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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垂着眼静静地抽完了这支烟,仰头靠在了沙发上,闭上眼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我不信他会害我,许应害阿大的事他知道,知道我最忌讳被身边人背叛。他是聪明人,不会让我恨他。你再继续查。”

    崔东东轻叹口气,“除了你之外,最不想怀疑他的人就是我,如果不是他当然最好不过。但是你留多个心眼,多些防备。”

    “行了,我知道。另外给大疤头请几个好律师,安顿好他老母。台面下的生意能停的先停一停,等风头过去再说。”

    “好。”

    ……

    傍晚时分,何初三下了的士,略微瘸拐地快步走进村屋。守在门口的阿森阿南礼貌地对他点点头,冲屋里喊,“大佬,何先生来了。”

    夏六一正躺在沙发上抽烟,此时翻身坐起,脸色黑了下去,“你来做什么?”

    何初三没料到两个多月过去了他对自己还这么大火气,虽然疑惑,但还是顶着煞气进了屋,态度诚恳老实地道,“我听小荷说早上大疤头被抓了,你也被叫去问话,我过来看看。”

    夏六一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屋外有差佬监视,滚回去。”

    何初三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没事,谢Sir本就知道我跟你走得近,让他们查去吧,我没有什么可被查的。”

    他转身径直入了厨房,将带来的虾饺摆了一盘,配上蘸料,端去夏六一面前,“吃点东西,你今天午饭都没吃吧?”

    夏六一烦躁地看了他一眼——何初三一如既往地笑容纯良、面色坦然。

    他招了招手,何初三上前一步,突然被他揽着腰一把拽了下来,按在沙发上!

    何初三疑惑不解,却十分顺从,乖乖地躺在他身下,仰头看他。而夏六一盯着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皱眉审视着——何初三眼睛里一派清纯的爱意,满是对他的思念与担忧。

    良久之后,夏六一叹出一口气,低下头吻他。

    何初三顿时发出一声兴奋难耐的喘息,“嗯……”

    他的唇柔软而炽热,瞬间烧灼了夏六一。夏六一将他的双手扣在头顶,动作开始粗暴而强势,狠重地啃咬着这双可恶的唇,想嚼碎这个可恶的人!这个披着羊羔皮的小狐狸!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扑街仔!

    ——你究竟有没有在背后搞鬼?真想撕开这张老实面皮,撬开这颗脑子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何初三睁着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全盘接受他的暴躁与粗鲁。牙齿粗野的磨砺撕扯令他的双唇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突然他微蹙起眉头轻嘶了一声,是夏六一将他的唇角咬出了血。他下意识地退了一退,然后仿佛献祭一般重新凑了回来,将舌尖上铁锈一般的味道分享给夏六一。

    ——想你。

    他们激烈又安静地进行着这个久违而绵长的亲吻,声音细小地连站在门口的阿森、阿南都未曾察觉。纠缠着足足亲昵了快十分钟,何初三才移开脸,埋在夏六一肩头喘了口气,轻轻呓出一声,“对不起。”

    夏六一心里竟刹那间警觉了一下,“什么?”

    何初三在他肩头闷闷地说,“我以为晾你一段时间,你就会想通了。”

    夏六一哼出一声。

    “结果我发现我错了,等再久你都不会回头,而我要是不追上来,又怕你走远了,”他抬头看着夏六一的眼,手指划过那抹形状冷冽的眉,“听小荷说你们‘公司’出事,我都快急疯了,还好她说你没事,然后我就发现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夏六一又哼了一声,“肉麻。”

    他在何初三略显憔悴的脸颊上拍了拍,又捏了捏,然后闭上眼睛在他额头上又吻了一下,心里麻痒得发慌——他想这混账东西也是想得要疯。

    何初三笑了,大狗一样蹭了一下他的唇角,“先吃虾饺,我去做晚饭。”

    他们闭口不谈那日激烈争吵的事端,反正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吵一吵,晾一晾,然后若无其事地翻过旧一页,开始新篇章。只有风平浪静下的暗涌,一个死守阵地,另一个步步为营。

    何初三带齐了材料,在家里做他拿手的海南鸡和蒸鱼,还烤了小曲奇饼。夏六一久没闻见家常菜味儿,一筷子鲜美鱼肉入嘴,眼睛直发酸——扑街仔真他妈舍得!饿了老子两个月零十一天!

