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
房间外，慕西子伸手推开了房门，目光看着屋中的男子，正色道，“君生，走吧，慕容还在下方等着。”“嗯。”
李君生点头，将桌上的赤练魔琴收起，旋即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不多时，两人下了二层楼，来到了客栈外的马车前。
马车内，一袭常服的慕容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到上来的两人，轻声唤道，“二叔。”
李君生听着这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称呼，客气回应道，“公主殿下。”
马车随后出发，朝着李园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李园前院，桃桃和俞青玄收到九公主殿下要来的消息，全都在正堂前等候。
府中的下人们也都集中在前院，比往日拘谨了不少。
商皇指婚，小公子也当着满朝文武领了圣旨，那九公主嫁入李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如此，九公主已然算是李家的准少夫人。
距离九公主正式入李家，只差一个大婚而已。
正堂前，桃桃注视着府外，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一旁，俞青玄倒是有些紧张，生而为奴，对于等级和身份的差异格外的敏感。
这个世间，并非每个人都像李家人那般，自幼便在一个相对平等的环境下长大，即便被罚和挨揍也是和自家小公子一起，甚至，被揍的最多的也是自家小公子。
李家或许无法做到绝对的生而平等，但是，已尽力去做了。
所以，李家人，从来不畏皇权。
“桃桃姑娘，长公主殿下和公主殿下到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名小厮快步走来，恭敬行礼道。
“青玄，我们去迎接。”
桃桃说了一句，旋即快步朝着府外走去。
俞青玄跟在后方，双手紧攥，心中越发空洞。
很快，两人来到府外，桃桃看着前方走下马车的两位女子，客气一礼，唤道，“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
慕容见状，快步上前，扶过正要行礼的桃桃，微笑道，“桃桃姑娘，不必多礼。”
可不能让这桃桃下跪，那家伙最忌讳这些，若是让他知道，她让桃桃下跪，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第2012章
李君生回归阳光明媚。
微凉。
尚且是初秋，天气似乎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可以预见，今年的寒冬，将会比往年来的更早，更加凶猛。
李园外，大商皇朝当代和二十年前的第一美人同时到来，花容月貌，令人目不暇接。
单论容貌，大商九公主，毫无疑问就是天下第一，在以严肃著称的史官笔下，都有着艳比花娇的赞誉。
中原不缺美人，但是，慕容的美，确实独领风骚，不需要任何其他东西的加持，无论身份还是气质。
就比如，大家闺秀秦婀娜也很漂亮，不过，其出尘的气质，还有剑仙的名声，给这一份美，加了不少的分。
如果，不是这装出来的气质还有剑仙的名声，那秦婀娜三个字，就可以和土匪划等号，一张漂亮的脸蛋，也挽救不了这个结果。
众人瞩目，慕西子、慕容两人迈步朝着府中走去。
李君生背着赤练魔琴走在最后方，根本没人理会。
本意上，桃桃是想要二爷回来的，但是，她也清楚，二爷的存在，在李家很多人心中都是一根刺，她不能违背众意。
所以，让九公主出面，是最好的结果。
小公子，已经将所有的路都铺好，围绕着二爷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五人进入府中，府内下人，该退避的退避，该行礼的行礼，对于府中这位未来的少夫人，都有着一丝好奇和敬畏。
大商公主，金枝玉叶，嫁入商贾世家，这放到十年前，甚至五年前，根本没人敢想。
正堂，五人对视而坐，桃桃亲自斟下热茶，推了过去，心平气和地说道，“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请。”
“多谢。”
慕容接过热茶，尝了一口，赞赏道，“入口绵长，果然是好茶。”
“公主殿下若喜欢，走的时候，可以带一些。”桃桃微笑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慕容笑了笑，回应道。
桃桃听过眼前九公主之言，心领神会，点头道，“是桃桃说错话了。”
这九公主，确实比四皇子聪明多了，合作起来也省心，难怪小公子这么放心就离开了都城。
“对了桃桃，世子出城似乎有好几天了，何时能回来？”慕容一脸好奇地问道。
“还要两三天吧。”
桃桃回答道，“儒门发现了一处道门遗迹，白先生请小公子去帮忙，公主殿下应该也知道，小公子在法阵方面，颇有造诣，能帮上一些忙。”
