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5章
长距离行军，其实，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马，而不是人。论起耐性，战马，远远不及人。
“再快一点，我怕布衣王他们撑不到天亮。”
祝青歌说了一句，一拍战马，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一旁，韩承志心中轻叹一声，纵马跟了上去。
他们很大可能赶不及了。
朝廷的这一手借刀杀人，以大局为借口，大义凛然，让不懂的人以为赤水是多么重要的关隘。
唯有他们这些经常带兵的人才明白，朝廷此举，只是为了杀人。
“驾。”
夜色下，战马奔腾，各方驰援，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时间，成为了最大的问题。
赤水前，火光跳动，大军不断冲杀，漠北一方的目的很明显，以人海战术不停消耗布衣王的体力。
人力有穷，他们不相信布衣王能一直撑下去。
更何况，布衣王还要不断地分神保护身后的罗刹军残部。
“武王。”
夜下，一名名罗刹军将士倒下，倒下时，目光全都看向了自己的王，或许，他们也没有什么不甘，只是放心不下他们年轻的王。
战场上，还珠看着周围一名又一名倒下的罗刹军将士，脸上的血水、汗水交织，已经看不清晰。
后方，赤水河，不知何时，河水已经被尽数染成了红色，凄艳刺目。
“小公子，四小姐要战到什么时候？”
黑夜中，小四看着前方的小公子，关心地问道。
“战到最后一名罗刹军将士，死在她面前。”前方，李子夜回答道。
第2217章
战死！寒夜。
冷风刺骨。
赤水，战声震耳。
四千三对五万余，完全不对等的战力，预示着这一场战争从开始便已注定了结果。
奇怪的是，四千三罗刹军残部竟然已从正午抵挡到了晚上，没有被漠北铁骑一波冲锋杀光。
真相或许很残酷，却也很真实。
漠北大军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四千三百名罗刹军，而是布衣王。
四千三百名罗刹军，是死是活，对于漠北大军而言，无关紧要，也影响不了大局，但是，布衣王不一样，一位能征善战的武王，绝对可以影响到一场战场的走向，今天这样好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所以，漠北大军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布衣王一人！
暂时不杀光罗刹军，反而会让布衣王分神，利大于弊。
“武王。”
战场上，声声呼唤中，一名又一名罗刹军将士倒下，还珠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幕，染血的双目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却是改变不了什么。
长枪近身，还珠一把抓住枪身，含怒的一掌将直接将人和马震飞出去，砸倒了数名漠北骑兵。
随着战斗的进行，还珠已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或许几十，或许几百，又或者几千。
然而，不管杀了多少，总会有更多的漠北铁骑挡在眼前，杀之不尽。
漠北大军前，火把的光芒跳动，白狄大君看着前方战场上已穷途末路的布衣王，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
因为，这并不是他打出来的战功，而是大商朝廷主动送上的。
让一位武王带着残部守在这里，显然，就是要借他漠北八部的刀杀人。
于公，布衣王的命，他必须收，于私，以这种方式杀了布衣王，非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将军，就应该死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倒在权力斗争和阴谋算计之下。
“本君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时间一点点过去，漠北大军前，白狄大君看到前方战场上罗刹军将士越来越少，心中一叹，一拍身下战马，手持长枪冲向了前方战场。
后方，青衣男子凝神，弯弓搭箭，又一次锁定了战局中的布衣王。
下一刻，冷箭划过夜空，擦着白狄大君的肩膀而过，飞向了前方战场。
