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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等醒来时傅县令还没起床,满宝眼珠子一转,立即去取了纸笔来写信。

    可能是得了教训,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书房里就只有她和白善宝,这才和他说,“傅二姐姐是真的很好,我和她说话可高兴了。唉,要不是每次进县城都要做好多事,真想和她从早上说到晚上去。”

    白善宝本来还想和满宝一样交个书友的,听她这么说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她比我们大这么多,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懂得很多呀,我说的好多话她都能听懂,她说的话,我也能听懂。”

    “你说的话我也都能听懂,难道我说的话你不能听懂吗?”

    白善宝很奇怪的看他,“能啊,但你只有一个人,现在加上傅二姐姐就有两个人了,如果你也能和傅二姐姐成为好朋友,那以后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玩了,谈论功课的时候也可以三个人了。”

    满宝嫌弃的皱了皱鼻子道:“白二太笨了,跟他讨论功课,好多他都不懂,很没有意思,还是跟你和傅二姐姐说有意思。”

    庄先生一直给俩人开小灶,私下教他们的书和白二他们的不一样,而就在端午前,庄先生已经通知俩人,以后他们跟周彬等人读一样的书。

    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或许是因为学堂里学生不多的原因,庄先生一天到晚的心思又都在学生上,所以很注重因材施教,有部分孩子的进程跟其他学生是不一样的。

    有满宝和白善宝这样进程快的,自然也有白二郎那样稍慢一些的。

    周彬是村长的大孙子,比白二郎早两年入学,功课进程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和白二郎讨论功课,白二郎当然跟不上他们了。

    虽然满宝的理由很充分,但白善宝依然觉得他们的学习小组没必要再多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远在县城,大家交流还都得写信。

    与其如此麻烦,有问题还不如去找周彬他们交流呢。

    见白善宝是真的不想交傅二小姐这个朋友,满宝也只能惋惜一下,打消了把他的信夹在她的信里的想法,然后开始提笔给傅二小姐写信。

    等傅县令醒来,才洗了脸喝了一口茶,满宝就蹬蹬蹬的跑来把信递给他,希望他能代她交给他二闺女。

    傅县令好奇的接过折成个方形的一叠信,问道:“怎么不用信封封起来?”

    “信封好贵的,反正又不远,也不是投递,用手拿着就好,我不介意的,傅二姐姐也不介意的。”

    傅县令:“……信封,很贵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叹息道:“贵啊,一封信封的花费足够我给傅二姐姐写十次信所用的稿纸了。”

    要不是她的用纸都是从商城里买的,她都舍不得这么勤的写信,书铺里的纸实在是太贵了。

    白善宝却在一旁道:“肯定不够,因为你写得太多了。”

    满宝哼哼道:“因为我有好多话和她说。”

    傅县令特别想知道她都写了啥,竟然能写这么厚厚地一沓,不不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年纪这么小,写这么多字不烦不累吗?

    要知道他儿子比她还大,每天让他写两张大字就跟要他的命一样。

    不过傅县令在人前还是很有节操的,虽然很想看,但他还是没看,将信收起来笑道:“放心,我会给她拿回去的。”

    下午他们主要是去看一看七里村地里的受灾情况,虽然夏日日头长,但也不能待得太晚,所以傅县令收拾收拾就跟大家去地里看庄稼的情况去了。

    这一次,不仅满宝和白善宝跟着,白老爷把躲在后院乘凉的白二郎也给拎了来。

    于是三个孩子顶着大太阳跟着一群大人往地里走,白二郎晒得脸都发红了,忍不住和俩人嘀咕,“为什么要我来,我又不懂种地。”

    满宝和白善宝都戴着草帽呢,就和大人们一起,见白二郎脸晒得通红,白善宝就劝他,“你还是戴帽子吧,小心中暑。”

    “不要,太难看了。”

    第219章

    打赌

    满宝就扑哧笑道:“你不戴,等晒黑了,更丑,戴草帽也就丑半天而已,晒黑可是要丑一辈子的。”

    白二郎就有些犹豫,但依然嘴硬,“你胡说,就晒小半天,怎么会黑?我经常和同学们顶着太阳出去玩,都没有很黑。”

    这个倒是真的,可是满宝挠了挠小脑袋,看着他晒得通红的脸,在他和科科之间还是选择相信科科。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跑出去玩儿,晒太阳晒得眼发晕,她以为自己是发烧了,结果科科却说她是中暑,而且晒得脸通红,第二天肯定会变黑,而且会越来越黑。

    晒红,就是脸黑的第二步骤。

    因为之后她的确黑了一点儿,所以她一直将这个结论记在心里,此时看着白二郎红通通的脸,她笃定道:“你明天一定会变黑的,不信打赌。”

    “赌什么?”