    ——是谁先冲人家开枪啊夏大佬?

    冒着生命危险与大佬谈恋爱的何精英,并没有多少食欲。他一只手托腮盯着夏六一,眼下挂着乌青,眼神温情又疲惫,自己几乎没动筷子。

    “怎么?”夏六一问。

    “在公司吃过了。”

    “昨晚没睡好?”

    “嗯,通宵加班。”

    夏六一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抬眼看了看他——那个报警的人是在凌晨五点拨打的电话。

    何初三一派坦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打哈欠。

    “去睡会儿吧,”夏六一道,揩了揩他有些湿润的眼角。

    何初三老老实实地脱了外套往沙发上缩,被夏大佬一靠垫拍了起来,“装模作样干什么?上床去睡!”

    何初三又老老实实地上了楼,草草地冲了个澡,钻进那张久违的大佬床,狠狠地闻了闻被子里的人味儿,十分满足地抱着枕头补眠。夏六一吃完饭跟着上楼,洗澡之后坐在床头看电视——才傍晚八点,他没有睡意。

    电视打开的声音吵醒了何初三,他翻身搂住夏六一的腰,往他大腿上蹭了蹭脸,又接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夏六一摩挲着他的脸,将电视调到了无声。

    床头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夏六一随手拿起接通,那头却久久没有声音。

    “喂?”

    “……”

    夏六一看了看号码,是个陌生来电,并且发现这是何初三的大哥大。

    他挂了电话。何初三迷迷糊糊地在他身边发出声音,“谁打来的?”

    “睡吧。”

    何初三结结实实地在夏六一床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他被电话声吵醒,摸到床头的大哥大,接通。

    那头有人大声说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看同样被吵醒、皱着眉头满脸烦躁的夏六一,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屋外走廊上。

    “好,公司楼下见。”他平静道。

    他回了屋,捡起挂在床脚的衣裤穿上。躺在床上的夏六一打着哈欠,抬起长腿来蹬了他屁股一脚,“周六还上班?”

    “嗯,公司有点事,得回去一趟,”他道,凑回去亲了夏六一一下,“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滚吧别回来。”夏大佬傲娇地说,钻进被子里蒙了头。

    何初三的脚步声轻巧,安安静静地洗漱穿戴,然后下楼出门。夏六一听见门口保镖问他要不要车接送,被他婉拒。夏六一捂在被子里又待了一会儿,吸着鼻子闻了闻何初三留下的人味儿,然后赤着脚下了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收音机大小的接收器。

    他戴上耳机,摁下开关,何初三的声音瓮翁地带着杂音,从里面传来,“师傅,去中环毕打街。”

    第36章

    我不想他恨我。

    夏六一对何初三不是不信。他知道何初三对他真心实意,不会害他。但是在何初三那遵纪守法的良民脑袋里,是非对错、公理道义、“害”人还是“救”人,俨然不会照着黑社会的思路来。他越是了解何初三,就越是明白何初三会为了他做出什么。

    他只是希望何初三明白,背叛与迫害他的兄弟,是他最大的忌讳,也是他最后的底线,他再怎么疼爱何初三,也容忍不到这一步。他希望何初三聪明,不要逼他真的翻脸,不要让他们俩的关系无路可走。

    安装这个窃听器,与其说是怀疑何初三搞鬼,不如说是为了说服自己、令自己心安——他痛恨这个对枕边人抱有怀疑的自己,洗掉何初三的嫌疑,才能洗掉他的不安。

    何初三乘车直往公司而去,在公司楼下与同事交换了一份工作材料,然后在办公室里噼噼啪啪做了一阵文件工作,接着出门与客户会面,行家里手地阐述一个颇有前景的项目。临近中午时分,他在菜市场下车,一阵吆喝喧闹,买了几只螃蟹,另有几份蔬菜。

    夏六一的大哥大响了起来,接通之后,何初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起床了吗?我买了螃蟹和菜心,你还想吃什么?猪排好不好?”

