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小顺子将银子塞进怀里,重重点了点头,又如来时一样鬼鬼祟祟朝外走去。待人离去,夏雷眼中闪过轻蔑,他自然是能看出小顺子起先的恨意的,不恨就不正常了,给银子不过是为了让小顺子觉得他不会食言,给一丝希望罢了,才更好控制住人,他压根没想让人活过今天。
小顺子这样的人有点小聪明,又利益熏心,好用是好用,却也有弊端,跟他不一样,不是一条心的人,很容易背叛,所以用这样的人前,他早做了足够的准备,把小顺子的把柄和亲人都捏在手里,不怕不听话。
要不是无法借贵妃娘娘的势,在掌刑司又没有就手的人,他是不会用小顺子这样的。
后宫的几次清除,对他们这些蛰伏多年的人,还是有影响的,要是在先帝之时,铲除一个妃子这点小事,压根不会那么难。
等了一会儿,见外头没有动静,夏雷整了整衣裳,若无其事朝外走去。
宫里的动静越大,证明苍澜院出事的可靠性越高,牺牲点人算什么。
信已传出去,他做事小心谨慎,除了那丫头处太关键了,他亲自出手外,其余事一直躲在背后操纵,同时每个人都是上下线单线控制,确保彼此出卖不了。
等那丫头死了,他就真正安全了。
后宫之中,风起云涌。
宫道上,张庆带着几个小太监紧赶慢赶赶回来。
他擦了把汗,这趟回来委实不容易,赶着马车行走在拥挤的街道上,真是寸步难行,直到现在才回到。
他知出大事了,一路走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事情定然不简单,他拦了几个掌刑司的人询问,知晓掌刑司之人全部出动抓人,不由走得更加快了。
星辰殿已近在眼前,有个小太监见着他,匆匆赶到他面前,正是今日守在苍澜院的小太监之一。
待听完小太监之言,张庆眯起眼睛,眼中泛着冷厉的凶光,对跟他一起回来的人道:“限你们半盏茶的功夫,将这身衣裳给换了,到此集合,其余人守好各处,走。”
“是。”
说完张庆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屋里走去,换回大内总管的衣裳,再办万岁爷交代他的事情。
星辰殿的太监们,顿时分头开始动起来。
苍澜院内。
莲花送徐德妃走后,转身走回偏殿内。
见皇帝面无表情,闭目沉思,手叩着桌子,仿佛在思索什么,跟往常很不相同。
她站定,看了几眼,想了想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走进去。
走到皇帝另一边坐下,她撑着下巴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干坐着,也不觉得无聊。
看了一会儿,看皇帝还没反应,眉头似动了动,她恶作剧心起,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见还是没反应,便也明目张胆地学着皇帝叩桌子的节奏,手搭在桌子上,“哒哒,哒哒”地敲起来。
偏殿内,一时间都是“哒哒,哒哒”的叩桌子声。
皇帝嘴角慢慢扬起,依旧叩着桌子,心想他的习惯,倒被他的小妃嫔学了个十成十。
早在人进门时,他就发觉了,只是想看看她如何反应罢了。
叩了一会儿,莲花歪着头,见皇帝还是没睁眼,想着应当不会啊,她都那么刻意了,怎么人还没发觉她进来。
忍不住停止叩桌子,又伸手去晃了晃,还没收回来,便被一把抓住,与此同时,皇帝睁开眼,含笑地看着她。
莲花笑出来:“爷,您早就发觉我进来了是不是?”
“嗯。”皇帝揉捏她的手。
莲花忍不住挠他手心:“爷,您还好么?”她看着似乎有点累。
“还好。”
那就是还成,她放心了,又问:“事儿还好么?”
“尚可。”
“成。”她不再多问,正事说完,她忍不住拿眼上下瞄皇帝。
觉得不过瘾,干脆抽出手来,站起身,走到皇帝前面仔仔细细看起来,边看边忍不住:“爷,我方才有没有说,您穿这身可真好看呀。”
围着皇帝团团转,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紫玉发冠也摸摸,十分新奇,啧啧赞叹。
皇帝觉得好笑,心中感到有些慰藉,端坐着,任由她看。
原以为她会多问几句,没想到就问这么一句正事,注意力就转到其他上了。
一路匆匆回来,还未来得及更衣,又去了解来龙去脉,再一一做了安排,便到了现在。
“多好看?”他顺着她问道。
莲花摸着下巴端详:“很好看呢,像个清贵的公子一般,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感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呃,我想想……”
她摸着下巴回忆了回忆,觉得那句话很合适,却记得有点模糊了。
皇帝宠溺地看着她:“慢慢想。”
看看她怎么夸他。
出宫前,胡淼淼也说他这身装束像贵公子,说他的小妃嫔见着他这模样,定然看迷了眼去。
当时他便动了心思,想给她看一看,只是回来之后忙起来忘了这事,如今正事忙完,两人总算空闲下来,能独处了。
第546章
风姿特秀
他的小妃嫔,不负所望果然注意到了他这身打扮。
他有种隐秘的欢喜,说来奇怪,他听过的马屁不少,无论朝臣还是张庆胡淼淼一流说的,他从不往心里去,朝臣说的多了,他只觉得不耐。
而他小妃嫔的就不同,不管是特地夸的,还是不经意说的,都十分真诚,有理有据。
他心中觉得欢喜,别人说得再多,都不如他小妃嫔的一句话,出自她嘴里的夸奖,总比旁的要好听要真实。
他的小妃嫔也爱夸他,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后来越来越得心应手,直夸得他通体舒泰,尤其是有求他的时候。
莲花思索着,想起一点念一点:“身长八尺,风姿,风姿什么,然后玉树临风,呃……”
挠了挠头,她好像忘了,那句话四字四字的,有点长,不是常用的。
原来是这句,只是这小坏蛋,背岔了,夸人夸得跟背书一个样。
皇帝哑然失笑,没有提示,只有点玩味地看着她:“风姿什么?”
