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舅母们先打头送完礼，三个舅舅也肯定不能落下，还有表哥表姐嫂子姐夫，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能挂上点长这个字儿的边，全都没有一个空手来的。楚迟这回小腰包装的那是盆满钵满，连带着她的小挂件林宥安，都在后面见者有份的跟着得了一份见面礼。
当然了，这孩子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还是那个讲究孩子。早已经提前让沈大人帮着打听清楚，也给楚家的一众小辈们都准备了见面礼。
也许不够贵重，但是足够诚心。
楚家人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心里不由得都更满意了两分。懂得礼尚往来好呀，这样日后才知道如何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等该认的人也认完了，该收的礼也收妥了，一家子人这才热热闹闹的纷纷落座。
男子们都去了前院，女眷们索性也不挪地方了，毕竟这天寒地冻的谁乐意来回折腾啊？就直接在松鹤堂这边凑合凑合，一会儿吃个晌饭得了。
“老大媳妇儿，那玲珑苑收拾出来了没有？有什么要添的要摆的都抓紧弄好，不然把地龙给烧起来吧。我看七丫头这身子骨不算多健壮，晚上别再把她给冻着！”
老夫人如今岁数大了记性不怎么好，想到哪里才能问到哪里，指不定转个弯的功夫就会给忘了。
不过乔氏一直就是个挺孝顺的，作为当家主母从来没有干过那种故意敷衍婆婆的事情，所以她就笑着回道。
“唉哟娘您就放心吧，昨晚上我就叫人连夜给拾掇出来了，保证以后让七丫头住的舒舒服服的。”
“那就行。”
扭头看外孙女捧了一碟子点心吃的喷香，老夫人就好笑的提醒她。
“马上就该正经用膳了，你现在吃这么多点心，一会儿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呀？”
楚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个糕点真的好好吃呀，让她放下又有点舍不得。
“没事儿，等我吃完之后出去跑一圈溜溜食，不耽误一会儿吃好吃的。”
“以后想吃了再让厨房那边做就是了，哪能一时半会儿的这么猛吃，多伤胃口啊？”
老夫人笑着哄她。
“要不然让你嫂子她们，陪着你一起去玲珑苑看看吧？”
旁边坐着的楚家女眷们，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吧，最起码现在脸上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很高兴很欢迎她的。
听到祖母的吩咐，楚大少夫人赶紧笑着接过话茬。
“七妹，大嫂现在带你过去看看吧？”
“看什么？”
楚迟没听明白，倒是旁边的大舅母搭了腔。
“去瞧瞧有没有你自已不喜欢的地方，指出来我好找人过去改动。你要不喜欢住在那里也行，东南角的听雨轩还空着呢，那边风景也不错。”
嘴巴里塞着糕点上下蠕动了好几次，楚迟才在脑子里，慢慢将大舅母说的这些话给捋明白。她把糕点给吞咽下去之后，咂巴了几下嘴直接有啥说啥。
“我不能住在这里，马上就快过年了，家里都还等着我和安安回去过年呢。再耽误下去就不赶趟了，婠婠肯定也很想我。”
昨晚上就跟安安商量过，反正该拿的重金酬谢也已经拿到了手，该讨的家业也都讨回来了，他们可以回家了。
此话一出，楚家女眷们的脸上神色各不相同。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此事回头再说，不过这栗子糕你可真的不能再吃了，这东西可不好克化，吃多了容易积食的。”
“哦。”
虽然胃口贼棒吃嘛嘛香的楚呆呆，从来也不知道啥叫积食？但是不让吃就不吃呗，反正回去了安安也会给买的。
今天有一大批礼物进账的楚迟，那是格外的好说话。
一家子女眷坐在一块儿天南地北的闲聊，虽然听不大懂，但是她非常乐意凑热闹的参与其中。
直等到吃完午饭，老夫人找了个功夫跟长子这样那样的一说，楚尚书才特意把楚迟和林宥安都给拎到了书房。
“为何不愿意留在府中？若是觉得有哪里不喜欢的，尽管提出来便是，舅舅尽量帮你解决。
一个闺中女郎借住在外男府上，这始终不是个正经道理。不论最后能不能与其修成正果，对女子的名声终究都是不好的。”
这一连串道理，与其说是讲给楚迟听的，不如说是讲给林宥安听的。
因为光看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眨来眨去，就知道她压根一点也没听懂。
