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他已下达指令给了沈石,至于后面如何抉择,是个难题。若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先行招安,若有抵抗,无论百姓与否,皆视同反贼,一一诛之。
这个法子说不得太好,对领兵之人是极大的考验,还需要动用更多的兵马配合,将疑有反贼的村落一一围住,有极大的协同风险,慢一步将免不了私兵四散逃开的局面。
同时那一带的地形,还容易形成拉锯之局面。
还得防止私兵诈降,等等,诸多问题。
这些问题萦绕在皇帝心头,挥之不去,以至于用完午膳后,被莲花拉着下棋时,仍在思索。
莲花知万岁爷此时在思索正事,也不打扰他的思绪,这对她来说,与万岁爷看书一般的,只是手里少了书也更入神罢了,与她下棋分半分神魂与她就够了。
她将上午与几个狗头军师一起计划好的,知道一定不能心急,慢慢来,不能让爷看穿,才能成功。
她按着计划有条不紊下着,发觉一切顺利,万岁爷都没发现呢。
她暗中窃喜,只悄咪咪将自己的几个小卒子分散,声东击西,又用障眼法,想要慢慢爬过河去。
待套子都已下好了,还有一步,她便能将其中的一个卒子过河了,万岁爷的子哪一个都够不着,嘻嘻。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被发觉,伸手去扯了扯皇帝的袖子。
皇帝手指轻轻点着桌子,目视虚空,心中还在思索私兵之事,得到示意,他习惯性地扫一眼棋局,移了一颗棋子,便接着想他的事去了。
莲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果然没留意她的那个小卒子,心中的窃喜再也藏不住了,欢呼一声:“过河咯,哈哈,我的小卒子过河啦~”
说完“啪”的一声,将那颗小卒子重重移过了河,眉开眼笑,笑出了八颗整整齐齐的小贝齿,圆圆的杏仁眼都笑眯了起来。
皇帝回过神来,看着她那般高兴,忍不住也露出了笑来。
莲花得意极了,这还是她头回将小卒子过河呢,一个高兴,情不自禁起身凑过去,“吧唧”一下亲在皇帝脸颊上,炫耀道:“爷,我的小卒子过河了呢,它要开始不得了了哦,您要小心了。”
皇帝摸摸被亲的地方,那温温软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上头,眼中笑意散开。
没想到他的小妃嫔,如此执着,为了让小卒子过河,费尽心思,过了还赏他蜜糖,这事美得很。
他宠溺的捏捏她的脸,不吝言辞夸道:“囡囡真了不得,竟是在朕眼皮底下过了河,不错。”
“那是的,爷那般厉害,我的卒子想过个河很不容易呢。”莲花十分高兴,嘴角翘得高高的。
想起什么,她朝外头喊一句:“小林子,记住了,今日小卒子过河了,回头叫我记下来呢。”
门外小林子高兴地应道:“是,主子。”也有他一份功劳。
交代好后,她喜气洋洋重新坐回来,催促道:“爷,到您了,您快下。”
一副智计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赢了一般。
第614章
敲山震虎?
皇帝感到好笑,心想看她那般高兴,要不要让她赢一局。
他笑着看向棋局,一看,顿住了。
嗯……方才想事太入神,忘了收手了……
莲花见他没动作,又接着催促道:“您快下呀,爷,是不是要想一想?那也可吧,毕竟这可是我想了……”许久的法子,要想一想也是应该的……
话未说完,她笑容慢慢消失,微微张嘴,懵懵地看向那棋局。
爷将她军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她仔细瞧去,算了算,竟是在她小卒子过河的前一步,万岁爷将她军的!
而她全神贯注在那个卒子上,竟没发觉。
又输了!
河也没过就又输了!
她嘴巴一鼓,丧丧的靠倒在软枕上,蔫巴下来,委屈巴巴的。
她的模样,逗得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重来一局,如何?”
下一局定然让她的卒子过河。
莲花摇了摇头,没精打采地道:“哎,我先歇一会儿嘛……”
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模样。
皇帝有些于心不忍,摸了摸她的脸:“就这般想让兵卒过河?”
