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向铭学执壶给他倒了一杯酒,不等他问便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是想求取立君的。”周四郎:……我把你当兄弟,结果你想当我侄女婿?
但是……
周四郎认真的看了看向铭学,说真的,和他进出草原两趟,这门亲事他私心里还是很赞同的,不然也不会明贬实褒的在二哥二嫂面前夸了向铭学一顿。
可是,他也不能坑侄女,于是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问,“你喜欢我侄女?”
向铭学毫不避讳的点头,他顿了顿后解释道:“其实我以前是真的当立君是侄女的。毕竟从周太医那里算,我的确是长她一辈。”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心思不纯的。
因为周满的关系,向铭学也一直和周四郎他们几个同辈相称,但去年他们一起进入草原,为示亲近,周四郎让侄子叫他叔,周立君也要跟着叫时他才觉得别扭。
他见过的人多,但像周立君这么能干的女孩儿,也只有一个周满而已。
但周立君的能干和周满还不一样,周满就好似他们一样,她是被当做士子一样培养的,所以她聪明能干却总能让人忽视掉她的性别,当做同类一样相交。
周立君却不是,他能从她身上看到女子的坚韧,当下女子所受的束缚和偏见她都有,而且他感受得到,她自己也在努力的挣脱这些束缚。
而周满不一样,她看得太开,太过随性,从不将这些放在心间,也就不受此痛苦,但这世间有几人可以如此?
只怕是只她一个而已。
而像周立君一样的女子一样少,一开始向铭学是怜惜,觉得这小姑娘既聪明又坚韧,还肯吃苦,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子都强。
后来一起进入草原两个多月,抬头见,低头也见,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便忍不住多看了些。
其实向铭学犹豫的,主要是不太好提。
正如周四郎所说,他比她大好几岁呢,而且还和她差着辈分,哪怕他们两家不是亲戚,但有和周满的那份交情在前,俩人也不是很适合。
可今日听到她和周立威说的那番话,他就没忍住出手。
回来的路上他都想好了,“她要是愿意嫁给我,我以后必让她顺心畅意,不会约束她困于后宅。”
周四郎当然也知道二侄女的野心和能力,认真算起来,周立君做生意的能力可一点儿不比他弱,去年和她走的这一趟,家里赚的钱就是前年的三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一路上进货出货,不断的买进卖出挣的。
他盯着向铭学问,“你说真的?成亲以后你还愿意让她出门做生意,甚至和我们一起去草原?”
向铭学点头,“只要她想去。”
周四郎一听,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后问,“那你介不介意她嫁人以后还帮着娘家打理生意?”
向铭学:……
他盯着周四郎看,俩人互相对视了老半响,最后向铭学道:“周四哥,你就不怕她把娘家的钱都搂到夫家去?”
周四郎就挥手道:“这个你放心,到时候肯定要定契的,而且这里头也有她的一份,都有账本呢,再说了,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最后一句话很像是临时添上去的。
向铭学想了想道:“这个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周四郎就兴奋起来,手隔着一张桌子拍向他的肩膀,欣慰的道:“好兄弟,不枉我在二哥二嫂面前夸了你一顿。”
他乐陶陶的道:“我们两家要是真结亲了,生意大可以放在一起做,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在草原上开出一条商路来。”
很多进草原的大商号都有自己固定合作的部落,每次都约定好交易的时间,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商路了。
向铭学摇头轻笑道:“恐怕不行。”
他道:“我不能科举,但我的儿子可以,所以我没想把生意做得太大,周四哥的再走两趟也该考虑着把一些利益让给手下的人,以抵工钱,这样朝廷要是查起来,那也是你们这么多人合伙跑些腿儿而已,加上你们家地不少,应该不至于变了户籍。”
周四郎:“朝廷又没限制商户科举。”
向铭学自己当初就考进了府学读书,是奔着考官去的,自然知道,他道:“虽未限制,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寒门、士族和世家子弟出仕时都不一样,更不要说商户之子了,商籍出来的官员,少有能上三品的,五品的都不多。”
基本上和宰相这个位置绝缘了。
所以向铭学是不会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被这样歧视的。
周四郎还懵懂,门外的周立君却怔住了。
第2043章
生病
她是找了借口把母亲支走,想要来亲自问一问向铭学的意思的,坐以待毙总不是她的风格,这种事儿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却没想到正好听到这一番话。
周立君若有所思起来。
屋里的向铭学抬起头来看向门外,周四郎就扭头回去看,没看见门外有什么,问道:“怎么了?”
