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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家里人啊,真好,可惜他没有家人呢。

    汤很好喝,浓郁鲜香,一看就是用了心煲的汤,不像是路边快餐店随便冲的蛋花汤,也不是学校里那种免费盛一大碗的紫菜汤,胡楚喝得很珍惜,等腹部微微发热,他才谨慎地放下碗,抬头道:“老师,你问吧。”

    陈清淮忍不住失笑,今天这机灵劲看来又回来了。

    “那老师问了,你会如实回答吗?”

    胡楚点头:“恩,会的,如果是老师问,我不会撒谎。”因为撒谎,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陈老师直接开口:“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我抱有那么高的好感吗?”

    第28章

    黄玉

    陈清淮自问不是一个亲和力很高的人,

    像是少年这般的成长经历,必然对人的戒心极重,绝不可能短时间内对一个陌生人迅速亲近起来。

    这要不是另有缘由,

    陈老师能把九号楼生吃了。

    胡楚本来以为老师会问关于他家的事情,毕竟在陈老师没在的时候,

    那个光头处长一直旁敲侧击地问他九号楼的事情:“我……”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老师,

    这才又张口:“老师,

    如果我说实话,

    你会讨厌我吗?”

    “应该不会。”陈老师摇头道,“没有人会讨厌一个努力活下去的人。”

    是啊,

    他一直都在努力地生存,

    即便变得卑劣,也想要活下去。

    “老师,我是个怪人,

    对不对?”胡楚尝试着开口,出乎意料的,

    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的耳边一直嗡嗡嗡地在叫,就像下水道的那种苍蝇一样,

    怎么都赶不走。”

    “我以前,

    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

    但后来……”后来他就知道,

    只有他自己是个异端,

    “我遇到了老师,

    在老师身边,

    那些苍蝇就不敢叫了。”

    说谎,

    但陈老师并没有点破少年的这点小隐瞒。而且,在他身边就不叫了?

    “为什么你会用‘不敢叫’这个词?”

    胡楚用手扣着桌子边边,一会儿才开口:“就是觉得它不敢叫了,没有为什么。”

    很好,胡楚同学身上的阴气,果然不是对他本身没有任何影响的。至于他身上最能影响非人类的存在,那必然是他左手上的这道天地灵符了。

    可惜了,陈清淮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他现在的能力远还没到能将天地灵符掩盖的程度,否则他就试试收起来对少年有没有影响了。

    “除了在我身边,其他时候都会叫吗?那睡觉的时候呢?”破案了,难怪胡少年脸上的黑眼圈这么重,这搁谁谁也睡不香啊。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但胡楚还是点了点头:“恩,都会响,但如果我回到家里,晚上会不自觉地睡着。”

    他小的时候,拿自己做过实验,或者换句话说,街道办当时有想把他送去孤儿院生活,可他在院里根本睡不着,半夜还会偷溜出来回家睡觉,久而久之,街道办的人就不管他了,或者说是看他小孩子一个,可怜他没了亲人,所以不再勉强他。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呢?胡楚已经不记得了,这些年他能活下来努力读书学习已经费尽心力,哪里还有时间去关注这种东西啊。

    事实上在没遇到陈老师之前,胡楚一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必须和这些声音为伍了。

    “晚上会不自觉睡着吗?”

    陈老师的眼神闪了闪,按照少年的话来理解,九号楼和胡楚属于是“相辅相成”的一个关系,九号楼靠胡楚身上的阴气恢复血条,而胡楚则依赖九号楼的“地势”活下去,但事实真就如此吗?

    这世上,除了地缚灵和镇物,有谁会离不开一个地方呢?

    而且奇怪的是,似乎胡楚的情绪越低落阴暗,那些阴气就产出的越多。

    胡楚口中所谓的“怪声”,他怎么觉得更像是九号楼故弄玄虚搞出来欺骗小孩子的呢,目的就是让胡楚离不开这里,也让少年隔绝在正常人的圈子之外。

    陈清淮脑子里有一道灵光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抓住,只觉得时间越接近日落,少年身上的状态越古怪。

    “那你这几天军训没回来,会觉得不舒服吗?要不要再歇一会儿?”好歹现在,他还能当个人形耳塞来着。

    房间内师生问话,屋外的斜阳渐渐偏西,高长合在车里打盹醒来,就听到窗外有人敲了敲窗户,他摸索着按下车窗按钮,就看到张则灵一脸严肃地站在车边。

    “怎么了?出事了?”

