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莲万真孝顺地提醒:“爹您别打疼了手,否则又得骂我了。”他爹就是这样,从小打他打到大,打疼了手怪他皮厚,到时就变为骂骂咧咧的了。
“不怪你怪谁,你看看宝儿,你看看你大哥,就你这逆子长得皮糙肉厚的。”
莲长和语气缓和下来,揉了揉手,确实打了手疼,但不打气得肝疼,还是打的好。
这一幕在莲家日日上演,苏然习以为常,面上带着恬静的笑意,在一旁看着他们俩闹。
等他俩闹够了,苏然淡定地道:“老爷辛苦了,万真也辛苦了。”
莲长和立即抛下莲万真,换上一副笑脸,心满意足地道:“不辛苦,夫人好,为夫就好。”
莲万真也笑了:“娘,儿子不辛苦,为了您,杀多少只鸡都成。”
说完,接着出去端菜。
最后一趟,莲万真端着一锅大鸡汤,黎清书系着围裙走了进来,千尘尾随其后。
黎清书这模样,少了几分冷清,多了几分烟火气。
照道理来说,不应该让她做饭,但实在是没办法,莲沐苏不在,莲宝日日不着家,千尘啥都爱放辣椒,苏然还在养病,没人许她动手。
剩下就莲万真跟莲长和了,做的一个比一个难吃,这副重担只能落在黎清书身上了。
等都张罗好了,莲万真自觉完成任务了,直接道:“爹,娘,黎姐,我去跟王三他们喝酒去了,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不是他不孝顺,实在是他吃饭太快了,又爱吃重口,次次吃完都干巴巴等半天,每当这时他爹就看他不爽。
还是他娘好,心疼他,不忍他等,也知道清淡的饭菜不合他口味,干脆让他自己跟马叔他们一起吃。
那边今天张罗了一桌好酒好菜庆贺,吃着痛快,他还挺期待的。
莲长和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去去去,别杵着碍眼。”
苏然瞪了他一眼,莲长和顿时不敢说话了。
苏然这才对莲万真含笑点头,嘱咐了几句,让他别喝太多了。
莲万真心里暖暖的,有娘的孩子是个宝,看看千尘,也就他干啥事都带上,否则都没人理。
想到这里,莲万真扯了一把千尘:“走,喝酒去。”
千尘站着不肯动,郁闷地看了一眼那锅鸡汤,更不愿意动了。
那可是用他的剑杀的鸡,不吃几口,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剑。
莲万真这人很自来熟,这些日子天天都往他面前杵,干啥都爱叫上他,时不时要和他打一架。
他不搭理就一直在他身边说,忒烦,不得已他才理一理。
今日莲万真嫌弃刀钝,借他的剑去用,他同情莲万真没有称手的兵器,便借了,等他知道借去干什么时,已经晚了,那鸡都杀了,沾了一剑鸡血,擦了好久……
莲万真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又回头扯了一把:“别磨磨唧唧像个娘儿们,你不是想吃辣了?走啊,辣死王三那帮小子,让他们那么能吹牛。”
千尘一听辣字,心动了动。
最近顿顿都很清淡,每次他想进厨房,莲万真就有事找他,让他去不成,好久没吃过辣了……
黎清书最了解千尘不过,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清清冷冷地说:“去吧,鸡汤给你留了。”
这些日子千尘很高兴,她看得出来,平日里跟着她太闷了,没有朋友,也没什么乐趣,他喜欢这里,喜欢莲万真。
千尘这才肯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厅,走出院子。
远远还听见莲万真絮絮叨叨说:“千尘,你那辣穿肠带身上了吧,你话这么少可不行啊,待会怎么吹得过王三那帮小子?你倒是说句话啊,可急死了我,算了,你那份我帮你吹了……”
厅里,苏然微微歉意:“清书,劳烦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