向铭学听到门墙后的人转身似乎离开了,他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周四郎从向铭学这里离开,哼着歌要回自个的屋子时,经过中堂,就见昏暗的夜色下甬道边站了个影影绰绰的人。
喝了不少酒,正有些迷糊的周四郎脚一软,见那人影似乎转向他朝他走来,他立即叫道:“那,那,那什么,你别过来。”
人影就一顿,周四郎剧跳的心脏好了点儿,立即叫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家是新搬进来的,你要想报仇找以前的主人去……”
“四叔!”人影往前一步,掐着腰道:“你乱嚷些什么呢?”
周四郎后背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就凉了,他上前两步,还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站在墙边的人,他大呼出一口气,气恼道:“你站在这儿怎么也不打灯笼,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吗?”
周立君:“……爷爷和奶奶不给点灯,说费钱,你没看我们家这边的灯笼今晚上就一盏都没点吗?”
周四郎抬头一看,还真是,以前灯笼都要点一下,等人都回了各自的屋里才会去熄灭的。
周立君道:“而且这有什么吓人的,以前半夜我们还走村里呢,路过坟头都没见你害怕?”
“你知道什么,那时候人多,还大多是男子,阳气重当然不怕的,”周四郎道:“这种大宅子,不都说会有许多人横死在这里面吗?那怨气指不定多深呢。”
周立君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过夜色黑,周四郎可能没看到,她只能出声道:“四叔,这种话以后你就是在家里人面前也不要说的,这宅子以前是太子的,传出去外人要怎么想?”
周四郎应了一声,“我这不是被你吓着了吗?你看我以前有说过这种话吗?”
因为喝酒又受了惊吓,他觉得这会儿头有点儿晕,于是转着脑袋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块大石头的……”
周立君就给他指了位置,于是叔侄两个坐在了大石头上。
周四郎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好受多了,问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周立君问道:“向公子是什么意思?”
都不叫向大哥了。
周四郎也不隐瞒,将今天晚上向铭学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和她说了一遍,他还是很看好这门亲事的,道:“我知道你脾气,你要是嫁回村里,那也太委屈了。你自己上过学,识字,知道算账,挣钱的手段也不缺,村里谁配得上你?”
“可要是嫁在城里,家世和你的能力配得上的人家,怕是也不愿意让你插手外头的生意,”他道:“年纪跟你相仿的青年,家中父母肯定正当壮年,外头的事儿肯定还能再做二三十年呢,别说你,连人家的亲儿子都未必能做主外头的事儿,家里再有几个兄弟的,为了钱财,糟心事儿不知道多少呢。”
周四郎道:“这种事儿,你常走后宅,肯定比我更清楚的。”
周立君沉默不语,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说亲的原因。
她是小姑的侄女,而且能干的名声在外,其实这一二年来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和家里打听过的。
甚至太医院里的几位太医都和小姑提过一嘴,但她一直不松口,就是因为这点儿。
嫁了人以后,她基本上就是伺候公婆和丈夫,没什么事儿做了。
听着比在村里种地轻松多了,似乎也比现在轻快,但她就是不喜欢。
她觉得拿着自己的钱去挣出更多的钱来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
周四郎道:“这世上肯让你如现在一样自由的夫家不多,向铭学他不仅肯,我们还知根知底,人品相貌也都不差,所以我才觉得好。”
周立君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后道:“我得想一想。”
“想吧,”周四郎从石头上起身,扶着腰道:“反正也不要你立时就应,等满宝出宫你问问她的意思就行,对了,她后天出宫吧?”
