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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看着人远去,声音还远远传来:

    “小青你不错,没白吃米饭,今日起封你为苍澜院第一壮士。”莲主子的声音。

    “谢谢主子!”小青的声音。

    “莲主子,您快放奴才下来……”张庆反应过来的声音。

    “不碍事,小青力气大着呢,扛一麻袋苞米轻轻松松。”

    “哎哟,不是……”被个小姑娘扛着,他老脸往哪搁!

    “张总管你就放心吧,踏实着呢,不会掉的!”

    “……”不是,哎哟,他大内总管的老脸哟,跪着都比这样强……

    两人,不,三人浩浩荡荡朝着偏殿而去,途中张庆一直试图劝说让放了他,可惜莲花都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怕小青扛不动他,以为他还想跪着,一直没让小青放下来。

    胖丫扶着齐嬷嬷,呆呆看着人离去地方向:“嬷嬷,莲主子怎么有股……有股……”

    怎么形容呢?

    胖丫灵光一闪,一拍脑门,想到了:“有股匪气!”

    对,就是匪气这词,简单粗暴的很,跟莲主子软软的外表完全不相像。

    人不走就扛着走,这不跟土匪一般么?太猛了!

    齐嬷嬷也愣神的看着人远去的方向,闻言下意识训道:“胡说八道。”

    只是她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小闺女似乎真有股匪气,又莽撞又直接解决问题的方式,这,她实在不知如何说是好。

    齐嬷嬷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有些好笑,张庆这老狐狸,往日滑不溜手的,怕是这辈子都没如此丢人过,这让他底下的人看到,他那老脸就丢尽了,小闺女做得不错,就该如此治他!

    偏殿里,皇帝让人抬了奏折进来准备批阅。

    没了他的小妃嫔,室内顿时显得空荡起来,让他有些不适。

    他走到平日里莲花常坐的梳妆凳坐下,试着像她那般感受了感受,想象他的小妃嫔坐在此梳妆、在此托腮发呆,想想画面就极美,脸上不由得带着一抹暖笑。

    正要起身,眼角的余光扫过梳妆台,边上有抹青色印入眼帘。

    他看过去,便发现了是两块缝合起来的布,这是他的小妃嫔自己做的东西吧。

    皇帝伸手拿起来看,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有些像缝合起来的小布兜,可说是布兜,又并非很像,因两头收口都窄,走线又不对称,看着不伦不类。

    这大概是半成品,是他的小妃嫔想做的什么另类新花样吧,像那泥捏的各种憨态不倒翁那般。

    嗯,他的小妃嫔新鲜点子确实不少。

    皇帝笑了笑,将布兜放回原样,起身回去批阅奏折。

    刚阅了两份,就听到远处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就到了,张总管别急。”他的小妃嫔的声音。

    “哎哟,莲主子,奴才求求您,将奴才放下吧……”张庆哀嚎的声音。

    皇帝挑了挑眉,齐嬷嬷说要出去散步消食时候,他便知道不会只是那么简单。

    齐嬷嬷怕是想让他的小妃嫔给张庆施恩,这样往后张庆念着他的小妃嫔的好,对苍澜院也能更上心,对他的小妃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也是他默许的,两人早已心照不宣。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张庆也跟着回来了?

    不应当是他的小妃嫔发现了人,看不过去便回来请他去?

    皇帝疑惑地起身走出偏殿,便见到了让他心情复杂的一幕:

    他的小妃嫔走在前面引路,十分暖心的在安慰身后的张庆,让他别多想,就快到了。

    而张庆,则被扛在小妃嫔贴身宫女背后,像个小鸡仔一般扑腾,想要下去,奈何小妃嫔的宫女牛高马大的,扛得稳稳的。

    后头跟着几个小太监,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皇帝站在门口听了几句两人的对话,所说的显然不在一个点上,一看就明白是什么事了,心里有些想要发笑。

    他的小妃嫔啊,风风火火的,行事就是如此迅速,如此出人意料。

    每每以为已习惯她的不按常理出牌,却又总能重新打破他的认识。

    张庆在小青的背上着急上火了一路,怎么跪着跪着就被人硬生生扛回来了?

