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就见孙老头的胳肢窝里夹着铝饭盒,溜溜达达的出了门。“孙老头去哪里了?”
“你想知道?”
姜菱每天上班,自然比不得宋观书这个在家养病的人知道的事情多。
那当然想知道,可是这人还在卖关子,姜菱要急死了。
想要让他赶紧说,视线落在他还包着绷带的胳膊上,姜菱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轻轻落在纱布的边缘。
“也该去医院复诊了。”
姜菱隔着纱布轻轻碰了一下,没有用力。
宋观书却感觉,好像有细小虫子在他皮肤下蠕动,不疼,但是痒痒的。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
姜菱却不管他的态度,强硬地拽着他,要去医院。
半拉板拽着,宋观书跟她一起出了门。
站在大门外,姜菱却不急着走了。
宋观书似乎明白了姜菱的意图,他有些无奈地说,“我可以告诉你。”
“用不着,我自己能看。”
不多时,见到老孙头从前一条街最东边的人家后门里出来了,这户人家,姜菱从前跟他们家没有来往,但是他家的事情姜菱听说过。
他俩的老头在过年前因为国营厂的卡车撞死,厂子里给了老头家里一大笔赔偿金,老头的几个子女都想要分这笔钱,彼此打成一团。
方老太太攥紧赔偿金,哪个儿孙都不给。
赔偿金具体有多少,姜菱听到了许多版本,有人说八百,还有人一千五,没有一个具体的数额,只知道那不是一笔小钱。
姜菱大大方方地跟孙老头打招呼,假装没看见他带着饭盒出门。
“孙大爷出来遛弯呢!”
“是啊,吃完饭出来遛一遛。”孙大爷若无其事道,“你们小两口这是……”
姜菱:“陪他去医院复查。”
“坐公交去?”孙大爷说,“那路上可得小心一点,别让人碰到小宋的胳膊了。”
“谢谢您关心,我会注意的。”
目送孙老头进了家门,姜菱拉着宋观书的衣袖,“走啊,想啥呢。”
“不是……只是........”
“别啰唆,待会医生下班了。”
两人最终还是去了医院,医生给开了瓶消炎的药,让注意点,千万别碰水。
与此同时,肖兵也在人民医院复诊。
他这段日子过得极为不顺,他被公安机关调查,定了□□罪,这都是小事,有他爸和他大伯在,他不会进去受苦,给他申请了保外就医。
表面上他在医院接受康复治疗,他实际上在家里养伤,生活得十分自由。
除了他两条腿断了,要在轮椅上生活,跟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算得上是大事的只有跟他爸前途相关的事情,因为他的□□案被闹得满城风雨,他爸肖副厂长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厂长,厂长的位置鸡飞蛋打。
肖副厂长回家以后没少骂他,咒骂生了个冤家。
肖兵并不在意,因为他是肖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孙。不论他犯了什么错,出于保住血脉的考虑,他爸还有叔叔伯伯都保住他。
前一阵子,突然有个女人找上门来,说是肖副厂长跟她之间有个女儿,要让他爸妈离婚,家里闹得很凶,他爸妈整天打架。
厂里也在调查他爸,说是有人匿名举报他收受贿赂、倒卖厂里钢材……
为了不让那个女人在这时候添乱,他爸肖副厂长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买她闭嘴。
那女人是闭嘴了,听说那笔钱的数量之后,肖兵他非常不高兴,他爸的钱以后都是他的。
肖兵腿上的伤口比较严重,生气的时候带着腿疼,肖副厂长为了厂里调查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管他这个儿子。
肖副厂长媳妇推着他去人民医院复诊,肖兵的大脑被怨恨填满,从那天晚上挨打开始,一切都变了。
肖副厂长在家骂他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段时间家里才会诸事不宜。
肖副厂长原本坚定的认为儿子是被仇家给打了,家里各种倒霉事频频发生,他现在跟其他人一样,怀疑女鬼报仇,还找了几个大师偷偷做法事,
哪怕身边所有人都认为是于家姑娘化作女鬼报仇,肖兵却不会这样想,作为被打的人,他能够清楚感知道,打他的人一定是活人,不是女鬼。
肖兵爸肖副厂长忙着找大师做法事,忙着处理身上的烂摊子,肖兵就去找大伯帮忙找凶手。他大伯比他爸对他还好,特别听他话,一直催着公安查人办案。
肖兵坐在轮椅上,愤恨的想,那张脸太漂亮,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立刻锁定她。等抓到他们,他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许是朝思暮想,那张脸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32章
警局处处是熟人
仇人近在眼前,
肖兵激动的想要上前抓住她。
他忘记了自己此刻是半瘫状态,两条腿都断了。
肖兵要站起来,
使不出来劲儿,结果就是直接从轮椅上滚落下来。
周围路过的病人惊诧地看着有人在地上打滚,肖副厂长夫人瞬间想起了尖锐的爆鸣声。
“兵儿,兵儿你怎么了,别吓妈!”