周立君应了一声“是”。
满宝是一大早出宫的,老周家的人只要不出去干活儿的都在前院里等着,周二郎和冯氏许久不见她了,所以一见面就高兴的迎上去。
他们想着一会儿就提一下周立君的事儿,结果满宝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扭过头去盯着周四郎看,“四哥,你病了?”
周四郎一脸莫名,“没有呀。”
大家转头看去,除了觉得他有些不精神外没什么不对,周大郎就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又跑出去喝酒了?”
“没有,”周四郎道:“我又不是很喜欢喝酒,昨晚我在家呢。”
满宝则上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皱眉道:“就是病了。”
方氏立即也伸手摸了一下,惊道:“怎么这么烫,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周四郎自己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一点儿烫,但也没摸出就是发热了。
他道:“倒没觉得哪儿难受。”
满宝却已经摸了他的脉,眉头忍不住紧紧皱起来。
白善上前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后问,“喉咙不疼吗?”
“那是因为前儿我喝酒了……”
满宝就瞪了他一眼道:“不仅是喝酒,你还着凉了,我给你扎针开药吧。”
于是周四郎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灌了一肚子的药,不过他也没觉得多难受,中午在二哥二嫂的示意下去和满宝商量了一下向铭学和周立君的事儿。
满宝惊讶不已,“向大哥喜欢立君?那立君喜欢他吗?”
周四郎道:“昨天她跟我说她觉得不错。”
满宝一脸怀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昨天向铭学去找她说话了的,分开后她就跟我说的向家不错,不信你去问她。”
满宝转身就去问周立君。
第2044章
劳累
周立君道:“他很有诚意,然后我觉着他很不错,不仅是人品相貌还是才学,小姑,他说我们家得把生意分一些出去给三子哥他们了,这样分股代工,可以不被列为商籍。”
满宝点头:“是呀,我正要和你们说呢,等这次你们再出草原就开始,这个怎么了?”
“我觉得他很有见识,”周立君认真的道:“他又那么聪明和厉害,仔细想想,嫁到他家好似还是我高攀了呢。”
满宝就笑道:“才不是高攀呢,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了,我们家可是很多人的。”
满宝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以后岂不是也要叫我小姑了?”
周立君难得的红了脸,“小姑,八字还没一撇呢。”
满宝就挥手道:“他有心,你乐意,还有什么不成的?”
两家的家世都没有问题,向铭学现在的生意大半都和周家的重合在一起,所以只要俩人愿意,周家这边是不会反对的。
而向家并没有别的长辈,向铭学自己就可以做主。
果然,下午的时候冯氏就找了个空问满宝向铭学的身体状况,“听说他以前被益州王抓去受了很严重的伤。”
满宝笑道:“虽留下了一些暗伤,刮风下雨湿气重的时候会难受,但只要注意调理与寿命上无碍。”
又道:“倒是他脚上的上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比如长时间骑马,奔跑和走路等。”
冯氏放下心来,“我看他现在出行都是坐车,他们家也不像是缺钱的人,这一点儿倒是不用忧心。”
冯氏还是没忍住问,“小姑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满宝想了想后道:“只要立君喜欢还是很不错的,向大哥除了不能出仕,家中没有长辈和兄弟外没别的缺点了。”
周家气氛融洽,又有钱氏和老周头在上,所以一直体现的是兄弟多的好处,满宝自然觉得兄弟姐妹多是好处。
但冯氏知道,对于嫁进去的媳妇来说,兄弟姐妹多却更意味着麻烦事多。
