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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4章

    而且那只是主人而已,又不是爹娘,有什么不可以的?

    金魁安的姓都是自己给自己安的,拔灼对他似乎也没有非常的好,连个姓氏都没有赐下呢。

    蒙小将军就不说话了,见冲来的兵马都勒停下来,他就抬头大大方方的看向他们,扫了一眼骑着马的人,又眯着眼望了望远处还在升腾的沙尘,他再次压低声音道:“骑兵八百上下,后面的步兵应该有一千二左右,我去,我们刚才就是轻车简从先跑一步也逃不掉。”

    他们就这么点儿人,不说后面的步兵,光这八百骑兵就能要了他们的老命,追上他们不过是片刻的事儿。

    白善也庆幸刚才没有跑,在大漠里近处还可以隔绝一下视线,远处反而难起来,只要找到足够的高点,很容易就能发现奔逃的人。

    而庄先生他们显然不适合跟他们一起躲在沙子下避难,他们这样年轻都有些够呛呢。

    本想直接冲锋的吐蕃兵们看见车上的智忍才停下来的,虽然他们和大晋不共戴天,但和僧人,尤其是西域这边的僧人却没仇,反而双方有同出一脉的亲切感。

    更别说此次领兵的偏将是吐蕃的强巴了,他看了看智忍大师,又打量了一眼他们的队伍,就踢了一下马肚子,上前一步微微弯腰,摸着胸膛行礼,“不知尊者的名号是……”

    好容易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要说话的魏行人顿时萎了,不由抬头看向智忍。

    智忍微微一笑,先安抚的冲他点了点手,这才和强巴笑道:“贫僧法号智忍。”

    他的目光从强巴的手腕上滑过,笑问:“这位施主侍奉的是弥勒佛祖?”

    强巴眼睛一亮,腰更弯了些,自豪的道:“回尊者,我的名字就叫强巴。”

    在吐蕃,强巴就是弥勒佛的意思,可见不仅他,他的家人也更信服弥勒佛。

    智忍微微点头,就和他论起弥勒佛的弥勒五论来,强巴显然是真的信奉弥勒佛,只《大乘庄严经论》和《金刚般若经论》就和智忍谈了有半个时辰。

    满宝他们的心一开始高高的提起来,现在早已经落下,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一动也不动,腿好麻呀。

    几人心中抱怨,但跪坐着的动作却是一变也不变,满宝和白善虽然听不太懂俩人论佛,却会看人的脸色,见强巴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恭敬,俩人便悄悄的对视了一眼。

    聂参军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不然绷这么久早抽筋了。

    躲在马车里的白二郎几个呼出了一口气,一抬眼见趴着的金魁安有醒来的节奏,立即拿出满宝给的药包捂住他的口鼻,只是动了动想要醒转的金魁安动弹了一下便又趴下安静了。

    和金魁安脸对脸,相隔不远的尔格一动也不动,似乎并没有醒,白二郎却也顺手将才捂晕金魁安的药包捂在他的口鼻上。

    刘焕看见,不由压低了声音问,“你干什么呢,他没醒。”

    白二郎道:“应该也差不多了,他们都是同时被捂晕的,金魁安都快要醒了,他又能差多久?”

    他抱怨道:“药包还得放在盒子里放在炉子上热着效果才好,这上上下下的多麻烦,一次捂两个不好吗?”

    刘焕:“万一捂出毛病来怎么办?”

    一直不说话的殷或不由劝解,“别吵了,我们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留着他也没多大用处,有毛病……”

    剩下的话慢慢远去模糊起来,尔格再也听不到了。

    殷或看了躺着的俩人,再看坐着的俩人,压低声音道:“别闹出动静来,外面就要成了。”

    白二郎他们一听就竖起耳朵去听,果然外面已经停止了论佛,强巴在问智忍的去处,顺便邀请他去吐蕃他的封地上传教。

    强巴说的胡语正巧是他们学过的,他们都能听懂,只是听不太懂佛理而已。

    当佛经是汉字时他们都觉得艰涩,更别说当它是胡语的时候。

    但这种平常的对话他们却是懂的,于是精神一振去听智忍的回答。

    智忍谢过强巴的邀请,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去,然后才道:“十月初五是达摩祖师诞辰,各地佛者都受邀前去高昌论佛,贫僧因想念国寺里的菩提树,因此提早去准备,也想和从大勃律来的智浩尊者手谈一局。”

    第2262章

    骗过

    强巴不认识智忍,也没听说过智忍的名号,但对智浩尊者却如雷贯耳,他也知道高昌现正在办法会,为一年一度的达摩祖师诞辰做准备。

    而刚才智忍也用论佛证明了他的能力,加上他和智浩都是智字辈,所以强巴没有怀疑,他虽惋惜,但也没拦着,只感叹他们缘分太浅。

    智忍便笑道:“当时缘浅,不代表将来不能缘深,施主,时辰不早,贫僧要先告辞了。”

    强巴再次惋惜的点头,不过在临走前他还是问道:“尊者路上可看到过其他车队,或者看到过马队?”