肖副厂长夫人在轮椅后面推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以为儿子突发恶疾了。
绑着夹板的腿和胳膊都疼的很,肖兵难受的蜷缩成一团,经过的医护见状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指着刚才看见姜菱的方向,“妈,
你快追,就是那个人打了我!”
姜菱是个好奇宝宝,
看见病人们围在一起,
她必要凑到跟前看个究竟,
结果就被肖兵指了个正着。
她心里骂了声晦气,怎么来医院还能遇见这人。
全怪她好奇心太旺盛。
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是一脸懵懂,这时候不能慌张不能跑,
哪一种反省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
肖副厂长夫人跟肖兵不愧是亲母子,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呼吁周围围观的众多病人,“麻烦大家帮帮忙,
帮我们抓住这个伤害我儿子的凶手,我儿子他落得今天的下场,
都是她害得啊!”
别说,就肖兵目前的样子,在医院这个可怜人众多的地方,都能被人称得上一句身残志坚。
手臂和腿都打着石膏,这明显是胳膊腿都断了,这得是出车祸了才能有这么严重的伤。
周围病人都是热心肠,被肖副厂长夫人号召抓人,便一股脑把姜菱围了起来。
等要上手的时候,大家犯了难,这女同志长得这么好看,不像是会出事伤人的那种人。
而且如果是这女同志害了人,她为什么不跑呢,这不合常理。
“你们还等什么!抓人啊!”肖副厂长太太在医护的帮忙之下,把儿子扶到了轮椅上。
肖副厂长夫人做惯了领导太太,说话时免不了带上了些趾高气昂。
围观者原本是好意想帮忙,却被她高高在上地骂了一通,谁也没有特殊癖好,喜欢被人批评。
要么是这漂亮的女同志伤了人,要么是面前这对母子撒了谎。
至于说孰是孰非,大家心里有一杆秤。
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原本大家更加偏向于全身石膏的母子二人,被肖副厂长夫人一通骂之后,众人在心里给肖家母子二人头上盖了个不讲理的标签。
不讲理的人,说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姜菱茫然看向肖家母子,“你们是谁啊,为什么说我害了你儿子?”
这时,宋观书去取药窗口排好队取好了药,他个子高,一眼锁定了人群之中的姜菱。
肖兵只记得姜菱的摸样,对于那天打他的人长了啥样,他完全不记得。
即便他的胳膊腿都是宋观书给打断了,他却在面对姜菱之时格外激动,对于缓缓走来的宋观书无动于衷。
姜菱和宋观书不愧是两口子,两人俱是一脸茫然。
“怎么了?”
姜菱无奈耸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同志说我害了他。”
见到了熟人,许是有人壮胆,她的语气变得大胆,“讲讲道理好吧,我根本不认识他,我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害他呢!”
热心肠的大娘看脸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瞧那小两口都长得老俊了,肯定是好人啊。
这对母子俩看起来就面目可憎得很,说话也难听,就像是刚在厕所里吃完饭。
“姑娘别怕,咱们都不傻,不会被她骗。”
姜菱感激地看向围观众人,“谢谢大家,你们都是好人。”
肖副厂长的媳妇快要气死了,她本就怨恨伤害了她儿子的人,仇人近在眼前,却颠倒黑白,简直没有天理。
她气得跳脚,“你们这群人都瞎吗,看不出谁好谁赖!”
