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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马叔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恐会想是有人故意伪装成道上的人。”

    “那就是了,按郭能多疑的性子,倒容易让他怀疑到我们头上。”莲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接着道:“我们脱身后,郭能定会疑心当年合谋之人,派人去试探。疑心生暗鬼,无论贺家如何承诺,他都不会信贺家。这时有一伙人发觉了他的秘密,去胁迫于他,信中所写的又恰是贺家所知部分,你猜他会如何?”

    “会如何?”马叔愣愣地问。

    莲宝自信一笑:“他必将暴跳如雷,视为挑衅,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马叔好像想通了:“那信上故意写错,只是为了让郭能不怀疑咱们?”

    “是,也是为了让郭能更加深信不疑是贺家所为。”莲宝耐心解释起来。

    贺家是不敢开罪郭能的,便是狗急跳墙,他们也不会雇道上之人去威胁郭能,郭能知道这点。

    但郭能会怕贺家留有后手,将当年之事告知他人,让他投鼠忌器,这也是贺家最可能做的选择。

    还有郭能不信贺家,也担心贺家无意中将当年之事泄露了出去。

    如果是第一种,贺家会扭曲事实,将自己罪行掩盖,告知他人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不会和盘托出。

    若是第二种,得到消息之人是道听途说加以臆测,自然是有疏漏的。

    故而无论是哪一种,这信上所言都不能写满了,最好有漏洞,才能让郭能深信不疑。

    听了解释,马叔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小公子揣摩人心的本事。

    他啐了一口:“恶人自有恶人磨,便让那该死的贺家领教一下郭家大少爷的本事吧。”

    莲宝眸子满是恨意,贺家当年妒忌莲家,与莲家不合,明里暗里总耍阴招。

    他们贺家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连小妹的同窗——贺家最小的儿子都是坏胚子,总想欺负莲家,只是贺家家主未赢过,那贺家的小儿子也被小妹压得死死的,从未赢过。

    生意抢不过,佃户抢不过,产业抢不过,当地的人心也抢不过,使得贺家越来越记恨莲家,终于在郭能来到之时,豺狼联合恶狗,陷害莲家,吞并莲家家财田产。

    除了郭能之外,他最恨的就是贺家人,怀璧其罪,是贺家让郭能注意到了莲家茶的秘方,是贺家献的计策!

    如今让贺家尝尝反噬的滋味!

    莲宝紧紧拽着拳,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平复眼中的恨意,道:“马叔,你带着人离远一些,千万小心,我先回去看着。”

    “小公子,你也要小心。”

    “嗯。”

    两人分别,马叔留在郭府附近盯着,而莲宝朝着国子监而去。

    国子监外。

    张庆焦躁不安,想劝又不好劝,只好竭尽全力带着人紧紧护在皇帝身边,让周围的人不要挤到皇帝。

    第511章

    离开

    此时人群有些骚动,因为那坐如松柏如入定了的连慕,终于动了!

    就算是吃午饭,他们也乐意看,总好过一动不动啊!

    有个姑娘捂着胸口低声道:“怎么有这样的人,吃个饼都吃得这般好看。”

    “陌上君子温如玉,翩翩公子世无双,奴家今日是体会到了,真是不虚此行。”

    “姑娘,妈妈让早些回去的。”

    “等等再回……”

    耳边各种嘈杂的低语传来。

    皇帝不理会,他下来只为了离得近些,为了将人看得更清。

    他在上头看着,心中怪异之感越来越甚,冥冥之中要引着他下来。

    可苦了张庆了,人实在太多了,又无法清场,左支右绌,护得了这面,护不了那面。

    幸好,许是万岁爷的相貌发挥了作用,许是身上的威严起了效果,只要回头瞧见万岁爷的,无一不避开。

    尤其是姑娘家,前一刻眼睛还瞧着那考生,后一刻发现了万岁爷后,那眼睛就转不动了,低头想看又不敢看。

    如此这般,皇帝顺利到达人前,在他周围人群自动自觉让了一小片空地,张庆等人护在他左右。

    他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只见那人面色沉静,举止从容不迫,犹自吃着饼,似在思索什么,丝毫不为周遭的嘈杂所影响,任世间红尘滚滚,他自清风朗月。

