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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或哭着,或笑着抱着自己的孩子向城里飞奔,抖了一下?,终于没有阻拦。

    曹州牧说要让所有人有饱饭吃,集体农庄的社员真的有饱饭吃了,

    可是不论曹州牧再怎么努力,不论社员再怎么拼命,

    地里没粮食就是没粮食,没奶水就是没奶水,

    怎么养活婴幼儿?

    管事含泪看着一群社员带着孩子狂奔,是为了钱也好,胡轻侯吸收阳气也好,胡轻侯是大善人也好,送到胡轻侯手中是唯一的让孩子活命的机会了。

    管事慢慢地道:“来人,通知隔壁集体农庄,胡轻侯的使者在收购孩子……”

    是福是祸,终究只?能靠自己判断。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更多的人。

    越来越多的集体农庄的社员得到了消息,有人犹豫不决,有人毫不犹豫。

    一个妇人死死地扯住带着孩子向城里跑去的同伴,颤抖着问?道:“若是胡轻侯吸收阳气,这岂不是害了……”

    同伴大声道:“给?百姓三碗野菜糊糊,六个野菜馒头的人为什么要吸收阳气?吃野菜馒头不好吗?吃馕饼不好吗?吃肉不好吗?阳气有什么好吃的!”

    那妇人摇头:“你又不知道阳气好吃不好吃!”

    同伴大声道:“官老爷说不犯法但是不要做的事情,你只?管去干,绝不会吃亏的!”

    “官老爷鼓励你做的事情,绝对不要去做,一定会吃亏!这是我家几代人用鲜血领悟的道理!”

    “所以,官老爷说胡轻侯是妖女,胡轻侯就是神仙!”

    “官老爷说不要信胡轻侯,我们就要信胡轻侯!”

    那妇人犹豫的心竟然被这个诡异又不符合逻辑的道理深深地说服了,咬牙道:“等等我,我也去!”

    大量的江东社员带着孩子赶向燕雀所在的客栈,燕雀看着如此多的婴孩,目瞪口呆之余,深深感觉十几个士卒根本不够用。

    士卒前脚送二十个孩子去码头,还没等他们回?来,又有五十个孩子等着运送了。

    燕雀咬牙:“来人,留下?两个人在这里通知江东百姓,其余人带上去了铜钱,跟着本官去江边码头现场办公!”

    半个时辰后,江边码头边挤满了人,有的人哭着喊着卖孩子,有的人笼着手看着,长长叹息。

    几个黄朝士卒维持着秩序,厉声叫着:“排队!都排队!”

    “已经卖了孩子的立刻离开?,不要挤在这里!”

    一对江东夫妻搂着女儿,急切却又缓缓地跟着人群慢慢前进,终于还差十几人就轮到他们了。

    两夫妻深深地看着七八岁的女儿,泪眼朦胧。,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儿哭喊着:“爹爹,娘亲,不要卖了我,不要卖了我!”

    两夫妻抱紧女儿,道:“傻孩子,去了江北就有饭吃,留在这里你会饿死的。”

    女儿只?是大哭。

    一家人慢慢地前进,终于轮到了他们。

    两夫妻惶恐无助的看着燕雀,恭敬地道:“官老爷,我家不要钱,只?求孩子有口饭吃。”

    燕雀看了一眼两夫妻,淡淡地问?道:“你二人的姓名,年龄,籍贯。”

    两夫妻早就知道规矩,老老实实说了。

    燕雀一一记下?,又取出了一块竹片,在上面?写了名字,一刀砍成了两截,将一截交给?了两夫妻,而?将另一截和写着两夫妻姓名籍贯的纸交给?了那女孩。

    “拿着,若是老天爷保佑,凭借这些,总有相见的一日?。”

    两夫妻和孩子一齐大哭,然后两夫妻咬牙推开?孩子离开?,又被燕雀叫住,道:“在一边等着,下?一波船只?到了,有人会给?你们野菜馒头。”

    两夫妻哭着道:“官老爷,我们不是卖孩子!我们不要任何钱粮。”

    燕雀冷冷地道:“想要能够见到长大的孩子,老老实实拿了野菜馒头活下?去。”

    两夫妻又是大哭,老老实实与一群人站在某处。

    排在两夫妻身?后的男子欢喜地看着燕雀,紧紧握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的手,道:“官老爷,两百文对不对?”

