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坎瑞亚大地各处，人们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到那犹如灭世般的天穹崩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了么？”
王都外的花海之上，红衣少女抬起头，眼神凝重无比。
这大概是，坎瑞亚的人们第一次无比直观地看到坎瑞亚天穹之外的世界。
然而，那轮缓缓落下的猩红血月和疯狂蔓延的黑红色结晶长龙，却几乎占据了他们的所有视线。
遮蔽在王都之巅的漆黑雾气，将朝着王都坠落而下的陨石尽数吞没，浓郁的黑雾仍在氤氲，仿佛有某种恐怖的存在藏匿其中。
但那席卷而至的黑红色长龙却丝毫不惧，朝着黑雾便狠狠扑了过去。
可那黑雾却骤然膨胀，宛若巨兽张开血泊大口，将那黑红长龙狠狠咬碎。
气息略微散开，将那浑身浸染着紫黑色纹路的独眼人影，再次显露了出来。
慕忘艰难地抬起头，怔怔注视着他。
他……或者说它，已经无法用“伊尔明”去形容了，全然由扭曲雾气构成的躯壳，仿佛容纳了一个肮脏丑陋的灵魂。
“深渊。”
极高的天际上，血月之下，白发的神明不知何时伫立于虚空，她眸光漠然，眼神格外冰冷，注视着漆黑的大地，她抬起手，周遭的黑红色结晶疯狂汇聚。
“湮空。”
随着她浩浩汤汤的淡漠声音响彻天际。
大地陡然震颤龟裂，无数黑红色结晶拔地而起，犹如地龙翻滚，从四面八方朝着那抹黑雾中的身影席卷而去。
黑雾之人抬起头，它注视着天空中的白发神灵，猩红的独眼剧烈波动。
卡侬。
慕忘瞳孔骤缩，那道极低的呢喃，就像是直接回荡在她的脑海中似的。
黑雾之人仰天嘶吼，似愤怒咆哮，又如凄凉哭嚎。
它猛然抬手，以黑雾为爪，一把捏碎周遭扑来的黑红长龙，剧烈的爆鸣声中，它纵身而起，朝着极高的天际扑去。
白发神灵瞳孔漠然，朝着它不断发起猛烈的攻击。
但她似乎没有料到，那黑雾之人任由自己身上的雾气被黑红色巨龙撞得溃烂，也要不顾一切朝她杀来。
神灵眼中流露出一丝极淡的嘲弄和恨意。
她抬起手掌，掌心中浮现出一道血红色的杯皿轮廓。
。
这是属于天理维系者阿斯莫德的无上伟力。
猩红的血月猛然压下，而白发神灵足尖轻点，身形似脱离虚空，没入了某处独立的所在之中。
就在黑雾之人朝她冲来的瞬间，白发神灵不知为何，眉头下意识紧蹙。
攻防一体，看似极近，实则跨越无数空间的距离，即便深渊之力再强，也不可能伤到她。
可为什么……
直到……那个瞬间。
她看到了，黑雾之人头顶之上，那不知何时浮现而出的……
荆棘黑冠。
轰隆！！
沉闷的雷鸣陡然响起，一道凛冽的紫光闪过天际。
“喝！”清脆的女声伴随着剑斩瞬间落下。
咔嚓。
黄玉色的屏障瞬息间被腐蚀出巨大的空洞，但就是这一瞬，白发神明便抓住机会陡然暴退出去。
“维系者大人，您没事吧？”
紫发的女子攥着细剑，微微泛着光芒的明媚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的黑雾之人，气息剧烈波动。
“巴尔。”
阿斯莫德喃喃唤着她的神名。
巴尔侧眸望向她，轻轻笑了笑，挡在她的身前：“维系者大人，您虽然力量强大，但却也不可大意轻敌。”
水波潮涌在白发神明身旁凝聚成形，化作纤细的女子姿态。
水之神，芙卡洛斯。
“看来并未来迟。”
身披白衣，眸如黄玉的男子踏天而行，双臂张开，坚实的岩障轰然笼罩在众神之外。
“这就是……深渊之敌么？”
细微的流风凝聚成人形，落在男子的身旁。
“别大意。”巴尔凝眉低喝。
“这家伙不好对付，他身上的力量诡异至极，似乎连维系者大人的空间之力都无法抵挡。”
注视着挡在面前的众神，黑雾之人猩红独眼陡然一盛，竭力嘶吼，猛然朝着他们扑来。
上位神明之间的战争，根本不是凡人能够窥视的存在，那种恐怖的威压和混乱的元素迸发，让整个崩塌的天空笼罩在血月的光辉之下，难以探视。
那种震天撼地的声势，即便是慕北亦无法分辨出其中具体的状况。
站在坎瑞亚的城门之外，红衣少女看着眼前已然面目全非的城池，她怔怔出神。
“慕忘……莱茵……空……”
“你们……”
到处是燃烧的火焰，倒塌的建筑，破碎的地面，黑红色的结晶体在废墟中来回游移，似乎仍在探寻着尚且幸存的污秽。
“啊！”
少年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便是关切的面孔。
“哥，你醒了，怎么样？”
“荧？我们这是……”空环顾四周，陌生的森林中，天边隐隐泛着血色。
“我们已经离开了坎瑞亚。”
“什么？戴因斯雷布呢？”他猛然回忆起了之前的状况。
“那个家伙……他居然……”
“他……”荧望着远处的方向。
“他回去了。”
第476章
希望仍未断绝，为你铸兵锋
“照顾好殿下，如果可以的话，离坎瑞亚越远越好。”
金发骑士玄青色的眼眸内，泛着些许落寞，他望着躺在少女怀里的身影，蓦然回头。
“等等！你难道不和我们一起吗？”
骑士没有驻足。
“我已经尽到了我身为护卫的使命。”
“现在，我该去履行……”
“作为一个坎瑞亚人的责任了。”
“随我的战友一起……”
“为我的国家，战至最后一刻。”
……
“呵，这家伙……”
“哥？”
少年缓缓起身，他摸了摸身后少女的发顶，柔声说道：“抱歉，荧，哥哥……”
“请原谅哥哥的任性，但哥哥必须回去，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