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的小孩哥，也确确实实把这些话给听进了心里去。
其实这一个上午他都一直非常讲规矩守本分，生怕给他娘在亲戚面前丢了脸面。这个时候长辈询问，他娘指望不上，自然也得他自已站出来说话。
起身行礼，一举一动虽然有些生疏拘束，但是从沈大人那里恶补来的规矩绝对做的一丝不差。
“回舅爷爷的话，我们并没有打算在沈将军府上久留。实际上京城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确实准备赶紧返程归家。”
楚尚书眉头皱了皱。
“她既是楚家女，就应该留在楚家。这对她日后的前程会更好一些，老夫不相信你不清楚这个道理。”
林宥安沉默了一下，按正常情况来说当然应该如此，可是他娘从来也就没正常过呀！
小孩哥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把里面的这些情况，跟母亲的长辈解释清楚。
总不能说自已老娘压根心里没你们这些亲戚，别说你这舅舅了，就是那亲爹亲娘她也是奔着那十里红妆去的啊。
之所以今天愿意兴致高昂的跑过来认亲，不是你跟她说有好吃好玩的才抽空过来跑一趟的吗？
当然这种伤情分的话，肯定不能直说，最后想来想去的林宥安，只能无奈的老调重弹。
“我娘她，岁数小不大懂事儿。这么长时间来也没怎么离开过我，一时半会儿的，大概适应不了。要不然等以后她跟你们都熟悉些了，到时候再过来……”
这些扯犊子的话，在楚老大人那威严的注视下，渐渐心虚的说不下去了。
第
226章
商量
而脑子运转缓慢的楚迟，等好大儿跟她亲舅舅一轮交锋都转下来了之后，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于是狠狠的点着脑袋。
“我要回家！我要和安安婠婠在一起。以前我们就说好了的，永远都不分开，母亲和孩子。”
虽然话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但是意思表示的很明白。
她已经，有了自已想要守护的存在。
楚尚书从来都不是那种顽固不化之人，要不然他也养不出像楚碎嘴子那样的儿子来。
经过多方调查还有那日自已的亲眼所见，他心里也清楚这个外甥女有异于常人之处。
不单单是指她那超乎于寻常人的力气，还有她脑子里对这个世界上人情世故认知的不同。
面对如此心性的孩子，肯定是不能用正常对晚辈的态度来对她，需得仔细斟酌着来才是。
而就目前这情况来说，想把这个外甥女留下，看样子就必须得先安排好面前的这个孩子了。
“舅舅知道了，你先过去找你三哥，他给你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我跟这孩子再叙叙话。”
老楚的阅历可不是白给的，他很明白一个猴一个拴法的道理，总得对症下药才是。
捋了捋胡须，在心里寻思着应对之策。
楚迟看向安安，小孩哥点头。
“娘你先去找三舅舅，让他帮忙给寻一个箱子，一会儿咱们回去的时候，好装那些礼物。”
“哦，好的。”
不论什么时候，对于聪明安安的要求，楚迟一般都会很认真的去干。
楚尚书看着外甥女咻的一声从眼前窜走，一不留神扯掉了一根胡子。
看看看看，自家这孩子被骗的这叫一个无怨无悔啊！
唉。
憋屈的转回视线看向林宥安，他沉吟了片刻，把自已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纷乱思绪，都给统统捋平了之后，才沉声询问道。
“听说你已经启蒙了？师从何人呐？”
他在明知故问。
家里那嘴碎的儿子，早已经把其中详情来回叙述过八百遍了，他自然知道这孩子的底细。3938
回忆了一下灵丘县交上来的案宗，楚尚书看着这孩子，不由得在心中唏嘘了一声。
其父乃一府解元，听说活着的时候也算惊才绝艳。
安丰府本就文风盛行，能在那里得了魁首之人，若是能正常赴考，必定跑不脱一个进土出身。指不定还能拼一拼一甲及第！
一个二十多岁的进土，还是个农家子弟硬考出来的，那应当是谁也不能不夸一句青年才俊的好人才啊。
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丧命于旁人的嫉妒之心了？
想想朝廷有可能失了一个人才，楚尚书就忍不住想叹气，实在是可叹可惜可恨的很呐！
安丰府的知府是干什么吃的？
竟然死了赴考的举子都敢隐瞒不报！
若不是这回灵丘县令斗胆越级上报刑部，朝廷这边还完全被蒙在了鼓子里！
郑家子弟是吧？
哼，老夫这回不扒了你们郑家一层皮，实在难消我这心头郁气。
林宥安眼神闪了闪，老实作答。
“给小子启蒙的乃是先父，只是后来家中生了变故，便荒废了一段时日的课业。不过已经又捡起来了，如今小子承训于李存孝，李夫子门下。”