    燕雀点头,身?边立刻有士卒去了两百文递给?那男子,然后签过了紧张哭泣的男童。

    那男子谄媚地笑着,继续道:“官老爷,小人姓张……”

    燕雀挥手:“滚!”谁忒么的想要知道人渣的名字。

    那男子吓了一跳,又问?道:“小人在哪里拿野菜馒头?”

    燕雀身?后一个士卒一脚踢在那男子的肚子上,厉声道:“滚!再看见你就杀了你!”

    那男子愤怒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出老远,这才跳脚大骂:“官老爷克扣了我卖孩子的钱财!”“官老爷没有良心啊!”

    排队卖孩子的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着大骂:“官老爷的良心被狗吃了!”“卖孩子的钱都要贪污,生儿子没□□!”“当官的都是禽兽!”

    燕雀懒得理会这种人,继续收购孩子。

    那男子继续叫骂:“大家不要把孩子卖给?官老爷!那官老爷是贪官!竟然卖孩子的钱都要克扣!”

    “噗!”一支(弩)矢射穿了那个男子的胸膛。

    那男子喉咙咳咳作响,伸手想要去拔(弩)矢,却又不敢,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力随着鲜血的流淌不断的消失。

    远处,杨素云跳下?船,将手里的(弩)箭挂在背上,冷冷地环顾四周的百姓:“来人,将方才咒骂的人都抓出来杀了!”

    几个维持秩序的黄朝士卒大声应着,将闹事起哄的百姓拖出来,一刀一个,当场杀了。

    杨素云冷冷地下?令道:“都盯着些,凡是趴在尸体上哭泣的孩子,会记仇的,何必养大仇人,我们统统不要。”

    几个士卒大声应着,此刻但凡有一丝心慈手软,就会有更多的人起哄闹事,然后付出更大的代价。

    燕雀见杨素云跟着运送孩子的船到了长江南岸,吃了一惊,问?道:“可是朱将军责怪了?”

    燕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一眼看去,她已经收购了三四百个孩子了,她也不知道自作主张买了这许多孩童对是不对。

    这些孩子会不会引起曹躁的愤怒?

    这些孩子到了江北,江北各地有没有能力照顾这许多孩子?

    收购这些孩子的钱财是从购买布料的钱财中挪用的,这是不是不妥当?

    燕雀冷静之后,无数问?题在心中闪过,只?是让她停下?收购孩子,她又做不到。

    她苦笑着,这三四百个孩子的钱财、衣食等等,可以由她私人承担的,但若是引起了曹躁的愤怒,后果就不是她能够承受的了。

    杨素云认真地道:“休要胡思乱想!”

    “本朝一直在收购婴儿,何时停止过?只?是你以前一直待在豫州和司隶,不曾接触过而?已。”

    “陛下?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心中还是有百姓的。”杨素云的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她继续道:“不用担心曹躁,若是曹躁要翻脸,早就杀过来了。”

    燕雀点头,她也这么猜测,有了杨素云的肯定,她终于松了口气。

    燕雀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卖孩子的人群,皱眉道:“夜长梦多,而?且这些孩子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需要加派船只?。”

    杨素云点头道:“我已经派人征调更多的船只?了,很快就能有五艘渡船。”

    她看着哭闹的孩子们,道:“我已经派人去调集有照顾孩子经验的妇人,以及奶牛。只?是奶牛只?怕不好渡江,婴幼儿必须尽快送去江北。”

    燕雀点头,看着跟随杨素云一齐渡江而?来的士卒正在从船上搬下?野菜馒头,分?给?那些只?盼孩子活着的父母。

    她轻轻叹气:“待在门阀之中,从来不曾想到这天下?竟然是这样?的。”t?