空蓦然转身，语气低沉：“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回来。”
“哥！！”
金发少女下意识伸出手，可少年的身影却迅速远去，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她失神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哥哥变了。
他到底……都经历些什么……
坎瑞亚，宫廷正门的废墟处。
内心灰暗，眼神略显麻木的人们，紧紧蜷缩在一起，看着那些黑蛇骑士奋力地抵挡着周围袭来的黑红色结晶体。
尽管它们仍在坚持，但人们知道，这不过是绝望中的困兽犹斗，一切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甚至有少数人，满怀怨恨地看着那个倚靠在废墟里的灰发女子。
如果一开始，没有相信她，而是竭力逃出去，或许还有机会活命。
慕忘手里的剑刃已然断裂，她的脸色甚至比周围所有人都要苍白，维系那种涟漪的损耗，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可是她却仍未绝望。
倚在废墟的角落内，她的眸光安静地注视着远方，仿佛是在等待……亦或期盼着什么。
火光中，那抹绯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可慕忘的目光几乎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泛白的唇角努力地弧起一个微小的弯度。
“姐姐。”
“我知道，你一定……一定不会再抛下我不管的。”
炽热的光焰腾起，烧尽了那些飞舞的黑红色结晶，却引来了黑蛇骑士近乎本能的敌意。
可少女却全然无视了他们。
她提着光焰大剑，缓缓向前走去。
“她……她是？”
“等等，她不是璧君大人的……”
慕忘微微扬起面庞，看着那一路走到她身前的姐姐，红衣少女眸光低垂，她熄灭了大剑的光焰，伸手轻轻擦拭着女子脸颊上的污垢。
“我来迟了。”她轻声呢喃。
寥寥四个字，却让原本只是眼神轻颤的女子，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溃。
“姐姐！”
她大声哭泣着，用仅剩的手臂死死抱住少女的纤腰，没有泪水的她，神情看上去格外滑稽可笑，但在大火笼罩的废墟里，周围的人们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泪水却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朝下落。
“你已经做到足够好了。”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慕北抬起头，望向天穹之上，剧烈激荡的烟云与血月，雷霆轰鸣，暴雨与狂风席卷四方。
“姐姐，我们还有希望吗？”
慕忘拼命喘息着，她低声呢喃。
慕北沉默着。
“看不见希望又如何？”
“绝望这种东西，我早就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回。”
“慕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
女子抱着她，将侧脸贴在她的腰侧，怔怔望着她，看着她那光洁的下巴。
“我辜负了爱莉希雅她们期待和信任……”
“又违背了师姐与诺艾尔她们的约定……”
“我……”
少女闭上双眸。
“我不想当我的命运走到终点的时候，回过头才发现，自己拼尽全力为她们走完一生，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至少这一次……”
“我想真正为自己战斗一次。”
“不是为了坎瑞亚，也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
“只是为了我自己。”
“就算战死于此……”慕北蓦然睁眼。
“我也心甘情愿。”
“姐姐……”慕忘喃喃唤道。
她拉过慕北的手掌，拾起怀里那枚已然破碎的断裂剑柄，轻轻放在了她的手心。
红衣少女怔怔望着她。
“这柄……象征着的剑，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慕忘突然笑道。
“我果然，没有像姐姐这样的能力呢。”
“抱歉，让它碎掉了，姐姐，会怪我吗？”
慕北尚未来得及开口回答，便看到女子回过头，朝着那些人们喊道：“诸位，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坎瑞亚璧我只是一个……欺世盗名，借助她名义欺瞒你们的骗子！”
“现在，她回来了，你们的璧君回来了！”
“你们的希望还没有断绝！”
“她会带着你们活下去！”
“不信，你们看啊！”
说着，慕忘猛然举起仅剩的手臂，朝着旁边尖锐的石块砸去，那本就布满裂痕的肢体顷刻间支离破碎。
人们呆滞地望着那满地的碎屑。
“我不是人类，也不是神仙，只是一具腐朽的仿生躯壳，哈哈哈哈，你们可真是笨啊，居然会傻傻地相信我能够拯救你们！”
她的身躯栽倒在地，头颅龟裂，露出里面晶莹的核心。
“只有她……只能是她……”
“你们真正的璧君大人，才能拯救你们。”
“可以……再相信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