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你……”邱十六点点头，“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不叫玄武，那我怎么称呼你？”“我是吴家村的萱子。”小玄武说道。
“吴家村……萱子？”邱十六皱起眉头。
“所以你能杀了我吗？”小玄武又说，“就算杀了我之后你要拔掉我的舌头、把我丢去喂狼都可以。”
白九在「门」的另一头听到了小玄武的话，一时之间犹豫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在此时连接在了一起。
玄武如此，小玄武也是如此。她们二人身上有一个很诡异的共同点。
「十六，我有话要问她。」白九在「门」里沉声说道，「你替我转达，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好。”邱十六点点头，将「门」拿起来放在了自已的耳畔，随后低着头说道，“玄武，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小玄武愣愣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自杀呢？”邱十六按照白九的话，准确地问出了关键问题。
“自杀……？”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一样。”邱十六皱着眉头说道，“你给人的感觉是每天都在寻死，可你从未有一次试过自尽，为什么不呢？如果真的想死，你有很多办法可以尝试。”
小玄武盯着邱十六看了半天，缓缓开口道：“我不可以自杀，只可以被杀。”
“被杀……？”邱十六明显有些不懂，“那这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吗？你自已也说过，杀你是帮你，可是帮了你的人却要被枪毙。”
“但我真的不能自杀……我的命是菩萨的。”
“菩萨……？”
第1159章
保佑
“我们家里世代都是守庙人。”玄武又说道，“所以我们不能自杀，自杀对菩萨不敬，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邱十六听后挠了挠头，随后伸手掐住了腰。
现在她的疑问比之前更多了。
“九姐……你听到了吗？”邱十六喃喃道，“我怎么有点懵了呢？”
「倒是听到了……」白九不解地说道，「我不太了解这种身份……但如果是真的……你就帮帮她吧。」
“帮她是指……”
「只能这样了。」白九回道，「我们兄弟姐妹的命都捏在她的手中……如果不能拦住玄武，王八和十一倒下的话，小姜十随之陪葬，紧接着就是我和七哥，我们兵败如山倒，到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好……好……”邱十六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九姐，交给我吧。”
邱十六将「门」放入口袋，回过头来重新看向了小玄武。
“可以杀我了吗？”小玄武又问。
“萱子。”邱十六叫道，“你说你是「守庙人」，可是「庙」呢？”
小玄武顿了顿，随后摊开手：“这里就是。”
“好，这是「庙」，那「菩萨」呢？”邱十六又说，“你说你是守庙人，可这里既无灵位也无神，你在守护什么东西？”
“姐姐……”小玄武听后缓缓低下了头，说道，“娘还活着的时候，这里倒是有些香火，后来连续三四年，先是大涝，又是大旱，最后又赶上地震，村里闹了饥荒，死了快一半的人，连我娘也在大旱里饿死了，有人说是菩萨没能保佑，也有人说我克死了他们，后来他们愤怒的冲上山，砸了菩萨、拆了神龛、熔了香炉、抓了我。”
“抓了你……？”
“他们认为一切都跟我有关。”小玄武又说，“如果不是菩萨保佑不周，那就是我这个守庙人守护不利。他们打了我很久，没有人敢杀了我，他们害怕会被枪毙……”
“你……”邱十六一时语塞，不知所言。
“我只能在村里乞讨……”小玄武皱着眉头，露出极度悲伤的表情，“可是他们不愿意给我吃的，或许我饿死了，他们就不会被枪毙了……”
“你……居然试图在一个山村里讨饭……？”邱十六摇摇头，“你真的觉得菩萨在保护着这个村子吗？”
“菩萨都看得见，祂在担心着众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保佑众人？”小玄武又说道。
“那祂是如何保佑众人的？”邱十六问，“洪涝、干旱、地震全都堆在了一起，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神明护佑。”
或许经历了「终焉之地」的一切，邱十六在听到「神明」这种东西的时候，会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排斥感。
“你记得吗？无论菩萨看起来多么高高在上，祂的眉眼始终垂着，祂在看着众生。”小玄武回答，“如果没有菩萨的保佑，说不定死掉的人会更多。”
“但你也活着，就算命运已经如此对待你了，你还是觉得菩萨在保佑你吗？”
“会的。”小玄武又说，“祂就算脸上沾染了泥灰，也不妨碍祂用谦卑的眼神望向众生，祂在高处，却始终看向低处。”
邱十六听后叹了口气：“可祂不在了。”
“我日日夜夜向祂祈祷，祂在我的梦里。”小玄武又说，“祂承诺将来保我不愁吃穿、无病无痛，也承诺让我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世间。”
“所以菩萨让你死吗？”邱十六直接问出了重点，“现在你要求死，这也是菩萨授意的？”