    “不是,我只是发现,我们一叶障目了。”

    高长合揉了揉后脖颈,有些迷糊道:“什么一叶障目?”

    “那少年,真的是活人吗?”

    明明张则灵说话的语气非常温和,却叫高长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陈清淮,我们都只看到了胡楚身上的阴气,对不对?”如果可以,张则灵也不想去怀疑一个被迫害的少年,“但你师父说的三条可能,现在都被证实是不正确的,胡楚的生辰八字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而且陈清淮也说,他的体内并没有阴气,高处长,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们为什么会认为胡楚是人?

    因为胡楚能在阳光下走动,除了身带阴气这点,和普通活人是一样的,所以先入为主地认为少年是个活人。

    “你指的是,他身上没有人气?”高长合不禁想到了陈清淮,这人天生阎王命格,刚请符上身那会儿,浑身还冒着死气,但即便如此,也有丝丝缕缕的人气透出来。

    他忍不住揉了揉脑袋,只觉得热昏头了,居然连这么明显的BUG都没察觉到,可陈清淮是请符人,他今早探脉的时候,真的没有察觉吗?

    很显然,张则灵心里也有这种忧虑:“高处长,你很信任陈清淮吗?”

    “啊?嗯。”

    “我能知道理由吗?”

    “唔,大概是因为我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他却没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吧,如果你见过那时候的他,或许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模糊这个重点了。”

    陈清淮这个人,其实挺孤傲自我一人,以前没学会礼貌文明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选罡真人为了这个徒弟,在外面欠了不少人情债,都是这小子祸祸出来的。

    当然了,这些人情债后来也落到了陈鬼王头上,绝对是天道好轮回。

    但这人独归独,对于生命的珍重,是高长合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虔诚最珍视的。

    “张则灵,我猜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因为在他的概念里,能呼吸会说人话的存在,都配称之为人。”

    张则灵:……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九号楼再度蒙上了一层诡异,现在显然已经不是悠闲讨论的时候了。

    夏日的傍晚格外地悠长,天边通红的彩云挂了好久,最后一丝阳光才隐没在天边。

    而今日入夜后的九号楼,却出乎意料的平和。

    “陈老师,我突然有点困了。”

    事实上,胡楚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啪地一声倒在了桌上,这还真是说睡就睡啊。

    陈清淮确认胡楚并没有什么异常后,就忍不住观察起少年周身的阴气来。比白日里已经浓郁了许多,浓浓淡淡的,倒是很像泼墨山水画。

    最淡处,是四肢,而阴气最浓郁的地方,既不是脑袋,也不是心脏,而是——

    丹田。

    所谓气沉丹田,可少年体内明明什么气都没有,没有气,哪里来的“丹田”?可偏偏,阴气最集中的地方,就是在丹田。

    难道说,丹田除了内循环之外,还能有外部循环?

    “陈清淮,你在看什么?”

    “哇,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高长合揣着手道:“别人确实有可能吓死,你?不可能。”

    ……怎么的,他心脏强大还是他的不是了?

    陈清淮站起来,将少年提起来放到旁边的床上:“你们是准备探洞了吗?”

    “恩,你要跟我们一道去吗?”

    “不去,不过我有点小发现,不知道有没有用。”请符人能看到天地之气的事情,普通天师可能不知道,但面前这两个,估计一个都瞒不过。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丹田吗?你有没有摸过他的丹田?”

    陈老师一脸不赞同的表情:“我是正经有证的语文老师,怎么可以随便摸自己的学生?高处长,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

    正是这时,一直非常沉默的张少天师忽然开口:“其实理论上来讲,如果可以一直调动‘气’,人体内外循环都是可行的。”

    “真的假的?”

    “真不真,假不假,试一试就知道了。”

    陈老师看着昏睡的学生,以自己的能力护住一个人问题不大,立刻换了口风:“也行,我带他跟你们再走一趟。”

    反正最差的情况,就是跟昨晚上一样了。

    而事实上,他们这次下去,和昨晚上的情况几乎相差无几,同样是打阴气,同样是胡楚成为了阴气的“发电站”。

    唯一比昨晚有的优势,大概就是没了其他活人拖后腿了,高长合和张则灵两个人称得上火力全开,一副要将阴气打到枯竭、阴气发电站都供不上电那种。

    “姓陈的,怎么样?”

