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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等离开月府,她就算要去多是凡人的城镇,也得有个保护自己的法子。

    总不能事事靠别人。

    而她早就过了修炼的最佳时机,也没地方学。

    考量之下,驭灵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奚昭将指腹压在纸页上,缓缓摩挲着。

    “那低阶灵物通常都有什么啊?我也想试一试。”

    早在她翻来覆去地看《灵兽经》开始,蔺岐就看出她有意走这条路,眼下并不惊奇。

    他看向廊边的一排花盆,道:“不仅灵兽,诸如寻常花木等亦为灵物。你这院中的花草常处灵力旺盛之地,概已生灵。较之兽类,此种灵物性情更为温顺,不妨一试。”

    奚昭仔细打量着廊边花草,最后将视线落在最右角的一捧睡莲上。

    这睡莲是她刚进府时养的,算是跟她相处时间最久的花了。

    听说是千年莲种,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她养出灵气。

    她指了指,试探着问:“要不……就这朵睡莲?”

    蔺岐看过,道:“这花确然已成灵物。”

    遂又教了她如何结契。

    依着他所教的,她用枚细针刺破手指,挤出血滴在花瓣上,然后耐心等着。

    血珠被水浸成淡色,又顺着花瓣沁入蕊心。

    几息过去,睡莲毫无反应。

    蔺岐并不意外。

    灵物大多性情高傲,不喜与人族往来。

    拒绝契印再正常不过。

    他侧眸看向奚昭,见她神情专注地盯着睡莲,一时犹豫。

    她那般盼着能与灵物结契,若是直言相告,定会叫她失望。

    他正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就见那朵睡莲两摇,随即散出淡蓝色的光。

    淡光缠绕升至半空,如春日柳絮,径直飘向了奚昭的手臂。

    眼睁睁看着淡光沁过衣袖,奚昭摸了摸胳膊。

    没什么感觉啊。

    她记得和虎兽结契时,胳膊上跟滴了蜡油似的,烧得疼。

    又撩起袖子来回打量。

    也没印记。

    什么都没有。

    是失败了吗?

    但也还行。

    书上都说了难,哪有一次就成功的道理。

    刚这么想,她就听见蔺岐道:“现下只需等候即可。”

    ?

    “等什么?”

    “等灵物补足灵力,便会现身。”

    蔺岐道,那双素来冷淡的眼眸中,此刻竟见浅笑。

    “这睡莲中的花灵已认你为主,待其现身,可用灵丹仙药喂养。”

    奚昭还恍惚着,没多大实感。

    她盯着那簇开得正盛的睡莲,心觉神奇。

    这么说,这就是她的第一个灵物了?

    心底的那股异样情绪还没消下去,秋木就提了个食盒匆匆跑进。

    “小姐,”他抬伞高声道,“今日还是在花房吃吗?”

    奚昭起身,点头:“放这儿吧,今天就在门前吃,不想往里挪了。”

    秋木应声,见蔺岐也在这儿,他道了声道长好。

    后者微一颔首,拿起伞和奚昭道别。

    知晓他已辟谷,奚昭也没多留,看着秋木将食盒放在门前的矮桌上。

    “小姐可要先喝两口汤暖暖胃,天气冷,这汤放一会儿就凉了。”

    话落,盖子打开,扑鼻而来一股姜味。

    原是碗姜汤,还放了些枸杞。

    奚昭稍拧了眉。

    她不爱喝这东西,先前小厨房就往她这儿送过,喝了两口就送回去了。

    打那以后再没送过姜汤。

    她拨了下汤匙:“今日怎么想起来送姜汤了?”