这下用不着姜菱跟她对线,群众无端被骂,自然不能白吃这个亏,也得骂回去。
在医院保卫科赶来的时候,肖副厂长媳妇跟围观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骂的正欢。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不能允许病人在医院里吵架或是打架,已经影响到了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
肖家母子三人,连带着一小撮围观群众,被保卫科“礼貌”的请去了保卫科的办公室。
肖兵和肖副厂长夫人还记得不能放过姜菱,被保卫科请走的时候,骂骂咧咧地说不能放过她,让她别跑了。
作为被“诬陷”的可怜人,姜菱不仅不能走,还得积极报警,请警方还她公道。
大家在听完肖家母子的话后,知道了原来这人就是大名鼎鼎名扬北城的肖兵,害了人家黄花大闺女,引得女鬼前来报仇。
本来就有些看不上这娘儿俩,现在目光里满是鄙夷。
主动护着姜菱的那位大妈心直口快,“小伙子是不是被女鬼吓得失了神志。”
她颇为慈爱的拍拍姜菱后背,“姑娘别怕,我看这小伙子就是看你长得漂亮,逮到个漂亮姑娘就说害了自己。”
“别光顾着带孩子看外伤,治精神病得去341医院,就南平路那个。”
她还颇为好心地指点肖副厂长夫人。
这是说他她儿子有精神病,这娘儿俩都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
肖副厂长夫人指着老大娘的鼻子骂,“我看你跟这个死丫头是一伙的。”
她命令的口吻跟医院保卫科工作人员说,“你们去查查这个老娘们,她肯定跟这死丫头有勾结,说不定她也是打我儿子的凶手!”
五六十岁上了年纪的大娘再是和蔼,那也都是非常彪悍的一个群体,就连她男人肖副厂长都不敢轻易得罪。
生活中的磨难赋予了她们极强的战斗力,跟邻居斗,跟婆婆斗,跟丈夫斗......贯彻落实了领导人说过的那句话——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我看你们啊,一家子疯子。你儿子是个该吃枪子的□□犯,不是说已经把他关进监狱里了吗,他怎么还能到处跑!”
老太太的儿媳妇提醒婆婆,“您难道没听说过,人家家里有权有势,是厂长的儿子,要是咱普通人肯定早死八百次了,那人家不仅没死,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老太太儿媳妇貌似畏惧强权,跟婆婆说道,“您少说两句,人家得罪不起,跟司法系统还有所勾结,万一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您给抓起来怎么办,您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经得起折腾。”
老太太确实不怕的,“我老婆子祖上八辈贫农,根生苗红,我还怕他?有本事就把我抓起来,我还好奇会往我头上盖什么样的罪名。”
别人打嘴仗,姜菱怎么能不插话呢?
她说:“说不定会说您□□少女。”姜菱举起自己的细小胳膊给众人看,“就我这小胳膊小腿,人家都能说是我把他打残。”
在场除了肖家母子,就连医院保卫科众人都哄堂大笑。
姜菱的身高在女同志中算高个子,但是她长得瘦弱。肖兵自小营养充足,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看出这人从前是个彪形大汉。
说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把他的腿给打断,这委实有点离谱。
男女体力有差异,在同等体重的情况下,女人也未必打得过男人,更何况这□□犯的体重都能有两个小女孩。
在这些围观者中,当属这位大娘的笑声最大。
姜菱又说,“大娘,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这人怕不是精神失常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被众人用看小丑的目光看着,肖兵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地侮辱,他气的破口大骂,“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她动的手,我说是她大哥动手的。”
肖兵指着站在姜菱身旁的宋观书,“她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帮手,我看你们都向着她,一个个居心不良。”
“可是这是我爱人。”
肖兵那件事人尽皆知,消息传播的很广,北城老百姓听过许多次了。
“就是啊,你当初不是说是一对兄妹吗,人家是两口子。”
肖兵不记得打他人的面容长相,他这人好色,就只记得姜菱的脸了。
他迅速改口道,“那就是她带着她哥哥打了我。”
围观者惊叹,“你这人真奇怪,不记得谁打了你,就记得漂亮姑娘了。”
老太太说,“害,你忘记了,这人就喜欢迫害漂亮姑娘。”
姜菱无辜好奇问,“难道现在不是新社会了吗,这种迫害姑娘的行为算黄世仁吗?”
那怎么不算呢?
不管看过多少遍白毛女,提起黄世仁都恨的咬牙切齿。
肖兵对大家来说就像是故事中的人,虽然觉得这人可恶,但对他具体的可恶程度没有实感。
即便肖兵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对大家来说,这就是个有点讨人厌的人。
有姜菱提醒大家,一下子将他做的坏事与黄世仁将比较。
要不怎么说,理论和实践应当结合。
这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版黄世仁吗。
宋观书适时开口,“所以,他是想强抢民女。”
这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相当默契,“压根不是被我打了,是看上我了。”
肖家母子势单力薄又不得民心,听得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肖副厂长夫人气的尖叫一声,“我要报公安,把你们这些人都抓起来,你们都是一伙的!”
医院保卫科听到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头都要大了。
看热闹是挺有意思,可他们是保卫科,还是得解决问题。
医院保卫科的职责是维持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该他们干的事儿已经做完,能把麻烦送走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