莲花蔫儿吧唧地道:“爷的赢是将我军,我的赢便只是在爷赢之前,在您的眼皮底下将卒子过个河。”
她就心满意足了,没奢求能赢万岁爷。
皇帝挑挑眉,难怪她如此执着,原来专注在此事之上,只定了一个小小的目标。
不待他说话,莲花支起身子,揉了揉脸,直接将棋盘拨乱:“再来一局,哼哼,爷您放心好了,这回我就只差一步,下回我一定会过的,您等着瞧好了。”
边说边将拨乱的棋子挑拣出来重新摆局,竟是又振作起了精神。
这样的情形,已发生过多回。
每每被杀得丢盔弃甲,被打击得信心碎了一地时,连皇帝都想给她放水之时,莲花总能很快便振作,这点连皇帝也看得惊叹不已。
皇帝一瞬柔和了眉眼:“好,朕等着你。”
莲花顿时眉眼弯弯起来。
她抽空对外头吼了一嗓子:“小林子,不必记那小卒子过河了,没过呢。”
门外小林子失望的应了一声。
偏殿内的两人,又开始了新的一盘棋局。
于此同时,薛府上。
下朝后,薛平没有去衙门,回了薛府。
今日的他,简直焦头烂额,怎么会有心思回户部衙门。
他一回来,便听说了郭家的事,知道整个郭家如今已被内卫司的人守住,郭府里头的人也被全部抓去投入了内卫司的牢中。
进了内卫司的牢里,便是有诸多人脉,有千百般手段,也无计可施,只能去求皇帝。
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明白不过。
只是他十分想不通,就五百斤私盐,怎么会劳动内卫司?
他总觉得心惊肉跳的,十分不安。
难不成是为了除掉徐虎父女,近**皇帝太狠,引发的反弹,皇帝敲山震虎,是借机告诉他,已知他是皇嗣一案上的幕后推手?
可怎么偏偏是郭家?
正在他深思之际,门外传来动静:
“老爷,夫人上吊了!”
薛府管家脚步匆匆而来,满头大汗,人还没进门,就先喊了开来。
薛平狠狠一拍桌案,双眸满是厉色,怒气冲冲道:“你跟她说,若她真想死,老夫亲自送她一程!”
薛府管家一凛,知他已是不耐到了几点,小心翼翼道:“是,老爷,这便去劝劝夫人。”
说着顾不上擦汗,又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
薛平心气还不平顺,嘴里狠狠咒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知妇人,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当年若不是为了郭家的钱财,他怎会娶这样的人!
从得知郭府出事,那无知妇人等在了薛府门外,等着他回来,一见他便嚎丧似的,不顾人多眼杂,想使那撒泼打滚的一套,让他救救郭家。
好不容易将人扯进府里,安抚了几句,这妇人又玩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如今紧要关头,错一步兴许就万劫不复,他哪里有空搭理她,直接让人将她关起来,没想到就是这般,还不消停。
待他稍稍冷静一些,正想接着思索,没想到外头又传来脚步声。
还没完没了了!
薛平当即大怒,直接将桌上茶盏举起,正要摔到门口,看见来人,当即收了手。
他急切开口:“如何,那蠢货是不是也被关进了内卫司?”
如果是,那他就一定得想法子救了,只是从内卫司手里将人救出来,谈何容易,一不小心,自己兴许也被受牵连,因郭家之事,自己已被罚俸一年,这还是明面上他与郭家无甚往来的结果。
来人知晓薛平指的是郭能,也不废话,直接道:“回老爷,郭少爷兴许没被抓进去。小的听说,昨夜郭府不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了好大的爆炸声,一群人追杀一辆马车上的人,那辆马车借着爆炸,给逃了出去。”
薛平不由问道:“那马车莫非……”
来人点点头:“小的特地打听了,在那片火光中,有人瞧见那辆逃走的马车,是郭府的马车,马车上还勾了一人,听身形的描述,很像那郭顺。小的想,郭府发生如此大事,那郭顺一定会护着郭少爷,不会独自逃走,所以那马车里的人,很大可能便是郭家少爷。”
薛平听着心头砰砰直跳,他精神一振:“打听清楚了,真是郭家马车?”
