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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知道啊。”

    吴忠钊答的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没人管?”

    林宥安不理解,连他们乡下人家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谁家宗族里要是出了虐待子嗣的事情,旁人都会讲究非议的。为什么这京城之中,天潢贵胄们反而不这么在乎了?

    “为什么要管?”

    吴忠钊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挑起窗帘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特别谨慎的转回头看着林宥安。

    这要不是他跟自已一路上有过命的交情,有些话真的是不该直接说出来的。可是不说不行呀,怕他这兄弟哪天被人家给绕进去,再掉坑里摔死了!

    “宥安,虽然说我念书的脑子不如你,可是我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和眼界与你完全不一样。你听听接下来我跟你说的,然后自已再分析分析。以后有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尽量在脑子里多过几遍再说。”

    对方难得这么正经严肃的绷着脸,林宥安也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点头应声。

    “还请兄长赐教。”

    “算不上赐教,就是跟你说说这里面的一些内情吧。

    其实以前我们这圈子里的人,不论是勋贵人家还是清流人家的儿郎,都是不怎么搭理裴定阳的,即使他是名正言顺的定王府嫡子。

    当时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定王府的嫡子不值钱,后来我爹捎带着跟我提过几嘴。

    因为定王当初娶定王妃的时候,先皇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拗不过最疼爱的老来子寻死觅活,最后才脑子一热咬牙同意了。但是同时也赐婚了郑氏女为掌家的侧妃。

    说白了,先皇是看不上裴定阳他娘的,人家属意的定王妃本来就是郑氏贵女。为了平郑家的脸面,才会弄出了以正室之礼迎侧妃入门的情况。

    估计连先皇都没想过,那个乡野农女出身的定王妃,居然有能耐在郑家女的手底下,带着孩子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

    这些话说的格外小声,却也让林宥安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所以裴定阳他从一开始,就是被允许放弃了的那一个?”

    “差不多吧。你大概不知道,他那个长兄裴颢阳,可是打小就伴在康王嫡子身边的,是大家公认的未来定王世子。”

    “这,夫子不是说这些高门大户之间,最是要遵守嫡庶礼法上下尊卑的规矩吗?”

    林宥安觉得自已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此刻受到了挑战。

    吴忠钊看着这可怜的小土包子,非常有兄弟爱的伸出肥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装出他爹脸上常摆出来的那一款语重心长,唏嘘了一声。

    “规矩都是人定的,世界上最规矩森严的地方就是皇家,可是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这世上最不用守规矩的地方,就是皇家啊。”

    吴小胖这些话可谓是掏心掏肺,实打实的全是出自一片真心啊。也就是可怜他爹吴大胖不在,要不然高低得把自家这孝顺的好大儿给捶一顿足的。

    老子呕心沥血的总结出人生经验教导你,是让你这么轻易的就秃噜给别人的吗?

    虽然说咱家孩子死的就剩你一根独苗儿了没错。但是老子还没活够呢,不想在你这张随时开瓢的破嘴下面提心吊胆。

    “所以你懂了吧?”

    “也许。”

    林宥安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有点替那个天天臭着脸的叶小二难过。怪不得他一天到晚不高兴呢,就这么苦逼的生活,换谁也高兴不起来呀!

    “其实这样对裴定阳不公平,对不对?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凭什么他要来承受这种后果?”

    对啊,凭什么呢?!

    正在皇宫之中几方对峙的人马,也恨不能捋袖子掐腰,拍桌子骂娘的讨论这个问题。

    “裴定阳这小儿竟然胆敢带着贼人打上门,又敢如此心狠手辣的打伤亲父庶母,实在是大逆不道不孝至极!还请圣上定要从重处置,才好以正风气。

    若是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之后不知道得有多少家儿郎有样学样,干出如这劣子一般不孝不悌之事,那岂不是要乱了天地纲常?”

    礼部尚书郑恪诚,张嘴就先甩出一顶大帽子,咣当一声就把可怜的叶小二给扣在下面了。

    这人是郑念薇的亲爹,也是三皇子康王裴长瑜的亲舅舅。

    “郑大人这话,老吴我搁一边听着那就听不下去了呀!你好好的一个文官,怎么张嘴就瞎扯犊子呢?