    “唔,猪排吧。”夏六一心不在焉地说。

    何初三挂了通话,开始与一位猪肉小贩纠缠。夏六一放下大哥大,重新拿起窃听耳机,却是把玩着它发起了呆。

    整整一上午,何初三没有任何可疑的行为,但他心里仍是觉得不安定——他始终还怀疑昨晚那个接通之后不发一言的通话,那个电话号码尾号991,总觉得几分眼熟。

    他拨了电话给崔东东,要她再去查一查谢家华的资料。崔东东的回复打来时,放在桌上的窃听耳机里也同时响起了大哥大铃声。

    他按下免提键,崔东东的声音与耳机里何初三的应答声一同响起。

    “大佬,谢家华的大哥大尾号就是991。”“喂?谢Sir。”

    夏六一一把将耳机狠狠扫到了地上!闭目僵硬了良久,他感觉到浑身血液中冰冷的寒意。

    ……

    何初三携着一布兜食材而回,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地搞整,回家半天都不见夏六一,他套着围裙向楼上唤了一声,“六一哥?”

    过了许久,夏六一才含着烟从卧室里出来,站在二楼台阶上,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

    “下来走走吧,你又没吃早饭?”

    夏六一慢条斯理下了楼,靠在厨房门口,盘着手臂看着何初三切菜的背影,沉默地抽烟。

    “怎么了?”何初三回头瞧见他心不在焉的神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凑上来想亲他一口。

    夏六一头偏了一偏,只让他亲到了脸颊,一只手抵着他胸口将他推开,冷淡道,“先做饭。”

    “饿了?”何初三笑着,然后敏锐地察觉到夏六一的情绪,“有事不顺心?在担心大疤头?”

    夏六一“唔”了一声,推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来开始看电视。

    这一餐饭吃得有盐无味,何初三絮絮叨叨地说笑,夏六一却只是低头面色冷然地夹菜。

    “发生什么事了?”何初三第三次问他,手撑着脸颊,仍是那派坦然与关切。

    夏六一突然有些反胃——何影帝这面上的表情比珍珠还真,纯良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与夏大佬的死对头通过电话,约定下午见面。

    他从何初三叫出谢Sir的名字之后就心乱如麻,然而心底仍是不信,总觉得何初三与谢家华见面可能有别的理由,也许只是受谢家华胁迫。他等着何初三中午回来向他坦白,然而看何初三这个样子,显然不打算提及半句。

    夏六一觉得自己养在枕侧的不是一只小狐狸,而是黄鼠狼,狠狠地撕裂他的心肺、饮他的血,然后笑出一排血淋淋的白牙。

    “没什么,心情不好,”夏六一停下筷子,点了一支烟,“你下午陪我去海边走走散散心。”

    何初三筷子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下午公司有事,晚上陪你好不好?”

    夏六一阴沉着脸看着他。何初三镇定自然,仍是笑,凑上来取走那支烟,在夏六一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尽快回来,晚上请你吃西餐?”

    夏六一牵了牵嘴角,“好啊。”

    吃完饭,何初三简单收拾,匆匆离去。夏六一靠在大门口看着他背影,眉目森冷,身形萧瑟,有如看着丈夫出门偷欢的原配夫人。他皱着眉头快速转身上楼,将耳机挂上脑袋。

    何初三与谢家华约在离警署不远的檀岛咖啡——人来人往的公众场所,半点不避讳。谢家华一身一丝不苟的笔挺西装,仍是那张万千年不变的扑克脸,沉默地喝着一杯白水。

    何初三拉开椅子就座,点了一杯普通咖啡,礼貌道,“谢Sir。”

    “你跟夏六一又在一起了。”谢家华道。

    “谢Sir人民公仆,关心这些市民私事,实在是有心。”何初三笑道。

    谢家华不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道,“警方昨天早上逮捕了徐锦河,外号‘大疤头’,是夏六一手下‘红棍’之一,想必你认识。大疤头供认了夏六一许多罪状,只是他一个人的供词尚且不够,我需要其他知情人提供情报,辅助警方作证。”

    “谢Sir,很抱歉,”何初三神色镇定,“我一无所知,帮不了你。”