    杨素云苦笑:“谁说不是呢。”

    一直待在富裕家庭中的燕雀、杨素云以为世?上的苦难就是天灾,然后百姓易子而?食,只?要朝廷派遣一个好官清官,不克扣百姓的赈灾粮食,赈灾的米粥能够竖起筷子,这天下?自然就安稳幸福了。

    若是有个官员能够怜悯女婴,不许百姓重男轻女杀死女婴,那么燕雀和杨素云等等门阀贵女就会觉得天下?大善,孔圣复生也会感慨世?界美好。

    可当了官员,接触越来越多的真实世?界之后,她们才知道社会的底层与门阀子弟的认知根本是脱节的。

    那些“百姓没了工作,可以将空闲的房子出租,可以赶着马车跑运输”的官员就在她们身?边,就是一个个门阀公子和门阀贵女。

    长江之上,又是几艘船赶到,带来了更多的野菜馒头,十几个士卒和妇人,以及朱隽的亲笔信。

    “……不管有多少孩子,只?管收下?……已经联系合肥、寿春、徐州、豫州等地,一定可以照顾好送来的孩子……不用担心曹躁,曹躁虽是敌人,但也是君子……”

    燕雀松了口气,更加肆无忌惮的收购孩子。

    往返江北岸的船只?日?夜不停,原本寂静的长江之上,无数婴幼儿的哭喊声随着江水传向远方。

    远处,曹躁望着哭喊的孩童和百姓,然后抬头看向天空,任由泪水被微风吹干。

    荀彧等人站在曹躁的身?后,低头看着脚尖,默不作声。

    曹躁轻轻地道:“江东无主,百姓养活自己都艰难,唯有卖儿卖女。”

    “曹某入主江东,行集体农庄,自以为救活无数百姓,不想百姓依然只?有卖儿卖女。”

    “曹某这是做了些什么?”

    荀彧大声回?答道:“曹公救了那些婴儿的父母!”

    “若无曹公,这些婴儿的父母早已饿死,那些婴儿亦饿死。”

    “曹公能够救下?那些婴儿的父母,难道就不是救人性命,难道就不是仁政?”

    “待明年江东有了粮食,这卖儿卖女之事自然就再也不会有了。”

    曹躁没有转身?,望着远处拥挤的“收购婴孩现场”,无声地叹息,皇朝兴亡,逆贼谋逆,有时候真的不好说谁是正义的,谁是无道的。

    若是刘洪是正统皇帝,自然有“道”,天下?百姓会民不聊生,易子而?食,溺死婴儿?

    若是胡轻侯造反弑君无道,会有无数人冒着“吸收阳气”的风险送孩子?

    曹躁长长叹息:“我们走吧。”带头离开?,意?兴阑珊。

    曹洪张大了嘴,想要问?,这胡轻侯的人公然收购江东婴儿,这又是挖江东墙角,又是收买人心,为什么不阻止?

    曹仁从他身?边经过,低声道:“闭嘴!不要说话。”

    曹洪看看身?边一个个人都不吭声,急忙也闭上了嘴。

    ……

    丹阳城内,一群士人皱眉。

    一个士人道:“收买人心?这江东百姓对胡轻侯毫无敬意?,有何人心可收买?”

    一群士人点头,这是委婉的说法,真实含义就是人心算个P,士人和朝廷什么时候在意?人心了,难道人心利得过刀剑吗?

    另一个士人道:“胡轻侯一直在收购婴儿,依我看,不像是有特?殊的口味。”

    一群士人点头,任何时代都有存在吃人的变态,但是胡轻侯好像不像有这种癖好。

    那士人继续道:“难道……胡轻侯是在准备二十年后的战争?”

    从胡轻侯大肆收购婴儿开?始,士人之中就有不少人猜测胡轻侯是想要收购婴儿培养死士,然后笑得打跌。

    胡轻侯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传奇故事听?多了,以为从小培养的孤儿就会是死士?

    若是培养死士这么简单,那么每个豪门大阀都有几万几十万的死士了。

    若是胡轻侯真的这么脑残,想着二十年后利用孤儿死士与天下?一较长短,那就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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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胡轻侯一举夺取徐州、豫州、扬州北岸,中原士人衣冠南渡,还有谁会觉得胡轻侯想要在二十年后用死士决胜负?

    但看今日?胡轻侯依然大肆收购婴孩,这可笑的培养死士的猜疑再一次被公然提及。

    一个士人慢慢地道:“胡轻侯一定有诡计,不然绝不会收购这么多婴孩,我们一定要想出来!”