    智忍便叹息道:“施主,贫僧不曾遇到过,便是遇到也不会告诉你的,我等已在红尘之外,但人命可惜,还望施主将来少些杀孽。”

    明明是不好听的话,强巴却越发恭敬起来,他没有再问车队和马队的事儿,而是郑重的行了一礼后道:“还请尊者进了高昌后能够不要提起我。”

    智忍叹息着应下了,再次道:“这是你们红尘内的事儿。”

    于是强巴放他们走,就骑在马上恭敬的注视他们走远,等他们走远,强巴这才回身,先收拢了赶上来的补兵就选择向东,那是智忍他们来的方向。

    强巴道:“我们收到信息时已经晚了,不过金魁安他们要是追人,应该还要在前面一点儿就可以追上,走,我们先去看看,看看他都拿到了什么宝藏。”

    “将军,金魁安不是只答应与我们合兵吗?他会愿意把宝藏给我们?”

    “只要我们人够多,管他愿不愿意呢。”

    强巴带着人顺着智忍他们的来路而去,跑了一段时间后他渐渐觉得不对,不由勒停了马回头看去。

    他所在的沙丘比较高,在这里可以将很远的地方都收入眼下,此时智忍他们的车队只剩下一个小点了。

    他眯起眼睛,心中有些不安,“这位尊者身边怎么只带了一个僧徒?”

    他的亲兵道:“或许僧徒贵重,他请不起?”

    西域的僧侣分两种,一种苦行,一种则极尽奢华,看这一位的做派显然是后者。

    最厉害和豪富的高僧出入都是僧兵保护,僧徒伺候,也只有不那么豪气,却又喜欢排场的会买些奴隶在身边伺候。

    可是,看着那个凝缩成一个黑点,在他们的视线中已经快要消失的车队,强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突然,他目光一凝,想起来一件事,“不对,连一条黄色的布条都没有,但他们竟然可以一人一骑,甚至有的人还能一人两骑,他们是装的,快去追……”

    而早在他发现前,他们只是走出一段路后,智忍就和周满等人道:“让他们加快速度,我们赶紧跑。”

    满宝一边通知下去,一边问他,“我们被发现了?”

    “没有,但贫僧觉得瞒不了多久。”他的目光扫过车队,太匆忙了,到处都是破绽,别的不说,他们车上的这么多好看的纱幔和绸缎,却没有一匹黄色的,实在是太假的。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便从车上跳了下去,后面大吉和护卫们将他们的马牵着跑上来交给他们。

    俩人上马,跑去敲白二郎他们的马车,“下来骑马,将金魁安和尔格丢到行李车上,让殷或和长寿一辆车,我们加快速度走。”

    于是一辆马车边跑边出列,车上昏迷的金魁安和尔格被拖下来丢到了行李车上。

    满宝直接让人把行李车上的几个箱子给丢了。

    护卫们知道,有些行李箱中是石头和干草,虽然他们不知道哪个箱子是,哪个箱子不是,但满小姐既然指定了,那他们就听从。

    丢下去两个箱子,再把金魁安和尔格随便往车上一丢,大家便维持着队形继续跑了。

    白二郎和刘焕周立如都骑上了马,尽量压着速度护在车队左右。

    科科突然和满宝道:“前方有兵马,共一千五百人左右,有旗帜,上面有汉字晋。”

    满宝大喜,“是我们的人!”

    恰在此时,聂参军示警,喝道:“他们发现追来了,来人,保护周大人他们离开,快——”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已经被他们甩开很远的吐蕃兵马冲着他们疾驰而来,滚滚的沙尘飘了起来,显然是发现了异常。

    可双方背道相驰了一段时间,想追上也是不容易的。

    所有装着重伤兵的马车驶离车队,殷或和庄先生魏行人的三辆马车也出来,满宝扭头看了一眼聂参军和众多慢下速度的士兵,不由咬咬牙,踢了一下马肚子后率先离开。

    护卫们跟着策马跟上,一行人护着几辆马车慢慢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智忍不断的叹气,他们的马车自然也在优待之列,好在争取了半个时辰和一段不短的距离,也不算枉费功夫。

    满宝回头冲聂参军大喊,“援军到了——”

    聂参军不相信,但一抬头,就眯眼看见远处的确是飘起了风沙,虽然看不到人,可看动静就和那些吐蕃兵一样。

    不管是不是都要是了,聂参军干脆大喝,叫道:“所有人往高昌方向冲呀,快——”

    全力奔跑来追人的强巴见竟然追不上人,更加确信他们是被骗了,于是更恼,他们这些邪恶的人竟然用佛祖来欺骗他,简直罪不可赦。

    眼见着距离越拉越短,有亲兵大喊,“将军,他们有援兵!”

