了厚实的胸膛上。

    腰间倏然覆上臂腕,将她扶稳。

    “站好。”裴如衍低沉的嗓音自她头顶传来。

    细听,还有些嘶哑。

    肯定是被裴彻气的,气得都上火了!

    第150章

    沈桑宁抬头对上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见他脸上没有伤,没被打就好。

    眼神漫不经心地对上房内裴彻幽怨的视线,她一愣,裴彻嘴角还留有瘀血的痕迹。

    整个人好端端站着,她都能想象到那掩藏在衣裳下的伤。

    突然,两鬓覆上温热的大掌,脑袋被某人强硬地摆正。

    沈桑宁“被迫”对上裴如衍的不悦神情。

    他幽幽地问,“你还挺关心别人。”

    “没有!”她脱口就是撇清,一边伸手握住他右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

    此时,才发现他的右手,五个骨节淤青红肿得不像话。

    还裂了几处小口,染上几道血痕。

    “怎么破了?”

    沈桑宁如西子捧心,将他受伤的手捧在怀里。

    想也知道,一定是裴彻身上有什么金属物品!

    拳头打下去,裴如衍肯定疼死了。

    她低着头,轻轻吹了吹,“疼吗?你这手还要写字弹琴下棋呢,怎么不顾念些。”

    裴如衍垂目,将她的忧心尽收眼底,“不疼,没事。”

    说着,唇瓣还弯出笑来,显然没将她的话放心里。

    沈桑宁没好气道:“还笑呢,明日围猎连弓箭都拿不稳了,可怎么好?”

    忽地,房中响起一道悲怆的轻笑。

    被彻底忽略的裴彻,眼见这恩爱的一幕,忽然开口——

    “是你,给我下了药。”

    他很笃定,却还想要一个答案。

    沈桑宁再次朝他看去,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随后,就见裴彻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他看着她失笑,却挺直背脊,身上的疼远比不上心里的。

    明明只隔着几步之遥,可他与央央的距离,却仿佛冥冥之中,添了道跨不过的鸿沟。

    而此时,裴如衍又挡在央央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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