“原来如此。”
慕容点头道，“世子以术法见长，这事我是听皇兄说过的，就是世子现在身体不适，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
桃桃摇了摇头，应道，“有白先生和小四在小公子身旁，可保万无一失。”
“小四？”
茶桌对面，慕西子闻言，脸上故意露出诧异之色，询问道，“从前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此前，小四一直在渝州城那边。”
桃桃听到长公主的问题，态度和善地解释道，“这次小公子受伤，老爷放心不下，才让小四过来照顾小公子的起居，长公主殿下没有听过，倒也正常。”
“能成为世子的贴身护卫，这位小四姑娘的实力，想必十分不俗？”慕西子继续问道。
“小四的实力，确实很强。”
桃桃回答道，“至少，要比我强得多。”
“桃桃姑娘过谦了。”慕西子淡淡一笑，说道。
三人说话间，茶桌旁，俞青玄、李君生两人默默地坐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
好几次，李君生抬起头，看着茶桌对面的俞青玄，想说什么，不过，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俞青玄坐在桃桃身旁，或许因为太过紧张，并没有注意到对面二爷的目光。
桃桃察觉到这一幕，端起茶水喝一口，心中冷冷一笑。
有什么可紧张的。
这还没有背弃李家呢，便这么心虚。
倒是二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桃桃。”
茶桌前，眼看铺垫的差不多了，慕容放下手中的茶杯，欲言又止地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公主殿下尽言无妨。”
桃桃正色道，“殿下刚才也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李家，义不容辞。”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慕容应了一句，看向了一旁的李家二爷，说道，“就是关于二叔重回李家一事，按理说，我和世子还没有大婚，李家之事，我不便插手，不过，父皇已经指婚，世子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接下了圣旨，我和世子的亲事，基本已成定局，那么，二叔的事，我来说个情，应该不算过分。”
说到这里，慕容语气一顿，继续道，“桃桃，二叔当初离开李家，也是有着苦衷，世子心中有怨气，我能理解，但是，二叔毕竟是世子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血脉至亲，不能因为一时愤恨，就做出让自己抱憾终身的事，桃桃，你看这样如何，今天，由我做主，让二叔重回李家，待世子回来，我再亲自和他解释。”
“这。”
桃桃闻言，面露为难之色，应道，“公主殿下，这种事，我做不了主的。”
“所以，我刚才说，我来做这个主。”
慕容神色认真地说道，“桃桃，你也不想世子因为二叔的事，后悔一生吧？”
桃桃听过前者的话，沉默下来，许久，轻声说道，“我可以让二爷先留下，但是，小公子回来后如何决定，我不能保证。”
“世子回来后，我还会再来拜访。”
慕容微笑道，“桃桃你不必担心，世子若是发火，你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不敢。”
桃桃一脸无奈地说道，“不过，小公子对公主殿下一向尊敬，公主殿下的话，小公子还是愿意去听的。”
茶桌对面，慕西子听到这个结果，伸手端起茶水，嘴角微弯。
这事，就算成了。
一个李君生、一个慕容，加上青玄，再过不久，铁板一块的李家，也会变得不再无懈可击。
“二丫头。”
这一刻，距离大商都城百里之遥外的荒野上，李子夜开口，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李沉鱼看着前方已经相距不远的大商都城，脸上露出不舍之色，询问道，“小公子，年节时，你会回去吗？”
“尽量吧。”李子夜轻声道。
年节时，这最后一局，差不多也该收尾了。
终局之后，李家在中原的地位便可以彻底稳固下来。
那时，他也能放心了。
第2013章
叔侄相见入夜。
阴云密布。
李园西院，房间外，李君生静立，目光看向天际，心中几多感慨。
终于，还是回来了。
“桃桃姑娘怎么把二爷安排了西院。”
李园中，不少下人看到西院内的二爷，窃窃私语道，“那不是待客的地方吗？”
“没办法的事情，小公子还没回来，桃桃姑娘又不能不给公主殿下面子，让二爷回来，暂住西院，已是最好的选择。”
一名年纪稍大的妇人轻叹一声，感慨道，“你们来李家的时间尚短，理解不了二爷当初离开，对李家的打击有多大，爱之深责之切，小公子前不久发那么大的火，不是没有原因的。”
二爷哪怕能早回来几年，或许，结果也能不一样。
如今，李家封爵，功成名就，二爷回来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若说二爷没有目的，莫说小公子他们不信，就连她这个下人都不信。