千军万马中，还珠有感，手中精钢铁扇正面迎上，但闻轰然一声剧震，巨力冲击，余波汹涌，直接将冲上来的两位漠北铁骑震飞出去。
“布衣王，本君来为你送行了！”
汹涌的余劲中，一柄长枪破空而至，一点寒光刺目，无情夺命。
还珠神色微沉，身子一侧，避开逼命而至的长枪。
战马上，白狄大君见状，手中长枪转势而回，攻势连绵，招招直击要害。
还珠步步后退，刚要反击，前方，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毫无征兆，避无可避。
迫不得已，还珠以精钢铁扇硬挡来箭，巨大的冲击下，右手虎口，鲜血迸溅，再染朱红。
“布衣王，你穷途末路了！”
战马上，白狄大君冲上前，手中长枪又一次刺出，呲啦一声，直接贯穿了前者的左肩。
还珠一把抓住刺入肩膀的长枪，脚下一踏，强行止住退势，旋即，用力一折，震断了长枪。
马背上，白狄大君纵身而起，一掌劈落，势可开山。
还珠翻掌抵挡，只感巨力加身，脚下大地应声而裂。
“大君，我们来助你！”
两人大战之时，不远处，一道道身影冲来，长枪、弯刀，联手攻向了战局中的布衣王。
白狄大君也没有拒绝，联手军中强者，大战布衣王。
“轰隆！”
天际，雷霆划破夜空，大雨再度倾盆而下，似乎上天也在以自己的方式为众人送别。
漫天的黑夜，厮杀声此起彼伏，战场上，不知过了多久，罗刹军的将士几乎已全部倒下，还能站立者，所剩无几。
四千三百名罗刹军，终究全部战死赤水之前。
“驾！”
这一刻，远处，马蹄声隆隆作响，罗骁率领的罗刹铁骑已越来越近，后方，两名世子同样带着西南军的先锋军快速赶来。
赤水前，还珠有感，目光看向了西方。
“援兵吗？”
雨幕中，白狄大君冷笑道，“可惜，他们来得太晚了，布衣王，你的兵，死完了！”
还珠身子一震，目光扫过周围，双目所及，早已没有一位罗刹军将士的身影。
分神一刻，后面，一掌近身，怦然一声，落在了还珠的后背之上。
英雄气短，武王末路，属于布衣王的路，终于也到了尽头。
“追星、逐月、贯日！”
远处，青衣男子抓住一瞬之机，弯弓搭箭，三箭连环，一式弑王。
黑夜下，三箭呈现品字交错而过，转眼来到还珠身前。
只闻轰然一声巨响，还珠挡一箭，中两箭，身子宛若浮萍一般飞出，赤水前，踉跄稳住身形。
后方，赤水因为大雨的降临开始变得湍急，浪涛翻涌，水波激荡。
“武王！”
远方，万骑奔腾，罗骁为首，万余罗刹骑兵冒着大雨狂奔而来，远远地看到赤水边那孤零零的身影，心神骇然。
赤水前，还珠看到罗骁和罗刹铁骑到了，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什么也没有说，身子直直朝着后方倒去。
噗通一声，湍急的河水中，那血染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白狄大君迈步上前，看着消失赤水中的身影，眉头轻皱。
最后那三箭，有一箭射中了布衣王的心脉，人肯定活不了了。
“上马。”
短暂的观察后，白狄大君说了一句，纵身上马，目光看了一眼远处赶来的罗刹铁骑，下令道，“找地方过河。”
说完，白狄大君率领大军离去，没有恋战。
罗刹军的援兵到了，那西南王和玄甲军应该也很近了，现在，还不是决一死战的时候。
今日一战，收下了大商朝廷送来的一位武王还有数千名罗刹军将士的性命，足够了。
“武王！”
不多时，罗骁率领大军赶至，待看到满地的尸首和倒地的军旗，双眼欲裂。
与此同时，李园内院，李子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语不发地斟下了三杯酒，一杯一杯倒在了地上。
第2218章
诡道“轰隆。”
雷霆划破天空，李园内院，李子夜坐在门廊下，安静地注视着天际的大雨，双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报！”
城中街道上，一匹快马冒雨狂奔而过，马不停蹄地朝着皇宫方向冲去。
奉天殿，群臣上朝，早朝时间已过，群臣还是没有下朝，似是在等待什么。
龙椅旁，身为监国的慕白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安静等候。
下方，一名名臣子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报！”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被雨水浇透的将士快步跑入殿中，跪地，颤抖地禀报道，“布衣王率领罗刹军残部大战漠北西路大军于赤水前，成功完成任务，坚持到援兵到来，罗刹军伤亡四千三百人，布衣王，战死，尸骨无存！”