    “是二少爷来了趟,吩咐下人熬的,说是今天天冷,喝一碗姜汤对身子好。怕您不爱喝,还特意让厨娘往里面放了红糖。”

    听了这话,奚昭再度望向那碗姜汤。

    在这默不作声的打量中,她始终紧捏着汤匙,没有要舀动的意思。

    久到秋木忽觉太过安静,她又突然抬头,叫住已快走出后院的蔺岐:“蔺道长。”

    蔺岐顿步,回身。

    “我很快就吃完了,道长能不能再留一会儿?”她捧起碗,舀了勺姜汤,重复一遍,“真的!很快就吃完了。”

    蔺岐思忖片刻,往回缓行两步:“奚姑娘可慢些吃,蔺某不急。”

    ***

    “嗖——!”

    一支冷箭破空穿过,力度强劲,却擦着靶子边,歪斜着钉入墙面。

    看着墙上的两三根箭,还有空荡荡的靶子,月郤烦躁拧眉,持弓的手不安摩挲两番。

    一旁的小童连忙上前,取下墙上箭矢,也跟着心焦。

    自打这靶子立起来,二少爷便是箭无空发。

    今日却奇怪。

    就没射中一支。

    连他这个不懂箭的,都瞧出他心神不宁了。

    “二少爷,”小童子紧抱着箭,“可要关上窗子?外面风雨大,吹得靶子晃晃荡荡,简直没法用!”

    “不用。”月郤硬声打断,又搭上一支箭,拉弓瞄靶。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失声惊呼——

    “二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嗓子尖锐破碎,根本听不出是谁。

    小童子观察着月郤的脸色,瞟一眼窗外,道:“且让我去瞧瞧,到底是哪个院的下人,竟这般没规矩。”

    月郤勾住弦,将弓拉得更满。

    小童子已行至门边,却是一怔。

    再说话时,语气里的不快散了大半:“秋木,怎么是你?不在院子里照看姑娘,找二少爷何事?”

    门外人开口,破锣嗓子里颤着明显的哭音:“小姐不知为何突发厥症,府里医师也不在,我……我……你先让我见见少爷吧!”

    月郤在里听得清清楚楚,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净。

    他下意识松手,箭矢离弓,顿将那靶子打得粉碎。

    第

    15

    章

    听了秋木的话,小童子也慌了,还没来得及喊声二少爷,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响。

    他着急忙慌地跑进门,只见那把练手的木制重弓掉落在地,摔碎成两截。

    而月郤已不见身影。

    秋木跟在他身后,问:“二少爷人呢?”

    “应该已经过去了。”小童子冲进屋,急急忙忙地找起丹药,“到底怎么回事,月姑娘好端端的如何会突发厥症?”

    秋木惊魂未定,擦了把泪水后声音发抖道:“她……她就是喝了碗姜汤,手上就开始起疹子,脖子上也是。然后……然后抖了两阵,就摔地上昏迷不醒了。可那姜汤我们事先都尝过,没什么问题。”

    小童子手一顿:“你过来了,月姑娘一个人在那儿?身边有没有人陪着?”

    “那位蔺……蔺道长也在,不知给小姐喂了什么丹药,就让我快些去叫人。我跑去找医师,医师不在,只能往这儿来了。”

    “你!秋木,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小童子将些瓶瓶罐罐一骨碌全塞进了芥子囊,语气更急,“那蔺道长到底是外人,外人!你知道么?把姑娘托给一个外人照顾,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纸鹤传书不行?用玉简不行?”

    秋木此时才后知后觉到不妥:“这,我……我实在是急昏头了。”

    “也罢,左右少爷去了。”小童子拎起芥子囊,“你也别哭了,这事儿突然,谁都没料到。走,快些去看看。”

    秋木连连应好,顾不得擦眼泪便跟上了他。

    ***

    玉兰花厅。

    瓢泼大雨被风吹进长廊,奚昭蜷躺在地,捂着腹部,疼得近乎痉挛。散乱的长发不知是被雨水还是冷汗浸湿,原本白皙的颈子眼下也泛出薄红,且有加重的趋势。

    蔺岐跪在地面,将她的脑袋小心托在膝上,另一手则探进碗里的小半碗姜汤,放出一缕妖识。

    没有毒。

    他收手,转而作剑指搭在奚昭颈上。

    脉搏急促,快得惊人。

    他拨开她的眼皮,拂开头发观察颈上红疹,同时唤道:“奚姑娘,哪里作痛?”