    谢家华打开文件夹,将一叠拍得模糊不清的照片推向他,“昨天凌晨五点十五,东九龙分区警署接到一个匿名报警电话,一个男人声称红磡有人‘聚众斗殴’,警方赶到之后,发现大疤头聚众非法赌博与携带大量毒品。我调查了这个报警电话,打自一处公共电话机,离你的公司只有十五分钟路程。而你公司楼下的监控录像显示,你凌晨五点离开公司,直到七点才回来。你跟夏六一交往甚密,有这个知情条件,也有这个报案时间,这个报警电话是你打的。”

    何初三对放下咖啡的服务员点头表示谢意,然后端起来品了一口,平静道,“动机呢?我打这个电话的动机是什么?”

    “你出身蛟龙城寨,生父生母都因帮派斗争而死,被牙医何秉先收养。何秉先是一个老实人,教导你礼义廉耻,你从小成绩优秀,无不良记录,考入龙港理工大学后每年都领取一等奖学金,是一个优秀正直的人。你最初跟夏六一来往,是因为他强迫你帮他的电影公司写剧本。在我看来,你打这个电话是对夏六一的行为忍无可忍,又或者你不断接近夏六一就是为了捣毁他的贩毒团伙。”

    何初三吃吃苦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仍是苦笑,“谢Sir,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而且,我刚刚才知道阿爸不是我亲阿爸,你这个消息真是够劲爆。”

    他将桌上的照片拿起来挨个看了一遍,道,“这些照片只能显示我五点钟离开公司,我当时通宵工作,第二天又要请客户吃早茶,是回九龙塘阿爸家洗澡更衣去了。你可以找找看五点十五分左右天星码头附近的监控录像,我当时从那里过海回尖沙咀,同一时间不可能再出现在铜锣湾。你说的那个报警电话不是我打的。”

    “还有,”他叹道,“六一哥手下的人都很讲他们所谓的‘江湖道义’,大疤头不会轻易开口。你刚才说他‘供认罪状’,只是想套我的话罢了。”

    谢家华面色沉了下去,看了他一会儿,道,“你真的能够容忍夏六一肮脏的所做作为?大疤头已经落网,打开了一扇大门,只要你的一点点配合,就可以完全捣毁这个犯罪团伙,你真的不愿意帮我?”

    何初三叹了口气,“谢Sir,你从大疤头身上得到的并不多,否则你用不着找我帮忙。至于我,的确跟他在是非观念上有一些分歧,否则上次也不会被他丢在路边。但是我告诉过你,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知道他忌讳什么,我不想他恨我。”

    他放下咖啡杯,苦笑着对谢Sir道,“谢Sir,我一直都很敬佩你,我也惟愿香港成为一个清明安平的文明社会。说我虚伪也好,自私也好,懦弱也好,我只能这么退缩,很抱歉。以后也请你不要联系我了,我怕六一哥误会。”

    窃听耳机里一阵哗哗的杂音,听起来是他退开椅子站了起来,离开了咖啡屋。夏六一面色复杂地摘下耳机,对着墙角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低头点燃了一支烟。

    他沉默了抽了几口烟,突然给了自己一个大巴掌!

    ……

    临近六点,何初三开了一辆白色的商务车到村屋去接夏六一吃晚餐。守在门口的阿南招呼道,“何先生,开新车啊?”

    “经理的车,这几天他去欧洲出差,借给我用用。”何初三笑道。他路过发廊还专门去做了个时下流行的俊俏小分头,车子后座上鬼鬼祟祟地盖着一大块纱巾。

    夏六一姗姗来迟,一边走一边匆忙打着领带,抬头看见何初三的“新车”,他愣了一愣。

    “何精英,买车了?”他疑惑道。

    “借我经理的,”何初三笑道,“快上车吧,我在露台餐厅订了位,得赶时间去。”

    夏大佬咕咕哝哝地上了车,不舒服地拉扯着领带,“妈的又不是没吃过西餐,搞这么正式做什么?”

    何初三光看着他笑,突然蹙起眉头,在他左脸颊上摸了一摸,“这里红红的什么印子?谁打你了?”

    夏六一尴尬地咳了一声,甩开他的手,“睡觉睡的,开车!”

