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还是韭菜好!”春季野菜种类多得是,满足胡轻侯的两?个条件的也?有很多。
众人的热切讨论中,炜千和紫玉罗跟着胡轻侯到了远处。
“胡某有的是粮食。”胡轻侯第一句话就交代?了真相。
炜千和紫玉罗毫不意外。
胡轻侯第二句道:“但是,未来可能会有兵灾,粮食会很紧张,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胡某绝不可能让几万亩地?空两?个月。”
“三四月的时候,这几万亩田地?必须开始种豆子。”
“胡某知道粟米产量比豆子高,铜马朝粟米产量每亩280斤,豆子只有每亩260斤。种豆子后几万亩地?最后会少?很多收成。”
“但是一来这块地?此刻未必肥沃,种粟只怕产量会暴跌,不如种豆子来得稳妥,若是运气好,这里能够支撑到明年?三四月,胡某还能收获一波冬小麦。”
“二来胡某要存粮食了,必须开始给众人吃野菜。可是……”
胡轻侯冷笑:“……吃惯了黍米豆子饭和肉汤的人对吃野菜会怎么想?”
她在冬天给几千流民吃黍米豆子饭和肉汤有多种原因。
有冬天没有野菜,有流民们又冷又饿,身体普遍很差,吃黍米豆子饭和肉汤或许还能救一条小命,也?有想要收拢人心,带着这么多流民,最后千万别被流民反噬了。
这造成了流民们习惯了如今的伙食,若是下降,又会如何?
没有粮食就是最好的理由。
炜千和紫玉罗互相看了一眼?,炜千慢慢地?问道:“兵灾会很久?”
胡轻侯长叹,道:“会超出想象得久。”
炜千和紫玉罗倒抽一口凉气,两?人都不怀疑胡轻侯的言语,胡轻侯是官老爷,自?然会有内(幕)消息,多半是西凉或者并州又有蛮夷作乱了。
胡轻侯淡淡地?道:“等解决了水源问题,我们就要开始练兵。”
炜千和紫玉罗脸色更差了,缓缓点头。
远处,一群山贼和流民正在认真讨论种什么野菜,都是流民出身,草根树皮都吃过,谁没有曾经?饿得眼?睛发绿?
世上再也?没有比吃食更重要的东西了,多一口吃食就是一条性命。
哪怕那?一口吃食是野菜也?是一样?。
……
第二天。
炜千呆呆地?看着天空,喃喃地?道:“下雨了……”
附近的篝火边有人无奈地?向县城走,虽然现?在还是濛濛细雨,但是下雨怎么干活?
胡轻侯恶狠狠地?看着天空,阴沉着脸,问道:“这雨会下几天?”
一个山贼看着天空,这种细雨最麻烦了,可能就半个时辰,也?有可能是几天,春天嘛,几天小雨有什么奇怪的?
那?山贼挤出笑容恭喜胡轻侯:“老大,春雨贵如油。”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那?山贼,喝道:“滚!”
若是下几日下雨,对她的计划会有很大影响吗?
胡轻侯真的不知道,按理是没有的。野菜早几日种和晚几日种应该不会有大区别。
可是……
胡轻侯握紧了拳头,她不喜欢计划被意外打断的感觉,谁知道意外会不会一个连着一个。
身为股市韭菜就该牢记浮盈不是盈,没有拿到手的东西不是自?己的。
以及天意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
胡轻侯眼?神凶狠,厉声道:“来人!”
片刻后,锣鼓声响了起来。
有山贼厉声喝道:“都回?去干活!”
一个山贼鄙夷地?看着一群百姓,道:“一点小雨都怕,是不是男人啊!”
另一个山贼呵斥道:“官老爷说了,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都必须干活!”
一个山贼恶狠狠地?威胁:“不干活,就没得饭吃!”
另一个山贼冷笑道:“今日是徭役,谁敢逃跑就是逃徭役,等着全家坐牢吧。”
一个山贼贴心地?说着温暖的言语:“官老爷的五日期限还有四日,如是时日到了没有完成,你的脑袋有官老爷的刀子硬吗?”
无数百姓死死地?看着拿着刀剑的恶狠狠的山贼们,谁忒么的说胡县尉是好人来着?
一群百姓互相劝着:“回?去干活吧。”
“这点小雨,死不了人的。”
“庄稼人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雨,干活,干活!”
“泥土被雨水湿润了,锄地?更轻松。”
一群百姓三三两?两?地?回?到了工地?,不时有人低声咒骂:“狗官!”“不得好死!”
