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满宝心里知道,就跟她娘以前一样,连走路可能都要扶着墙才走得稳当。满宝吃了一口馒头后道:“她是新症,不是沉疴,配以针灸,三个月就差不多了。”
“可周太医的针灸之术不是谁都有的,离开京城,怕是没人能用针灸治他。”至于住在京城周满会不会治,他没有表示疑问。
全太医院都知道,周满虽不好欺负,但却很有医者仁心,遇到这样的病人,她肯定会给予方便的。
满宝也点头,然后看向那边热热闹闹的学生,叹息道:“所以得赶紧把他们教出来,到时候送到各地医署去,这样的病症也就不用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来找一个人了。”
众太医:……所以你就要把看家的本事教给这么多人吗?
有太医心中一动,斟酌的道:“不知可否请教一下周太医所用的针法?”
满宝点头道:“没问题呀,回头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太医们就高兴起来,既然她这么大方,其他人也不吝啬,干脆道:“用完午食我们不如出去走一走,也看看周太医的那个病人,于补气血上,我有些心得,说不得我手上的方子更适合她。”
满宝求之不得,立即应下,还加快了吃饭的节奏。
帐子里的病人才吃了药躺下帘子就被撩开,然后留个身着官服的太医就呼啦啦的进来。
满宝走在了最前面,和局促站着的汉子点了点头,“我带其他太医来看看。”
然后扭头对同僚们道:“她还有些受寒,好在不重,我给她开了药驱寒,但要注意不能吹风,不然要出事的。”
太医们表示理解,现在正是她最需要的时候,此时出门很容易邪风入体,一旦感染风寒,那就是有去无回的节奏,说起来也是她的运气好,被人一路抬着进京竟然没得风寒,也是神奇。
五位太医一一上前摸了摸脉,低声讨论了一下后开出两个药方来给周满,“这一张药方他们可能用不着,但这一张不错,周太医看一看。”
满宝便和他们辨了一下,发现还真是,他们有四味药组得比她好多了。
于是满宝在心里演算了一下,立即决定换药方。
他们全都看过,满宝便将他们送出帐子,这才带着石修和刘三娘回身问妇人的丈夫,“你们决定好了吗?”
汉子本来已经决定回家治了,因为这一次出门凑的钱实在不多,要是留在京城,可能连半个月的药都买不了,但如果回乡,拿着药方回去,到时候再和亲戚们借一些,应该可以喝够四个月的药。
可他看到周满竟然领着这么多太医来看他妻子,心底的那点儿不甘又冒了出来,他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没什么声息的妻子,最后咬咬牙道:“周太医,我们留下。”
他弟弟们吃了一惊,“大哥?”
他道:“总不能让你们嫂子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吧,你们先回去,我和你们嫂子留下,等三个月后你们再来接我们。”
满宝:“……到时候找个商队搭上就好,你再帮人干点儿活,到凤州花不了多少钱的,至少比你兄弟来京城接上你们再回去要省钱。”
她见妇人躺在床上静静的落泪,就和他们道:“凡事往好处想,你们把人治好,以后她总能干活儿操持家务,不然只治到躺在床上,你们还得养她一辈子,难道她好起来赚到的钱还不比这三个月的花销多吗?”
本来有些意见的弟弟们闻言沉思了起来。
第2028章
帮助
满宝点到即止,转身道:“既然你决定了就随我来拿药方吧。”
满宝给他开药,道:“她得扎针,先连着扎五天,这四天每日午后,太阳最大的时候,你们把人抬过来,不用排队,直接进帐子,我会抽空给他们扎针。”
“不过你们得找个住的地方,必须保暖,她不能吹风,也不能受寒,像之前你想的那样住在城隍庙里或是直接住在客栈的柴房里肯定不行。”满宝道:“找个住的地方吧。”
汉子便一脸为难起来,但迟疑过后要是咬牙点头了。
满宝就笑了笑,扯出另一张纸来道:“这张药方是我们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一起辨症出来的,比我之前开的还要好,你们要是谨遵医嘱,保养得好,可能用不到三个月就治好了。”
她将手上才写好的纸递给他,道:“这是我家饭馆的地址,我知道你们初来京城不熟,你们循着去饭馆里找我五哥,让他帮忙给你们找个地方,三个月呢,最好是租个房间,我知道你们吃药吃饭都要花钱,我会拜托我五哥给你们找点儿活干,不一定有,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还没想过要在京城找活儿干的几人瞬间打开了一个世界的大门,愣愣的道:“我,我们还能在京城干活儿?”