    便冲着这一点,那人就值得他高看几分。

    皇帝细细打量那人眉眼,在近处看比上头要清楚得多,远远看去轮廓很是相似,近看却不大像。

    尤其身上的气质,与他的小妃嫔简直天差地别,一个沉稳,一个跳脱。

    像今日这样的情景,若换他的小妃嫔被人这么盯着看,定然浑身不自在,脸都能红了去,声音都能细了很多。

    只是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在内圈守着的禁军指挥使大吃一惊,人群中动静自逃不过他,何况皇帝身材高大,比常人高处一截去,人还没有近前他就发现了。

    他心想万岁爷怎么在此,他该怎么办?

    禁军指挥使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没有声张,心知皇帝是微服私访,也不好声张,以免引发骚乱,反而弄巧成拙。

    在皇帝走到人群前头时,他默默转到那一面,微微低头,双指弯曲叩了叩。

    皇帝分神看了他一眼,略一点头,接着观察场中间那人。

    此子答卷虽还空白,其入定的忘我之境却让人印象深刻,在气度心志等方面当得起他今日这一番磨砺,尤其是范公将所见与他说后,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今日这一趟看到了他想看的,没有白来。

    贾监丞还守在一旁看着人群,不让人群闹出太大动静,就算外头洪水滔天好像也影响不了他的连老弟,只是他还是想出一份力。

    他在官兵围着的外围转了转,看向皇帝这头的众星拱月之势,心里不由一愣,京中何时有这般人物,连他都不敢直视过去。

    贾监丞虽然没见过皇帝,但他与达官贵人打交道甚多,世家子弟也见得多,眼界自然与普通百姓不能相提并论。

    普通百姓眼中,皇帝贵气逼人、不可企及,周身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而贾监丞眼中,他从未在哪个青年男子身上见到过这种气势,纵然身处喧嚣,也如在无人之境,像久居高位之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那副好相貌,而是那股扑面而来睥睨天下的威势。

    他暗暗心惊,知道来者不凡,却猜不透来人身份。

    就在这时,一圆滚滚的白胖子从人群外左右穿梭强行穿了过来,明明那么胖,身手却极为灵活,面上笑得喜庆,嘴里说着和气的话语,没怎么碰到人就过来了,朝着那青年男子过去。

    人群顿时有些乱,原本低声私语的嘈杂,变得大声了些,有人在抱怨这么大一个胖子挡视线了,有人在疑惑自己位置似被挪动了。

    总之,这个胖子的到来,让原本就有些骚动的人群更加骚动起来。

    贾监丞眉头一皱,走过去就想呼喝肃静,还没等出声,禁军指挥使便拦住了他,面色紧张地冲着他摇了摇头,一副紧绷戒备的模样。

    那青年男子听那胖子低言了几句,面色立即一变,周身气势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皇帝朝禁军指挥使看了一眼,抬步即走。

    胡淼淼在前头开路,张庆跟其他人护在周围,一行人很快就穿出了人群。

    禁军指挥使心中一凛,知是有事,立即对贾监丞匆匆留下一句:“有劳贾监丞在此看着,我去去便回。”

    贾监丞被皇帝那道眼神扫过,被震慑得心惊不已,还没反应过来,禁军指挥使便匆匆而去。

    他有些怔然,普通人很难有这么强的气势,禁军指挥使被看了一眼,就追着去了,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禁军指挥使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那他更得好好守着此处了,别让人作梗,那帮太原府联名的学子是最喜欢连老弟考不好的人,不能让他们得逞。

    贾监丞这么想着,叉着腰等着凶眉开始左右走动起来,走到哪片,哪片人便不敢发声。

    莲沐苏这头,整副心神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卸去了几分往日里温润的气息,面容显得有些冷峻。

    “公”之一字实在太大太广,能想到的很多很多,但却都不是他心中所想。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是谓大同,天下是全天下人共有之天下,建立无处不均匀,人人相亲,人人等同的天下,此为大公。

    只是在当下、乃至史上各朝各代都是不适用,在世家门阀林立、等级分明的现下,是不可能做到,且没有奠基这个条件与制度,自然创造不出这样的天下来。

    无处不均匀、人人等同这样的公只是理想的公,若是强行要求这样的公,那只会自取灭亡。

    就如生在不毛之地的百姓,与生在富饶之地的百姓比,本就属不公,可这种不公乃由天定,非律法制度与人为所造成,若是要求强行要求公,定两败俱伤。

    第512章

    动笔

    故而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只有相对的公!