“恩人不必如此,你与我有大恩。”黎清书微微摇头,正拿起碗来。
第559章
攻讦
莲长和抢先一步端起,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鸡汤:“清书妹子,当年夫人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患难真情才更难得,谢你的话咱就不多说了,你的好我们记在心上,来,先来碗鸡汤补一补。”
黎清书道谢接过。
给黎清书盛完汤,莲长和又给苏然盛了一碗:“夫人,你也来一碗。”
苏然温柔一笑,招呼莲长和也吃,给黎清书和莲长和各夹了一筷子菜。
几人用着饭,其乐融融。
黎清书和千尘两人,这些年一直游历四方,居无定所,难得有这样的时刻,很是享受。
知莲家如今没有脱离危险,黎清书决定暂不离去,等安稳了再说,更何况她的小徒弟还不知所踪,等曹德回来,她再让他帮找找,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莲宝这边,让五生进国子监找了莲沐苏一趟,没什么事,暂时放心了。
他猜测最多一两日就有结果,到时候他大哥就能回来,去治腿了。
坐在驭位上,马叔低声和莲宝说着郭能那边的情况,一切都朝着他们计划的走,将郭能溜得团团转。
莲宝点点头:“也耍得差不多了,郭贼如今深信不疑,过几日便向他收些利钱,不过郭能此人阴狠狡诈,还是要多加当心。”
马叔不以为意:“小公子放心吧,那郭贼瞧着便是个外强中干的,掀不起什么浪来。”
莲宝摇头:“马叔,不可轻视大意……”
话未说完,马叔爽朗一笑:“有小公子在,咱们怕什么。”
他吁了一声,将马勒停,回头接着道:“小公子,咱到了。”
莲宝想了想,马叔是老江湖了,而且有他看着,应当不会出什么事,遂不再劝。
马车停在一座院子的后门外,依稀能听到里面的高谈阔论的声音。
马叔满面笑容,嘴里责怪道:“王三这小子毛毛躁躁的,今日一大早便嚷嚷着庆贺,张罗兄弟们买酒做菜,这银子都没收回来,有什么可庆贺的。”
话虽这么说,他面上却丝毫都没有不满,自家小姐身体好了,他心里高兴,始终没有寻到机会庆贺,今日正好。
听着里面的声音,莲宝微微皱眉,随即松开,这些日子大家伙精神都太过紧绷了,好好喝一顿也好。
郭能被他们搅得焦头烂额的,被引视线到了别处,想来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马叔跳下马车,前去敲门,等门开时回头道:“小公子,五生,等放好马车,咱们一同去见过小姐,便来喝酒如何?”
他们选的这处院子,外面有许多七拐八拐的巷道,一般人来到很容易迷路,若有什么事,凭借地形他们也容易脱身。
马叔和莲家分开住,两处院子隔着不远,看着没什么关系,都是独立的,谨防被一锅端了,却又能互相照应。
莲宝做事向来小心谨慎,自从搬来这里后,从不让马车到莲家的院子门口,防止贼人中循踪凭车轮印找到,且每次嘱咐马叔回来后,清除手尾。
莲宝也跳下马车:“叔,难得大家高兴,我们还是先进去,我与五生吃两口肉就走,酒就不喝了,让二哥陪你们喝。娘那边回去我同她说一声,你就不必去了,陪大家好好吃一顿。”
五生从车厢里钻出来:“是啊,马叔,他们喝酒没你可不行啊,王三哥说这一次准备了两缸酒,就准备等着你回来,将你喝倒了。”
马叔没笑骂道:“黄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叔会喝酒时他还在玩泥巴,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小公子拒绝喝酒,他早有所料,小公子说了,人在险境时刻需保持清醒,不喝酒。
几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后门内传来问话:“谁?”
马叔上前:“我。”
门内又问:“几长几短?”
“两长一短。”
“什么花开了?”
