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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他的视线又投向另一处。

    周绝期和裴彻受了伤,力竭疲倦地坐着,恢复体力。

    裴如衍凝重地看向沈桑宁,认真道:“你说人各有命,我希望你也记住。”

    “莫说是裴彻,就算是我身处险境,也不想你以身涉险。”

    沈桑宁听完,点了点头,“我不听,我这次是有信心的,而且裴彻是为了救我们。”

    说着,她还朝虞绵绵、谢玄躲藏的位置指了指。

    裴如衍都没看一眼,拉起她的手,“你不怕吗?”

    “不怕。”其实沈桑宁怕死了。

    裴如衍感受到掌心还在轻颤的手,垂下眸,没戳穿她。

    沈桑宁却看见他五指划出的血痕,“你怎么受伤了?”

    他未答。

    那边虞绵绵已经跑过来了,眼眶还红着,“表兄,还好你们来了。”

    她突然压低声,“宣王殿下真是个胆小鬼。”

    沈桑宁听闻,朝谢玄投去目光。

    只见谢玄捡起了锄头,正在起初挖人参的位置。

    他蹲下身,没多久又站起来,皱着眉,“裴二!本王的人参没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挂念着人参。

    裴彻无语,没力气回答。

    谢玄便问杜承州,“人参自己会跑吗?你昨天怎么挖到的?”

    杜承州过去看了眼,“我也不清楚。”

    语毕,只留谢玄怀疑人生,杜承州走到了黑熊身边,感叹道——

    “要不是裴兄和嫂子带着软筋散,这么大只黑熊,只怕得要四个练家子齐上阵,才能制服了。”

    “万幸啊万幸,”杜承州抬头望几人,“这熊,你们要怎么分?”

    裴如衍无言。

    周绝期和裴彻也无心分这黑熊。

    谢玄道:“你们若都不要,就给本王。”

    熊肉可是大补之物。

    沈桑宁没挖到人参,少不得动了脑筋,“我想要熊胆。”

    语毕,就感受到身侧人投来的目光,她扯扯嘴角,解释道:“熊胆可以入药,拿回去补身子。”

    裴如衍目光柔和,“好,那再弄点熊肉。”

    谢玄看着两人互动,“那就这样分吧,裴二,你要什么?”

    裴彻低着头,心情复杂,不明白兄长为何随身携带软筋散。

    专心思索着,也没听见谢玄的话。

    场面冷了下来。

    虞绵绵捡起背篓和羊,“二表哥,周总旗,熊怎么分我不知道,但这只羊,我分你们一人一半。”

    第159章

    凄惨的羊被装进背篓里。

    裴彻不说话,悄悄看兄嫂一眼,又收回视线。

    不多时,就有侍卫队来了,将伤患、黑熊一并抬走,谢玄也跟着走了。

    林中只剩下四个人,裴如衍将沈桑宁和虞绵绵送回院子,才重新和杜承州出发狩猎。

    不出一个下午,那些在山庄里喝茶的女眷都听说了围剿熊的事迹。

    沈桑宁是没听见,虞绵绵绘声绘色地演讲——

    “我那勇敢的嫂嫂临危不惧,熊掌都快踹到她的额头,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出手就是快准狠,和我表兄一前一后,射中臭狗熊的命脉。”

    “就在这时,我二表哥和周总旗默契配合,腾空而起,给那黑熊致命一击,毫无反抗之力,两腿蹬蹬就去了。”

    “宣王也毫不胆怯,不仅慰问伤患,还要将黑熊最重要的部位,送给我兄嫂,以作褒奖。”

    女眷们如同听故事似的,磕着瓜子。

    但有点不信一个普通女流可以像虞绵绵说的那样,若说是辅国公主母女那才有可能呢!

    “虞绵绵,你定是倒卖私货,借机吹牛。”有贵女质疑。

    “就是就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吹捧你家表嫂了,她给你下降头了?”

    “绵绵,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虞绵绵跳脚,“我才没撒谎,不信你去问宣王啊!”

    随后便有熟识宣王的贵妇千金去打听,这桩事的真实性。

    结果,宣王竟并未否认,临了还道了句——

    “裴夫人勇气可嘉,也算是近朱者赤。”

    这下,女眷们才信。

    没想到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裴夫人,有这样的魄力。

    也有一半人认为,这是她该做的,何况,她还有衬手的箭匣子,好使得很。

    虞绵绵将贵女贵妇的话学回来,讲给沈桑宁听,“但是,宣王那句近朱者赤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谁?他是将表兄一并夸了吗?他们不是不对付吗?”

    虞绵绵满头疑惑。

    沈桑宁笑笑,“当然不是。”

    还能是说谁,无非就是身处于扬州的某人了。

    话说回来,这半月来,都没收到姜璃的来信,不知她在那边过得如何,堤坝修得怎样,有没有遇到阻碍……

    思考之际,谢玄及时地送来了熊肉和熊胆。

    倒还算守信。

    虞绵绵看着那熊肉出了神,想起什么,“嫂嫂,我要去让人宰我的羊啊!”