来人十分肯定:“是,大人,爆炸的大街旁,那座府邸所住的,正是与您交好的大人,他的家奴将所见都告诉了小的。”
忙活了一上午,滴水未进,他口有些干,咽了咽唾沫,接着道:“爆炸之前,那处大街上有激烈打斗声,那位大人的家奴不敢靠太近,爆炸传来,那家家奴才爬上墙头,正好瞧见了那马车逃走的一幕,借着火光瞧得真切,真是郭家马车,不过只瞧到了一眼,便有阵风吹来,将他吹跌落了墙头。”
他面色带着一丝喜意:“奴才猜想,定是郭顺护着郭少爷逃了出来,引来内卫司的追兵,才会在大街上当场打了起来,最后还是让郭家少爷逃了出来,街上尽管打扫干净了,但小的亲自去查看过了,还有些血迹在。”
第615章
杀了他
薛平大喜,嘴里连连道:“好好好,天不绝我。”
郭顺这人,他是知道的,此人心性坚韧,办事毒辣,狠绝果断,能力极强。
他曾经还想亲自招揽,只可惜此人是郭家老太爷专为他那侄子郭能培养出来的,只听命于郭能一人,只得作罢。
若不是有郭顺这个能人在,他也不会放心将那事交予郭能。
若是郭顺也在,就不难解释郭能能逃出来了。
只要郭能能逃出来,其余郭家之人,便没有了救的价值。
薛平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他亲自走到来人面前,拍了拍来人肩膀,将手中茶盏递过去:“此事办得不错,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嗓。”
来人受宠若惊:“多谢老爷,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他小心翼翼接过茶盏,小心喝了一口,顿时满口甘甜,不愧是老爷喝的茶啊。
他只敢喝一小口,不敢多喝,想起什么,又赶忙道:“老爷,内卫司的人追着郭少爷去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救?”
薛平开始蹙眉,在书房中走来走去,沉吟半晌,最后眯起眼睛下定决心,道:“要,但不是救。”
来人一愣:“老爷,您的意思是……”
薛平看向来人,面上浮现一个阴狠的表情:“找到他,杀了他和郭顺,万万不可让他们落入内卫司之人的手中。”
无毒不丈夫,郭能替他办过太多事了,尤其是那件抄家灭族的大事,指望着商贾之人能守住秘密,不如让死人守住秘密来得靠谱。
何况如今整个郭家都已倾覆,已没了利用价值,又被内卫司追杀,他隐隐嗅到了危机,郭能不能再留了。
与其费尽心思保护人,让人有落入内卫司手中的风险,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来人打了个冷颤,忙低下头去:“是,老爷,小的明白了,这便带着人去。”
薛平点头:“嗯,去吧,要快,赶在内卫司找着人之前。”
“是。”来人小心将茶盏放回桌上,正要出去。
“慢!”
来人汗毛竖起,暗暗咽了咽口水,垂首回头:“老爷,还有何吩咐?”