    莲沐苏在脑中将思绪一条条理顺,势必要从这么大的命题之中理出一条路来。

    等脑中思绪定下,他睁开眼睛,才惊觉上午已过去,到了下午。

    见午饭已摆到他的桌边,摸去早凉透了,他拿起一饼吃了起来,脑中思绪还在转动,神情肃穆认真。

    往日种种见闻,在脑中飞速走过,他心里已然有数。

    他并非不认同圣人所言,他也想要圣人所描绘的天下,只是终究太过理想了,当下是无法用于施政的,他想写的,是现下便能造福于民的“公”。

    理清了思绪下定了决心,他笑了笑,觉察人群有些异样,不由抬眼上去。

    一眼看去,就注意到有一名身材修长的贵公子,头戴紫玉冠,身着云纹广袖长袍,被人簇拥快步行出人群,龙行虎步,气势不凡,所过之处百姓无不自觉避让。

    他看过去时,人已转过身去,看不到正脸,行走得很快,衣袂飘起,腰间配饰随着步伐飘动。

    正要收回目光,忽然一枚圆形的小玉佩在日头下折射出一道光来,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儿,人已消失在眼前。

    莲沐苏脑中嗡鸣,豁然起身,猛地疾走几步,想要追出去看清。

    “连解元!”

    一声呼喝将他惊醒,他醒过神来,就见贾监丞和场中之人,无论百姓还是官兵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贾监丞面色又惊又忧的看着他,走了过来。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差一步就走出了考棚。

    百姓正在窃窃私语刚走了的那个贵公子,人走后他们才敢议论,还得在贾监丞不看他们之时一轮,才刚说两句,就发觉场中如清风朗月一般的解元公,一改常态竟然起身走动了。

    人群不由一阵骚动。

    方才的贵公子可远观而不可靠近,容易灼伤人。

    眼前的太原府解元公就不同了,平易近人多了,周身气质温润如玉,看得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姑娘家,看得心神迷醉,骚动得厉害,有个姑娘抑制不住尖声叫起来,直以为人要向她走去了。

    莲沐苏回过神后,心知失态了,冲着贾监丞等人行礼,真诚地道了一声抱歉。

    当着众人的面,贾监丞严厉说了几句,又冲着人群呼喝了一番,总算让骚动的人群重新平静下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消息传了出去,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外围结结实实堵了一圈,先头散去的书生,听闻人有动静了,也赶来围观了。

    莲沐苏重新回去落座,只是心潮起伏,再也不复刚才的平静。

    那块圆形玉佩,中间似刻了朵花,那花很像荷花,距离远了些,又快了些,他只模模糊糊看了个影儿,没瞧清,形状很似他小妹那一枚。

    若正面是一朵盛开的小荷花,背面刻了“囡囡”二字,就定然是他小妹的无疑。

    小宝说小妹在宫里头,而方才那人……

    莲沐苏目光重新落回那贵公子离去的方向,眼中情绪涌动。

    他闭了闭眼,努力克制心潮,睁开眼时只余一片清明。

    他扫了一圈场中,见禁军指挥使已然不在,方才他余光瞥到人刚出去,离去的方向正是那人离去的方向。

    能劳动禁军指挥使的,莫非……

    若真的如他所想,那么这场试他一定要考过,无论如何都得过,这才能有资格走到那人面前,堂堂正正拜见,堂堂正正去证实心中猜想。

    他克制自己不再想下去,无论是与不是,他有非过不可的理由!

