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很快，刘美琪浑身湿漉漉的踏上了岸边，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她走上岸边的一瞬间，一个男人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男人我没见过，但我仿佛对他有些熟悉，尤其是他口中叼着的烟袋锅子，让我有些眼熟……
他……
难道是秋姐的丈夫？
这两者之间，怎么会有关联？
“抱歉，我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男人吧嗒着烟袋，深深的叹息一声，随后拿出了一把桃木剑对准了女鬼。
就在男人想要动手的时候，刘美琪的脚踝上突然间出现了一根红绳，紧接着，刘美琪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愁眉不展的男人。
在这之后，岸边的画面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普通的房屋。
我不知道刘美琪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但我知道，不管是秋姐，还是她的丈夫，都有些本领，同样是阴阳界之人。
房屋内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夫妻二人正训斥着自己的孩子。
我飘荡进了屋内，看到了嘱托我整件事情的秋姐！
秋姐低着头，有些疲惫，她选择了沉默，而叼着烟袋锅子的男人则是愤怒不已！
“你长本事了是吧，竟然敢阻挡我的决定！”
男人抬手便一个巴掌，打在了男孩的脸上，而男孩正是当初没有救下刘美琪的那人，没想到，他竟然是秋姐的儿子！
“学点本事，不知天高地厚！”
“水主阴，女鬼带怨，当初你没能救下她，她对你就算不记恨，这些怨气也会要了你的命！”
“老子拼了命的替你解决后事，你竟然敢放走那女鬼，你真想死吗！”
男孩低着头，声音哽咽的说道：“三年了，我依旧过不去这个坎。”
“我每天闭上眼睛，能想到的都是美琪绝望的面孔，那时候我没有胆量救下她，只顾着自己的逃命。”
“这些年，我连去给她上柱香的勇气都没有，是我对不起她。”
“爸，我错了，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哪怕她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放屁！”
男人怒吼道：“当初你不是故意的，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没想到你今天竟敢阻拦我！”
“算了……”
秋姐在一旁叹息的说道：“孩子能有这份愧疚之心也证明他长大了，不过这女鬼的确不能让她游荡下去。”
“孩子，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这样，我们将她找回来，不会铲除她，而是替她供奉，以偿还当日你的遗憾如何？”
“来不及了……”
男孩儿坐在地上，苦涩的说道：“我找到了增福屋，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性命，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这里收取我的代价。”
“我替美琪做出了交易，用我的性命平息他的怨气，这才是我最好的交代方式！”
“什么！”
男人怒吼道：“你找到了增福屋，用自己的性命进行了交易，你，你混蛋！”
“爸，妈，抱歉，我累了，真的累了。”
男孩轻松的说道：“这是我最好的选择，请你们答应！”
“不，不可以！”
秋姐有些崩溃，而男人则是攥紧了拳头。
这一次，叼着烟袋的男人并没有斥责男孩儿，而是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家中……
后来……
后来男人去了增福屋，想要消灭掉刘美琪，可惜的是，他失败了，被顾渊明关进了某间屋子里面。
在之后，秋姐也去了沉井街，并且大闹了一场。
最终，两方达成了协议，秋姐打理店铺三十年，时限结束后，一切都会结束。
至于男孩儿，维持现状，而刘美琪则是继续游荡在世间……
看完这一切之后，我的手指上又幻化出了一些蚕丝，分别落在了秋姐的身上，以及父子二人的身上。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浓烈的痛苦，而痛苦，并非一定是罪恶，或者是父母的慈爱，或者是遗憾的愧疚，或者是刘美琪的不舍。
从头到尾，没有人有什么怨恨，有的只是没能挽回的结局。
“如果我吞噬了他们的痛苦，会怎样？”
“忘记。”
苦魂回答的很干脆，毫不犹豫的说道：“刘美琪会继续成为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世间，她会忘记这一切，男孩也是如此，会将自己的愧疚抛之脑后，至于秋姐和她的丈夫不会，但我想，他们永远都不会再提起这个秘密。”
“于浩，想好了吗？该如何进行选择。”
“还有之前的一家三口，都做出决断吧。”
“好。”
我长舒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这一刻，我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房间。
苦魂飘散在半空当中，无数的蚕丝涌向四面八方。
那口朴素的棺材安静的躺在那里，而我则是倚靠在棺材旁。
“就这样吧，我不想做什么，所谓苦难，或许也是属于我们的一部分，不是吗？”
第四百零四章
苦魂的抉择
对于我的这份答案，苦魂没有丝毫的意外。
她平淡的看着我问道：“决定好了吗？”
“嗯。”
我点了点头：“不管是苦难还是罪恶，或许是其他什么，都属于我们本身的一部分。”
“你可以带走一些人的痛苦，那若不是自己化解掉苦难，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你的答案和你父亲的选择有些不同。”
“我父亲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面对着我的问题，苦魂思绪片刻后回答道：“和你一样，经历了一些选择。”
“你知道他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吗？”
“我……母亲。”
“没错。”
苦魂点了点头：“在你母亲离开之后，他来到了这里。”
“起初的时候，他很坚定，希望我带走他的那份痛苦，可见证了一些你看到的事情之后，他放弃了这个选择，然后回到了鳞庄。”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做了一些事情，也带走了我。”
“带走了你？”
苦魂的身影飘荡在半空。
白色的雾气逐渐消失，这一次，我看到了她的面孔。
一张我认识，但不算是太熟悉的面孔。
孙姨！
没错！
苦魂便是在鳞庄生活了很多年的孙姨，我原本以为，她是一个和我爸关系不错的女人，可现在……
一切都超乎了我的意料！
“苦魂并非是真的魂魄，而是伴随着人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
