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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其中还有一些人,久久不愿散去。

    不愿散去里的人,就有郑姓的那几个学子。

    尤其是那郑姓的学子,他看得叹为观止,心悦诚服,是打心眼里的服气。

    原本他是听闻莲沐苏能与与秦祭酒论道,才想来看看的,后头因和田矬子那帮人置气,知道那帮人支持的是闹事的考生,对莲沐苏贬得一文不值后,他气愤了。

    他很是看不上田矬子那帮人,觉得那帮人无才无德,将寻花问柳当风流,将附庸风雅当文雅,他最是看不惯了,视他们为斯文败类,读书人中的渣滓。

    敌人反对的,他就要支持,敌人支持的,他就要反对,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个性比较傲,很少人能服一个人,嘴也毒,对能入眼的人很好,但对见不惯的人和事,路过见着,他都能讽刺个几句。

    与田矬子那帮人结怨,就是因为有次在一个诗会,他毫不留情讽刺了那田矬子。

    那诗会是田矬子亲自邀请,他也听闻过田矬子的名,以为是个有才学的,才去的。

    谁知去了后,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请了娼妓弹琴不说,这他忍了。

    他家中家教严,看不得有娼妓,若本家中母亲知道,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但也知时下文人墨客都喜青楼女子相伴一二,的确也有些有才华的青楼女子,于是他便没有说什么。

    只是效仿流觞曲水,每人赋诗一首之时,就没法忍了。

    那做的都什么玩意儿,不是酸诗就是歪诗,一文不值,这便罢了,有自知之明,还能救一救。

    可诗会上的人,每首诗出来后,不管好不好,人人都牵强附会地夸赞一番。

    第537章

    这连慕可非一般人

    尤其是田矬子,写的诗狗屁不通,狗屎一坨,竟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是。

    他这才知道,田矬子那名头,都是吹出来的,比牛还膨胀。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田矬子让他点评时,他直接冷哼一声,丢下一句“王八念经”,就甩袖而去。

    至此,两人结怨了。

    今日上午,去了一趟善学广场,亲眼见了莲沐苏后,他觉得人的确有几分风采,可后头见莲沐苏只闭着眼睛不作文后,他着急了。

    尤其是那田矬子也去了,两拨人碰面,田矬子故意讽刺他,恶心他,那模样猖狂得很,让他气得吐血。

    他被激得不行,当场与那田矬子打赌,赌莲沐苏会胜,赌注是谁输了谁叫对方一声爹。

    若是他输了,让他叫田矬子一声爹,让他比死还难受。

    对莲沐苏,他并不了解,都是从旁人的嘴里说的,心里也是没底,就怕跟田矬子一样,名头是被人吹出来的,所以他比所有人都紧张,都担忧。

    跟伍兄他们用完午饭后,就开始守在善学广场上了。

    后来见莲沐苏有动静之后,他比谁都激动。

    渐渐的,看着看着,从忧心自己赌注会输,到被莲沐苏折服。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读书人作文,除非文思泉涌时刻,才能一蹴而就,但科举的命题策论,不像平时自己作文,没那么容易。

    在考场上,碍于各方原因,很少思绪这么顺畅的,都得写写停停,要立意,要想如何去切题,再想如何行文表达。

    最稳妥的做法,是先将思路捋清慢慢写下,再修整一番,最后确定无疑,还得工工整整誊写一遍,保持纸面干净整洁,赏心悦目。

    这么弄之后,一天也就过去了。

    考场上,只有时间很富裕之时,才能尽善尽美,否则想维持纸面特别干净,没有划掉的错字,很难。

    但见了莲沐苏行文,郑姓学子他服了,真有人在科举一途上,能一气呵成作文,还是这般大的命题,实在让他惊叹不已。

    那下笔的模样,那书写的流畅度,竟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十分流畅,以他的角度看去,恐怕连错字都没几个。

    因他压根就没看见莲沐苏有圈字或划字的动作,人一直在往下写,写完一张纸,便放到一旁晾干,重新写下另一张。

    在这种情况,在这种命题下,一气呵成的书写答卷,简直不敢置信,太惊人了。

    还有更让他惊异的,那便是提早纳卷!

