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刘婕淑叹气道?:“做人不可以仗势欺人!”她柔声对赵苑琪道?:“当年张家的人仗着?认识衙役,勾结官府,召唤族人,痛打我爹,这些都是错的,我们为什么要?与那些人一样做错的事情?”
刘婕淑握着?女儿的手,道?:“大丫当了官,你也是官了,但?是,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你是官了,就要?有?官老爷的责任,不能与那些泼皮无赖一样。”
“当年韩信受胯(下)之辱,当了王侯之后?可曾报复?”
“这就是气量啊。”
赵苑琪沉默,韩信是不是脑子有?病?
刘婕淑继续道?:“大丫虽然当了官了,可是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生。”
赵苑琪心中一凛,她也不安生。
刘婕淑继续道?:“哪有?随便杀人的官老爷的?哪有?逼迫百姓种地的官老爷的?朝廷会不会追究?”
赵苑琪沉默,所有?的谣传故事中贪官污吏的下场只有?一个。
刘婕淑道?:“你的县尉是大丫定?的,大丫也不过是县尉,哪有?资格任命你做县尉?”
赵苑琪默默点?头。
刘婕淑道?:“大丫受了很多苦,猖狂了,我们要?好好地保护大丫,提醒她做个好人,难道?还能火上浇油?”
赵苑琪轻轻地叹息,大丫确实变了很多,不像个……好人了……
她道?:“是,娘,我知道?了,我不会报复张家的人了。”
刘婕淑微笑道?:“以德报怨才是正道?。”
赵苑琪点?头,道?:“是,以德报怨。”谁忒么的想出来以德报怨的?看我不打死了你!
……
张老九缩在角落,确定?自己被赵苑琪看到了。
“是你啊!”赵苑琪冷冷地道?。
张老九浑身发抖,会不会被砍死?
赵苑琪死死地盯了张老九许久,心中默念,以德报怨,以德报怨,以德报怨。
许久,终于冷冷地道?:“好好干。”转身了离开。
张老九呆住了,赵家女郎没?有?杀了他?
几日?后?,张小五同样遇到了赵苑琪,他努力?咧嘴露出谄媚的笑容,然后?看着?赵苑琪板着?脸离开。
一个月后?,张家所有?人都见过了赵苑琪,好些人确认赵苑琪认出了他们。
某一天夜晚,张家的人抽空聚集在一起,讨论赵县尉的诡异行为。
一个张家的女子大声道?:“那有?什么?官老爷也要?讲理!”
好些张家的人用力?点?头,三叔公死在了赵家门口,赵家就该赔钱。
赵家不肯赔钱,张家就有?道?理打赵家的人。
一个张家的男子大声道?:“不就是轻轻打了几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官府不是也没?管吗?”
一群张家的男女用力?点?头,官府当然不管,因为他们有?道?理啊,他们死了人,他们当然有?权力?要?求赵家赔钱,有?权利打赵家的人。
张老九厉声道?:“我们有?理又怎么样?赵家女郎现在是官老爷!”
张家的人立刻闭嘴了,一脸的惊恐,谁不知道?官老爷不讲理?
许久,才有?张家的女子弱弱地道?:“官老爷也要?讲理,不然我们就去告御状!”
其余张家的人气势立刻壮了:“对,若是官老爷不讲理,我们就去告御状!”
张老九想来想去,只觉赵家女郎没?有?报复他们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家人多。
他冷笑着?:“众怒难犯!”
张老九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切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想明白了,大声道?:“以后?我们不用怕了赵家女郎!”
“赵家女郎只有?一个人,在平山县没?有?亲戚,没?有?家族,只是一个外乡人,就是当了官老爷又怎么样?”
“我们赵家有?百余口人,还要?很多亲戚,赵家女郎若是敢为难我们,就不怕我们几百上千人闹事吗?”
张老九大声叫道?:“人多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一群张家的人用力?点?头,宛如醍醐灌顶,宗族的伟大之处前所未有?的清楚明了。
有?人叫道?:“以后?赵家女郎敢给我们脸色,我们就联合起来对付她!”
“对,对,对!”
一群张家的人大声叫着?,心中其实有?些紧张,真的这么容易?
八月的时候,天气炎热无比。
林泉大声道?:“……你们的任务是菜地……你们的任务是去猪圈搬运猪粪……你们的任务是去挖沟渠……”
大太阳确实很凶残,但?是不趁着?这个时候多种菜,哪里会有?收成?
在这个时候挖沟渠更是迫不得已,若是等?到了冬天挖沟渠,地比铁还要?硬,哪里挖得动。平山县没?有?水利,好些田地荒芜着?,必须趁今年早早的处理好了,明年才能有?更多的良田。
张老九看着?大太阳,叫道?:“林管事,哪有?八月天干这么多活的!”
一群社员一齐起哄:“就是,这是要?人命吗?”