    莲主子人是热忱得很,似是觉得他跪久了,以为他伤残了一般,让他别客气,任由他叫嚷了一路,好说歹说都不肯放他下来。

    哎哟喂,他的祖宗哟,早知如此,在莲主子扶他起来时候,他矫情个什么劲儿,顺着起来便是,等人走了再重新跪不就好了!

    他的一世英名啊,受罚受罚,跪死在外头还落个忠心侍主的名声,如今可如何是好?

    他怎么忘了莲主子是个简单直白的人,真是老糊涂啊!

    此时见到偏殿门口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张庆急眼了,他这模样如何见君,不成不成,坚决不成!

    张庆老泪纵横,大力扑腾起来,换了个说法:“莲主子,奴才好了,膝盖好了,龙精虎猛,有使不完的劲儿,您就让这丫头放奴才下来吧……”行行好了,他还想有点尊严。

    “这样呀?”莲花见人扑腾得实在厉害,怕摔了,又听说膝盖好了,反正也到了,她都见到万岁爷了,放下便放下吧:“小青放张总管下来吧,慢着点。”

    小青干干脆脆应一声:“是。”张总管平日里看着如此威风,也没多重啊。

    张庆下来后,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确实跪太久了,还未完全缓过来。

    只是他不能倒,否则又得被人硬扛着走了,只得微微颤颤的,硬撑着站直。

    身后有懂事的小太监过来,一人扶着一手,总算是站稳站利索了。

    张庆放了心,松了口气。

    第193章

    未语人先笑

    莲花也放了心,看来张总管确实还成,既如此,那她先不管他。

    她见到她的万岁爷了,脚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过去呢。

    皇帝走出来,看着他的小妃嫔未语人先笑,眼里的笑意如星星一般。

    他嘴角含笑看着人走近,摸了摸她的脸:“怎么回来了?”

    莲花抓着万岁爷的手像小猫一般蹭了蹭,每次见到万岁爷,心底总是不由自主涌上一阵甜蜜。

    等蹭够了,她收起笑意,看着万岁爷认真的说:“爷,我和奶奶去散步,看见张总管在外头跪着呢,叫他不肯起,奶奶说只有您叫他才肯起,所以我就将人带回来了。”

    身后张庆被人搀扶着,未到近前挣开小太监的手,跪下磕头开始请罪:“奴才该死,令莲主子费心了,奴才该死。“

    莲花见人又重新跪下,忍不住急了,她把人弄回来可不是让人重新跪下的:“爷,您看看,张总管又跪上了,您叫他起来好不好?”说着拉着皇帝的手摇了摇。

    皇帝握住她的手,看了张庆一眼道:“由着他去吧。”说着要将人牵回屋内。

    张庆声带自责,又磕了个头道:“莲主子,奴才失职,险些害了齐嬷嬷和您,这是奴才罪有应得,您就不必为奴才费心了,否则奴才心中难安。”

    “啊,你为今日长虫之事?”她就说嘛,张总管眼神不好,但看着不是个傻的,怎么一言不合就跪,原来如此。

    她左手被万岁爷牵着走,用了点力气扯住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接着道:“这怎么能怪你,是贼子太奸诈,怨不得你,何况贼子都抓住了,我们也都没事。”

    张庆苦笑一声:“莲主子好意奴才心领了,只是失职便是失职,不必为奴才开脱。”

    莲花见还是劝不动,回过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万岁爷道:“爷,您看,若不然就饶了张总管这一次吧?”

    宫里确实不是外头,每个人各司其职,若是差事出了岔子是要问责的,确不是推脱能推得了的。

    只是张总管待她还不错,又是因苍澜院之事,她实在于心不忍。

    皇帝回转过身来看着他的小妃嫔,温声道:“罚必施于有过,赏必加于有功,宫里头有宫里头的规矩,张庆也不例外。乖,天色已晚,外头凉,进去吧。”

    如此就轻易放过,怎能彰显出小妃嫔的恩德呢?

    莲花看看皇帝,又看看风中跪着的张庆,张总管颓然的很,无半分平日的精气神。

    她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万岁爷说的不错,宫里自有规矩,没有规矩就会乱。

    只是规矩法度不外乎人情,她这个苍澜院的正主若是不追究,应当能宽恕的吧?