    这可太了不得了,这不就是他一直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

    直到此刻,卷子收走了,人都散去了,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忍不住对旁边的人说:“伍兄,还真被你说对了,连兄的确胸有成竹,他上午闭目,想来是在思索如何破题吧?”

    伍兄也看得佩服不已,闻言答道:“嗯,行文流畅,下笔有神,想来是上午沉思之功。这么多人看着,还能不急不躁,如此沉稳,实在令人佩服。郑兄,抛却其他,单凭这份沉稳,便只得我等去学。”

    郑姓学子若有所思,郑重的点点头,他决定了,连兄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真想现在就知晓,连兄如何作答的……”

    “是啊,真是期待……”

    范公撸着胡须,跟着热闹的人潮散去。

    他须发全白,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又面容含笑,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爷一般。

    他早从书斋二层下来了,莲沐苏动笔之时,他就忍不住了。

    他这一把年纪,老眼昏花的,远看哪有近看清楚啊,故而他身手矫健地挤到了人前,他这把年纪,也无人敢挤他,就怕给挤坏了。

    对莲沐苏,他越看越是满意,心中连连赞叹,好小子,不被外界干扰,很好很好。

    两人早就见过,他故意给莲沐苏掉落孤本,当时他知道莲沐苏一直想找他,而那一刻,他人好端端站这里,莲沐苏抬头就能看到,却全程凝神没有看过来,这不由让他更加欣赏。

    在他看来,提早纳卷算什么,有才之人当如是,他的门生就该有这种气魄,如同下棋一般,深思熟虑过后,落笔无悔,方显真本事!

    这些围观的小儿,少见多怪。

    范公此时,与上午看到莲沐苏闭目不动时的焦急心境,已然完全不同,他此时心里美得很,晃晃悠悠往前走,哪人多往哪去,听着周围的人对他门生的赞叹,心里舒坦极了。

    就在这时,有个人逆着人潮行走,从旁边匆匆经过,碰了他一下。

    范公有些不悦,这打断他听前头人对他门生的赞叹了。

    他回头看向碰他的人,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儿,穿着儒杉带着纶巾,精瘦精瘦的,风一吹就跑的身形,脸上的二两肉像新长的,格外凸出。

    精瘦的老头儿也回头看向他,在人潮之中挤出一个标准的儒生礼:“老先生,没事吧?实在对不住,我赶着去善学广场,一时不察,碰着了你。”

    原来是冲着他门生去的,范公明白了,面上重新挂上笑容,笑容里隐隐自得。

    他撸着胡须道:“无事,你可是去看那太原府解元连慕重考之事?”

    精瘦的老头儿一愣,答道:“正是。”

    他听说的晚了,这会儿才来。

    范公摆摆手:“那你可来迟了,真是可惜啊,方才散了。”

    “不是黄昏才纳卷?”精瘦的老头儿彻底愣住了。

    他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高兴难耐,无处诉说,这才有心思外出晃晃,发泄发泄。

    听闻了此事,就立即赶来。

    他虽已放弃考举人,可能直观去看人考试,这对他来说很是有吸引力,尤其是听说这连慕,风采非凡。

    便是冲着看个热闹,他也想来,何况今日他高兴,百事不忧,有闲情得很。

    范公面色笑容褶子越来越深,一撸胡须道:“这连慕可非一般人,他才华出众,满腹经纶,腹有乾坤,提前纳卷散了。你若想看看人如何,可去那人处买张画像看一看罢。”

    他说完,指了指不远处兜售画像的小贩,有姑娘家在询问。

    看到精瘦老头面上浮现的一抹错愕和惋惜,范公心满意足,撸着胡须悠悠然地远去。

    第538章

    暴雨来袭

    莲秉成十分错愕,不是说此次重考考题非同一般,还能提前纳卷的?