    什么叫带着贼人打上门?哪个是贼人了?老吴我明明就是个大大的好人!”

    武国公的反应绝对不算慢,你要论起耍头脑玩心眼子,他有可能嗑不过这些心肝上恨不能长出十八个窟窿眼的文官。但你要说耍混,那可都是祖传的本事,看家的能耐!

    一路从兵油子混到了国公爷,什么样的皮是他扯不出来的?无理都还能硬搅三分呢,更何况这回人家有理啊!

    “刚才一进来的时候我就先说过,我儿子被拍花子的给拐走了,巧合之下撞上同样招了人毒手的定王嫡子裴定阳。

    然后机缘巧合之下,这俩小子命大的让人给救了。人家这才一路好心的给护送回京城来的吗?

    那你们说老吴我又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孩子都到我门前上来了,我肯定也得跟着送一送啊!

    这怎么就叫贼人打上门了呢?

    明明就是我们好心的送孩子回定王府,结果你们郑家出了个不讲理的女儿,哦,就是那个郑侧妃,她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带着人上来就要打。

    所以这全都是在被逼无奈之下,不得已才出手自保的,说破天去我们也有理!

    圣上,微臣冤枉啊!微臣绝对不是郑大人口中的什么贼人,微臣是差点就白发人再送黑发人的可怜人哇!

    还请圣上明察,千万莫要中了奸诈小人的蒙骗啊,圣明的吾皇!”

    哭街卖惨连说带喊,这都是从小锻炼出来的本事。甭管扯的是近还是远吧,反正武国公嗷这么一嗓子,瞬间就压制住了郑恪诚方才气势汹汹的那些讨伐之声。

    “你,你这个粗鄙之辈,我什么时候骂你是贼人了?我方才指的是裴定阳带去的那个疯女人,哪个要你在此捡骂了?”

    知道忠勇的武国公府在圣上那里的份量,郑恪诚赶紧把话岔开。

    第194

    章

    互掐,扯皮

    但是他这话一出,不瞬间又踩到了沈慕风的肺管子上了吗?

    高高端坐上首的延平帝,本来一边老神在在的扒拉着手里的念珠,一边看着文武大臣互掐看的好好的,结果突然就发现自已最宠爱的玉面将军变了脸。

    沈慕风俊脸黑的都不能看了,上前一步冷冷的扫视对方,那张淬了毒的嘴皮子火力全开,刻薄起来的时候丝毫不输文臣。

    “郑尚书这话说的太过颠倒黑白,实在是可笑至极!

    明明是你郑家女谋害定王嫡子在前,又嚣张的以庶灭嫡罔顾祖宗礼法在后!说什么乱了天地纲常,再乱也乱不过你郑家人的野心去!

    说来也是可惜,裴定阳怎么就这么走运的叫我们这几个不走运的给撞上了?要是我们没有遇上他,现在你郑尚书估计都是定王正儿八经的老泰山了吧?

    怪不得我等回京之路危机重重,一路血雨腥风的才能侥幸闯回来。合着弄了半天那些劫杀我们的人里头,还指不定有没有你郑家出的一份力呢?

    不过想来也是,江南道那么大一块肉,你们上赶着想啃两口也是能理解的,就是吃相未免太过不雅了些。

    可见不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你郑氏的家教明显有待加强!”

    这嘚吧嘚啵的一阵喷,完全颠覆了他平时冷言寡语的外在形象。当然刻薄还是刻薄的,但就是给人感觉不太对劲。

    大殿之上但凡是认识这货的君臣,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听愣在了当场。

    不是,沈慕风这厮是得了失心疯吗?

    好好的,他站出来怼郑家是要作甚?

    作甚?

    呵呵哒。

    心里跟明镜似的瑄王殿下,看着一脸懵逼的郑家人。他玩世不恭的掀了掀嘴角,呵呵了一声。

    你戳人家心肝肉上去了,他不咬你咬谁?活该!