    可惜强巴根本不听,继续往前冲,旗手只看强巴,见将军往前冲,他自然也往前冲,而士兵是跟着旗子走的,旗子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

    所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善看他们足够近了,便对聂参军道:“割断最后三辆车的行李,放弃行李,避让开……”

    聂参军没空质疑,见白善和周满压着速度只领先他们一点儿样子,咬咬牙便下令,架着马车的车夫便割断了绳索,然后灵活的一跃跃上马背,直接超过了前面的行李车跑了。

    后面的士兵早有准备,立即分散两边避开了不断滚落的箱子。

    他们一避开,后面眼见着要追上来的吐蕃骑兵就被突然出现的箱子阻了一下,有人甚至不小心从马上落下来。

    第2263章

    援军

    距离逐渐拉近,聂参军抽出长刀来,冲着白善和周满大喊,“快走——”

    说罢下令,“兄弟们,出刀阻敌,我们的援军到了,只要半刻钟——”

    白善只回头看了一眼,这样背后受敌,还是受骑兵追击,根本回身杀不了,一旦回身连反应都做不到就会被杀掉。

    聂参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已经做好了拿人命给他们填路的准备。

    白善就扭头对满宝道:“你是主官,让他们分兵逃走。”

    因为是快马,风声太大,满宝几乎要听不见他的话,她扭头大喊道:“不行,这样溃逃,士气会大受影响的。”

    白善道:“可是能多活一时半刻,一时半刻后援军就到了,士气有他们。”

    满宝自是愿意,但聂参军显然不愿,这简直是耻辱,而且士兵们也自有傲气,他们没有听周满和白善的命令,而是加快了速度往前冲,然后分开向两翼绕弯,却没有直接往前,而是加快马速绕过后掉头,直接迎上了吐蕃军。

    满宝和白善一边逃一边回头看时,只见他们被聂参军和蒙小将军带着分作两翼,绕弯回击,如两把尖刀一样冲入吐蕃军之中,两支军队瞬间绞杀在一起。

    满宝用力的憋回眼泪,和白善加快了速度离开,吐蕃军队只被阻拦了一下,当即就有中军分了出来继续追击他们。

    他们速度快,不过片刻就撵了上来,白善和满宝带着大吉等护卫留在后面掠阵,手心紧张得全是汗,西域之心太危险了,为什么西域会这么危险?

    念头闪过,沙丘上腾腾的传来马蹄声看,他们终于看到了近前来的援兵。

    安西军长刀出鞘,从沙丘上疾奔而下,杀气腾腾的冲杀而下,满宝和白善被那杀气冲得愣怔了一下,赤骥和盗骊也受惊的嘶鸣一声……

    军队从她身边快速的掠过,直接迎着他们身后的吐蕃军而去……

    赤骥和盗骊惯性的往前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俩人勒住马回身看,就见冲下来的大晋骑兵已经和吐蕃的骑兵占在一团,他们直接冲杀如阵,绞杀过去后出阵,再复入阵,如此来回,吐蕃军瞬间被冲散。

    满宝和白善愣愣的看着,不由相视一眼,都有大出一口气的感觉。

    步兵赶到,他们虽是跑着过来,但队伍并没有混乱,手中拿着陌刀和长柯斧,听从命令的从侧翼推进。

    长刀阔斧,别说现在吐蕃骑兵抽不出手来抵御对方步兵,就是抽出手来,怕是也奈何不得他们多少。

    安西步兵对上吐蕃步兵,几乎像是收割白菜一样,摧锋绝伦。

    跑出老远的白二郎骑着马滴答滴答的跑回来和白善他们一起注视着战场,看到血肉横飞,他微微偏开了眼睛,问道:“我们要不要再退后一些?”

    白善捏紧了缰绳问,“有没有热血沸腾的感觉?”