“青树开花。”
一问一答在对暗号,所谓两长一短表示一切顺利,人最忌讳三长两短,鬼最忌讳两短一长,若答两短一长,就是要做好准备,有鬼来了,灭了它。
青树开花则报的平安,没有被人胁迫,若答竹子开花,则是出大事了,无可抵挡,需紧急撤。
这是他们的暗号。
暗号都无误后,门“嘎吱”而开,迫不及待走出一个老汉一个小伙,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肉香和酒味,显然是正吃着肉,听见了叫门声。
其中那个小伙将门全部敞开,热情地道:“三公子,马叔,正说着你们呢,你们就回了。”
老汉走出来:“快进来,酒肉都吃上了,二公子也在,都等着你们回呢。”
几人应了一声,一同进了后门,出来的老汉和小伙垫后,一个把马牵进去,一个出去清除痕迹。
第二日就这么度过,苍澜院平静如水,后宫沸沸扬扬,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第三日早朝,一封奏折上奏天听,直如石破天惊,震动整个朝堂。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赵忠出列,当庭参奏徐德妃狠毒无德,谋害皇嗣,罪无可恕,当治其死罪。
参奏徐虎教女无方,致使其女犯下滔天大罪,当收回御赐虎符,贬为庶人,发配边疆,终身不得入京。
朝堂上一瞬寂静无声,几乎所有大臣大惊失色,震惊得无以复加。
多数大臣从昨日依据蛛丝马迹猜测出了事,却不知出事的是皇嗣,后宫之中唯一的皇嗣,他们事先都没收到风声,只直觉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皇帝面色难看,一双利眼审视赵忠,赵忠无所畏惧,俨如忠臣。
如此反应,朝臣哪还看不出来。
很多大臣急了,皇嗣乃固国之本,皇帝不急,他们急,这么多年来,千盼万盼就盼到了这点希望,出了事怎不让人着急?
皇帝坐于御座之上,周身杀意凛冽,不发一言,眼神审视着赵忠的一举一动。
诸多大臣急了,直接质问赵忠是何意,此事事关重大,岂容儿戏。
薛平立在人群之中,心中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第560章
用心险恶
上头的目光威压甚重,如有实质,赵忠冷汗沾湿了后背,心知这正是关键时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不能露怯,否则将万劫不复。
他依旧挺直腰背,道此事乃德妃所为,何不问其父,将烫手山芋抛出去。
徐虎反应过来,惊怒交加,他女儿不屑做这种事,他再了解不过。
他勃然大怒,当庭怒斥赵忠荒唐,满口喷粪,兵部不少人出列,激烈反驳。
赵忠抬头挺胸,即使被多人围攻亦丝毫不乱,一一反击,不落下风,将事实罗列得清清楚楚,让人无可反驳。
两边迅速在殿上交锋,武将笨嘴拙舌在此时被放大,被赵忠辩得节节后退。
随着赵忠所述,其余事外的大多数大臣确信了猜测,有老臣大喊一声“天不佑我朝啊,竟出如此恶毒奸妃”,已然信了赵忠所言。
有大臣已顾不得,跪在地上,出声向皇帝求证。
朝臣清醒过来,纷纷看向上首,眼巴巴等着皇帝的话。
皇帝面色十分难看,眼中划过痛楚,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只剩帝王之威。
他沉声道:“确有人谋害皇嗣。”
众人大惊,继而转头望向徐虎和赵忠两人。
皇帝冷声问道:“赵卿家,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他跪倒在地:“万岁爷,臣知欺君之罪,诛灭九族,只是臣深受皇恩,便是死也要揭发德妃狠毒之行,让奸妃伏诛。”
皇帝面色阴沉地看向徐虎,欲让其陈辩。
就在这时,却又有几人出列,都是附议赵忠所言,参奏徐德妃残暴嗜血,飞扬跋扈。
几人从多年前徐德妃蛮横鞭打后宫妃嫔说起,到近日不遵礼法,无缘由残杀宫中奴才,罗列一项项罪名,如此恶妇,不配担当“德”之名,当立即剥夺封号除去妃位,下狱问罪。
一时之间朝堂参奏之言此起彼伏。
兵部的武将急红了眼,却因这是事实无法反驳。
徐虎目眦欲裂,面色红白交加,陈辩不过,被激得呼吸急促:“佞臣,妖言惑众!”