    陈清淮看了一眼少年的头顶,扬声道:“继续,已经稀了不少了。”

    如果用百分比来算,进度条已经下去三分之二了。

    随着阴气越来越少,潮气洞穴里的水汽越来越丰沛,几乎已经到了沾湿衣衫的程度,陈清淮掐了个干燥符丢在自己和胡楚身上,但没一会儿,衬衫又渐渐湿透。

    正是这时,少年头上最后一缕阴气拔地而起,像是熄灭的火堆扑腾出了最后一点余烟一样,他定睛看去,竟见少年的丹田处,躺着一枚黄玉。

    玉色油润,像是被人盘了百来年一样的油光发亮,一看就不是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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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29章

    电话

    《玉论》中有记载,

    “今青白者常有,黑色时有,而黄赤者绝无”,

    足见真正的黄玉非常之稀有。

    玄门一向有用玉作符箓的传统,玉的品级质地越好,越容易成符。而顶级的玉,甚至可以被用作镇物,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厌胜之物。

    玄学意义上来说,玉是经有天地灵气冲刷而成的天顽石,可克天地邪气,所以也经常有人拿着玉去庙里开光,开光的过程,其实就是激发玉中的能量。

    而眼前这块黄玉,显然不是世面上那些黄口料和黄沁料,它色黄如烈日,

    油脂丰润,更可贵的是,竟有婴儿拳头般大小。

    陈清淮为了刻符,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玉料,

    品相这么好的黄玉,放在博物馆里恐怕需要给配套三班倒的保安系统。

    毕竟真正的黄玉,

    在市面上已经绝种了,甚至现在很多玩玉的人,

    都认为黄玉只存在于传说中。

    好家伙,

    胡楚同学简直是行走的文物和钞票了。

    “姓陈的,

    好了没有!”

    陈清淮这才回过神来,

    比了个OK的手势,

    顺势伸手在少年的丹田之上拂了一下,一股微弱的气势立刻兴起,弹开了他的手。

    还挺有小脾气的。

    “嚯,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长合携着一身水汽而来:“你不是说你是个正经语文老师吗?”这就是传闻中的正经?

    “看不见就别瞎说,喏,替你开个眼!”

    一道红光一闪,高长合再定睛一瞧,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啊,难怪他们三个都看不出这少年的异样呢,原来是这东西啊。

    陈清淮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假和尚的情绪:“你认得这块黄玉?”

    “没有,水汽太大,你看错了。”

    “姓高的,你是把我当傻子看了?”

    倒也没有,就是顺嘴隐瞒来着,毕竟这算是禹城环境处的秘密来着。

    高长合也没想到,会在一个少年身上见着这找寻许久的东西,嘿,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忍不住扭头看向那边孤军奋战的张则灵,难道是天师府的人算到了什么,这才舍得下血本派鼎鼎大名的张少天师过来帮忙?

    “想什么呢,知道是什么事情,还不赶紧解决,我明天还要上课呢!”陈老师说完,又指向少年,“他也要上课。”

    高长合深深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少年:“恐怕,有些困难。”

    “怎么个困难法?”

    陈清淮话音刚落下,地上的少年居然醒了过来,眼睛一睁开,两人齐齐向后倒退了数十步,只见少年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竟变成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别过去!”

    陈清淮被人一把拉住,事实上他也没准备草率过去,但张则灵搁在他肩膀上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这是十八年前,景江河失窃的镇物黄冥玉。”

    镇物,果然是镇物,也只能是镇物。

    镇物可镇阴阳之气,当年陈清淮没有请符入体时,老头子替他延续生命,就是用的镇物,不过当然比不上眼前这一枚黄玉。

    “所以,是镇物活了?”

    “看样子,不是。”

    张则灵看向高长合:“你们环境处,应该有回收镇物的法器吧?”

    “有是有,但那东西死沉死沉的,我怎么可能一直揣在身上!”高处长盘了盘光秃秃的头顶,得亏他把这玩意儿剃掉了,不然准得掉一大把头发,“而且,他没了镇物,还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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