满宝道:“为什么不能?”
扛包之类的活儿,刚到京城的时候她四哥五哥他们也都做过的,加上现在周四郎做生意,和外城的一些商行商队来往多了,找这种扛包的活儿还是不难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立即咧开嘴笑,“回大人,我姓罗,家里排行老大,我,我的名字不好听,您叫我罗大郎就好。”
满宝点了点头,挥手道:“你们去吧。”
罗大郎则捏着纸没动,他涨红了脸道:“大人,我,我不认字,这地址……”
满宝便笑道:“我家的饭馆在外城荣和街上,就叫周记饭馆,要是记不住可以拿着纸问旁边店铺的人,他们会给你指路的。”
路上走的人不一定柿子,但店铺里的掌柜是一定会识字的,问他们总没错。
罗大郎听闻,立即应下,小心的折了纸后塞进怀里先去抓药。
满宝给他们配了三服药,他付钱取了药后就把妻子又抱到了木板上,然后和弟弟们抬起木板就往外城去。
满宝忙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大家才能挂出牌子收工,学生和差役们将桌椅板凳等往太医署里搬,刘太医伸了一下腰,又伸手揉了一下,叹气道:“老了,老了,赶不上你们了。”
大家笑了笑,纷纷加入“老了,老了”行列,满宝默默的没说话。
方太医就提议道:“这会儿回去也要过饭口了,要不我们去陈记吃个羊肉汤?”
“这个不错吹了一天的寒风是要吃点热乎的。”
满宝更默了,她收好了药箱,叹息一声后和众人告别,“刘太医,萧太医,我先回宫了。”
众太医就笑眯眯的和她作别,“回吧,回吧,一会儿天黑宫门要关了。”
刘太医还跟她招呼了一声,“今晚是郑太医值守,你警醒些,要是有事可能会去请你。”
因为义诊,郑太医都要独自值守夜班了,他是下午回去补眠后轮上的。
明天是萧太医值守白班,晚上则是方太医值守。
满宝轮到的是最后一天的夜班,那天只来半天。
满宝叹息着上车回宫。
等她从宫门口走回到崇文馆时天都要黑了,白善还在看书,书楼里点着灯,满宝一回到就有内侍来禀报,“公子,周小大人回来了。”
白善从书中抬起头来,缓了一下才起身将书收了,把灯熄灭后和内侍出去。
满宝提着药箱晃悠悠的过来,白善拿着书等在那里,见状忍不住笑,“不饿?”
满宝晃悠悠的走过来,“饿过头,现在没什么感觉了,觉着这会儿宫里安静也挺不错的。”
白善拉了一下她的手,捏了捏,“冻成这样还有心赏景?”
白善接过她手里的药箱,拉了她走,“走吧,我让人去厨房拿了点儿东西给你炖着了,你的饭菜都还在炉子上热着,先吃过东西再回屋。”
满宝就跟他去了他们的院子。
和她住的院子的安静不同这里落锁之前都是热闹的。
灯火通明,大部分房间门都开着,大家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满宝他们进门时,正中的那个房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正哄堂大笑起来,还有人激动的拍着床板大乐。
赵六郎仰天大笑的时候瞥见周满进来,他就哟的一声,胆大包天的吹起口哨来。
满宝一听就叹气,扭头问白善,“你吹响了吗?”
白善脸微黑,“没有。”
满宝看了屋里的赵六郎一眼,道:“不知道他吹哨的技巧和六哥的一样不。”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学会。
大家正等着周满羞恼,结果周满只往屋里看了一眼就走了,赵六郎挑眉,扭头问同伴们:“她竟然没冲进来揍我?”
“你贱不贱呐,明知道她不能惹还惹她。”
满宝跟着白善进屋,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香味,然后才看到坐在桌子前的白二郎和殷或等人。
一看到俩人进来,白二郎立即丢下手中的书“你总算是回来了,可不知道我们受了多少折磨。”
“受什么折磨了?”
白二郎道:“你闻。”
满宝早闻到了,屋角放着三个炉子,每个炉子上都有一个瓮,其中一个小声的咕噜咕噜冒着,香气不断的从那里飘出来。
满宝上前蹲下,用布裹着掀开盖子,她不由惊喜,“哪里来的排骨和莲藕?”