    奚昭处在半昏半醒间,意识不清地念道:“疼……浑身都……都疼……手……手……”

    已是气若游丝。

    见她右臂抽搐不止,蔺岐轻握住她的腕,说了声“得罪”后,便掀起衣袖。

    她的胳膊上本印着和虎兽的临时契印,而眼下,那淡蓝色的印子竟像着了火般,变成灼目的深红,烧灼着她的皮肤。

    只看一眼,他便拧了眉。

    放下衣袖,他正欲抱起她,忽从斜里袭来阵气流。

    下一瞬,月郤凭空出现在庭院中。

    雨势渐大,他却顾不得冷雨浇身。

    看见蔺岐把奚昭抱在怀里,原本焦灼不安的神情间顿时多了几分怒意。

    他下意识以为奚昭的病痛和蔺岐脱不了干系,怒道:“你做什么?!放开!!!”

    并大步上前,想要推开他。

    但就在这时,听见他声音的奚昭恍惚移过视线,瞥见了他。

    目光对上,月郤强忍着冲脑而上的怒火,安抚着她的情绪:“绥绥别怕,我马上带你去看医师。”

    可和他想的不同,她不仅没应声,反倒避开他的视线,忍痛抓住蔺岐的手:“不要……不要他。”

    气息微弱,每个字都轻若雨声。

    偏偏重砸在月郤耳中,令他僵停在石阶上。

    此时他与她仅有一步之遥,却被那回避的态度隔在千里外。

    为何?

    为何要避开他?

    “绥绥,”他尚处在一片茫然中,艰难开口,“是我啊,月郤!你不认得了吗,你、你怕我做什么?怎么、怎么会……”

    说话间,他跨上石阶,想要去碰她的脸。

    可还没挨着,奚昭便反手推他。许是太疼,她难以控制住力度大小,推开他后,手顺势落在了他脸上。

    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

    月郤登时愣住。

    奚昭偏过头,直往蔺岐怀里躲去,抓着他的胳膊急道:“走……走……”

    蔺岐看向被打懵了的月郤,直言:“她似乎不想让你靠近。”

    月郤呼吸一滞,嗡鸣声从耳中刺向头顶。

    在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慌惧里,血液急速涌上,又轰然溃退。

    “什……么?”他不敢置信地开口,“我……我没明白。”

    什么叫……不想让他靠近?

    趁他发愣的空当,蔺岐抄过奚昭的膝弯,直接抱起她。

    “我会先帮奚姑娘检查病情,请月公子在外等候。”他顿了步,又道,“姜汤里无毒,但她确然是喝了那碗姜汤才引发厥症,不妨先去查查可有什么人对汤动过手脚。若府中有医师,也可叫几位过来。”

    月郤自是不甘就这么将人交给他,可看向奚昭时,却只能望见疼得惨白的一点侧脸。

    竟连眼神都不愿分与他些许。

    被她打过的那块儿烧得灼痛,他咬紧牙,让出路。

    “好,我先去查。”

    蔺岐抱着奚昭回了卧房,月郤则守在门口,又以纸鹤传书催促医师。没过多久,秋木和小童子两人就急匆匆赶来了。

    那童子大喘着气道:“小少爷,我带了药,府中医师也回了信,说是很快就回来。”

    月郤似还没回过神,怔了半晌才斜过戾眼。

    “把药送进去——秋木,你留下。”

    秋木收回刚迈出的步子,惴惴不安地瞟了眼早已跑远的小童子。

    “二少爷,”他概已猜到月郤想问什么,不等他开口便主动解释,“小姐喝了碗姜汤,那姜汤先前也熬过一回,从材料到做法都没变过,并未出什么事。”

    “来的路上可碰见过什么人?”月郤问。

    秋木仔细回忆一番:“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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