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胡轻侯进京城的时候袁韶不?在京城,也没有新仇。”“这胡轻侯与袁韶当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绝不?可能?为了私人恩怨杀了袁韶。”
一个袁氏门生故吏道:“可为了‘公事?’,胡轻侯更?没理由杀袁韶了。”
“且不?说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德高望重,杀了袁韶就是激怒了半个铜马朝士大夫,只说胡轻侯看似癫狂,其实很?有分寸,杨太尉府上虽然狼狈,却不?曾有一个人受到皮肉之苦。”
“胡轻侯为何要忽然下此?(毒)手?”
大堂内众人一齐点头,别?看今日刘洪打击士大夫,明日刘洪说不?定就跪在士大夫的脚下了,何井都知道左右逢源,胡轻侯没理由与袁氏结死仇。
众人皱眉,怎么都不?理解胡轻侯或者刘洪为什么要杀袁韶。
大堂外又有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叫道:“本初!本初!”
大堂内众人立刻恢复了严肃悲伤和安静。
杨彪带着?杨休热泪盈眶,脚步踉跄着?进了大堂,哭喊道:“本初!”
众人娴熟地悲伤地看着?杨彪和杨休,杨彪的夫人是袁逢的女儿,论公论私都该来的。
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朝廷官员赶来吊唁或探问消息。
半个时辰后,袁隗收到了董太后从宫中传出的消息,“杀人者胡轻侯。”
袁隗大怒,厉声呵斥:“欺人太甚!”
……
铜马朝最近十余年的大朝第一次有这么多官员参加,整个洛阳以及洛阳附近的官员都赶来了,大殿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竟然还站不?下,不?得不?站到了大殿外。
刘洪心中有些紧张,就杀了一个小字辈的白身?袁韶嘛,至于闹腾这么大吗?
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张让和赵忠。
张让和赵忠点头,陛下莫慌,有老奴在。
鸦雀无声的大殿中,司徒袁隗慢慢出列。
“昨日,光禄勋属官羽林左监丞胡轻侯无故杀死吾侄袁韶,请陛下诛杀凶手。”
数百官员一齐躬身?道:“请陛下诛杀凶手!”
刘洪的手悄悄握紧,袁隗竟然带着?数百官员逼宫!太放肆了!
他转头看何井,期盼何井t?站出来呵斥袁隗。
何井盯着?脚尖,看都不?看刘洪。
刘洪急了,何井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太尉杨赐走出班列,道:“老臣听闻昨日袁韶与光禄勋属官羽林左监丞胡轻侯在城外发生龃龉,胡轻侯愤而杀人,这置国法于何处?请陛下诛杀凶手!”
又是数百官员一齐躬身?道:“请陛下诛杀凶手!”
司空张济,大司农张温一齐出列,道:“据传袁韶辱骂胡轻侯,此?袁韶之罪,但罪不?至死。胡轻侯杀人泄愤,有违国法,按律当斩。”
又是数百官员一齐躬身?道:“胡轻侯按律当斩!”
刘洪看着?何井,你倒是快站出来说话?啊。
何井终于转头看了刘洪一眼,慢慢地出列。
刘洪大喜,有何井在,朕无忧矣。
何井拱手道:“胡轻侯无视国法,肆意杀人,此?天理不?容也,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诛不?足以谢天下!请陛下定夺。”
四?五个官员跟着?何井躬身?道:“请陛下定夺!”
大殿内外千百个官员齐声道:“请诛胡轻侯!”
宏大整齐的声音震得瓦片都在颤动。
刘洪板着?脸,想要呵斥,可看着?大殿内外千百个官员只有寥寥无几站立不?动,心中惶恐,这么多人逼宫,当如何是好?是不?是就该杀了胡轻侯平息事?态?
张让看着?袁隗,慢悠悠地问道:“可有证据是胡轻侯杀人?”
刘洪用力点头,对啊,有证据吗?光凭一张嘴可不?行。
袁隗取出一块竹片高举过?顶,道:“这就是证据!胡轻侯杀人后留名,此?獠目无王法至此?,不?杀胡轻侯,铜马朝律法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刘洪眼珠子都要掉了,胡轻侯竟然杀人留名?白痴!混账!
张让看了竹片半天,道:“一块竹片也算证据?我也有竹片一片,可是证据?”