    不过险些出事的是齐嬷嬷,嬷嬷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做不得嬷嬷的主……

    她本就是有恩必还,有仇报得了就报的性子,日常里张总管也帮过她不少,让她就这么看着不管,实在太难受了。

    怎么办,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她忽然想到一个法子,抬头和万岁爷确认道:“爷,您方才说是犯了过错就罚对不对?”那两句话文绉绉的,但她能听懂。

    “不错。”皇帝知道她是看不过眼的,只等着她撒几句娇,再顺势将人饶了,此时听到这句,有些疑惑不知她想做什么。

    莲花眼前一亮,急急道:“张总管如此跪着,跪了也白跪,不曾有一丝用处,不如我让我来罚张总管如何?”

    张庆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莲主子肯为他求情,他原本很窝心。

    只是听着听着,这走向不对啊,窝心变成了糟心,莲主子说话也太直白了,什么叫跪了也白跪,无甚用处,惩罚不就如此,莫非还想受罚能产银子不成?

    受罚最大的用处,不就是可使人痛定思痛,痛思己过,以此偿还罪孽,警戒人下回不再犯,同时让遭了罪的人心头也能得到安慰……

    莲主子究竟是想帮他还是不想帮他,他实在有些看不明白了,不若给他一刀罢了,反正万岁爷也未曾收回成命,若真让他出宫,真不如死了罢了。

    张庆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唉,莲主子也是好心,就算办了坏事也不能怪她,万岁爷意志有多坚定他最清楚不过,是不会动摇的,左右结局都一样。

    皇帝挑挑眉,他的人他是了解的,这话恐怕就是字面意思,没什么深层次意思吧?

    于是示意她继续说。

    果然,他的小妃嫔会意的点点头,开始讲理:“爷,让张总管在此跪着,还不如罚张总管去翻了咱院那几垄地,正好没翻呢,这样的罚若是还不够,等种了新的瓜果,再让他去挑挑粪浇浇水,这样既罚了张总管,又翻了地,您说呢?”

    皇帝心中了然,的确是字面意思,跪着不事生产,无甚用处,他的小妃嫔是实用主义,让人去跪不如去翻地,是她的风格。

    这是典型的以工代罚,这算是在宫里头开创的劳役吧?

    往后宫里头犯了小错的,如此处置不是不可。

    只是张庆此次不可能轻轻放过,这些就不必他的小妃嫔知晓了。

    莲花一脸期待的看着万岁爷,希望万岁爷可以采纳她的想法,见他似在思索,便忍不住又摇了摇他的手。

    皇帝笑了笑:“可。”

    莲花欢呼一声:“万岁爷英明~”喜笑颜开,她就知道万岁爷好。

    张庆不敢置信的抬头,这样也行?莲主子说的仿佛儿戏一般,就这样竟然说服了万岁爷?

    那是不是说他可以留在宫里了……

    皇帝看向张庆,开口道:“便依莲美人罚在苍澜院翻地,将功抵过,直到她满意为止,你起来吧。”

    张庆惊呆了,他这便过关了?

    旁边的小太监见张总管呆楞住,赶忙小声提醒:“张总管,快谢恩。”

    张庆反应过来,高声道:“谢万岁爷恩典。”

    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原以为从此后再也无法伺候万岁爷了,不曾想峰回路转,托了莲主子的福。

    旁边的小太监识趣的扶着他起来。

    第194章

    一锅端了

    莲花见此开心的笑了,这就是话本子里的圆满结局吧,真好。

    皇帝转回头,摸摸她的头,温柔对她说:“囡囡,朕还有些事要嘱咐张庆。这里冷,你还有身子,先进去可好?”

    莲花点点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万岁爷道:“爷,您快一些,我在里头等您哟~”她要亲万岁爷一口,大大的亲一口,已迫不及待了呢!

    皇帝“嗯”应了一声,莲花这才放心的回去。

    皇帝温柔的看着她进去,等人彻底进去后,转身换成一副淡漠的表情,走到张庆身旁。

    张庆心里一惊,诚惶诚恐就想要重新跪下。

    皇帝抬手拦住他,说道:“朕方才之言并非儿戏,只是你今次失察并非小过,不能如此便算。从今日起,你暂居大内总管一职,一年内若再出岔子,便出宫去颐养天年罢。”

    张庆松了口气,重新跪下谢恩,虽然罚的比方才说的重,可他的心里反而踏实了。

    皇帝最后对他撂下一句话:“你最该谢的是她,不是朕。”

    张庆有些发怔,万岁爷这句话的意思是,确实是莲主子改变了他的心意,否则就算他跪死在外头,只怕也难改命运。

    没想到莲主子的分量如此之重,看似不着调的一番动作,实实在在帮了他大忙了。

    他心中十分感激,心悦诚服的朝着偏殿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以拜谢莲主子之恩。

    ……

    内卫司大牢内。

    一人匆匆而来,见到曹德后单膝下跪行礼低声禀报。

    待禀报完,曹德眯起狐狸眼:“死了?”