十余年时间，李家每个人都在努力地让这个家变得更好，小公子和大小姐他们更是殚精竭虑，硬生生将李家从一个普通的商贾世家提升到如今可以抗衡皇室的庞然大物，其中艰辛，岂是未经历过这十年风霜的人可以理解。
小公子残了，头发也白了，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此对小公子有半点不敬和轻视。
二爷，则不同。
“小公子。”
就在这时，大商都城外，一名衣着普通的男子正在城外等候，看到小公子三人回来后，快步上前，恭敬行礼道，“二爷回来了。”
“知道了，去做事吧。”李子夜神色平和地说道。
“是。”
男子领命，旋即转身离开。
“李兄，皇室不会对二叔回归李家一事生疑吗？”白忘语关心地问道。
“就是怕他们怀疑，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李家都只是被动接受。”
李子夜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李君生回归，是长公主一力促成，她在中间出了这么大的力气，你觉得，她会怀疑谁，怀疑自己是皇室的叛徒，李家的内应吗？”
“二叔呢，皇室会信任他吗？”白忘语继续问道。
“当然不会。”
李子夜平静道，“但是，李君生离开李家十年，是事实，李家人心中的疙瘩，也是事实，皇室只要确信李家和李君生心存嫌隙就够了，至于李君生可不可信，不论对李家，还是皇室，都不重要，大家现在围绕着他博弈，信任两个字，太过遥远。”
“不是很懂。”白忘语神色复杂地说道。
“不用懂。”
李子夜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应道，“待你坐上儒首老头的位置，自然而然就懂了，在其位谋其政，很多事，必须亲自经历，才能慢慢体会。”
“李兄，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问过你。”
白忘语注视着都城方向，开口问道，“你认为，当代商皇，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吗？”
“不是。”
李子夜淡淡道，“这就是我此前所说，从结果判断就行，你若从商皇所作所为来看，他和从前的皇帝，也并无区别，做着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但是，结果来看，如今的大商，战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作为大商皇帝，这个责任就是他的。”
说到这里，李子夜语气一顿，继续道，“简单来说，千年岁月，大商已经腐朽到了骨子里，阶级固化，官员腐败，而商皇，根本没有改变这些的意思，而是继续借助贵族，排除异己，稳固皇权的阶级利益，我承认，漠北八部的确很强，不过，没有强到现在看起来的这种程度，大商的失败，在于自己内部的腐朽，这一点如果不改变，大商的覆灭，已经可以预见。”
“李兄认为，四殿下可以？”白忘语询问道。
“慕白没有君贵民轻的思想。”
李子夜回应道，“所以，我想推他上去，试一试。”
“李兄也没有把握？”白忘语诧异地问道。
“这种事，没人敢说有把握。”
李子夜轻叹道，“剜除腐肉，肯定就会伤筋动骨，遭到贵族和既得利益者的强烈反扑，扛住了，大商重获新生，扛不住，大商万劫不复。”
白忘语闻言，沉默下来，片刻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李兄是在做试验吗？拿整个大商？”
“可以这么认为。”
李子夜也没有隐瞒，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和儒首不同，儒首是圣人，善良博爱，而我，只是一个商贾出身的普通人，同样的局面，儒首可能会选择教化天下，而我，会选择乱世用重典，在我看来，腐肉，就该直接剜掉，而不是等待它重新变好。”
其实，他、儒首、太商的理念，都不同，时代该如何前行，从来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两人说话间，距离大商都城越来越近。
东方放亮之时，三人一同进入了都城，然后，各回各家。
李园前院，李子夜回来之时，桃桃已在前院迎接，同时，马上派人去宫中送信，去请九公主。
“小公子，二爷回来了。”
正堂前，桃桃如实禀报道，“就在西院。”
“嗯。”
李子夜应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动机关椅，朝着西院赶去。
不多时，西院中，叔侄二人，再度相见。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所谓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只有死寂一般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