他慢悠悠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竹片,在袁隗的眼前晃动着?,道:“若是在此?竹片上刻上‘杀人者袁隗是也’,弃于某尸体之旁,难道就是袁司徒杀人?”
“此?言何等荒谬,请袁司徒三思,莫要冤枉了好人,让凶徒耻笑,让袁韶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一群官员冷冷地看着?张让,随便就掏出一片一模一样的竹片,这是毫不?掩饰的不?要脸了吗?
刘洪严肃地道:“不?错,一片竹片岂能?作?为证据?司徒太过?悲伤,只怕被小人所蒙骗,误会了好人。”
这可不?是我替胡轻侯分辨,是张让说的,而且很?有道理,我只是居中客观地判断。
袁隗淡淡地道:“袁府有人证当场看到了胡轻侯杀人。”要人证还不?简单?
张让笑了:“那些袁韶的仆役?我听闻袁韶的仆役都是各地逃亡杀人犯,可有此?事??一群通缉中的杀人犯有何礼义廉耻信,焉能?作?证?”
刘洪皱眉道:“真有此?事??逃亡之徒的言语如何能?信?不?妥,不?妥。司徒请另寻人证,切勿被一群亡命挑拨离间。”
被今日大场面?吓住的心渐渐又生出了怒气,袁韶竟然纠结一群亡命之徒,好大的胆子。
张让打量着?袁隗手中的竹片,惊讶地道:“以我之见,这是有人要栽赃陷害胡轻侯。”
“整个洛阳谁不?知道胡轻侯并不?识字,写字多有缺少笔画,而那刺客留下的竹片上的字不?但笔画完整,且字体优美,怎么可能?是胡轻侯写的?”
“胡轻侯写得出这么好的字吗?休要说笑。”
刘洪重重点头:“不?错,胡轻侯不?识字,前次孔梨之事?上尽显无疑。这竹片上的字怎么看都不?是胡轻侯的。”
张让笑道:“胡左监丞生性?顽劣,屡有作?弄他人,但其实本性?良善,何曾取过?朝廷官员的性?命?太尉府对此?知之甚深。”
“诸位君子何以会怀疑胡左监丞行刺?胡左监丞与袁韶有何冤仇需要以命相搏?”
袁隗冷冷地看着?刘洪,若不?是董太后传了消息,他也不?信这些垃圾证据,但是事?实就是刘洪下令,胡轻侯执行,杀了汝南袁氏的子弟袁韶。
袁隗冷冷地道:“陛下是要偏袒胡轻侯了?”
刘洪坚决摇头:“朕怎么会偏袒小小的光禄勋属官羽林左监丞,朕只是秉公而断。”
袁隗冷冷地看着?刘洪,厉声道:“凶手就是胡轻侯,请陛下勿要顾左右而言他,诛杀胡轻侯!”
千百个官员一齐躬身?道:“诛杀胡轻侯!”
刘洪抖了一下,紧张地看张让,全?靠你了。
张让咳嗽一声,慢慢前行一步,道:“来人,传胡轻侯出来对质。”
片刻后,手脚打了夹板,浑身?裹得像个木乃伊,唯有眼睛露着?的人被抬进了大殿。
无数官员仔细打量,这个真是胡轻侯?脸都看不?到,不?会是假的吧?
木乃伊有气无力地道:“微臣胡轻侯,见过?陛下。”
张让喝道:“胡左监丞,袁司徒控告你杀了袁韶,可有此?事??”
木乃伊惊讶极了:“这种事?值得在大朝会上提吗?简直是浪费陛下的宝贵时间。不?错,就是微臣杀的。”
无数官员冷冷地看着?木乃伊,就这无耻的声音也听得出一定是胡轻侯没错。
袁隗热泪直流,悲声道:“陛下,胡轻侯已经认罪,请诛胡轻侯以正国法。”
千百个官员齐声道:“请诛胡轻侯以正国法!”
刘洪肝肠寸断地看着?胡轻侯,你怎么就认了呢?你该拼命抵赖,死不?承认的!
胡轻侯大惊失色道:“世上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她愤怒地道:“胡某与袁韶偶遇,袁韶竟然无视胡某是朝廷命官,纵容家仆羞辱殴打胡某,他心中还有国法吗?”
刘洪用力点头,瞅袁隗,袁韶心中没有国法,你有吗?
胡轻侯继续道:“若只是此?,那是胡某与袁韶的恩怨,袁韶纵然违法,罪不?至死。可是,袁韶仅仅如此?吗?”