锣鼓声又响了起来,一群人大声叫着:“抢晴天,抓阴天,牛毛细雨当好天。”
“月亮底下当白天,晴天一天顶两?天。”
“小雨大干,大雨硬干,暴雨钻空干,没雨拼命干。”
“干!干!干!”
无数百姓愤怒地?看着锣鼓队,官老爷真是毫无良心啊。
煮饭的篝火边,一辆马车停下,有山贼叫着:“过来拿生姜,胡县尉说了,今日多煮姜汤,每人每个时辰喝一碗。”
一群老弱妇孺淋着细雨,有的忙着搭草棚,有的在编草帽,谁都没看生姜一眼?,官老爷不把人当人,只有自?己爱护自?己。
那?山贼叹了口气,他能够理解百姓们对老大的态度的大变,也?不理解老大为什么忽然这么黑心,下雨都不让人休息。
他只能喃喃地?道:“老大就是心狠手辣啊。”
……
胡轻侯运气不错,沟渠并没有遇到岩石层,细雨t?下了半天就止住了。
当日的工程进度完全没有影响,整个工程历时四天就算顺利完工了。
有百姓欢喜地?道:“终于?可以回?去了!”
虽然下雨天干活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但是能够顺利完成今年?的徭役,并且早早回?家,比什么都好。
“谁说完工的?”胡轻侯厉声呵斥。
“以为挖一条人工河流这么简单吗?就没想过水会不会渗透下去,两?边的农田会不会坍塌吗?”
一群百姓面?面?相觑,河流边上的田地?多得是,没见过谁家的田地?坍塌啊。
胡轻侯厉声道:“别人怎么干,本官不管,本官的沟渠就必须按照本官的标准干!”
胡轻侯完全不知道挖河流需要做什么,真的只需要挖个土坑就可以了?
她没能从?附近郡县找到一个懂得河流的河工指导,是附近真的没有这类专业人才,还是在自?绝于?门阀和官员之后被人刁难了?
胡轻侯深深后悔,做事情没有计划啊,竟然没有先找齐了需要的技术人员或者物资再与门阀和官员翻脸。
以后不能再这么愚蠢了,不走一步想百步,怎么死都不知道。
没了专家指导,胡轻侯只能胡来。
“沟渠两?边的泥土尽量拍打严实,要比土坯还要硬!”
“沟渠底部的泥土不仅仅要拍打严实,还要再铺一层碎石头。”
胡轻侯隐约记得古代?建造土坯城墙的时候会用糯米还是糯米水固定和填补缝隙,但是她既不确定自?己没记错,也?舍不得买糯米。
二十里长的沟渠,需要多少?糯米?
为了产出粮食而浪费粮食,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胡轻侯看着简陋的沟渠,这条沟渠乃至这几万亩田地?的战略价值就是今年?,只要今年?可以大丰收,明年?哪怕沟渠垮塌,田地?绝收,都可以完全不考虑。
“怎么也?能用几年?的。”胡轻侯低声道。
两?日后,滹沱河边。
无数人聚集在沟渠边上,激动地?看着隔离滹沱河与沟渠的木板。
胡轻侯举起了手臂。
几个人奋力拉动绳索,木板被艰难地?缓缓拉起,河水从?缝隙中涌入了沟渠,无数人齐声欢呼。
木板终于?被尽数拉起,滹沱河水汹涌着进入了沟渠,向远方而去。
有人看着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水线向远方而去,叫嚷道:“成功咯!”
这道沟渠是他亲自?参与修建的,这成功有他一分功劳。
有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几万亩荒地?眼?看就要变成良田了,价格陡然要翻几十倍啊。
有人假装欢呼,心中对胡狗官充满了愤怒,虽然他没听说谁因为淋了细雨而病倒,但是不管百姓死活的官员就是狗官,死了才好。
炜千尴尬地?提醒胡轻侯:“好些百姓看你的眼?神……”
胡轻侯淡淡地?道:“不就是说我是狗官吗?我本来就是狗官,谁在乎了。”
炜千小心地?道:“老大,何必呢,为了半日的工时却失去了民心。”
她一万分的惋惜,若是胡轻侯能够放数万百姓在细雨天休息该多好。
为了赶工期,结果给百姓吃食的恩惠就尽数没了,那?些百姓只会记得濛濛细雨下被迫赶工,对胡轻侯恨之入骨。
莫说现?实中只下了半日的细雨,就算连绵细雨下了几日,为了这几日的工期,至于?将自?己的名声尽毁吗,以后真定县哪个百姓会支持胡轻侯。
胡轻侯笑了,指着天,道:“每日都有人骂贼老天,这天在意吗?”