    满宝脱口而出,“赌你的十二生肖。”

    白善宝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预谋已久。

    之前持续下暴雨,白二郎的亲哥白大郎不得不避回村里,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回来十二个彩色泥塑,十二个生肖,惟妙惟肖,特别好看。

    别说满宝了,就是白善宝都羡慕不已,很想要一套。

    白二郎瞪眼,“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我的那一匣子的奇石给你。”

    白二郎犹豫了,纠结不已。

    白二郎喜欢收集好看的石头,很不巧,满宝和白善宝也喜欢。

    更不巧的是,白善宝有一双善于发现奇石的眼睛,而满宝不仅有这样的眼睛,她还有一众供她差遣的侄子侄女,一声令下,基本上七里村内外最好看的那些奇石都落在了她的手里。

    那些好看的石头是真的很好看,白二郎同样垂涎很久了。

    但要让他拿同样喜欢的生肖去交换,他却不是很乐意。

    他想了想道:“我拿其他的跟你赌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现在不喜欢你的其他玩具,就喜欢你的生肖。”

    “那我不赌完,我就赌两个,赌蛇和老鼠好啦。”这两个生肖是他最讨厌的,因为他怕它们,“你要是输了,你得给我两块好看的石头,我要自己选。”

    满宝道:“不行,你要选我的石头,那我也要选你的生肖,你既然选定了自己的生肖,那我也要选定我作赌的石头。”

    他选的一定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那她也要把她的石头排出一个顺序来,把最末尾的两块石头给他。

    白二郎知道争不过她,想了想便道:“行,不过我得先看过那两块石头,我觉得好看了我才赌。”

    “那一会儿你来我家看。”

    俩人一言为定,便一起拽着白善宝一起跑着去追前面的大人们。

    白善宝同情的看了一眼白二郎,觉得他完全是记吃不记打,他和满宝打赌了这么多次,哪一次赢过?

    竟然还不长教训。

    傅县令他们正站在一块田埂上,他弯腰去扯了一根稻穗,摸了摸空空的壳,再看稻禾上扒着的田螺及它大片的种子,忍不住叹气,“怎么不把这些都抓了?”

    这是周大谷家的田,大谷爹的腰几乎要弯到地上,“大人,几乎每一块田都是这样的,这块田被冲得太厉害了,现在水都还深着呢,我们家人口有限,已经顾不上这样的田了,基本上只能选择最好的一片重新施肥除虫。”

    傅县令虽然心底明白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但还是忍不住一再叹息,这是近河岸的田,可见之前是良田,可现在被水一冲,地里的肥料以及好的泥土都随着稻禾被冲走了。

    应当成片的绿油油水稻,现在是东一棵西一棵,有的难得成片,但也稀稀拉拉。

    这样的境况,别说等到秋收了,就是现在他都可以下定论,哪怕今天往下风调雨顺,这块前良田的收获也可以用颗粒可数来下结论了。

    最要紧的是,最肥沃的一层泥土被洪水带走,从今以后,这块良田就变成了薄田,想要再养回来,可能需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以前,傅县令是不懂稼轩之事,可他都当了六年的县令了,这些常识他还是有的。

    傅县令叹气,忍不住再叹气,举目看了一眼这一片惨淡的农田,扭头问村长,“村里情况较好一些的田地在哪里?”