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
“李夫子的老师，是绿柳书院的张老山长。”
本来还想着这小子专门点出来的李存孝又是哪家哪户的高才，怎么没点印象的楚尚书，一听绿柳书院倒是笑了。
“哦？是不是张遇明啊？”
林宥安点点头。
“正是。”
原来张老山长真的在京城里有人脉啊！
怪不得临行之前，夫子千叮嘱万交待。万一在京城无路可走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跟人家提他师祖是谁！
小孩子难免都会有点好奇心作祟，就没忍住打听了一耳朵。
“舅爷爷，您认识我们张老山长？”
“嗯，算是老相识吧。”
楚尚书点了点椅子示意他坐下，才捋了一把胡子给他解惑。
“那老东西与我本是同年，当初我侥幸拔得头筹，他屈居于榜眼。
不过他那心性太过耿直了，为人又委实过于死板，真的不大适合为官。
果然，后来他头铁的硬怼先皇。
能全须全尾的抽身而去，都属实算是他老张家的祖宗们，搁地底下使出大力气了！”
想起当初那些意气风发的年岁，楚尚书的眉眼都飞扬了两分。不过最终，仍旧抵不过一声长叹。
“唉，时光最易把人抛。这一转眼的功夫啊，本官也只能自称一声老夫喽。”
感慨完之后，才接着说。
“我倒是也曾听闻过他开了个绿柳书院，手底下教出来了不少几个朝廷栋梁。
嗯，还算是没浪费了他那满腹才华吧。”
心性耿直？
为人死板？
舅爷爷嘴里说的这都是谁啊？
就那个天天跟自已弟子斗智斗勇的门房老大爷，他是怎么跟这八个字沾上关系的？！
林宥安难得无语的想翻个白眼。
楚尚书看了看他，想想索性开门见山的直接说吧。
“宥安呐，按理来说你老家在安丰府，那里文风盛行也还不错。
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来京城这边求学？
毕竟天子脚下，不论是学院还是求学氛围，都肯定比你在老家的前程会更好一些的，你说呢？”
由于外甥女对这孩子的依赖性实在太重，老楚不得不采用迂回路线。把这小子按在京城，他外甥女还能跑了吗？
反正无论怎么说，总不能把自家好好的女郎，给扔到乡下去自生自灭。
他楚氏又不是古家那种不讲究的小门小户，干不出来那种缺德又败坏名声的事儿。
“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幼妹是吧？无妨，着人去接过来即可，府中也不是养不下一个小儿。
只要让，让你娘能安心待在这里，别再出去满天下溜达就行了。
老夫也没其它更多的要求。”
鬼知道楚尚书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让自已把你娘这两个字给吐出口。
我家好好的一个妙龄女郎，这无缘无故的就当娘了，说他心里不气闷那才是鬼扯呢！
可他当不了楚迟的家啊，事儿都是明摆着的。
目前他外甥女的当家人，就是面前这个八岁的小兔崽子！
第
227章
认可
林宥安又不是小傻狍子，怎么可能不明白楚尚书这么说的用意？
只是他自已也有考量，已经深知人心不可测的小孩哥，可不敢因为对方如今的和颜悦色，就大胆的将自已母子三个的身家性命随意托附于人。
于是，他很郑重的点头打太极。
“舅爷爷，此等大事我不好擅作主张。待宥安回去与母亲商量商量定下章程之后，再给您回复可好？”
楚尚书状似不大满意的冷哼了一声。
“哼，有何可商量的？就看如今楚迟对你言听计从的样子，你若是说要留下，她焉会不愿意？”
林宥安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出言反驳。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
小子与家母从来做事都是有商有量，绝不存在谁擅自为对方做主的事情！”
甭管事实是啥样的，但是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跌了母亲的面子。
“若是娘她愿意留在京城留在楚家，我自然不会阻拦。可若是娘她就喜欢山林嬉戏田野纵歌，那我同样也没有强制把她捆在人群闹市之中的道理。
小子出身乡野，卑鄙落魄之时得家母搭救于水火，此等恩德结草衔环不足以抵其万一。
再没有不孝不顺的理由，否则与禽兽何异？若小子有言语失礼之处，还望尚书大人海涵！”
一番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勾的楚尚书面上浮出些许怒气，眼中却分明隐着一丝赞赏的笑意。
这鬼精鬼精的小滑头，可真是从政入仕的好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