当庭将玉板砸向赵忠等人,还想动手打人,被兵部还有点理智的人拦腰抱住阻拦。
赵忠等人退后躲避,见状气势愈盛,给徐虎又添了殿前失仪、藐视圣上等几道罪名。
朝堂顿时乱成一锅粥,双方虎视眈眈,成对立之势。
皇帝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大喝一声,将众人喝止。
待众人安静下来,皇帝威严地扫视庭中全场。
待看到置身事外的薛平之时,问道:“薛卿家,此事如何看?”
薛平面色惶恐,恭敬出列:“此事关乎皇嗣,臣不敢妄言。”
皇帝沉默片刻,开口道:“薛爱卿但讲无妨,朕恕你无罪。”
“是…”薛平虽仍面有难色,却依旧出言:“德妃娘娘少年之时,臣见过几面,对娘娘有几分了解。当年榕英侄女英姿不凡,提着兵器阻拦臣的马车,为着莫须有之事,臣念其年少无知未予追究,倒是对她敢爱敢恨直爽的性子,有几分喜爱。”
说着说着,他似陷入回忆之中,说到这里又醒悟过来,赶忙拉回正题:“臣说得有些远了,还请万岁爷恕臣无状。”
对皇帝拜了一拜,接着秉公道:“臣以为纵然德妃娘娘眼里不揉沙子,性子霸道了些,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有所成长,谋害皇嗣乃株连九族之大罪,德妃娘娘定然不至于如此糊涂,理当彻查清楚才是,还请万岁爷明察。”
“薛平,你!”徐虎大怒,明知对方用心险恶,却无法反驳。
当年自己的女儿,为了沈府和沈明,的确是去拦过薛平的马车。
没想到多年过去了,旧事被薛平重提,就为了进一步坐实自己的女儿性子蛮横,无法无天。
他双目赤红,只得转头,直挺挺跪下,对着皇帝大声道:“万岁爷圣明,小女榕英自小是非分明,敢爱敢恨,绝不会做那下作之事,还请万岁爷明察。”
皇帝面色阴晴不定,定定地看着徐虎,不置一词。
殿中静了片刻。
过了好半晌,皇帝似下定决心,开口道:“来人,将……”
却见立着纹风不动半阖眼的礼部尚书,身子歪了歪。
皇帝一顿,停下话头,神色晦暗不明,转而问道:“范公有何高见?”
礼部尚书猛然一惊,似是刚睡醒,扫向众人,觉察上头那道目光,又望向上首。
他侧着耳朵,将手放在耳朵上,大声喊:“万岁爷,您说啥?”似没听清。
几方人马心中破口大骂,这种节骨眼上,这老家伙竟然还敢装聋作哑,岂有此理。
皇帝满面不耐,不再理他,想要将刚刚的决定下旨意。
就在此时,礼部尚书又出幺蛾子了,他双腿打哆嗦,微微颤颤往旁边倒去,赫然倒向出列跪在前头的赵忠。
赵忠不得不将他扶着,跪着也不是,起也不是,只好维持姿势双手扶着。
“站久了,老朽有些头晕,多亏了赵大人啊,否则老朽这把老骨头就摔散了。”礼部尚书撑在赵忠身上起来。
起身后,他夸奖道:“督查院的人就是不一样,眼明手快,又明察秋毫啊,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条理分明如亲眼所见,连老朽都未曾听闻,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赵忠面色登时大变,眼看就要成了,没想到被礼部尚书给搅和了,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薛平心中一凛,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不由垂首掩饰异色。
这么大的事,他是特地等了一日,等事情发酵,彻底爆出来,让各方人都有时间反应,才让人出手的,却没想到朝中大臣,似只有他这边的人知道?
这怎么可能?
他一直以为有不少人收到了风声,毕竟他特地做了安排。
如今看来,莫非是哪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