木乃伊的身?体不?能?动,她轻轻动手指,一群宦官会意,将她的身?体转向袁隗和一群官员。
胡轻侯继续动手指,一个十来岁的小宦官童敦仪板着?脸,我只是胡轻侯的手指,有事?别?找我,然后伸手指着?袁隗。
胡轻侯厉声道:“袁韶身?边的仆役个个都是血案在身?的通缉逃犯,袁韶为何无视法令私养在府?有关衙署为何视而不?见?”
童敦仪果断指着?一群衙署官员,一群衙署官员尴尬极了,关我P事??
胡轻侯厉声道:“袁韶在京城内违反朝廷法令,公然招募亡命,阴养死士,意图何为?是要刺王杀驾,还是要谋朝篡位?”
刘洪重重点头,差点喝彩。
胡轻侯继续道:“为何胡某到了京城月余就知道的事?情,洛阳城内这许多衙署不?知?”
刘洪冷冷地看一群官员,卖官果然是对的,这些士大夫一个都不?可靠。
胡轻侯问道:“……背后的指使人是司徒袁隗,还是太尉杨赐?衙署徇情枉法,无视国法,无视陛下安危,是不?是也参与其中,阴谋颠覆铜马朝?”
童敦仪指着?杨赐的鼻子一动不?动,我只是手指,不?是我指的,不?要瞪我,要怪就怪胡轻侯。
胡轻侯道:“胡某纵然身?负重伤,心中的国法与陛下的大恩却一日不?敢或忘。”
“袁隗贵为司徒,深得陛下信任,难道心中对陛下的忠心还不?及胡某?胡某不?敢作?如此?想。”
“只怕这袁韶图谋不?轨之事?,袁司徒杨太尉等等是不?知道的。”
“陛下肯定也不?会希望袁司徒和杨太尉卷入如此?滔天大案之中。”
“所以胡某虽然深受重伤,明知道与逆贼厮杀多半会加重伤势,一命呜呼。”
“但为了陛下的恩情,为了朝廷的安危,为了国家的律法,为了胡某身?为羽林左监丞的职责,为了司徒的名誉,毅然执行国法,悄悄杀了袁韶,摧毁阴谋,平息事?态。”
刘洪点头,忠臣也!
胡轻侯愤怒地道:“胡某以国法杀人,何错之有?”
“胡某为了陛下、国家、袁司徒而低调处理,留下姓名就是想要袁司徒上门与胡某询问,悄悄地不?动声色地铲除了与袁韶勾结的乱党。”
刘洪点头,合情合理合法。
胡轻侯大声道:“胡某对袁司徒一片真心,情真意切,天地可鉴!”
胡轻侯轻轻动手指,童敦仪会意,热泪盈眶,诸位,我现在是胡轻侯的眼睛和泪水,看我的表情,我的表情就是胡轻侯的表情,看胡轻侯是多么的痛心和委屈啊。
胡轻侯悲声道:“不?想袁隗如此?厚颜无耻,枉顾胡某真心,竟然颠倒黑白,无视胡某对袁府的大恩,反咬一口!”
“世上焉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童敦仪使t?劲指着?袁隗,手指不?停地颤抖。
刘洪重重点头,胡轻侯说得太对了,胡轻侯诛杀袁韶是为了国家为了法律为了朕的安全?,袁隗必须给个交代。
大殿内外千百个官员佩服地看胡轻侯,嚣张跋扈莫有能?超过?你的了,牛看到你都要吓得发抖。
袁隗冷冷地看着?刘洪,道:“任胡轻侯说得天花乱坠舌灿莲花,今日也休想脱罪。”
他厉声道:“请陛下诛杀胡轻侯!”
大殿内外千百个官员齐声叫道:“请陛下诛杀胡轻侯!”
刘洪胆战心惊,急忙看张让,张让道:“袁司徒切要冷静,袁韶罪有应得,此?事?必须慢慢详谈。”
袁隗厉声道:“若是陛下不?诛杀胡轻侯,我等就一齐辞官归隐!”
千百名官员一齐叫道:“若陛下不?诛杀胡轻侯,我等就一齐辞官归隐!”
胡轻侯大喜:“太好了!一群文官爱怎么辞官就怎么辞官,对朝廷毫无影响,三条腿的□□)不?少找,两条腿的人还怕找不?到?”