林泉厉声道?:“闭嘴!谁若是不干,谁就等?着?挨鞭子!”
一群社员立刻老实了,集体?农庄之内管事就是天。
张老九这辈子都没?在八月干过苦力?活,他大声道?:“我就是不干!你去找赵县尉,告诉她是我张老九说的,看她怎么说!”
林泉冷笑:“来人,拉下去打皮鞭!”
张老九立刻被打得皮开肉绽,其余社员惊恐地看着?林泉,更加不敢吭声。
林泉冷笑道?:“张老九,你挑拨众人闹事,我会禀告赵县尉,不知道?你的小命还在不在。”
张老九疼得几乎要?晕倒,根本无力?说话,只有?止不住的惊恐。
林泉找到了赵苑琪,说了事情,问道?:“要?不要?杀了他?”在真定?县的时候这类闹事的带头人尽数杀了,绝不姑息的。
赵苑琪听着?张老九的名字,犹豫了许久,道?:“算了,我们现在需要?人手。”
林泉愕然,忽然想到了农庄内的传言,问道?:“张老九不是与你家有?仇吗?为何你反而要?放过了他?”
赵苑琪苦笑,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慢慢地道?:“宽容也是一种力?量。”
赵苑琪的宽容飞快地传遍平山县农庄各处。
张家人笑得嘴角都裂开了:“就说赵家女郎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一群张家的姻亲丝毫不觉得奇怪:“我们这么多人,她敢怎么样?若是敢做得过分,我们就去投了黄巾贼!”
有?农庄社员小心地打听:“为什么赵县尉不敢得罪你们啊?”
张家和张家的姻亲霸气侧漏,道?:“因为我们人多!”
其余农庄社员迅速领悟,群(体?)事件!
有?社员叫道?:“就说只要?我们人多,怕什么官府?”
有?社员用力?点?头,道?:“只要?我们占有?道?理,只要?我们人多,官府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
时间飞快过去,很快到了十二?月。
太阳虽然很大,晒在身上很快就暖洋洋的,但?是风太大,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这见鬼的天气。”一个农庄社员嘟囔着?,慢悠悠地削竹片。
另一个社员低声骂着?:“王八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周围的人都知道?他骂的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农庄的管事了。
农庄的活计没?完没?了,播种季节每日?忙到天黑,被太阳晒到要?蜕皮等?等?也就算了,多干一分,就多收获一分,是人都懂的。
但?在这寒冷的冬天竟然也要?干活,而且是莫名其妙的活计,这就令人不满了。
一个社员抖着?手里的竹片,不屑地道?:“编草苫子,我还是支持的,虽然粗糙了些,好歹能够当席子用对不对?但?是有?了草苫子,蔬菜就能在这大冬天长出来了?打死我都不信!”
其余社员哄笑着?,谁都t?不信。活了半辈子,谁见过冬天长青菜的?
管事老爷下令地里用竹片为支撑,铺上草苫子等?等?,大家伙儿都照做了,结果呢?什么时候见到地里长出野菜了?
这草苫子可以让冬天也长出蔬菜,纯粹瞎扯淡,众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工作热情,躲在遮风处,晒着?温暖的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农庄管事走过来,见众人消极怠工,喝道?:“谁若是完不成今日?的指标,谁今日?就没?饭吃!”
这曾经对无数农庄社员具有?极大威胁的言语丝毫没?有?激起社员们的畏惧和不安。
众人哄笑:“我会怕你?”
“有?本事不让我们吃饭啊!”
“信不信我们告到县尉那里去?”
管事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看着?众人,然后?拂袖离开。众人大笑,丝毫没?把农庄管事放在眼中。
农庄管事铁青着?脸,越想越是愤怒,集结了一群管事,大步到县衙寻了赵苑琪,厉声道?:“赵县尉,这农庄社员不老实,你到底管不管?”
自从八月以来,这些农庄社员越来越不老实了,安排的活计偷懒,抗拒管事,隐约有?抱成团对抗农庄的味道?。
赵苑琪苦着?脸,她哪里知道?该怎么管?为什么她用了仁义,这些人却没?有?感动地听话了呢?
书中的“感其恩德”,为什么现实中竟然相反?
她只能按照书里说的,道?:“我们对他们再好一点?,他们一定?会感到我们的诚意?,好好干活的。”
林泉实在是气坏了,胡老大怎么有?这么一个迂腐的姐姐,看赵苑琪在军阵中砍人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迂腐啊。他厉声道?:“赵苑琪!你脑子清醒点?!农庄要?完蛋了!”