    “是,酒后失足掉入河中溺亡。”

    曹德摸摸下巴,这就有意思了,这年头杀人灭口都如此遮遮掩掩了?

    先前不敢确定的,如今可确认了,那小美人有孕之事确已通过王金方泄露出去,否则王金方就不会死了。

    御史参奏一事很大可能与此事泄露有关,背后之人恐怕急了,怕从非他们家族进宫的妃嫔中真生出一个皇子,便借机先行给怀孕的妃嫔扣上一个帽子,将来就算诞下的是皇子,也无法子凭母贵,反而受了其母名声所累,不能继承大统。

    曹德呲笑一声,想得可真够长远的,尉迟昭什么想法都不知,小美人肚子里是男是女也还不知道,就敢铤而走险,先行布下此局,真够处心积虑的,可惜不能如他们所愿。

    今日参奏小美人的御史姓吴,前国子监祭酒刘显章门生,只是刘显章已告老还乡多年,早已不理政事。

    又得知与户部尚书薛平暗中有来往,此事与薛平脱不开干系,就是不知道和其女薛贵妃有没有关系了。

    苍澜院长虫一事,他已审得七七八八,这几个人起初嘴硬,给其中一人塞了条长虫下去后,此人口吐白沫,噎得直蹬腿,剩余几个脸色苍白,惧怕得都招了出来。

    小美人这法子真不错,有效得很,比严刑拷打管事多了,只是有些恶心。

    这几人在外头尽是亡命之徒,无家无室,无牵无挂,幕后主使看中的也是他们这一点,有钱能使鬼推磨,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若是事发他们则以死顶罪,若是白日没有事发,他们散工后早已逃之夭夭,拿着银子自在逍遥。

    真是笑话,把亡命之徒当死士来用,恐怕是仓促之间不得已的选择。

    这几个废物,看着凶狠实则虚得很,内卫监十八般招数还未曾用,只用了小美人那招,便全招了,连小美人那样憨憨傻傻之人都狠不过,啧。

    可惜了,废物确实是废物,连幕后主使之人一片衣角都未曾见过,只通过一个叫七爷的男子之口就敢干如此大事。

    不知是这位七爷巧舌如簧,还是他们蠢,给了银子,说让他们扮成匠人,去个下人房附近放几条蛇就可。

    成了不会有什么人追究,横竖是个下人,不成他们也可轻而易举逃脱,若有个万一,真被抓了,也可咬破药丸无负无担的走,就这说辞,他们竟然也信,也肯?

    也因此他们大意放松,才被一锅端了吧。

    曹德摇摇头,感慨这个世上怎么蠢人越来越多了,世风日下啊。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王金方都将小美人有孕之事泄露给了谁,前朝和后宫都有谁知晓了。

    再是查清楚苍澜院的长虫来源,木头是通过什么渠道采买进来的,都经了谁的手。

    抽丝剥茧一样样捋清楚,再顺藤摸瓜摸出背后之人。

    这两件事之间定然有瓜葛,实在太过凑巧了,轮不到他不怀疑。

    他招招手,朝底下的人开始吩咐起来。

    等人纷纷出去后,曹德坐椅子上闭目沉思,片刻后睁开眼睛,唤来陈卫:“你带队人马,将今日参奏的莲美人的吴御史侄儿抓来,我亲自伺候。”

    差点给忘了这么一号人,此人走街串巷,欺软怕硬得很,吴御史的外室是他物色献给叔叔的扬州瘦马,想来也知道吴御史的一些事儿。

    如今又有“欺男霸女”现成的名头,直接抓人,方便得很,朝中想参奏都没法参。

    安排好了事,曹德一甩手离开内卫司大牢,他总感觉浑身黏黏腻腻的,不沐个浴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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