    心中不由大为可惜了,没能看到,真是可惜了。

    他对着离去的范公拜了一拜,重新背起手,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步,停下。

    望望国子监的方向,又望望人潮,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再去看看。

    小花过得好得很,他这心里的大石落了一半,反正来都来了,左右无事,去瞧瞧也罢,正好感受感受第一学府的派头。

    往前走了几步,见到询问的姑娘家掏了银子买了画像,趁着画像没卷起来,他忍不住凑过去。

    ……

    后宫之中,一道道旨意从苍澜院发出。

    掌刑司的人不断出动,奉命彻查整个后宫。

    先是将华宁殿直接封了,珍妃被禁足在殿中,其余华宁殿奴才全部投入诏狱审问。

    再是彻查太医署,今日在太医署的御医,全部羁押审问,与后宫妃嫔牵扯过多,过从甚密者,当场投入诏狱拷问。

    同时彻查御药房,查明各种药材来源和使用档案,有对不上之处,立即拿下审问。

    还有尚宫局下管的瓷器内造所、瓷器库,从掌事到底下的奴才,从上到下,全部羁押等待审问。

    一队队人马出动,不断将人押回诏狱。

    掌刑司总管季运来,眼冒凶光,带着人奔走在各宫各司之间,忙得团团转,询问之时稍有迟疑的人,一律押走,宁错勿漏。

    他知晓此次出大事了,有人意图谋害皇嗣,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莲美人他没有见着,不知情况如何,不过万岁爷和德妃二人,同时去了苍澜院,至今未出来,黄医丞也未归,这本身已很能说明问题了。

    加之,此前后宫之中传出的消息,有人碰见苍澜院去华宁殿请御医时的情形,恐怕莲美人肚子里的皇嗣,是真的保不住了。

    这可是关乎前朝后宫的大事啊!

    万岁爷登基十年,至今未有子嗣,好不容易有一个,没想到有人狗胆包天下手暗害,天理难容!

    若是查清是何人所为,前朝的大臣,能将贼人生吞活寡不可,说是举朝诛之也不为过。

    万岁爷雷霆震怒,要将这后宫翻个底朝天,查清此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季运来心中拎得清楚,不懈余力行走在后宫之中,便是将所有人都得罪个干净,此事他也得做,否则自身难保。

    他是自万岁爷登基之初,那次后宫大清洗过来的人。

    他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平时无事就罢,一旦有事,铁面无情,上有令,他必从之,这也是他能在掌刑司干了这么多年的缘故。

    整个后宫,各宫妃嫔噤若寒蝉,紧闭殿门,无事不得出去,人人自危。

    这些年来,明面上的日子安稳得很,让有些人险些都忘了当年皇帝登基之初对后宫的大清洗。

    想起当初,有宫里的老人至今胆颤不已,他们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的后宫在先皇后的管治下一塌糊涂,与先帝在世时一般乱象丛生,奴才蠢蠢欲动,太妃太嫔尽皆出来夺权,压制先皇后。

    万岁爷铁血手腕,出动全部诏狱的人马,甚至出动了许多不清楚来历的人,听说是内卫司的人,所过之处横扫一片,无数的奴才,数不清的太妃太贵人被打入诏狱。

    谁来讲情面都没有用,便是先帝的宠妃,万岁爷也说关就关,投去审问,丝毫不讲情面,也因此,那时的万岁爷,落了薄情寡义之名。

    那时无论是在先帝时期犯事的,还是在万岁爷初登基犯事的,但查出来的,都得受到惩罚,一时之间后宫之中,哀嚎声不绝,血流成河。

    那时每到夜里,后宫之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防止有心之人作乱。

    他们这些老人中,也有受过那次诏狱之劫,好在他们足够干净,才逃过一劫,在那一劫之后,不少人反而得到了升迁,若是没有那次的清洗,他们绝无这样的机缘,毕竟干净的人,亦是先帝后宫不得用之人。

    能与他们一道过来的人,如今不多了,很多人都在那次被清洗掉了。

    也是那些人咎由自取,在先帝时期跟着后宫妃嫔作威作福惯了,以为自家主子保得住自己,万岁爷面前,没有人能逃得过。

    也是自那次之后,整个后宫干净了,少了很多奴才,后头几年,陆续补了许多奴才进来。

    安安稳稳过了这些年,没先帝时那么多污糟事,他们这些老人,以为会一直安稳下去。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次见到这样的情形,这次动静之大,原非当初魏婕妤贪墨案可以匹敌的,也只有当初的大清洗可比。

    只是当初的大清洗,清洗的是先帝时期的人,如今清洗的,又是什么人?