    但是裴长璟这个尔等无知凡人,你们啥都不懂的笑容,瞬间就叫心眼子多成莲藕精的其他人给理清了思路。

    哦,原来是为了瑄王殿下,搁这落井下石呢?该说不说,沈慕风这人确实挺讲义气,对瑄王这个狐朋狗友,可以说是两肋插刀了。

    康王站在另一边,气恼的攥了攥背在身后的左手。裴长瑜真的想不明白,自已到底是差在老六哪里了?

    像沈慕风这样又能打仗又得圣心的宠臣,为什么眼瞎的非要跟裴长璟那种货色混在一起?但凡他愿意投靠过来,本王愿意扫榻相迎!

    皇帝无所谓的挑了挑眉,看看下面这些人的眉眼官司。沉吟了两息之后并没有出声训斥谁,只是缓缓的挪了个姿势重新转起了手中的念珠,继续老神在在的坐在一边看戏。

    甭管郑家也好沈家也罢,哪怕老三老六都扯进来也无妨。让他们都站出来闹腾闹腾给朝廷百官解解乏也挺好的,省的那些个吃饱了撑的老家伙们,闲着没事儿一天到晚的盯着立储君的事情不放。

    还不够给朕添堵的呢!

    能在这大殿中立着的,绝对不可能有傻子。大家都偷偷摸摸的瞧着皇帝的脸色,揣测着君王会不会发怒?

    虽然也看不出什么,但这也是好事情,起码给了他们自辩之道。

    郑恪诚不是毛头小子,刚才一时被怼蒙了没词,缓过神来之后瞬间有些恼羞成怒。

    “沈家小儿你这话说的未免太过欺人,我郑氏家教如何与你沈氏何干?再说今日之事,说的分明是定王府的裴定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你又在这里胡乱攀扯些什么?”

    “那不过才只是一个九岁孩童,可背不起郑大人你给强加的这个罪名。

    我们本来就是好好的送孩子回家,全是一片好心好意。若不是你郑氏女不讲理,人家好好的一个王府嫡子,至于靠着我们这些外人才能走进自家的大门吗?

    你就是说到天边去,也是你郑家不占理!”

    楚宗元是个好人,关键时刻还是站出来力挺损友,论起吵架人家不带怕的!反正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已经摆的很明白了,那大家就掐呗!

    哦,对!

    还有楚家这个无耻之徒,他要不跳出来,老夫还把他给忘了呢。

    郑恪诚冷哼一声,剑指楚宗元他爹刑部尚书楚占魁。

    “楚大人,听说那个胆敢打伤定王爷和郑侧妃的疯女人,是出自你楚家?我自认为与你从来没有起过龌龊,你何故欺我至此?”

    本来好好站在一边的楚尚书,闻言狠狠一皱眉,在心里把老三那个小兔崽子给骂了个底朝天。

    怪不得这小王八蛋,非上赶着叫他这个亲爹跟着一块儿进宫来。就知道摊上这小兔崽子,自已就省不了一点心!这辈子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可真是他和夫人都造了孽了!

    可是自家崽子再怎么骂,面上也不能给他跌份儿不是?于是老狐狸撑着一张啥也不知道的脸皮,特别真诚的反问道。

    “啊?这老夫也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儿?郑大人你可不能瞎冤枉人。

    这朝廷上下谁不知道,我楚氏一向都是诗礼传家,最是讲究个斯文有礼的了。那打打杀杀的事情多有辱斯文?跟我楚氏绝对沾不了一点边。

    不能,不能够。”

    “休要再如此恬不知耻的狡辩,你不妨问一问你这好儿子,那女子是不是自称楚氏女?”

    方才在进宫之前,郑恪诚已经从女儿身边的下人嘴里把事情都给打听清楚了,绝对错不了!

    楚尚书扭头看了看儿子,楚宗元心虚的嘿嘿了两声。知子莫若父,他心累的闭了闭眼睛,知道这里面八成是真跟他楚氏扯上关系了。

    你等我出宫再说,不把你打的你娘都认不出来,算你亲爹我心慈手软!

    转回头,对上郑老匹夫那张问罪的脸,他咧开嘴微微抖动了下胡须,扯出了一个分外和气的笑容来。

    “这天下姓楚的多了去,你怎么就知道人一定是我这一支的?”