白善笑道:“用钱和厨房买的。”
在宫里,只要有钱,大部分东西都是可以买得到的。
封宗平他们几个也放下了书,和她道:“吃过晚食,白善见你还不回来就让人去厨房里买了一瓮,厨房那边不仅把肉砍好,莲藕切好,配的料也都给放好了,加上水就能熬。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给你吃顿热的,就和我们借了炉子,你的饭菜一直热着,这个炉子则一直炖着,我们在这儿闻着这味儿实在煎熬。”
第2029章
察言观色
一桌子人围在一起吃东西,满宝便问封宗平几人,“你们怎么不去书楼看书?”
觉得这儿的味道太好闻,可以去书楼嘛,白善不就去了?
白二郎接口道:“太冷了,而且你当他真是认真读书去的?他是去前面等你呢。”
白善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这是夜宵了吧?少吃些。”
满宝立即点头,“吃多了肥胖,你想想恭王。”
白二郎就觉得才盛的莲藕排骨汤不是那么的香了。
白善扭头问她,“你今日义诊怎么样?”
“还行,来的人挺多的,就是有好几个重症,所以诊断得慢了一些。”知道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带着学生义诊,大家自动忽视后面的“学生”二字,便是富贵人家,平时请不到太医的,家中有病人的也会来看一看,所以人就特别多。
重症的病人也特别多,不说满宝今天就看了两个用木板抬来的,其他太医也看了好几个重症病人,尤其是萧太医和刘太医,俩人今天接的重症病人一起就是五个。
毕竟一个是前院正,一个是现代理院正,医术是太医院里公认的最好。
说起病人满宝就想起罗大郎,她简单的提了一下罗大郎夫妻的情况,然后道:“我托五哥给他们找找活儿干,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应该可以吧,”白善道:“现在五哥在那一块也挺熟的了。”
周五郎还没给他们找活儿,倒是给他们找了一个住处。
外城有很多院子是专门做租赁的,以罗大郎他们的情况,找个院子租下两间房要比住客栈要便宜许多。
所以周五郎看到满宝的纸条后,他便带着他们走街串巷,最后选定了一个院子。
但罗大郎他们没有定两个房间,而是看到隔壁一间房里住了有十个人后便也只定了一间房。
出门在外,钱能省就省。
第二天中午,他熬了药给妻子喂下后就和兄弟们又一起把人抬到了太医署去。
满宝趁着吃饭的功夫给她扎针,今天她又收治了一个重症病人,也是病得起不来身,只能抬着来的人。
所以帐子里新添了一张木板床,因为户部小气,所以连个帘子都没有,好在都是妇人,倒不用特别拘谨。
躺在另一边床上的妇人有些嫌弃她身上的被子,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有虱子吧?”
从对方身上盖的被子便可以看得出家境,罗大娘子微微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不让落到她那边太多。
罗大娘子都听到了,正在低声教着刘三娘怎么扎针的满宝当然也听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然后道:“这个天是不会有虱子的,放心。”
妇人闻言略微有些尴尬,她年纪比较大,家中孙女都比周满大了,所以被她回了一句,她有些羞恼和不满,但因为她是太医,她不敢说什么,只是暗暗看了罗大娘子一眼。
满宝叮嘱完了刘三娘,便上前站在俩人之间,不巧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对刘三娘略微点头道:“来吧,你来试试看。”
“是。”刘三娘上前解开罗大娘子的衣裳,捏着针按照师父教的针法行针,满宝在一旁不时的指点一下,“行针的效果和行针的顺畅也很有关系,并不是扎对了穴位,捻针正确就可以了,气在穴中,你若行政顺畅,那气流转起来也顺畅,所以一定要流畅,不可凝滞……”
这都是一开始就学过的,满宝此时不过是再强调一句。
师徒二人一个教一个学,时间倒是过得很快,等罗大娘子行针结束,俩人就帮她把衣服穿好,然后将罗大郎叫进来,“可以了,把人带回去吧,注意保暖,按时吃药,在吃的什么不要太简省,可以买些肉回来熬了肉粥给她吃,不然吃鸡蛋也可以。”
她道:“吃药重要,但吃食也很重要,食材用得了,不仅可以强身治病,还不会有毒性,所以你得让她吃好。”
罗大郎认真的听着,然后连连点头,他谢过周满后便将人抬了出去。
满宝送走他们,转过身带着刘三娘去看新收治进来的病人,她是中风偏瘫,但只是左半边身子没多少知觉了,说话还是没多少影响的。
满宝觉得这个病例好,而且男女都通用,于是扭头对刘三娘道:“去把石修叫进来一起学,还有周立如他们,让他们进来学习。”
刘三娘应下,于是出去,不一会儿就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老妇人:……
刚才在外面石修已经摸过她的脉,所以这会儿满宝并没有让他继续切脉,而是拿起她的左手,松开,道:“看到了吗,左手无力,一松开就落在了床板上,判断它是否可以恢复的还有一个更准确的方法……”
老妇人张了张嘴巴,脸皮涨得通红,满宝就是大夫,察言观色是第一,见状立即停下教学,温声安抚她道:“老太太别急,他们就是来看看您……”
老妇人忍不住怒道:“那刚才给那产妇治病的时候怎么不进来看?”