    他觉得他得需要给自己找点儿快乐的事,不然再忧愁下去,他真的能愁死。

    村长便指了一个方向道:“那一片离河岸有些远,地势也有些高,情况略好些。”

    傅县令便和大家去看。

    那一片不是田,而是旱地,一部分近田的旱田种的是麦子,再往上则种着豆子。

    但此时,旱田里有水,麦子恹恹的。

    傅县令他们眼前站的这一块是村长家的,村长见县令眉头紧皱,就连忙道:“三天前便开了口子放水了,只是我们往下放水,上头也在往下放,所以到现在还没干。”

    麦田里还有一层水,足以没过脚背。

    和水稻不同,麦子较为耐旱,本来就是种在旱田里的。有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它会涝着,就跟人一样。

    傅县令点点头,顺着地势往上走,见上面的豆子勉强还可以,心情这才好了点儿。

    顺着地埂往前走,转过弯,眼前的麦苗绿油油的随风飘荡,风一吹,麦田便簌簌作响,一层又一层的向他们这边招摇。

    傅县令高兴得不得了,任谁看了那么久的情况不好的庄稼,突然看见一块好的都会高兴起来。

    他问,“这块地是谁家的?”

    老周头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他脚边的满宝便已经举手高声道:“我家的!”

    傅县令见她一脸骄傲,就笑问,“你家的麦子怎么长得这么好?”

    对于种地这种事情,满宝怎么可能知道?

    她立即扭头去看她爹。

    老周头低着头,悄悄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弯腰上前道:“回大人,我家这块地比别家的要高一点儿,所以水淹没那么严重。而且早在十六天前我们就在往外放水了(虽然用处不是很大,他这边放水,那边老天爷还在刷刷的往下落水),暴雨刚停,我们又多开了两道口子,让它水放得更快点儿,这几日太阳又出来了,所以一照它就好了。”

    傅县令就去捏了捏麦穗,眼睛微亮,“不错,虽不至于饱满,却比水稻好多了。

    至少能摸得出里头有麦。

    第220章

    愿望

    傅县令估了一下时间,“我记得往年都是差不多这时候就要开镰割麦子了吧?”

    “是,但之前太阳照得不够,我估摸这麦田还得一个月才能黄。”毕竟下了这么久的雨。

    傅县令点头,连连赞道:“不错,不错,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有成算,早早就在意田里的活儿,说不定收获时虽不至于丰收,但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艰难。

    众人:……

    老周头就憨笑道:“大人夸奖过了,其实村里勤奋的人不少的,我就占了一个儿子多的便宜。”

    六个儿子,四个儿媳,一个大闺女,加上他,一人负责一片,放水不过一会儿的事,不难,难的是把地里的虫给抓了。

    抓虫实在是太难了。

    稻田里抓虫和清理田螺就够难的了,但在麦田里捉虫就更难了。

    而他们家人多,就是满宝,之前每天一下学就往地里跑,不是拔草就是捉虫,所以他们家的庄稼情况才会比别家的好。

    不是胜在种地的技巧,也不是勤奋,而就是仗着人多的便利。

    傅县令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点了点头。

    他把村子周围的田地都巡视了一圈,然后还去看了白老爷的地。

    认真比较一番,其实白老爷的受损状况还在村民们之上,因为他良田多呀。

    以前,靠近河道的田是最好的,因为灌溉方便。

    水稻不耐旱,就因为近水,白老爷便更加用心些,肥多施,草除得最尽心,几年下来,田越养越好,可这一趟洪水,虽不至于所有的良田便薄田,但至少近两年来的经营都毁了。

    傅县令安慰白老爷一番,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开。

    满宝跟着凑热闹将他送到路口,挥手和他道别,“大人,一定要记得把我的信给傅二姐姐呀。”

    傅县令:不说他还真忘了。

    不过他能露出来吗?

    傅县令骑在马上,转回头来和她挥手,笑道:“不会忘的。”

    傅县令虽然有点儿好奇满宝信上写的是什么,怎么跟他二闺女就有这么多的话说?

    不过他和师爷有事要商量,所以便把信交给一个下人,让他送到后院去,自己与师爷去书房说话。

    “主公觉得那两个小娃娃的提议如何?”一进书房,师爷便开门见山的问。

    傅县令摸了摸胡子,含笑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因为咱剑南道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人。”

    师爷便知道傅县令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也忍不住一笑,轻声道:“是啊,魏大人嫉恶如仇,又公正廉明,若听闻巴西一带也受灾严重,他一定会来看一看的。”

    “不错,”傅县令看着他问,“可怎么让魏大人知道这一点呢?”