“陛下可以出售千百个官职,这回赚翻了!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财源广进,福如东海。”,尽在晋江文学城
千百名官员一齐盯着?胡轻侯,你忒么的再说一遍?真是不?知死活。
袁隗、杨赐、张温、张济等人冷冷地看着?刘洪。
若是只想杀了胡轻侯为袁韶报仇血恨,何须如此?劳师动众,胡轻侯不?过?只有几十个仆役,若不?是运气好御林军来了,袁韶就能?杀了胡轻侯,何况他们?
杀胡轻侯如杀一鸡,根本不?值得放到台面?上。
袁韶的死不?是死于仇怨,不?是死于感情,而是死于皇帝对士大夫的敲打和警告。
胡轻侯只是刘洪手中的一把刀,真凶是刘洪,胡轻侯的生死微不?足道。
袁韶死了,但刘洪的目标是士大夫,袁韶的生死微不?足道。
汝南袁氏的子弟死了,但并不?是第一个死于刘洪手中的门阀贵子。
党锢之乱没有杀几个士大夫,却流放了几百个士大夫,影响了无数门阀的前程和利益。
汝南袁氏只是刘洪又一次打击门阀士大夫的一个缩影,或者……新的党锢之乱的开端。
袁氏、杨氏、张氏以及天下无数门阀必须让刘洪搞清楚士大夫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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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如以前般随便找个理由随意流放、发配、关押士大夫,这是绝不?可能?的!
刘洪看着?千百名要求辞官的官员,丝毫没有可以卖一大批官职的喜悦,只有无限的惊恐。
他手脚颤抖,这是逼宫!这是逼宫!这是逼宫!
刘洪惊恐又愤怒,这是老刘家的铜马朝,这是他的铜马朝,为何这些士大夫敢如此?对他?
他想要干脆顺了那些官员的意思,杀了胡轻侯算了,小小的羽林左监丞算什么东西,对付士大夫的刀子算得了什么东西,偌大的铜马朝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替代的人吗?
可是刘洪又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退让。
铜马朝的历史就是宦官、外戚、士大夫的斗争史,铜马朝的皇帝就是凭借宦官和外戚压制庞大的士大夫阶层。
他手中的“外戚”何井已经在摇摆了,今日更?是干脆地倒向了士大夫,若是他今日保不?住胡轻侯,何井是不?是直接就加入了士大夫?
“宦官、外戚、士大夫”的平衡是不?是就会彻底打破,他再也无力掌控朝廷?
刘洪死死地咬住牙齿,目光落在木乃伊般的胡轻侯身?上,又落在几步外张让的背上,又落在身?侧赵忠的脸上,又落在大殿的屋顶上。
他决不?能?将胡轻侯交出去杀了,不?然他哪里?还是皇帝!
刘洪冷冷地看着?满朝士大夫们,厉声道:“怎么?威胁朕吗?难道你们以为铜马朝只有你们是人才,离开了你们铜马朝就不?转了吗?朕不?吃这一套!”
“来人,传朕的圣旨。”
袁隗和杨赐等人冷冷地看着?刘洪,铜马朝马上就要面?临百官尽数罢官的神奇场面?了,倒要看看这铜马朝究竟只姓刘,还是刘氏与士大夫共天下。
刘洪一掌拍在案几上,厉声道:“罢黜光禄勋属官羽林左监丞胡轻侯,贬谪地方?。”
“退朝!”
众人看着?刘洪匆匆离开大殿,一时之间竟然没搞清楚谁输谁赢。
士大夫想要杀了胡轻侯这只鸡,威吓刘洪这只猴,结果胡轻侯没死,所以是士大夫输了?
刘洪想要利用胡轻侯开启新的党锢之乱打压士大夫,结果胡轻侯被罢黜逐出京城了,所以是刘洪输了?
袁隗和杨赐等人冷笑几声,转头看何井,谁输谁赢,要看何井怎么想。
胡轻侯悲愤高呼:“我为陛下尽过?忠!我为铜马朝流过?血!我要见陛下!”
前百名官员冷冷看她,小菜鸟现在知道怕了?
张让咳嗽一声,几个宦官和侍卫将胡轻侯抬出大殿。
胡轻侯犹自悲愤高呼:“我有大功于国家社稷!我拯救了铜马朝四?千九百万子民!我的功劳足以立地成圣!”
众人理都不?理,认真盘算今日简单的交锋意味着?铜马朝什么样的未来,谁有空理睬一个必死的胡轻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