满宝笑道:“那是扎针了,这里面有男学生,病人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求,老太太现在还只是问诊,一会儿扎针的时候男学生也是要出去的。”
她道:“您放心,他们不会唐突了您的。”
一个学生忍不住嘀咕,“这场义诊本就是为了给我等学习才办的,看都不给看,学习什么?”
老妇人听闻,气得鼻子冒火,张嘴就要骂,满宝已经连忙致歉道:“学生不懂事,是我等先生之过,我们回去就罚他,老太太别生气。”
但老妇人还是噼里啪啦的骂了出来。
满宝就叹息一声,不再劝解,任由她骂,等她骂完了才又道了一个歉,然后领着学生们呼啦啦的出来,让病人家属进去陪同。
她将这些学生领进太医署,直接站在边上说话,“石修,你来说一说。”
石修:“……我,我们不应该口出不逊,惹怒病人。”
“这话是没错,不过我问的是病人的病情,刚才她骂人的时候你们没看她的脸色吗?她的左手指还抖动了一下。”
众学生:……所以老师是让他们在骂声中看病吗?
满宝微微皱眉,看向刘三娘,“你来说。”
第2030章
拒绝
刘三娘跟着满宝的时间长,习惯了她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这时候也有点儿愣,然后想了想后道:“她脸色红胀,似乎是极生气,骂人反而更好,这样将怒气发散出来,总比郁结于胸要好。”
不然怒气积累多了,只怕另半边身子也要瘫了。
满宝微微点头,开始教他们何为察言观色,还有五脏调理之法。
等里面的病人脾气发得差不多了,满宝这才带着石修和刘三娘进去,将其他人留在了外面。
病人家属一脸抱歉的样子,满宝只对他们点点头便继续给老妇人诊断起来,等考校完石修和刘三娘,满宝这才定下针法,然后让石修出去,亲自指点刘三娘扎针。
老妇人见是刘三娘扎针,有些不情愿,“周太医不亲自扎吗?”
满宝笑着安抚她道:“都是一样的,我就在边上看着,您放心,她扎的和我扎的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您是老师,她是学生,您是太医,她不过是个医助而已。”
满宝道:“只有她没动过的针法我才会亲自动手,您现在要用的这套针法她以前用过的。”
妇人便道:“可学生和先生到底还是有些差别的。”
满宝便皱了皱眉,顿了一下还是伸手从刘三娘手里接过针,“我给您试试看。”
满宝一边扎针一边给刘三娘讲解,等扎完针,满宝便给她开了一张药方让她家里去抓药。
老妇人见满宝转身出去开方许久都不再回来,不由用右手拍了拍床叫人,在外伺候的丫头立即进来,躬身道:“老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周太医呢?”
“周太医在看病呢。”话音才落,老妇人的儿子也进来了,一边让人将人抬出去一边高兴的道:“娘,药已经抓好了,周太医说只要好好吃药就有好转的可能。”
“你没请周太医以后去家里扎针吗?”
她儿子一愣,然后有些尴尬的道:“娘,她是太医,又住在宫里,不好请的。”
“那你请过了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请过,老妇人有些生气,“你都没请过怎么知道请不到?今天来扎针的那个妇人你没看到吗?她昨天已经来过了,周太医都愿意再替她扎针,你怎么会请不到她?多给些钱就是了。”
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