他的小妃嫔,最讨厌背书了,看她如何背吧。
他就爱看她这副模样,想不清楚时,可怜巴巴的向他求救,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每当此时,他可寻机对她讨赏一二。
莲花这边没注意皇帝的眼神,满脑子都在想那句是什么话,她觉得那句话形容此时的万岁爷,再合适不过了,那句话她特地背过的,还让小林子帮她记过来着。
想起小林子,在皇帝的注视中,她毫不犹豫,转头朝外吼了一嗓子:“小林子在么?”
皇帝挑挑眉,不明为何夸他,要去叫那个小太监。
想起当初他的小妃嫔,让小林子给他背情诗的事,皇帝默了默,嗯……
外头传来应答:“小林子不在,奴才在,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话音刚落,小吉子就到了门口。
“哦,是你呀。”莲花失望,她觉得那句话问小吉子没用:“没事了,你走吧。”
“哦……”小吉子懵了懵:“是……”
摸不着头脑地走远了,神色十分疑惑,他看出了自家主子面上的失望。
莫非有什么事,是那呆子能做到,而他做不到的?
难道是抓药那事?不应该啊,那事都没让主子知道。
他现在也脱不开身啊,要守着整个苍澜院,跟星辰殿的人守着各方动静,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苍澜院里,就没一个闲人,哦,除了他自家主子。
连皇帝都有点搞不清楚她的想法了,忍不住拉她过来,环着她,问道:“怎么了?”
莲花嘟着嘴:“想着怎么夸您呀,不过那句话我忘了,我还得再想想。”
想得抓心挠肺的,话明明就到嘴边了。
为了夸万岁爷,她可做了不少功课呢,每回看到点什么适合的,她都得记下来。
以前她没有这么做的,只是每次有求于爷,咳咳,就是想夸万岁爷或者哄万岁爷时候,词太穷了,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不好使。
有时候爷可高冷了,夸得她都没话夸了,故而她想到了这个好主意,记下来,总有一句能让万岁爷听着开怀的。
当然,她夸万岁爷都是有感而发的,摘抄下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多词罢了,温故而知新嘛,总之夸万岁爷,她是真心实意的,都是有感而发的夸,没有假大空。
俗话说,靠记性不如靠笔杆,她记性本就不好,但她聪明主意多啊,但凡是想做的事,做得都十分认真,记下来不过其中一件事罢了。
哦对,她想起来了。
莲花灵光一闪,知道去哪找那句话了。
皇帝十分无奈,自己不过想逗逗她,听她夸几句罢了,没想到这问题将她难到了,只好提示她:“你想说的,是不是身长八尺,风姿特秀……”
莲花直接打断:“爷,您别说,在此等等我,我去看看那句话便来。”
夸爷的话,怎能从爷嘴里说出来呢。
她得有诚心,才能将爷夸得心花怒放。
莲花说着挣脱皇帝的手,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皇帝顿时不解,疑惑地看着她走进去。
去看看那句话?
这是何意?
夸他还需翻书不成?