她发现眼前的小玄武居然比真正的玄武看起来更加成熟，不由地好奇玄武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揣摩菩萨的意思。”小玄武说道，“但我知道，我被杀死不会下地狱，因为我一直都在守护菩萨。说不定我被杀死了之后，就会到达菩萨所说的「不愁吃喝」、「无病无痛」、「能光明正大行走世间」的地方。”
邱十六听后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所以……你愿意杀掉我吗？”
“我愿意。”邱十六说道，“得罪了。”
“谢谢你，姐姐。”
话音一落，邱十六直接伸手掐住了小玄武的脖子，此时她再也没有了心理负担，只是默默加大手上的力气。
她也终于明白了玄武的过去，只有杀死她，才是真正的拯救她。
可仔细想想，若是小玄武死了，她有可能会进入「终焉之地」，这个真正让她衣食无忧、无病无痛、光明正大的地方。
在那里她不需要吃饭、不会受伤、也不会穿衣服。
何其讽刺的保佑？
“萱子，对不起。”邱十六说道，“菩萨要保佑的人太多了，可能不小心落下了你。”
小玄武红着脸，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没事的姐姐……谢谢你……”
邱十六眼睁睁地看着小玄武一点点失去生机，她的脸逐渐变成了紫色，两只眼睛由于充血变得通红。
在她马上就要死去的时候，她却忽然之间瞪大了眼睛，表情瞬间变得呆滞无比。
邱十六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小玄武用纤细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力气奇大无比，仿佛真正的玄武降临。
一句让邱十六后背发麻的话，幽幽地从小玄武的口中传出：
“大胆……不仅要杀我……还要瓦解我的心……”
……
「大胆……不仅要杀我……还要瓦解我的心……」
玄武怒喝一声，直接伸手抓住了王八巨大的胳膊。
王八见状不妙，挣脱了几次却完全挣脱不开。
随后玄武往前一步，伸出脚掌抵在了王八的小腹，随后猛然一蹬，王八的一条胳膊被生生扯下，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他的肩膀处放射而出。
“呃！”
王八虽然感受不到疼痛，却霎时间感觉身体发凉。
“八哥！！”罗十一等人传出惊呼声，吸引了白九的目光。
白九放眼望去，还没等确认玄武那边的情况，却又听到一声惨叫从姜十的左眼处传来。
「啊！！！！！」
她定睛一看，姜十的左眼也喷满了猩红的血液。
第1150章
同频
邱十六的惨叫声从姜十的左眼炸耳般地传出。
白九望着两边的战况一时间陷入焦虑中：“十六……你……”
邱十六手中的「门」掉在了地上，随后「骨碌碌」地滚到了墙边，恰好倚在了墙上。
白九也看到姜十的左眼一片天旋地转之后，最终显示出了那骇人的场面。
邱十六的右臂被整个撕扯而下，大量的鲜血如同洒水车一般疯狂喷洒而出，她的脸颊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可由于视角受限，白九看不清邱十六的表情。
再一扭头，王八的「巨化」被破除，身躯急速缩小，同样大量喷洒着鲜血。
画面之内和画面之外的两个玄武，同时将手中的断臂举了起来，像是鞭子一样狠狠地挥在了眼前人的身上，时间分秒不差。
邱十六和王八同一时刻飞身而出，王八被「滞空」吴十三紧急救下，而邱十六则撞到了灶台之上，震起了一阵尘土。
“行不通……”白九皱眉说道，“虽然小玄武想死，可她在濒死的时候会和玄武进行同频……十六一个人不可能成功的……”
众人此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探囊……」邱十六躺在地上轻声说道，「四哥……」
“我在。”李警官也走上前来，站在了姜十身边。
「她的力量和玄武一样……我敌不过，试试探囊……」邱十六龇牙咧嘴地说着话，声音已经极度虚弱了，「眼睛就在那里……她的右眼。」
白九仔细思索了一下。
邱十六刚才在伸手撩拨小玄武头发的时候被她躲开了，只能说明小玄武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已的眼睛有古怪。
“用「探囊」拿眼球……”
李警官听到邱十六的说法不由地愣了半天，虽然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这件事的难度对他来说有些夸张。
如今他要做的是盯着姜十的眼睛，在那个微小的画面之中看到小玄武的右眼，随后掏出其中一颗眼球。
原理是正确的，方法是可行的。
可唯一的难点在于李警官是一名刑警，虽然他已经听白九详细地描述了发生的情况，但长期以来的工作性质导致他不得不完全贯彻唯物主义。
这世上所有的犯罪都不可能有鬼神作乱，玄学也不是刑侦会用的工具。
方才白九的描述实在是玄之又玄，李警官听后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已不产生怀疑，但也没有办法从潜意识里完全相信。
玄武将自已的眼睛存放在了另一个空间、儿时的自已身上，现在要让他盯着姜十的眼睛，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阻碍，将对方的眼睛活生生地转移到现在的空间之中，握到自已的手中。
就算这一切都可以接受并且勉强相信，李警官也不知道将眼球握在手中到底是什么感受。
