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宁大夫就好奇,“宫里都传遍了?”满宝点头,“陛下还亲自召见王族长问的呢。”
宁大夫这才没了顾忌,压低了声音道:“我从王家的下人那里听说,王太太他们这一房一共分去了近七成的财产呢,连族田都归了王荣。”
第1625章
诘问
满宝也立即精神起来,兴致勃勃的问,“这么多?王大人也愿意?”
宁大夫就笑道:“不愿也没办法呀,他们王氏的族长亲自主持的分家,王荣的爹是嫡长子,按照规矩,他们那一房本就要分七成的。”
“不过王大人也的确亏了,”宁大夫笑道:“长房的王老爷过了这么久,这十几年来一直是王大人当家,家里的产业几经增长,倒是都便宜了王大人。”
满宝则道:“有所失必有所得,王大人这些官途走得这么顺,难道没有用家里的产业经营?”
满宝已经不是小童了,她好歹也正在混官场呢,这会儿她年纪还小,也不想着升官,又是女子,所以没什么应酬。
但她在宫里看她的几个同僚,平时的应酬可是不小的。
在外面吃饭多贵呀,那点俸钱也就够上四五趟状元楼吧,何况还得养家呢。更别说人情往来的花销了,光靠俸禄是肯定不够的。
所以要说王绩全亏她是不信的。
“何况,若不是他当初有贪心,今日又怎么会有失去呢?”满宝道:“他大可以在他父亲去世后分家嘛,到时候经营的多少自然全算自己的。”
但他没有分家,而是带着寡嫂和两个侄子一起生活,要是照顾也就算了,但看今日闹成了这样,显然是没多少照顾的。
满宝和宁大夫对视一眼,暗道:果然大户人家和他们小户人家也没什么区别,也是会为分家产斗得眼红的。
果然,人嘛,都是一样的。
但娘亲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谁不是从无到一,从一累积到有的?人只要勤奋,守住了分到的田地,老天爷赏上三分脸,总不至于会饿死的。
太贪心了,老天爷也会看不过去,收回去一些东西的。
于是满宝回去后就对白善白二郎说了,“从王大人的经历看,我娘说的果然是对的。”
白善点头,问道:“你去给太子复命了吗?”
满宝道:“去了,但他忙呢,暂时没空见我,我等傍晚的时候再去一趟。”
她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问:“你说,太子要是问我要什么奖赏,我说我要自己管理自己的职田可以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不容易吧,职田是户部管着的,现在太子殿下主管的是吏部,问他,你还不如借刘焕的口去和刘尚书打探呢。”
满宝便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是在为她爹的事儿烦心,想了想后道:“算了,我替你和刘焕打听打听吧,不过要知道,得等到休沐以后了。”
满宝连连点头,“我等得的。”
太子一直到傍晚才见满宝,问了一下王荣的情况后便挥手让满宝离开了。
满宝忍不住悄悄和吴公公打探,“殿下是打算用王荣吗?”
吴公公就笑着低声道:“陛下发话了,既然王家本来就有一个恩荫的名额,那不如让王公子也进四门学里学上几年,能不能为朝廷效力就看他能不能过了大考和吏部的考试了。”
满宝琢磨出味儿来了,既然王荣要用到他爹留下的恩荫名额了,那现在正用着他爹名额的堂弟显然是用不了了。
这样一来,王大人的这一顿廷杖损失是很巨大呀,只不过王荣用大半条命换来的这些却未必值。
满宝道:“感觉还是命更重要。”
吴公公:……废话,当然是命更重要了。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而此时,王绩也才刚刚从两天前的分家中回过神来,没办法,今日王太太便让人来接收库房里分给他们那边的东西。
哪怕他心里再不能接受,他脸上也不得不笑着接受。
看着他们那边来搬东西,王绩转身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王老太太正在念佛,听到动静也没有睁开眼睛。
王绩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嬷嬷,示意她出去后才撩起袍子跪在了老太太身后,低着头认错,“母亲,儿子知错了,您能不能留下来让儿子尽孝?”