一语落，满朝皆惊，胆子稍微小一些的臣子心中一震，身子踉跄，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布衣王战死？尸骨无存？
寂静的朝堂，落针可闻，群臣的目光皆看向大殿之上的身影。
奉天殿上方，龙椅旁，慕白听到这个消息，双手紧攥，却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怒，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地下令道，“昭告天下，宣告布衣王的死讯，另外，为布衣王建立衣冠冢，供天下人祭奠，还有，剩余的罗刹军由副将罗骁代为掌管，退朝。”
说完，慕白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
“轰隆！”
大殿外，雷霆突然大作，巨大的雷声响彻天地，吓得殿内众臣一个激灵。
文官之首，吕思清第一个转身离开，苍老的脸色一片冰冷，阴沉的有些吓人。
随后，殿内武官也相继离殿，脸色同样一个比一个难看。
尸骨无存！
一代武王，尸骨无存，只能立衣冠冢！
未央宫，消息传来后，长孙皇后同样心中一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布衣王竟然真的完成了圣令，抵挡到了援军到来。
“大商最年轻的武王，最后，竟是连马革裹尸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慕容沉声道，“连我们都感到悲凉，难以想象，军中将士，尤其是罗刹军残部会愤怒到何种程度。”
“这可真是最坏的结果。”
长孙皇后轻声一叹，说道，“哪怕留下尸首，供天下人祭奠，也是好的。”
能够入土为安，是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寄托，没想到，赤水之战，会如此惨烈，布衣王竟是连尸首都未能留下。
与此同时，赤水。
倾盆大雨下，罗骁率人将战死的将士们埋葬，后方，一名名罗刹军铁骑下马，静立大雨中，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的令人难以喘息。
不远处，祝青歌、韩承志两名世子和西南军的先锋军安静地等候，没有上前打扰。
没过多久，赤水西边，西南王、凯旋王率领大部队赶至，两人已然收到了布衣王战死的情报，心情皆无比沉重。
十余万大军，静立赤水前，一同送别战死的罗刹军将士和大商最年轻的武王。
“凯旋！”
两军之前，西南王开口，沉声道，“本王，现在有些想不通了，我们究竟是在为谁打仗！”
“为大商千千万万黎民百姓。”
一旁，凯旋王正色道，“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为了百姓。”
西南王轻轻呢喃了一句，眸中冷意闪过，说道，“为了百姓，布衣王就要枉死吗！还有那四千三百名罗刹军将士！”
凯旋王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日后。
大商都城，布衣王府。
整座王府，上上下下尽是缟素。
王府前，一驾驾马车停下，以慕白为首，城中所有王权贵胄全都来了。
没有灵堂，或者说，灵堂之上，只有一副衣冠冢。
众臣看到这令人心酸的一幕，心中越发悲凉。
到了最后，布衣王甚至都不能入土为安。
李子夜，身为甘阳侯世子，也在众人瞩目中，来了布衣王府祭拜。
很巧，与慕白正面相遇。
慕白看着眼前一头白发的挚友，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殿下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李子夜看到慕白脸上的疑问，神色平静地说道。
“都是李兄安排的吗？”慕白问道。
“不错，全都是我安排的。”李子夜如实回答道。
“为何，非要战至如此程度，真是连一具尸首都留不下来吗？”慕白不解地问道。
“留得下来，但是，不能留。”
李子夜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就是要让布衣王死无全尸，让天下人看看，为大商浴血征战的武王，最后落得了一个怎样的下场！”
“何至于此。”慕白感叹道。
“谋算，就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