这怎么跟学堂考试一般……
他小妃嫔的脑回路,一向超越常理,有时候实在让他弄不清楚在想什么。
既然弄不清楚,便也去看看吧。
这么想着,皇帝跟着起身,也朝着内室走去。
刚走到月亮小门,却见她低着小脑袋,一手扶着床,一手在床边摸着什么,听到“啪嗒”的声音,不一会儿摸出了一个本子放到床上,“啪嗒”一声,合上了什么。
人在床前挡的严严实实的,不知她从哪摸的东西。
皇帝觉得十分奇怪了,日日用这张床,却从不知道哪还能放东西,从未留神过。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想看看她要弄什么。
莲花将摘抄本拿到手后,翻了翻,觉得这弯着腰太低了,看得不舒服,肚子越来越大了,今时不同往日,没以前灵巧了。
她扶着腰站起来,一手拿着本子走到梳妆台上,将本子放上,屁股熟练地坐到梳妆台的凳子上,认真地翻起来,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人。
待人离开床边,皇帝将目光落在那块疑似有暗格的地方,看了两眼,收回目光,跟着走到她身后。
他倒要看看,他的小妃嫔在搞什么。
京师以北,辽北与辽东接壤处。
两个流浪汉穿着一身破烂,踩着破鞋,每人拄了根棍子,走入在村中,身上似有虱子一般,不时用手搔一搔,又呼出一口白气来。远远就能味一股臭味。
两人长相平平无奇,丢进人堆就认不出来,面貌十分邋遢,乱发黏满了尘土,仿佛还有虱子,昨夜似乎在哪睡的囫囵觉,破棉袄和乱发上都是稀碎的草屑,手上脸上是皲裂纹。
这样的人,说得好听一点,叫流浪汉,说难听点,叫乞丐,尤其是这样的两个人,形容猥琐中透露着精明,瞧着就是欺善怕恶的主,那双眼市侩地乱瞟。
第547章
大爷饶命
乞丐通常都在城中,乡下乞讨也吃不饱,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在这里,像从城中溜走出来的。
行走的这个村,叫犁耙村,村子没多大,在官府记档中只有几十户人家,入眼所见之人,以壮年为主,老弱妇孺也有,较少。
两人一进村,就引起了村头打铁匠的注意。
只见打铁匠赤着强劲的胳膊,抡起铁锤一下一下敲打生铁,旁边是烧红的炉子,见两人路过,打铁匠停止打铁,目光锐利地盯着来人。
慢慢走入村中,所见之人,人人都警惕地看着这两个外来的乞丐,有几个大媳妇小嫂子,当即进了屋子关紧鸡鸭的笼子,像个老头刚溜达出家门,见到这情景,立即溜回家中,紧闭门户,像怕惹事。
其余的汉子,则走出屋门,盯着两人。
两个乞丐越走越慢,腰不自觉弯下去,一路走去,几乎惊动了村头的所有人家,家家户户的壮汉都走出立在屋门前。
打铁匠抡起铁锤,慢腾腾跟着两人后面走,陆陆续续有壮汉围拢过来。
两个乞丐吓得当即不敢再乱看,加快脚步想要行出村子,一堵人墙堵住了去路,流浪汉抬头望去,吓得倒退两步,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打铁匠目露凶光,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人,一口辽北腔调,唯唯诺诺:“大爷,俺们兄弟俩,在析木城这旮瘩得罪了地头蛇,活不下去了,出来找口饭吃。”
说着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个缺角的破碗,腆着脸直笑。
另一乞丐跟着点点头,哆哆嗦嗦躲在身后似吓傻了,不敢开口。
打铁匠打量了他们半晌,冲着人群之中的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当即出来,猛地在两个乞丐背后狠狠地推攘了一把,两个乞丐当即被推得向前扑去,破碗甩到地上,摔成了碎片,其中一乞丐面朝土里,吃了一嘴的土。
推完后,那人冲着打铁匠摇了摇头。
两个乞丐慌忙爬起来,没开过口的乞丐摔狠了,爬了几下才爬起来。
还是先头开口那乞丐当先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另一乞丐连连点头,缩成一团,躲闪目光。
打铁匠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凶狠道:“这里没你们饭吃,滚。”
说完不再管,拎着铁锤朝着打铁铺子去。
其余壮汉也纷纷散去,还剩一人如驱赶猪狗一般,赶着两人从村头走。
两个乞丐屁滚尿流地跑出村子,直到跑出很远,才停下来回头看着远处的村子。
开过口的那个乞丐,呸了一口口中的泥,低声问:“卫哥,咋整?”依旧带着辽北口音。
他们进村没多远就赶了出来,压根没探明村子情况。
陈卫面色凝重地望着那个村子,如祖师爷所料,他们遇到硬骨头了。
这些日子,他们跟着运粮队一路往北走,一入这片村落,运粮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见到运粮队的人出来。
他们一行人,正要进村之时,祖师爷忽然发现不对,带着他们赶忙撤退到安全之处。
他与擅长伪装的老刘,乔装后一番,特地前来探明情况,只是没想到形势比他们想的要严峻得多。
陈卫低声道:“走,先回去禀报祖师爷。”
说完,两人小心绕过村子,朝着一片林子迅速撤退。
……
与此同时,苍澜院中。
莲花像个乖学生一般,端正坐姿坐到梳妆台前,虔诚地翻着本子,嘴里念念有词:“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嗯,不是这句,这句写得像小娘子一样,怎忘了划掉了?……”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这句断句太长了,好似写的才华的,也不是这句。”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博学多才,才高八斗,啊,也不是呢,记哪去了……”
皇帝已看清了她本子上都写的什么,甚至上头很多词都十分熟悉。
见多识广、才高八斗、玉树临风、气宇不凡、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这些不正是她过去夸他用的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