    这里面可操作的方法可太多了,首先一点,不能让人知道是他干的,不然传出去,不说那些灾后工作做得不好的其他县同僚,只绵州刺史那里他就得不了好。

    俩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半天,连晚食都是在书房里解决的,等到深夜,师爷才从县令家离开,

    他家住得也不远,就在县衙左近,出了后角门右拐就是。

    傅县令有些兴奋,睡不着,于是就背着手出去散步赏月。

    他住的是官方配的房子,就是县衙后面的宅院,并不是很大,但足够他们一家子居住了。

    所以出了书房,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孩子们住的小院外。

    都三更半夜了,还有一盏灯亮着,他眯起眼看了一会儿,看出那是二闺女的房间。

    他顿了一下,便朝那走去。

    屋里的傅文芸正捧着书看,但其实是在走神,她在想着满宝的信,听到敲门声时回神,这才发现时辰不早了。

    陪着她的丫鬟秋月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但她还是迅速惊醒,抹了抹脸后快速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傅县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傅县令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外问,“小姐还没睡?”

    秋月抖了一下,小声道:“小姐,小姐还在看书。”

    傅文芸也听到了父亲的声音,连忙放下书走过去。

    傅县令看到女儿还穿着外衣,显然是还没换衣服准备睡觉,这才背着手进屋,温声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在看什么书?”

    不等傅文芸回答,他自己走到书桌边拿起摊在桌子上的书,看到封面一愣,“《大学》?”

    他扭头看向女儿,问道:“怎么看这样的书?”

    傅文芸捏紧了衣角,鼓起勇气道:“满宝在看这本书,我便也想跟着看一看。”

    傅县令当然知道,因为今天他刚考校过他们的功课,可是……“你母亲不是说你在学琴吗,时间够用吗?”

    他可是知道的,女儿一天的练琴时间几乎就占了大半,而她还要学女红,时间够用?

    傅文芸便抬头看着父亲,有些激动的道:“父亲,我想继续读书,我也喜欢弹琴,但女儿觉得不必要这么多时间,您与母亲说一说,让我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读书好不好?”

    傅县令看着女儿好一会儿,坐到书桌后的椅子,半响才问,“为何想要读书呢?女孩子认了字,识了数便可以了,读书这么辛苦,你看你弟弟,每日让他读书就好似逼他做什么一样。”

    “弟弟或许不喜欢读书,可女儿很喜欢。”傅文芸道:“我觉得读书,尤其是读到从未读过的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我能从书上学到很多东西。父亲,满宝年纪比我还小,一年多以前,我和她说话,从来都是她问我说,她听得津津有味,但从去年中元之后,她可以和我一起讨论功课,说一些我从未听到的见闻,我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上话。而从今年开春开始,我们信中,便是她教我的多,我教她的少了,她看过很多我没看过的书,有时候她谈起来我都有些接不上话了。”

    傅文芸认真的看着父亲道:“父亲,我不想以后我的朋友说话我都听不懂,就像以前父亲和母亲说话,我都听不懂一样。我想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将来是我在选择朋友,而不是朋友选择是否与我再相交。”

    第221章

    恨铁不成钢

    傅县令问,“这是周满说的?”

    “不,这是我想的,但从书上学习未知的知识很快乐的话是她说的,我也觉得很快乐,尤其是读后还能与朋友讨论,那就更快乐了。”

    傅县令沉思,他不缺钱,供一个女儿读书当然没问题,可是,她十一岁了,再过三四年就要说亲,等及笄就可以准备出嫁了,她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此时花费这么多时间来读书……

    可转念又一想,周满能读,为什么他女儿不能读呢?

    而且他自己也很喜欢周满,曾经惋惜过她不是男孩不是吗?

    傅县令纠结不已,沉吟半天后道:“这事我和你母亲提一提。”

    女儿的教育他一直是交给妻子的,这样的事他肯定要问过她。

    虽然没有肯定的答复,但傅文芸还是高兴不已,连忙谢过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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