    过去的经历,早将他心智打磨得极为沉稳坚韧,越是这种时刻越能保持冷静,从有了发现,到沉下心来,不过半晌功夫。

    他静静待了片刻,随后沉静地挽了一截袖子,抬手开始研墨润笔,纸张铺在桌上,两边放了镇尺。

    莲沐苏目光坚定,从容不迫一下一下的均匀重按轻推研着墨,直到墨汁丝滑柔顺,不滞笔才停止。

    他拿起笔沾了沾墨汁,神色肃穆地写下今日的第一笔。

    围观的人群,都无需贾监丞出言,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这一幕他们可等了一日,终于等到人动笔了,尤其是那些围观的书生,都纷纷瞪大眼睛去看。

    那差点被郭能马车撞了的三个书生也在,郑姓那名书生更是紧张地紧紧抓着姓伍书生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场上那人。

    回到书斋没走的范公,自然看见了皇帝去了人群,又看见皇帝快行出去,作为礼部尚书,他有规劝之责,今日只当做没看见。

    他原本见莲沐苏失了神,不由绷紧了神经,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场中那人。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对这个考生倾注了多少心力和期盼,没有人再比他期盼这考生能好了。

    否则他又怎么会坚持到现在还没走?

    拜见皇帝后,其余人都离去了,他这一大把年纪却坚持在这里,就是想看着人安心。

    这个考生像极了他年轻之时,却又比他年纪轻时处事沉稳地多,人便是不肯拜入他的门下,他也盼着人乘风破浪。

    当今圣上圣明,这个考生若过了这关,将来必有一番大的作为,不像当初他那般有各种掣肘,,浑浑噩噩便七老八十了,为了保住一家老小,苟且了一辈子。

    见莲沐苏很快沉静下来,范公狠狠松了口气,见人终于动笔,他心中的一个大石头稳稳落地,撸着胡须不由大加赞赏:“胸有丘壑,腹有乾坤,下笔有神,丰大人的确眼毒啊,哈哈!”

    他心中开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处匆匆疾行的皇帝,面色十分冷峻,仿佛压制着狂风暴雨一般,令人胆战心惊。

    一行人由着禁军指挥使当头开道,指引前行,穿过人群,走到两条街外放马的地方。

    此处离国子监已有一些距离,人流稀薄了许多,禁军来前的马正是放在这里,留守了一人看马。

    见有指挥使来,留守的那人立即起身行礼,指挥使匆匆将人挥到一边。

    第513章

    落胎药

    胡淼淼快步走过去解开指挥使的马,恭敬牵到皇帝身前,待人上马。

    禁军指挥使连忙递上马鞭:“爷,还是由臣护送您回去。”

    皇帝面色极冷,翻身上马,接过马鞭:“不必,胡淼淼,走。”

    说完这话,一扬马鞭,马当先冲了出去。

    胡淼淼并着几个影卫,立即飞身上马,远远丢下一话:“张老哥,韩指挥使,老弟护送爷回去,便先行一步了。”

    转眼七八人已不见踪影,禁军的骑来的马只余几匹在。

    张庆一跺脚,对着韩指挥使一拱手:“咱家也先行一步,善学广场之试爷极为关心,有劳韩指挥使费心了。”

    话刚说完,也不等韩指挥使回话,便急急带着几个小太监,向之前来时放马车的地方小跑而去。

    眨眼间,就剩了禁军指挥使——韩指挥使一人了,他只知道宫里头出事,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皇帝面色如此难看,想来定然是天大的事。

    苍澜院内。

    请御医,通知皇帝,守住苍澜院,任何人无命令不得走动,再将苍澜院从里到外都搜寻一遍。

    齐嬷嬷面如寒冰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回头一看,就见莲花带着小青,正围在那个破碎的汤盅前津津有味看着,还用藤条将那汤盅碎片一一拨弄开来。

    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又惊又急,厉声道:“莲主子,你在作甚,还不离远一些!”

    “啊?”莲花转回头去,就看齐嬷嬷怒气冲冲的,忙乖乖坐好,想了想好像还有点近,又起身挪了挪凳子,挪回桌子前,离那堆碎片远了一些重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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