就是在老周家,妯娌几个之间也并不是一点儿意见没有的。
轮到谁洗碗的时候碗更多了,甚至做菜的时候谁用的油多油少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念叨两句。
所以她觉得向铭学没有兄弟姐妹挺不错的,她进门只要和向铭学处好关系就好。
就是没有长辈这一点儿不好,将来两个孩子要是吵架怕是无人劝解,而且俩人年纪还轻,许多事都需要长辈指点呢。
少了长辈,生活便要少一些圆滑。
不过将来她和孩子她爹多操心一些就是了。
就是这样的打算下,在向铭学正式请了媒人上前探口风的时候,周二郎虽没有直接应下,但也松了话头。
于是向铭学决定过两天再请媒人上门一趟。
不过周四郎没精力过问这件事了,因为他病重了。
他吃了一天的药,第二天不但没好转,反而还加重了一样,满宝摸着他的脉道:“你这一年来过于劳累,这段时间又心绪烦躁,这一生病就全发出来了,慢慢养着吧。”
满宝给他扎了针,然后给他开新的药方,皱紧眉头道:“我明日一早要进宫去了,这是三天的药,三天过后你去济世堂里请丁大夫给你开新的药方,这两天要是觉着没好转就赶紧去济世堂看大夫,别拖着。”
周四郎傍晚时退烧,喉咙上的干痒也没那么难受了。
满宝见状松了一口气,将他脖子上贴的药膏揭了,擦洗干净后道:“用过晚食我给你贴新的药膏。”
周四郎摸着脖子道:“我觉着贴药膏比吃药好得还要快,干脆我贴药膏算了。”
满宝道:“不一样,贴药膏是要消你咽喉里的病灶,以免你再发烧的,服用的药不仅是治你的风寒,还调理身体,你这一年来东奔西跑,饮食不定,肌肤失常,所以亏损有些严重。”
“要不想小病变大病,你就好好吃药。”
一旁的方氏听到,不等周四郎说话就道:“小姑放心,我一定盯紧了他,他不敢不吃药。”
周四郎就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那你能不能不要开这么苦的药,你是不是给我开了许多黄连?”
“胡说,你风寒我怎么会给你开黄连呢?”满宝义正言辞的道:“三个药方里,这已经是最不苦的药了。”
“你又没喝过,你怎么知道?”
“我闻出来的,药越苦,这味儿也就越大,”满宝道:“最近你又没得罪我,我干嘛特意给你开苦药?”
周四郎一想也是,心里好受了点儿。
贴了药膏,当天晚上周四郎没有再发烧,但鼻子还是很难受,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以为过个两三天就好了,谁知道周家和向家都开始小定了,他却还是没好利索。
他只能去济世堂找丁大夫,顺便把满宝开的药方子和写的那什么脉案给带上了。
丁大夫看过脉案和方子,又仔细的听了一遍他的脉,细细地问了他这段时间生病的细节,斟酌片刻偶给他重新开了一个方,只是改了周满药方上的几个配伍而已。
他把药方交给周四郎道:“你咽喉上的病灶已经快要消了,只是身体不适,以后很容易就复发,所以不如趁着此时吃药将病灶彻底拔除,一会儿我让人调出一张药贴来给你贴上。”
周四郎摸了摸喉咙,已经不觉得干痒和难受了。
虽然不应该,但他还是没忍住疑问,“我还要吃药贴药?”
他道:“我已经吃了五天的药,贴了三天的药贴了。”
丁大夫就抬头看了周四郎一眼,这要是别的病人问呢,他肯定温声安抚一下,表示再吃几天药就可以了,毕竟要让病人相信自己嘛。
但这是周满的亲哥哥,于是丁大夫就说得更详细了些,他拿着周四郎拿来的脉案道:“风寒是这世上最难治的普通病症之一,很多人都会得风寒,一生还会得很多次风寒,似乎不是多大的病,但有些风寒是会要人命的。”
第2045章
喜事
“邪风入体,寒气侵袭时,若是正巧遇上身体最差的时候,那就很难救回来,看周四爷的脉象,你这病一开始就很不妙,说真的,周小大夫能让您五天就自己走到济世堂来看病我还是很惊讶的。”
丁大夫道:“要是我自己来治,您这病肯定会有反复,您要是谨遵医嘱,三个月内有可能会治好。”
周四郎听出了潜台词,也有可能治不好。
他一愣一愣的,问道:“这么严重?”
丁大夫就笑道:“周四爷现在的身体调理过了,但依旧看得出内里空虚,怕是这一年来没少耗神劳累,身体空虚,病灶就很难根除,可不就得缠绵病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