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会思绪，随后将手伸入口袋中，全神贯注地尝试拿取小玄武的眼球。
这种难以琢磨的感觉让他分裂不已。
究竟要疯到什么程度，才会坚信自已的口袋当中装着对方眼里的眼球？
只要自已的信念有一丝动摇，那口袋当中便始终空空如也。
先前为了能够锻炼出「取走心脏」，他几天没有睡觉，将一颗心脏放在口袋中，一天上千次的拿出又放回，可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将「心脏」的感觉忘掉，换成「眼球」，简直难如登天。
“不行……”李警官试了十几次之后摇头说道，“小孩的眼球和大人的眼球也有区别……而且我真的不知道把眼球拿在手中是什么感觉……”
白九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果断开口说道：“四哥，拿心脏。”
“心脏……？”李警官听后点点头，“……我试试。”
他盯着姜十的左眼仔细看着，随后将手再一次伸进口袋，同时在脑海当中尽可能地遗忘所谓「空间」、「时间」的一切概念，那个小小的玄武分明就站在自已眼前。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待宰的猎物。
没一会儿的功夫，李警官猛然睁开双眼，他感觉在自已的口袋当中摸到了一团跃动的东西。
可当他试图将那团东西从口袋当中掏出来时，却发现自已竟然无法撼动它分毫。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他低下头，右手不断用力，却发现那颗心脏只肯待在自已的口袋当中，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现身。
“怎么了，四哥？”白九在一旁问道。
“我好像拿到了……”李警官又说，“可是那颗心脏我无法撼动……”
“无法撼动……？”
李警官赶忙松开手，接着撑开了自已的口袋向里看了看，那口袋空空如也，似乎在自已松手的一瞬间，心脏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与其说是心脏在自已松手的时候消失不见，倒不如说是自已的手没有伸进口袋，反而在刚刚那一瞬间刺进了玄武的胸膛。
那胸膛里的心脏如同石头做成，完全无法挪动半寸。
“她的心脏极其坚固……”李警官低下头看了看自已的手掌，那手掌上萦绕着其他空间的气息，“理论上「探囊」想要取走一样的东西，会忽视它本身的连接，但这颗心脏真的怪怪的……我拿不走……”
“连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白九知道这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实现的事情，那小玄武的身体构造不知道有什么古怪，如果她同样拥有「不灭」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想要取走她的眼睛，靠一个重伤的邱十六和远在另一个空间的李警官，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破庙中，邱十六躺在地上，痴痴地笑了几声：“说什么「来杀我」……马上要死时又会反抗……亏我信了你的鬼话……”
“大胆。”小玄武缓缓抬起头颅，从头发当中射出冰冷的眼神，“你可以杀我，但不可以在这里杀我。”
“呵……你本人倒是现身了。”
邱十六缓缓扭过头，伸手从灶台里拿出了一根烧得漆黑的木炭，随后狠狠地怼在了自已断裂的肩膀处。
一股血肉烧焦的气味开始伴随着邱十六的惨叫四散。
她知道现在还不能死，必须用最快的方法将血止住。
“玄武……”邱十六问道，“儿时的你，命是菩萨的……那现在呢？”
“什么……？”小玄武一脸冷峻地看向邱十六。
“你都已经到了「终焉之地」这种地方，为什么不自已去死呢？”
第1151章
传承
小玄武看着邱十六，半天没有开口，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是因为你有「不灭」，所以自已杀不掉自已吗？”邱十六又说道。
“不……”小玄武摇摇头，冷声说道，“我现在依然不能自杀，只能死于意外。”
“呵……”邱十六额头上的虚汗流到了眼睛里，她痛苦地闭了闭眼，“来……让我听听，这次又是他妈什么理由。”
“因为那个人。”小玄武喃喃道，“他答应我让我不再挨饿、不再伤痛、不再躲躲藏藏，而我作为交换，要替他守护此处规则。”
“哦……”邱十六往后靠了靠，尽量坐直了身体，随后又说道，“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人，竟让你落到如此田地。”
“是，这样活着很痛苦。”玄武说道，“可他是另一个菩萨，我不能忤逆菩萨。”
“那东西八成就是青龙吧……”邱十六说道，“他到底哪里像他妈菩萨？”
“除了眉眼，哪里都像。”玄武说道，“非男非女，法力无边，他化大自在。只不过他的眉眼从不像菩萨那般谦卑。”
“呵……青龙菩萨……”邱十六苦笑道，“真是搞笑……”
说完她扭头看了看自已断掉的右臂，此时依然在缓慢流血，看来坚持不了几分钟了。
“九姐。”邱十六提高声音说道，“这人彻底守庙守魔怔了，我会在最后关头抱住她发动「回响」，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们吧。”
白九听后回头看了看众人，此时谁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