王老太太捏着佛珠的手一顿,睁开眼睛看着放在上面的佛像,半响后道:“荣儿和达儿还年轻,我也没有老到不能动弹的时候,我先去帮他们看顾几年,等以后我不能动弹了,自然要回来看你的,到时候你不嫌弃我这个做娘的就好。”
“母亲,荣儿那边还有大嫂子呢,您这些年一直安享晚年,怎能让你再操这些心呢?”王绩劝说道:“您就留下吧,大哥不在了,您总得让儿子尽孝。”
哪有儿子还在,母亲便去跟孙子过活的呢?
王老太太却很坚持,“我也很多年不回太原了,说到底,那才是我们的根儿,京城离太原也不远,以后逢年过节,你要是想我了就回去看看。”
“母亲!”
王老太太沉默了许久,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半响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不重,却也让王绩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王老太太抖着手放下,压低了声音喝道:“我回来三日了,你从没来告诉过我,你为何要对荣儿用廷杖。”
王绩连忙道:“母亲,儿子本只是想做做样子,他被人弹劾纵马踏青苗,这是重罪,我想着家里先罚了,朝上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先不论这事是真是假,且说罚人的法子有那么多,你让他跪祠堂,打他手心,哪怕是打他板子,抽他鞭子我也都认了,可那是廷杖,你还打了他三十杖,你不知道廷杖会死人吗?”
王老太太一把抓住他脖子上的衣裳,隐怒道:“他可是你大哥唯一的嫡子,你怎么忍心……”
“母亲!”
王老太太兀自道:“你平常偏心,但侄子不是儿子,因他们兄弟要依附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所以家是你媳妇管着的,你把达儿的名额转去给了勉儿,说达儿读书还行,大可以自己考上,为了大局考虑,家里多一个人入国子监更好,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默许了,就是你嫂子都没说什么,可你怎么能算计着荣儿的性命呢?”
“我没有,”王绩否认道:“母亲,那杖责看着厉害,但他只要好好养伤是不会有事的,您没听保和医馆的大夫说吗,他伤情恶化是因为喝了酒……”
王老太太忍不住狠狠的一巴掌挥在他脸上,“住口,我还没问你呢,谁许你剥了他的裤子杖刑的,那是对犯人的刑罚,他二十好几的人了,被当着下人脱裤子杖刑,你让他以后怎么见人?你,你就是存心要逼死他,你,你……”
王老太太捂住心口,眼睛圆睁,直直地往后倒下。
王绩吓了一大跳,立即上前扶住,“母亲,母亲,您别吓儿子呀,来人,快来人!”
第1626章
角力
满宝第二天去崇文馆修书时才知道王老太太中风病倒的消息,是萧院正告诉她的。
昨日王大人家的下人拿着帖子跑到了太医院请陈太医,陈太医去了以后没多久又来人请我,去了才知道老太太中风了。
满宝便关心的问,“那老太太怎么样了?”
不仅满宝,隔壁桌子修书的崇文馆编撰们也竖起了耳朵。
“问题不大,但也不小,以后行走怕是有些困难,嘴巴也有点儿斜,好在还算轻微,慢慢养着,不动气过个几年还是可能恢复的。”
满宝就好奇的压低了声音问:“老太太为什么会中风呀?”