薛平半眯着眼睛看着别处,想了想,嘱咐道:“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隐匿好身份,郭顺此人不简单,有他在,郭能不好杀,切忌杀人不成,反而暴露了身份。”
要是灭口不成,反而被发现,那就大大不妙了,逼急了,郭能此人兴许会豁出去,反过来威胁他。
这点他看得清楚。
“是,老爷放心,小的绝不会让他们看出来。”
“好,去吧。”薛平将人挥退。
他走回去坐下,仔细想了一遍,唤来人低声嘱咐了几句。
往辽北那些粮食,前不久郭能给他来了消息,已顺利送到。
为保险起见,他从不亲自联系那边,而是用暗语辗转几道手,每次运粮运其他的东西过去,顺利送达后,运粮的郭家人都在离开那边后,行至边远之所,飞鸽传书通知道郭能,郭能再通过特殊法子通知他。
此时那些郭府运粮之人,正在回来的途中,这些手脚还当处理干净。
虽然没了郭家,有些事不好办了,但那边暂时应当无事,等来年冰化之后,他已能找到新的人接替郭能。
如此,他细细想了一遍,确定再无疏漏,才放心。
郭家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等书房中安静下来,他不由得又想起宫中珍妃自首之事,忍不住心烦气躁起来。
他已让人去联系宫里了,只是不会那么快有消息回来,让他十分心焦。
他习惯性抬手想端茶盏,忽然想起方才将茶赏人了,烦躁地唤来人,重换一套茶盏,那被人喝过的茶盏全部丢了,不要了。
苍澜院偏殿内。
几局完毕,莲花又输了,依旧没将她的小卒子过河。
不过她也有进步的,次次就差一丁点了,万岁爷想拦她,瞧着越来越吃力了呢。
呃,这么说,其实也不大对,万岁爷在想事之中,才分一点点神过来,所以,不是爷下棋吃力,是爷想事儿想的下慢了些,唉……
她手上动作不停,将棋一一摆好,嘴里嘟嘟囔囔道:“我下棋虽不如爷,可是我玩别的,都很厉害呀,打弹弓打陀螺,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熏耗子捉虫子玩弹珠,样样精通,下棋不好一些也是应当的,而且我现下下的比先头好多了,嗯嗯,不错,再练练手就能过河了。”
输太多了,她自己安慰起自己来。
皇帝眼神看向她,从思绪中抽回神,莞尔一笑。
他的小妃嫔,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这么玩着,她也玩得很高兴。
看她自吹自擂的模样,皇帝笑容渐渐扩大,心想他的小妃嫔往常说的话,果然没有夸大的成分,句句属实,甚至还稍稍谦虚了些。
何止是她的同窗都服她,说是整个镇的孩子都服她,也不为过。
小的时候,他的小妃嫔简直是玩物丧志的一把好手,日日上书塾琢磨的不是读书,而是如何玩得更好,鬼点子一会儿一个,下了学堂呼朋唤友疯玩疯闹,孩子王一般的存在。
整个学堂,除了只怕先生,就没有怕的人。
又偏偏崇尚江湖侠义那一套,这个想来跟她二哥学的,好打抱不平,来了热闹非但不躲,还要凑上去看,瞧不惯的事当即带着一群小娃娃出头,那贺家小儿就被她教训过不少。
还会审时度势,认错认得极快看,能屈能伸。
幸好,有她娘管着,又有兄长做榜样,才没有养成贺家小儿那样纨绔的歪性子。
昨夜,皇帝从贺家小儿那里,将她“霸王花”的事迹听了个遍,而她还不知道,这总让他有种隐秘的欢喜,听着她吹嘘,暗暗在心中与贺昊说的对上,别有乐趣。
想到昨夜最后听到的话,皇帝笑容淡了几分。
昨夜的最后,那贺家小儿越说越激动,将从小被他的小妃嫔欺负之事,抖得干干净净,说到十岁那年,却戛然而止,语气中是浓浓的失落:
“有一日,休沐回来上学堂,不见那霸王花,初初我很高兴,心想最好霸王花永远不来学堂,这样学堂上,谁敢欺负我了?”
第616章
霸王花vs贺家小儿
“果然,那一日没了霸王花,我过得十分肆意潇洒,是上学那几年里,过得最好的一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便是抢别人的功课抄,都没人敢来打我。”
“第二日,霸王花也没来,我高兴坏了,忽然想起休沐前霸王花又干了一件坏事,便趁着人还没来,正好悄悄与先生告状,待霸王花来了,等着挨手心吧。只是那次,我告状后,先生也不同以往一般生气,只叹着气摇摇头,便走开了,让我十分费解。”
“第三日、第四日霸王花依旧没有出现过,渐渐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莲家犯事了,莲家一家都被抓走了,那时我还小,没注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