    然后扭头就跑了出去。

    沈桑宁并未在意。

    山庄医馆。

    裴彻伤的重,上药时咬着棉布,没出一声。

    相较之下,周绝期伤得轻,坐在榻上,上半身赤裸着,绑着两条简单的白纱布。

    虞绵绵进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精壮的上身,就算缠着纱布,也能看清腹肌和胸口。

    “呀。”她伸手挡脸。

    周绝期望去,赶忙穿衣物,轻咳一声表示穿好了。

    虞绵绵这才松开手,脸颊热乎乎的,“我让人宰了羊,你们一人一半,想送你们院子里,但我不知道你院子在哪儿。”

    “大小姐,”周绝期面色郑重,“不需要——”

    拒绝的话刚出口,躺在角落处、被忽略彻底的裴彻就打断——

    “能送熟的吗。”

    另外两人:……

    于是斜阳西下时,山庄的某一处,飘起了烤全羊的香气。

    *

    沈桑宁和紫灵开了小灶,贿赂了御厨,将熊肉给烧了。

    小院里也是喷香。

    两人正要开动,裴如衍就回来了,紫灵捧着小碗,让了位置。

    裴如衍端着一盘羊肉,直白地问,“表妹怎么又和周绝期在一起。”

    他将羊肉放下。

    沈桑宁哪里会知道,伸出筷子去夹羊肉,又听他道——

    “他们两人在溪边烤羊,看来周绝期还是伤得太轻。”

    他不满的口吻,又让沈桑宁想起了他昨夜的说辞。

    不就是担心虞绵绵喜欢上周绝期么。

    这烤羊肉的口感一般,沈桑宁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今日周绝期为何出现得那么及时?”

    裴如衍落在她身侧,“我让他空闲时,盯着裴彻些。”

    所以,周绝期的出现,是为了帮裴如衍做事?

    沈桑宁冷哼,“人家帮你做事,还负了伤,你不讲人情就算了,还生怕绵绵和他走近一步?人家自己恐怕都没那个意思。”

    裴如衍沉声,“两码事。”

    “你不就是看不起人家家世低微吗?”沈桑宁幽幽道。

    裴如衍深深看她一眼,“谈不上看不起,但家境悬殊难以相配,他还未优秀到能令人忽略家境、年纪的地步,若与表妹有所牵扯,只会后患无穷。”

    道理她都懂,但是……

    沈桑宁心头的不愉,忽略了一日,这会儿又被他提醒了。

    她实在忍不住,眉头一怼,“那你跟我成婚,可是后患无穷了?”

    裴如衍蓦然的,被她不满的语气刺了一下。

    他也不自觉蹙起眉,“你为何会这样想?”

    “所以,昨夜你并非吃表妹的醋?而是……”裴如衍顷刻间想通了她这没由来的气,颇为无奈,“他和你,怎么能相提并论。”

    沈桑宁反问,“怎么不能?承安伯府日落西山,不过挂个伯爵的名头罢了,家中无一人仕途顺畅,不论是权力还是家世,和你宁国公府都是天壤之别。”

    “那又怎么了,”裴如衍一本正经,“你我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你莫要拿自己代入别人。”

    青梅竹马。

    这四个字在沈桑宁脑海里荡了一圈,什么青梅竹马。

    沈桑宁无语又觉得好笑,“我们怎么就青梅竹马了,就金陵那段相处就算青梅竹马了?”

    还知根知底?她明明前不久才跟他知根知底!

    裴如衍看她无理取闹的样子,也不恼,“我未曾同别人那般相处,只同你,还不算青梅竹马吗?”

    说着就要去牵沈桑宁的手。

    拉住她,就要往怀里带去。

    岂料却是拉不住她,她却不肯,非要趁机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若连伯府千金都不是呢?若当初帮助小哑巴的,只是个平民之女呢?你还会有娶我的决心吗?”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连问出口的沈桑宁都觉得,自己失了些理智。

    她根本不是替周绝期抱不平,只是因为周绝期的事,发现了裴如衍的态度,因此心里隐隐自卑,想要一个证明。

    一个,即便她是平民之女,他也会心悦于她的说法。

    前世面对裴彻,她从不曾这样过,不会自卑,不会担心,每天努力将生活经营好就是了。

    可现在,她一点点变了。

    这种变化,她不喜欢,因为情绪,掌控不住。

    沈桑宁自觉意识到这点,当即后退一步,“你不要回答了,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

    语罢,她就跑回了屋内,裴如衍两手都拉不住她。

    他皱着眉,低头看桌上的熊肉和羊肉,心思复杂。

    他思考半晌,才跟了进去。

    沈桑宁趴在桌上,埋着头。

    这种情绪大概是源于缺爱,她能经营生活,养育子女,将别人照顾得很好。

    可前世却没有人能义无反顾地爱她,父亲从不爱她,母亲早亡,外祖家对她的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

    而裴如衍不同,他给她的偏爱,就像在大漠中,遇到了水源,像在无垠的海洋中遇到浮木。

    她太在乎,不想失去。

    后颈处的碎发忽然被撩起,温热的吻落下。

    裴如衍弯着腰,上身贴在她单薄的背上,脸侧埋在她耳边,下巴抵在她的左肩。

    他的声音带着缱绻情意,平静流淌,“你是我唯一,不需权衡利弊,也要选择的人。”

    第160章

    沈桑宁心中一动。

    随即,整个人便被他拦腰抱起。

    “你做什么?”她问。

    裴如衍眸光认真,说出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倘若有了孩子,你应该不会这般思虑了。”

    所以,要生孩子。

    沈桑宁看着桌上被捧进来的两盘肉,“我还没吃呢。”

    裴如衍一顿,思忖片刻,将她重新放回座椅上,“也好,吃饱再做。”

    ……

    天黑得比臭狗熊的皮毛还黑,又泛着点点星光。

    小院里,紫灵看了眼主屋紧闭的门,端紧了自己的饭碗。

    实在没搞明白,刚才以为世子和少夫人要吵架了,这会儿又没事了。

    *

    医馆内。

    裴彻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医馆里,也不见兄长来探望,他叹息一声。

    忽听外头一声咳嗽。

    该来探望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

    裴彻坐起身,身上几处都是纱布,“殿下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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