    一群士人用力点头,苦苦思索收购这么多小孩子到底有什么用。

    ……

    燕雀轰轰烈烈地收购婴儿,周渝、许银却在全力收购布匹。

    周渝已经想好了如何行事,许银略通经济,却没有做过生意?,所以且由她带着许银跑几家面?料铺子,学会了如何讨价还价,接下?来两人就分?头前往江东各地,尽可能的多收购布匹。

    许银对这个安排非常高兴,他完全没有接触过大宗买卖,有周渝这个“老商人”带着熟悉过程,现场教学,那才是最好最简单的安排。

    周渝道:“我记得面?料的实价一直比较稳定,麻布一匹600钱,帛一匹1000钱,绢一匹1400钱,素一匹1600钱,练一匹2800钱。”

    许银默默回?想记忆中的价格,虽然有些久远,恍如隔世?,但是记忆中面?料价格长期一来差不多就是这个价位。

    周渝道:“我等不是零卖,是大宗交易,自然不能以零售价格定价,通常大宗交易的价格是零售价格的七成。”

    许银用心记下?,只?要问?了零售价,基本大宗交易的价格就出来了,然后就是往死里压价。

    周渝信心满满的:“我们可不是普通的商户转手商品,我们是真正的超级大客户,一定要将价格压到五成以下?!”

    许银佩服地看周渝,幸好有“奸商”在,不然谁知道这价格还能再压。

    周渝傲然看着许银,道:“我可是出名的大生意?人。”在完全不懂行的外人面?前吹牛真是舒爽啊,以后黄朝第一商人的外号就是她的了。

    两人进了一间?面?料铺子,周渝对许银打眼色,看我怎么讨价还价,许银用力点头,必须用心学习。

    周渝负手而?立,鼻孔向天,傲然问?道:“掌柜,这麻布如何卖?”

    掌柜笑着道:“麻布一匹3000钱!”

    周渝和许银同时惊呼出声,这根本是他们预计零售价的五倍!

    周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一次问?道:“掌柜,你听?清楚了,我问?的是一匹麻布,是宽两尺两寸,长四丈的一匹布。”

    许银用力点头,南橘北枳,一定是过了长江之后“一匹”的概念不同,必须解释清楚。

    掌柜微笑着,眼神平静又柔和,道:“客官,没错,就是宽两尺两寸,长四丈为一匹。”

    周渝大声道:“最便宜的麻布凭什么卖3000钱?这个价格我买丝绸都有的多!”

    许银用力点头。

    掌柜带着礼貌的微笑,道:“麻布一匹3000钱,帛一匹5000钱,绢一匹7000钱,素一匹8000钱,练一匹14000钱。”

    3000文就想买丝绸?你倒是买啊!

    周渝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了,冷冷地道:“原来如此。掌柜见我二人是外地口音,因?此没有做长远生意?的心思,只?想狠狠地宰上一刀。”

    掌柜惊愕地看着周渝,道:“客官为何如此说?”

    他真诚地道:“客官想必许久没有买卖布帛和衣衫了。”

    他看着周渝,苦笑道:“这面?料价格早就涨价了,如今就是这个市场价。客官若是不信,只?管在城中其余铺子内去问?,看小老儿有没有欺瞒客官。”

    周渝盯着那掌柜的眼睛看了许久,冷冷道:“我们去其他铺子问?问?。”

    掌柜淡定极了,拱手送客。

    周渝和许银的心立马就沉重了,难道真的是这个价格?

    两人走出店铺,寻了一家成衣铺子,刚跨进铺子,成衣铺掌柜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可是买衣服?小店有今年的最新款!”

    周渝随便扯了一件布衣,道:“这衣服作价几何?”

    成衣铺掌柜微笑道:“2500钱。”

    许银努力深呼吸,这个世?界疯了。

    周渝冷冷地看着成衣铺掌柜,沉声道:“这个价格也太高了!我前些年买衣服,只?要500钱。”

    成衣铺掌柜苦笑道:“客官是许久不买衣衫不知道行情,自从去年开?始,这面?料的价格就开?始暴涨,到了今年,这价格直接到了五倍以上,小店的成衣自然也就贵了。”

    许银死死地盯着成衣铺掌柜,道:“2500钱!原来江东人这么有钱!”

    兖州的店小二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是两三百文,一个拥有三十亩田地的、全家六口人的自耕农全家辛苦一年能够存下?的钱财不过是814文。

    不论是一个月两三百文的“高收入”的店小二,还是拥有三十亩地的“富农”t?家庭,一年的收入在江东竟然买不起一件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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