萧院正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道:“听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但是摔,还是气的,太医们又不是傻子,一摸脉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们是太医,又不是言官,所以不能往外乱说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撑着下巴道:“王大人很危险呀。”
萧院正看她幸灾乐祸的模样,就伸手轻拍她的脑袋,“赶紧修你的书吧,你写好的《针学》赶紧检查完给书局送去,让他们雕印出来,殿下已经给各地去了文书,选定今年大考过后太医署便正式招考第一拨学生。”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道:“这个速度快,您放心,不出三天我就能检查一遍。”
萧院正实在不怎么放心,道:“你还是多检查几遍吧,我们是太医,这朝上的事儿与我们关系并不是很大,你别总是想着听别人的故事。”
满宝应下,“知道了。”
王家的事儿到这儿算告了一段落,朝堂上连针对太子和崇文馆的弹劾都少了许多。
实在是,王绩为这事付出的代价有点儿大,不仅分家了,老母亲还生病了。
要知道王绩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这时候他母亲若是有个什么,那就得丁忧。
丁忧后能不能起复却不一定了。
他要是王族长那样的性格,自然乐得轻松自在不当官儿,可他不是啊。
所以这会儿他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晃悠,更不敢要求老太太留下和他一起居住了。
王太太在考量过后,还是决定等王荣和老太太的病好以后就带着老太太回太原去。
王荣和王达兄弟俩则搬出王宅,另外找个宅子住下,在京城里读书,虽不曾正式宣布,但大家私底下都知道,他们兄弟俩这算是投了东宫门下。
太子就出了一个太医,没费多大劲儿就把这事儿消融,还从王氏那边收拢了两个人。
虽然王荣和王达将来未必有大成就,但那也是王氏的人,便是跑跑腿儿,或是给出些世家的消息,也足够太子回本了。
不,就算王荣和王达什么都不做,仅凭这一次太子收获的名望就足够了。
以前的太子多暴躁呀,现在却已经愿意派太医去给弹劾他的言官侄子看病了。
虽然同样闹了人言官一个没脸,但以太子以前的脾气性格,他肯定不会派出太医,反而会冷眼看着,等人一死,才好用死人和王绩博弈呢。
虽然这一次不少人依旧看出了太子不安好心,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太子越发仁慈了。
而对于君主来说,有仁慈之心是获得臣子认可的一大要素。就连很少参与政治斗争的王族长都开始认真的考虑起大晋的将来了。
他们王氏是否也要在这夺位之争中做一些倾向性的投资。
不少人都觉得王绩和世家这一次是亏惨了,杨侯爷也是这么想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忍不住谈兴,和儿子道:“王绩这一次被骂惨了,打人这种事儿,做做样子就行了,他想借这件事除掉长房嫡子,心思还是太恶毒了些。”
杨和书筷子微顿,蹙眉问:“父亲也赞同他们弹劾崇文馆不成?”
“我赞成做什么,些许小事罢了,我们是忠于陛下,不搞这些党争,”杨侯爷瞥了他一眼道:“何况你现在就在东宫,我针对崇文馆做什么?”
杨侯爷虽然不太喜欢太子,却对儿子很满意,他才不会去做影响儿子仕途的事儿呢。
杨和书听了就放心了,但他们杨氏同样是世家大族,最近陛下和太子与世家的关系有些紧张,所以他忍不住私下找了父亲叮嘱,“父亲,我们家和其他家不一样,他们参与进这样的事情中或还可带着家族全身而退,但我们杨氏不行。”
因为宫里有一位杨妃出自他们杨氏,五皇子也是我们杨氏的。
杨侯爷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点头道:“为父不傻,自然都明白。”
杨侯爷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杨氏这边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崔氏那边……”
他盯着杨和书道:“你媳妇最近和娘家走得近吗?”
杨和书道:“父亲,崔氏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她不会做有损我的事的。”
杨侯爷看了一眼儿子的脸,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杨和书脸色微僵,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时候想纠正也不可能了。
他摇了摇头,和父亲行礼后告退。
崔氏正扶着腰在屋里走路锻炼和散食,看到丈夫回来便笑着迎上去,“夫君要不要喝茶?”
杨和书露出笑容,握住她的手道:“不急,你身子怎么样了?”
“越发沉重了,稳婆算了日子,说是再过一月左右就可以生了。”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崔氏还是有些害怕的,此时手被握住,她就忍不住和杨和书提了自己想了许久的事,“我想着到时候请满宝来府里帮我看一看,她接生也很厉害的。”
杨和书便沉吟道:“只是她在宫里当差,怕是不好进出……”
见妻子轻皱眉头,杨和书便道:“此事交给我吧,回头我和殿下提一提,将她借出宫来。”
崔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既然是要借她,杨和书自然要提前问满宝一句,所以第二天进宫时就问了她一声,满宝想也不想便道:“好呀,我也许久不见杨夫人了,上次我给她摸胎位都挺正的,生产的问题应该不大。”
第1627章
没资格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时间过得更快的东西了,在满宝还没把《针学》检查完时,休沐日便到了。
然后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呼啦一下出宫放假回家了。
一回家,满宝就忍不住犯懒,于是就把已经检查过的一册医书交给白善,“你帮我检查一下错别字吧。”
白善不是很乐意,他课业也很多的好不好,而且他还和朋友们约好了出去玩呢。
“殷或的‘病’应该好了,我们还说去看看他呢,你这不是医书吗?要不干脆你把它们给你几个学生检查?”白善道:“不仅可以查错字,也可以查一下是否还有其他的错漏,你不是一直在教他们针灸吗?”