孙姨缓缓说道：“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带着苦魂而来，我是苦魂，也是你熟悉的孙姨。”
“怎么会这样……”
这一点，我属实没有想到，我记忆里只有关于苦魂的些许信息，没想到，她的存在，居然是伴随着生命的降临。
“正是如此，我在这里待了很多年，是你父亲的到来之后，我才得以脱离身体的束缚，留在了这里。”
“从那时候开始，我一分为二，身体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而魂魄，一直留在这里，继续承担着苦魂应尽的责任。”
“我和你父亲一同回到了鳞庄，默默的渡过了属于自己的人生，我见证了酸甜苦辣，见证了人世的悲欢离合，可到头来，我才发现，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苦难。”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抚摸着那具朴素的棺材，缓缓问道：“这是我父亲的答案吗？”
“你们父子的答案都差不多，知道苦难是一种折磨，但同样选择了逃避和不舍。”
“逃避？”
我微微摇头，本想否认这两个字眼。
但真等到想要解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或许真的是一种逃避。
没有痛苦或许是件好事儿，但也会因此缺失了一些什么。
孙姨说的没错，很多事情没有选择的方式，即便有，也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您呢？”
“已经做好了打算？”
“嗯。”
孙姨双目清澈的说道：“我累了，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这口棺材被你父亲称之为空棺，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包罗万象。”
“你父亲用这口棺材将我一分为二，现在我回到了这里，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很多年前他曾说过，自己没做出的选择，就让你的到来结束好了，所以，我也想你尊重我的选择，带走这口棺材。”
我继续抚触着冰冷的木棺，好奇的问道：“我带走他，会发生什么事情？”
“消失。”
孙姨解释道：“我会消失，这里的囚牢也会一同消失，那一家三口，以及秋姐经历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苦难还在，痛苦也会持续，正如你所说，我不该替他们选择，就算没有了我，规则和秩序依旧存在。”
“哦，对了，这口棺材是你父亲打造的地九口棺材，也算是给你留下来的礼物，放心的带走就好，木匠之名，他从没打算舍弃，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传承下来罢了。”
“那你……”
我犹豫片刻，有些不舍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那你会死吗？”
“死？”
孙姨摇了摇头：“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想轻松一些，这个字，对我而言不是那么重要。”
“结束既是开始，整个增福屋都会进入新的轮回。”
“于浩，拿走这具棺材吧，这是你的道路。”
我轻轻点头，这一刻选择尊重孙姨的决定，或许，这也是对她最好的答案了吧。
紧接着，我将手掌放在了棺材上面，随之，看起来轻飘飘的棺材盖缓缓打开。
正如孙姨说的一样，里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但我觉得，这里又包罗万象，什么都存在过。
在棺材盖被打开之后，孙姨的身影开始慢慢消散，整个增福屋都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哭泣，有欢笑，有痛苦的哀嚎，还有厉声的嘶吼。
这一切都在因为苦魂的消失而失去束缚，他们将会去哪里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苦魂并不想吞噬所有的苦难，也真的因为所谓的使命而感到疲倦。
与此同时，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孙姨看向了幽城的方向，露出了轻松的笑意，这一点，也许她等待了太久太久。
“于浩。”
在孙姨消失的前一刻，她很是凝重的对我说道：“增福屋只是十四号店铺的一个缩影，而十四号店铺中包含着长辉公司，也属于长辉公司的一部分。”
“一个称呼，一个代号，不用计较太多，不失本心，终究会得到自己的答案。”
“阴阳界很怪，幽城也是如此，但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很有趣。”
“长辉公司的目的很纯粹，他们想要改变规则，融入规则，而十四号店铺讲究的是随心所欲，存在既有意义。”
“因为理念不同，所以会有对抗，因为对抗，所以会有善恶，但回到初始，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想要守护的不同，想要的不同，就好像在梨花街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
说完这一切之后，孙姨的身影彻底消失，而苦魂，也终将不复存在。
伴随着苦魂的消失，整个增福屋的牢笼开始失效，无数的鬼魂脱离了这里的控制，有好有坏，有善有恶，有无辜的，也有罪行累累的……
“怎么样，还打算抓住我吗？”
我身后传来了顾渊明的声音。
转过身去，只见他微笑着扬起嘴角，双手伸到了我的面前，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没想到增福屋的支撑竟然是苦魂。”
我看向顾渊明说道：“你喜欢她对吧，为什么不说出来？”
“没意义。”
顾渊明洒脱的说道：“很多年前，我在临渊时就遇见了她，那时候她想来到世间，我带她来了。”
“几十年前，她累了，想要拥有自己的人生，所以我带来了你父亲。”
“如今，她想要离开，所以我们等到了你。”
“我做了她想要的一切，这比亲口告诉她我的心意更加重要。”
顾渊明将手伸了回去，轻松的伸了个懒腰：“如今她走了，我的使命也已经达成，你一定想要问道之后的打算吧。”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要回到临渊了。”
“要走了吗？”
“嗯。”
顾渊明走上前来，将手掌按在了木棺上面，感叹道：“你父亲真的很厉害，这口棺材，说普通很普通，说强大也很强大。”
“临走前，我送你一点礼物，也算是对你的酬谢。”
说着，顾渊明身上流淌出一些不知名的力量，汇入到了棺材当中。
“这是什么？”
“临渊的力量。”
顾渊明解释道：“苦魂将一切看的很透彻，但在我眼里看来，她就是一汪苦海，而我看来，这世界还是不错的，所以长辉公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希望这些力量能帮助到你。”
“好了，就这样，有缘再见吧。”
第四百零五章
十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