她指着附近的门阀中人,道:“每日都有人骂门阀中人没有良心,门阀毁灭了吗?”
她指着自?己,道:“就算每日都有无数人痛骂本座,本座会少?了一根头发吗?”
她眼?神深邃,像是苦笑,像是嘲笑,又像是绝望,笑着道:“这人心,利得过刀剑吗?”
“若有人骂本座,只管骂;若有人不服本座,只管不服。”
“但是若有人不听胡某的言语,与胡某作对,那?就要试试胡某的剑锋利不锋利。”
炜千默然,总觉得胡老大的言语无法理解。
赵阀阀主走到胡轻侯身边,脸上满是欢喜,道:“胡县尉如今是本地?的豪强了。”
“豪强”自?然是夸张了,胡家姐妹只有两?个人,算上水胡和赵洋一家也?不过是六个人,如此单薄的人口算P个“豪强”?
但是只要加以时日,又是县尉,又不折手段,又有眼?光和手段的人成为本地?豪强是必然的。
其余门阀阀主也?笑着恭喜:“不错,胡县尉如今在本地?生根落脚了。”有几万亩地?,几代?人后就是标准的大家族,那?自?然是落脚生根了。
胡轻侯大笑:“同喜,同喜。”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谁忒么的在意真定县豪强?
胡某要的是保住小命!
半个时辰之后,几万亩田地?上无数水沟纵横,每走一段路就会看到一个不断蓄水的水塘,任谁看了都知道这片土地?一定可以成为上等良田。
三四千流民热切地?看着田地?,齐声大叫:“种野菜!”疯狂地?冲向田地?,开始种野菜。
数万真定县百姓惊愕地?看着他们,你们都疯了?
有真定县百姓冷笑:“外地?人果然都是白痴。”
有真定县百姓在挖土过程中听到过一两?句几万亩田地?要种野菜的传闻,一直以为这是开玩笑,没想到今日看来竟然像是真的。
有真定县百姓嗤嗤笑,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大声狂笑:“胡狗官一定会饿死!”
无数真定县百姓大笑,胡狗官竟然傻到种野菜,不饿死才有鬼了。
一群门阀中人皱眉仔细打量胡轻侯,又搞什么鬼?
……
平山县以西的群山中,两?个山贼快步前进,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山谷。
一个山贼指着堵住山谷的围墙,欢喜地?道:“看,我们到家了。”
另一个山贼有种回?到老家的激动,大声叫道:“我回?来了!”
声音在山谷中没能激起回?响,却有几只雀鸟惊飞。
两?个山贼大笑,傲然挺胸,双手叉腰,这次是真正的衣锦还乡啊。
山谷中,有人在围墙上冒出了脑袋,望着两?个山贼,许久,没能认出人来,颤抖着问道:“你们是谁?”
两?个山贼大怒:“老子是跟随大当家去京城的,你忒么的是谁,连老子都不认识?”
那?人回?头说着什么,又是几个人上了围墙,终于?认了出来,欢喜地?叫道:“真的是自?己人!”“那?个人是我们李家村的!”
两?个山贼大笑,等不及进入山寨,仰天大叫:“大当家是官老爷了!”
围墙上的几人一齐变色。
人心若斯
太行?山脉连绵起伏,
春风中时而带着花香和鸟兽的鸣叫。
两个山贼得意洋洋地站在黑风寨高大的围墙外,用力对着围墙上的山贼挥手。
一个山贼笑着:“老子吃了这么?多苦,就?是为了这一天。”
为什么?要衣锦还乡?就是为了让老家人看?看?自己现?在多么?了不起啊,山寨中李家村的老乡看?到自己一身华丽的衣衫,
一定羡慕无比。
另一个山贼小心地拍着衣衫上的灰尘,
这一身华丽的衣衫是在距离山寨一里路的时候才换上的,
为的就?是这一刻。
黑风寨的围墙上,
有人叫着:“李小黑,大当?家真的是官老爷了?”
山寨外,
那?名叫李小黑的山贼大声道:“这还能有假?”
他?咧嘴笑着,
想象着山寨中众人的惊讶,早就?知道其余人不会相信大当?家真的做了大官。
有人认出了李小黑身边的山贼,
叫道:“这不是张发财吗?”
张发财傲然负手而立,仰天45°看?天空,
一言不发。
这个姿势是炜千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