    白二郎:“我只想吐。”

    满宝看了他一眼,打转马头去追马车,道:“搭医帐吧。”

    作为大夫,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其他的做不来。

    白善就看了眼战场,只能压下心绪跟着去搭医帐。

    领兵来救援的是安西都护郭孝的长子郭诏,他和蒙小将军熟,战争一结束就和他勾肩搭背的出战场。

    出来了才发现沙丘的背风面搭了一个帐篷,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竟然都送到了这里。

    他一顿,拦住一个士兵问,“我们带了军医来?”

    蒙小将军就摸了一下重新裂开伤口的肚子,捂住后和他道:“是太医院的周太医,也是使团的主官,怎么,你来支援都不知道救的人是谁?”

    郭诏一脸迷茫的道:“不是呀,回去求救的士兵说是你在路上被吐蕃大军盯上,我是来救你的。”

    毕竟是他们父子和沙州求援,人家都带兵过来支援了,遇上了吐蕃大军,他们却放任人不管不好,所以他才紧急带着人来救的。

    蒙小将军:……

    他立即扭头去找聂参军。

    聂参军也受伤了,正捂着伤口被人从后面架过来,听到他们说话就忍着痛的回了一句,“是白公子这么叮嘱吩咐的,我可没有开口。”

    郭诏就扭头问蒙小将军,“白公子又是谁?”

    蒙小将军叹息道:“是周太医的未婚夫。”

    郭诏就有些嫌弃,“出来公差还带亲属?而且这还不是亲属吧?”

    蒙小将军这才补充道:“也是崇文馆的学生,听说去年考中进士了。”

    郭诏:“……”

    他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摇了摇道:“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他问道:“崇文馆的学生来这干什么?先说好,我们安西只听陛下号令的。”

    “你想太多了,”蒙小将军道:“人家连我们玉门关都没拉拢,他们是趁机跟着来游学的。”

    “真的假的?”

    蒙小将军就叹息,“你知道他们从凉州到我们玉门关走了多久吗?”

    郭诏想了想,“十天?”

    蒙小将军似笑非笑。

    郭诏:“八天,不能再多了,他们行李这么多,急行军也得八天时间才能到吧?”

    蒙小将军就道:“三十六天。”

    郭诏:“……他们属乌龟的?”

    “所以我说他们是在游学,放心吧,没人想着把你们安西军拉进阵营里,而且你们有什么可拉拢的?”蒙小将军嫌弃得不行,“瞧瞧你们都把西域管成什么样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动乱,那一位又不傻,中原大好的地方不拉拢,来拉拢你这鸟都不拉屎,还没成一块的西域?”

    “闭嘴吧你,管得再不好这次也是我救的你,”郭诏道:“高昌才打下来几年,我父亲能收拢这么多地方把西突厥挤到碎叶已经很不错了。你们玉门关还是在关内呢,不也盗匪横行?”

    蒙小将军就道:“这会儿应该剿得差不多了,放心,用不了两月,这一条商路会重新繁华起来的。不然我父亲也不会让我带兵过来支援你们安西。”

    俩人勾肩搭背的往医帐那边走,不过他们并没有和周满白善几人相见,因为他们太忙了。

    第2264章

    亲戚

    所以郭诏就单方面的站在一旁认识了一下周满,正好看见周满拿了一把锯子将一个士兵的腿锯掉,血流了许多,她不仅手上和身上,脸上也都是血。

    被锯断腿的士兵哀嚎起来,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蹲在一旁用力的给按压大腿,血就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郭诏目瞪口呆,“这,这还能活吗?”

    蒙小将军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事儿,也惊得不行,然后和郭诏一样,此时看着正低头忙碌的周满和白善齐齐打了一个抖,暗道:狠人呀。

    一个想,别看是小娘子,看着比他们男人还狠。

    另一个则想,不是都说儒生文静吗?这是文静吗?

    自此,俩人在将来的相处中更不敢轻视对方。

    满宝几个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正式和郭诏见面。

    庄先生和智忍都帮着治疗伤兵,他们年纪大了,凌晨才睡下,此时就没起。

    年轻人精力旺盛,虽然还想睡觉,但这里又没有帐篷,马车都让给了重伤兵,他们趴在垫了衣服的沙子上睡觉,天刚亮眼睛就感受到了亮度,怎么睡也睡不着了,只能起来。

    于是一群青年便站在沙地上互相行礼问好,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最先来的自然是郭诏本人,当他介绍他出自许州郭氏时刘焕就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是满宝,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官职,白善则介绍他最通常用的身份——崇文馆学生。

    白二郎紧随其后,也只用了这一个身份,殷或便也跟着用了这一个身份,刘焕便紧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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