白二郎也不想他们大好的放假时光是在家里度过的,因此在一旁鼓动道:“就是呀,宫里的内侍和宫女都叫他们扎了一个遍儿,听说连侍卫都跑去找他们扎针了,应该学会了吧?”
满宝便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立即转身收拾东西,将她写的三本医册拿了两本,“走,找他们去。”
白善便跑回去给她拿帷帽,“等一会儿,我们顺便出门玩去。”
难得碰上闺女放假,还想和闺女亲近亲近的老周头过来时,满宝他们已经跑没影儿了。
郑辜和刘医女他们都在济世堂里坐堂学习,他们现在每天上午都会去一趟东宫,有时候没有问题,自己就可以把病症解决掉,有时候有问题,满宝偶尔会过去。
过去时就会给他们解惑,不过去时就把问题累积着,基本上只要不出现特殊情况,满宝都要往偏殿去一趟的。
反正都在东宫里,离得也不是特别的远,走上一刻钟就到了,就当是散步了。
满宝到时,郑辜和刘医女正一起占着满宝坐堂的诊室给人看病呢,才送走一个病人,后面就没人了。
相比其他大夫的门庭若市,他们俩的诊室就太冷清了。
满宝探着脑袋看了一会儿,问道:“我看你们写的脉案也没什么问题了,怎么找你们看病的人这么少?”
刘医女甚是羞愧,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郑辜脸也微红,小声的解释道:“他们觉得我们开的药方不是那么好。”
满宝一边翻他们的脉案和药方,一边道:“比不上才是对的,就是现在我也不敢说我开方就比丁大夫他们厉害的,慢慢来嘛。”
满宝道:“你们别的地方比不上,可以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呀,比如三娘,你是女子,肯定会有女病人更喜欢选择你来看病的。”
刘医女就看向郑辜,一脸的哀怨。
郑辜:……
他迟疑道:“那我以后多往外走走?把诊室让给你一人?”
满宝道:“你们真傻,轮着来就是了,而且你们现在也是有长处的,你们基本上每日都要进宫学的针灸不用留着干什么?一样的价钱,你们还附送针灸,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名声打出去就有人愿意来找你们看病了。”
明明是小小的人,偏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们现在还小呢,正是学本事的时候,所以别想着挣钱,针灸费的是针和人力,不费钱,所以可以可劲儿的造。”
郑辜和刘医女:……
俩人对视一眼后默默的点头应下了。
满宝提笔拿过治,根据他们的脉案重新开了方子,“你们可以对照着看一下,你们开的方子其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再要进步就得学会自己琢磨了。”
“不过当下这件事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们帮我检查一下这两本医册可有错漏之处。
俩人看到医册上大大的《针学》二字,吓了一跳,“师父,我们能检查这个?”
“有什么不能的,这里头的东西你们都学过了的,要是有遇上不解的,更好了,回头记下来我给你们讲解,对了,还得检查错别字,回头要雕印的。”
针学也是从最基本的医理知识开始的,第一学年基本上都在学习穴位和一些基础的医理知识,之后才是具体的针法学习。
这些基础的东西如果郑辜和刘医女都不知道的话,那是得重新的好好学一学了。
满宝将重任交出去,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和白善他们一块儿去玩了。
这会儿天慢慢的没那么热了,虽然今年京城附近几座城都干旱,但并没有影响街上依旧有许多的摊贩和游人。
几人约好了一起在书铺里见面,殷或因为一直病假在家,所以没什么忙的,一早便在书铺里等着了。
满宝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经翻了半本书了。
隐约听见他们的声音,他就将书放回书架上,然后和长寿一起出去。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色,惋惜道:“你请了病假,也没见你胖嘛,难道这八天里你没有吃好吃的吗?”
殷或:“……没有,反而因为突然不上学了,还有些不习惯。”
满宝三人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问道:“刘焕怎么还不来?”
殷或就指了书铺对面的茶楼道:“我们上那儿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