    不知他们这些人之中,有多少还维持着当初干净的本心。

    各家自扫门前雪,此次依旧干净的老人,心里害怕的同时,终究有一丝底气,只要没犯事,他们就会没事,这是大清洗那次教给他们的宝贵经验。

    华福殿中。

    清雅将火炭炉子拨了拨,轻声问道:“主子,还冷么?”

    刘妃半靠在床榻上,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什么,嘴唇苍白,无一丝血色。

    她吁了口气,温声劝道:“主子,天气越发冷了,主子您往后还是少出殿门,风大受不住,何况现下外头不太平。”

    此时深秋时节,远不到升炭火的时候,可刘妃身体虚弱,出去一趟回来便发冷。

    刘妃转动眼珠看向清雅,眼浮出妖异的神采:“外头热闹,本宫才想去听一听,看看那些贱人…咳咳咳……。”说的急了,捏着帕子忍不住咳嗽起来。

    清雅赶忙起身,去给她顺背。

    待压下那股痒意,刘妃将染血的帕子垂手落到地上,如破败的风箱一般,急促地呼吸几口气。

    平复下来,她压抑着激动的神色,说道:“此次可真是热闹,哈哈,对本宫也不是全然无利,最好那贱人的人,通通都除了才好,只要知道那些贱人不好过,本宫便安心了……”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了下去,精神渐渐萎靡下去,似已困倦。

    第539章

    傀儡

    清雅眼神之中划过悲哀之色,没有答话,默默将刘妃安置好,熟练地将人扶起躺好,盖上一层厚厚的被子,将被角压平,把帐子放下。

    出去前,她蹲下捡起掉落地上的帕子,又重新在枕边放了一张干净的帕子,最后看一眼,无误之后,才起身想将手中染血的帕子拿出去。

    走出去之前,听到床榻上的人,还在喃喃自语:“都是贱人,死不足惜……”

    似梦呓,又似肺腑之言。

    清雅喉头发堵,她知晓如今的主子,一心只有仇恨,早已无了生机,而她甚至不敢劝主子放下仇恨,若是放下,恐怕她的主子就撑不住了……

    这样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主子说的是华宁殿吧,贵妃的人,是珍妃啊……

    将厚重的帘子放下,掩盖住一切,清雅敛去面上所有的神色,对着守在外头的人,冷淡地问道:“清萍何在?”

    华宁殿内,殿门紧锁,室内一片狼藉,那是刚刚搜查过的痕迹。

    珍妃着一身素色常服,面上神态安详自在,轻轻哼着小曲,将歪倒的椅子屏风一一扶起,对殿中的情景丝毫不以为意。

    哼得高兴之时,甚至跳起了踏歌舞。

    多少年了,她都忘了怎么跳了,闺阁之时,她便喜爱跳舞,踏歌舞是她最爱跳的舞,舞步欢快,随性而至,在民间表达了丰收之喜,常用以表达内心欢欣的喜悦。

    若是胖丫见到她这副模样,一定以为见了鬼,这哼歌跳舞的人,还是那胆小懦弱,被吓得差点尿裤子的珍妃吗?

    “真是快活啊……”她轻声叹道,轻轻踩踏舞步,这么多年没跳了,好似跳得不好,不过没关系,高兴就好。

    她殿里的奴才,全部被抓走了,采华、文嬷嬷都在列。

    此时殿门外还守了两个人,是特地看守着不许她出去的。

    掌刑司的人,方才将她的殿中,如一阵狂风一般狂扫一遍,彻彻底底搜查了一番,丝毫没有顾忌她的颜面。

    问她怕吗?

    哈,怎么会怕呢,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啊,她等这个契机等了多久,等着等着,她都忘了,甚至以为要那般过个一辈子了。

    采华回不来了,文嬷嬷也回不来了,真好。

    没人监视的感觉,可真好啊,八年,九年,她都记不清了,在贵妃的监视之下,竟然过了这么多年。

    采华,原名彩华,是华庆殿的人,是贵妃特地派来给她用的人。

    文嬷嬷,是在她原先的嬷嬷死后,由薛贵妃指给她的,也是用来监视她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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