“农庄怎么要?完蛋了?”胡轻侯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房间的门被推开,寒风急卷而至。
两个穿得圆滚滚的小不点?跑了进来,睁大眼睛看着?房间里的人。
“轻渝,水胡!”赵苑琪欢喜地大叫,然后?满脸通红,最糟糕的时刻被胡轻侯看到了。
胡轻侯走近了房间,道?:“从头说起。”
赵苑琪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群管事看林泉,你已经开了头,继续啊。
林泉咬牙,道?:“老大,事情是这样的……”他细细说了前因后?果,赵苑琪与张家的事情在农庄内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胡轻侯仔细听完,瞅赵苑琪,叹气道?:“都怪我。”
她认真地对赵苑琪道?:“我早就想要?查清楚你们为什么从平山县搬家,你们过得好好地,忽然搬家,一定?是遇到了大事。”
“只是事情太多,我后?来忘记了……”
胡轻侯原本以为她有?一年的时间为黄巾之乱做准备,想着?先集中所有?精力?搞定?了春耕,然后?在六、七月处理赵家的事情。
没?想到事情不按照她的计划运转,无数事情纷至沓来,直到打下了平山县,她才想起赵家的事情。
只是当时赵洋被她派去了其余郡县做说客,刘婕淑被她留在了真定?县管理农庄,她就留下了赵苑琪做平山县县尉,想着?不论赵家在平山县遇到了什么事情,此刻赵苑琪有?人有?刀子,肯定?可以自己解决,无需承她的人情。
胡轻侯微笑着?看着?赵苑琪,道?:“是我的错,这事情交给我处理。”
赵苑琪扯住她:“你想怎么处理?”
胡轻侯惊讶极了:“当然是打断了他们的手脚!老胡家的规矩就是睚眦必报!谁敢惹我,我就一百倍报复回去。”
……
平山县数万人尽数被集中到了空地上。
胡轻侯坐在高台上,身边站着?赵苑琪。
好些人远远地望着?胡轻侯,早就听说赵家女郎的亲戚是大官,原来长这模样。
张家的人中有?人莫名的心跳加速,低声道?:“会不会出事?”
张家的人惊讶极了:“出什么事?”然后?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赵苑琪,有?些懂了,笑道?:“我们有?这么多人,怕什么?”
他甚至连“我们有?理”四个字都不说了,他们有?这么多人,谁怕了官府?
人群中,好些人低声商量着?:“我们家族人更多,官府必须任命我们的族长做管事。”
一群人用力?点?头,什么五十人一个小队,什么一个家族的人被打散,凭什么啊。
胡轻侯坐在高台上,俯视众人,微笑着?道?:“你们都知道?了,我表姨家就是平山县人。”
数百个大嗓门士卒大声叫道?:“你们都听说了……”
数万人微笑,当然听说了。
胡轻侯声音转厉,道?:“死哪里讹哪里?谁家死了人,谁家就有?道?理了?哪本律法上是这么写的?”
“纵然有?律法上写着?谁是弱者谁有?理,胡某也不认!”
“胡某的眼中只有?就事论事!”
胡轻侯笑了:“来人,将?张家的人都拖出来!”
数万社员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好些人惊呼出声。
有?社员不屑地看着?张家众人,低声道?:“早知道?他们死定?了。”
好些人点?头,张家死了人,有?钱人就该赔钱,这是大道?理,官府都承认的。
但?是既然赵家翻身当了官老爷,张家被赵家报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张家竟然还敢嚣张跋扈,不灭族就没?天理了。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高台下一脸恍然大悟的百姓们,心中与百姓说理的念头尽数消失不见。
与他们说“死哪里讹哪里是错的”,以后?谁敢死哪里讹哪里,她就法办了谁,有?用吗?
他们只相信自己相信的“报复”。
她终于理解了普法以及改变世俗观念的艰难,与一群三观完全不同的人怎么讲理和法律?
最荒谬的是她难道?就在依法办事了?
“胡某也配讲法?胡某果然只是在讲自己的道?理。”
胡轻侯低下头,咬着?牙齿,极力?忍住笑,最终却依然笑出了声,这世界真是荒谬啊。
“胡某想要?建设美好世界,可是却要?先杀得血流成河,这就是反派的命运!”
张家的人脸色大变,好些人大叫:“凭什么抓我们!”
张小五目眦欲裂,大声叫道?:“我爹死在了赵家!我要?赵家赔钱有?错吗?我们没?有?错!”
张老九大声叫道?:“我们有?百余人!我们的亲戚有?几百人!你想清楚了!”
张明远带着?数百士卒,在农庄管事的指点?下,将?一群张家的人尽数找了出来。
一个张家的妇人坐在地上大哭:“官老爷打人咯!”
胡轻侯淡淡地道?:“杀了!”
张明远大步到了那张家女子面?前,一刀砍下,那张家妇人的人头落地,鲜血飞洒,四周的人脸上尽数都是红色。
张家的人大惊失色,有?人惊叫:“官老爷要?杀了我们,快逃!”转身就逃。
四周的士卒轻易赶上,乱刀砍下。只是片刻间,张家百余人被杀戮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