    何初三还要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守门口的阿南阿森见这明目张胆的秀恩爱,唯恐被街对面屋子里监视的差佬看到,咔咔咳咳一阵乱咳提醒。夏大佬恼羞成怒,啪叽往何精英脑门上扇了一熊掌,“走不走?你不开我开!”

    何初三一边开车一边左顾右盼,眼见着警方追踪的车被甩了一段距离——至少是看不清车内情形了——于是让夏大佬帮忙掌着方向盘,自己转身掀开后座上的大纱巾,浓郁的花香味儿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

    “操!”夏六一手一抖,差点没掌稳方向盘,“姓何的,你搞什么?”

    何初三悉悉索索地退回来,将一大捧鲜红玫瑰花塞进他怀里,“给你的。”

    夏大佬平生第一次遭人送花,抱着这玩意儿跟捧炸药包似的,老脸霎时发热,“你这是干什么?你恶不恶心?”

    “哪儿恶心了?”何初三挺委屈,“玫瑰代表我的心嘛。”

    “肉麻,闭嘴。”夏六一语气暴躁地说,何初三眼角一瞄——夏大佬脸红得像个苹果。

    “噗……”

    “……”

    “痛痛痛!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笑了!别踹我了要撞车了……”

    两人在露台餐厅面海而坐,夏六一把那丢人现眼的玫瑰花连同大红脸一起留在了车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切牛排一边抬眼瞥何初三——何精英两手托着腮,满眼笑意,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夏六一终于没忍住将刀叉一拍,往椅子上一靠,盘着手道,“说吧,你今天到底要干什么?鬼鬼祟祟!”

    “六一哥,你忘了?今天是四月十六。”何初三笑眯眯地。

    夏六一想了一整圈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节日,“那又怎样?”

    何初三竖起三根指头,“三年前,就今天,你让人把我抓去写剧本。”

    “……”夏六一沉默了好一会儿,无语道,“就这事?”

    “初次见面纪念日,大事。”何初三煞有介事。

    “你是读中学的小丫头吗?这有什么好纪念的?!”

    “嘿嘿,”何初三自顾自开心,“挺有纪念意义啊,六一哥。你说你当时见到我从麻袋里出来,第一印象是什么?”

    夏六一不屑地轻笑了一声,“黄毛小子。”

    何初三自顾自托着腮看着他犯花痴,“我当时想,这是黑社会吗?怎么会这么‘靓仔’?”

    “哼。”

    “后来你让我写剧本,老坐在我桌上吃牛杂。我经常一边看一边想,这屁股真小,真圆,真想提起来……”

    “何,阿,三,”夏六一用劲捏着叉子,“你别以为公众场合我不敢揍你。”

    何初三识趣改口,笑着换了话题,“我可能天生就对男人有兴趣,又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初次见面才对你那么有好感,虽然很快发现你是个恶霸,咳……不过后来发生很多事,你救我,保护我,照顾我。”

    ——信任我,容忍我,疼我,宠我,告诉我你的秘密,在我面前落泪,伤心时允许我陪你,酒醉后睡在我怀里。

    “你还带我去看电影,带我吃西餐,带我打桌球,带我去海边烧烤,在医院里吻我……”

    夏六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掩饰地塞进嘴一大块牛排——他妈的说得一直是老子在招惹你似的!

    “跟我在一起吧?六一哥,”何初三道,珍而重之地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徐徐推到了夏六一面前,“我爱你。”

    夏六一捏着叉子,嘴角还带着一抹牛排碎渣,被这猝不及防的告白砸个正着,呆滞了老一会儿,才蠕动了一下喉口,想要发声,结果被满口牛肉呛住。

    “咳咳咳……咳……妈的,肉麻什么,”他狼狈不堪地咽了牛肉,只觉脸颊烫得快要化掉,并且开始小小地结巴,“你他妈,你他妈不是都住我家了吗?”

    还说什么在一起,住都一起住过了,再“在一起”,他妈的,还送什么戒指,这是要……这是要求婚吗?

    他放下叉子,老脸微红地掰开那个盒子——然后就绿了脸。

    那里面只放了一尊劣质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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