    “哦?言下之意,那个叫楚迟的女子跟你楚家没关系?那既然如此的话,正好……”

    “郑大人,你看看你多着急呀?凡事莫要如此急躁,有话得好好说不是?

    方才我不是说过了,天下姓楚的多了去,你怎么就知道人一定是我这一支的?你又怎么知道人就一定不是我这一支的?”

    “你这是何意?”

    何意?

    扯皮呗!

    楚家老狐狸笑容可掬,还在不紧不慢的稳定输出。

    第

    195章

    文官互掐,武将看热闹

    “退一万步来讲,这件事情的根本也不在于有没有人动手起纷争对不对?”

    楚尚书温言以对。

    郑尚书据理力争。

    “这怎么就不是根本了呢?如今的事实就是,定王和郑侧妃明明白白的被贼人所伤!”

    “你看你,我方才都说过莫要急躁。有理不在声高,咱们细细掰扯清楚就是了。”

    反正挨打了的又不是我的崽子,我着啥急呀?楚占魁依旧是不愠不火,不骄不躁。

    “毕竟都是些年轻人,那他们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难免就有言行不够周到的地方,谁不是打那个年岁上面过来的?咱们这些老家伙都要多理解理解。”

    我理解个屁!

    感情吃了亏的不是你女儿,瞧这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劲,多会恶心人?

    郑恪诚被气的不轻。

    当初为了助他姐姐一臂之力,替还是秦王的当今圣上,拉拢住定王这个受宠的弟弟,以期能在先皇面前博个好。他是硬咬着牙才把自已的嫡长女,许给了定王为侧妃啊。

    就是因为当时,先皇最疼爱的就是这个纨绔不成性,但是却对皇权完全没有丝毫威胁的嫡幼子。

    他那精心教养出来的嫡长女啊,就那样屈辱的与人为了侧室。这是郑氏一辈子的耻辱,也是他郑恪诚这一辈子都亏欠了女儿的事情!

    明明郑家与皇室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了的,日后定王之位,必定是他郑家女所出之子的囊中物。

    偏偏如今,竟要平地起波澜?

    神色不善的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那对母子,再想一想自已那尚且昏迷不醒的女儿。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既然这对母子起了不该有的野心,那他女儿下手铲除有何不可?唯一可惜的就是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叫这小兔崽子侥幸逃过了一劫。

    实在是可恨可恼!

    冷冷的哼了一声,转开视线。

    “你用不着跟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无论如何裴定阳不孝这个事情是事实!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为子纲谁不知晓?到底是怎样的顽劣之子,才能干出来领着人殴打亲父这种令人发指之事?

    今日若不将他严惩,来日效仿之人众多。那我泱泱大齐又该如何管教百姓?”

    这人真不愧是礼部的一把手,开口就是家国天下的那个味儿了。好在刑部尚书也不是吃素的,论起如何抽丝剥茧的追根溯源,那是老楚人家的拿手好菜呀。

    “郑大人你说的这个事儿,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现在最主要的吧,我觉得咱们还是该从头把事情给捋一遍。

    比如说定王嫡子是如何莫名其妙的就流落到乡野之地去了?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有什么阴谋?

    只有把前因后果都给搞明白了,日后说出来才好能够服众。

    要不然无缘无故的总不能罔顾礼法,就睁着眼睛说以妾为妻以庶压嫡这个事情干的都对。

    说出去,天下百姓们又该怎么想?

    郑大人,你说呢?”

    最后这几个字,他问的慢慢悠悠又明显的不怀好意,给郑恪诚气的无言以对。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是光明正大的在给他挖坑啊!

    他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前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桩糊涂官司都是先帝造出来的局面。

    什么叫心照不宣?

    就是先皇当初没有明言下旨,但是默许了只要定王以后厌了那个农女,他郑家女随时可以将其取而代之。要不是有先皇的示意,他女儿怎么可能出嫁?

    但是心照不宣这个事情是把双刃剑,当初能让裴定阳母子俩苦不堪言,现在也能叫郑家嘴衔冰块,却倒不出任何苦水来。

    看了看端坐上首的君王,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郑恪诚一时不敢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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