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那社员看着三叔公面容狰狞,眼中闪着狠厉的光芒,打了个颤,赔笑?道:“是,是。”心中愤怒极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另一个农庄内,一群社员仔细打量四周,没?有看到有老人在周围,就要喝骂。
一个社员厉声道:“不要说话!”
他环顾四周的人,大声道:“昨日,养猪场有人痛骂媳妇生不出?儿子?,被人逮住了,结果去?挖矿了。”
一群社员点头,大家都?知道,果然最可恨的就是潜伏在人民群众之中的叛徒。
那社员继续道:“你们只知道有人检举,可是知道那个老人是怎么查到的吗?”
众人摇头。
那社员眼t?中精光四射,大声道:“那个老人躲在一堆猪粪之中,一动?不动?等了两个时辰!”
一群社员惊呆了,一定是谣言!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冷的天躲在猪粪之中?有这么多猪粪吗?谣言!一定是谣言!
那社员冷笑?道:“你们以为是谣言,只管继续说大逆不道的言语。但是那与我无关!”
他扯了嗓门大声道:“听清楚了,与我无关啊!”走开几步埋头干活。
一群社员被他的言语吓住了,越想越是觉得躲在猪粪中可能是真的,谁说六十岁就不能生儿子?的?为了军功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一个社员眼中凶光四射:“老子?若是为了军功,莫说躲在猪粪中了,就是躲在地下、晚上听人墙角都?做得出?来!”
一群社员大惊失色,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有社员四下张望,只觉四周的秸秆堆、草苫堆、粪肥堆中都?有可能藏着人。
有社员用力?跺脚,这地里没?有藏着人吧?
有社员陡然浑身一震,低声对周围的人道:“不要动?!假装没?事?!”
周围的人急忙配合,极力?假装若无其事?。
那社员低声道:“你们看那棵树,树洞里是不是好像藏着人?”
这“那棵树”三个字过于?含糊,但四周的人几乎瞬间就各自?找到了心中的目标,人人点头。
一个社员道:“没?错,那树中有人!”
一个社员咬牙切齿道:“那老不死竟然如此卑鄙!”
一群社员愤怒极了,说官府坏话都?不行了,那还能说什么?
一个社员慢悠悠地道:“其实,我对官府没?有那么大的愤怒的。不就是男女平等,儿子?不再金贵,女儿也是传户人吗?”
“我穷得媳妇都?娶不起,哪里会?在乎儿子?还是女儿?”
一群社员用力?点头,日常骂官府骂皇帝其实是彼此之间闲聊的话题,就像说“今日天气真好”,纯属找个大家都?有话可以说的话题聊天而已,哪有这么多怨气。
若不是朝廷定下了数不清的规矩,以前可以公然笑?着说某个女人胸大屁股大手感好等等言语,如今统统都?要被农庄管事?责打,众人没?了闲聊的话题,谁有空去?说朝廷的坏话?
真以为平民百姓不知道忌讳吗?
一个社员大声道:“我虽然没?有儿子?,但是我分得清的,若不是伟大的陛下,莫说儿子?了,我全家早就饿死了。”
其余社员反应极快,又不是在说朝廷的坏话,何必低声细语惹人怀疑?
另一个社员大声道:“没?错,我对朝廷忠心耿耿!”
又是一个社员大声道:“要儿子?干什么?生儿子?是为了养老,现在集体农庄养老,我要儿子?干什么?”
一个社员几乎是在叫嚷:“生女儿才好呢,女儿贴心。”
众人大声叫着,个个对朝廷忠心耿耿,对计划生育万般支持。
晚上,一个社员进了房屋,眼看爹娘正要数落生不出?儿子?的娘子?,急忙大声道:“住口!”
在爹娘的震惊中,那社员悄悄趴在门缝中张望,又攀上了墙头偷看。
许久,他才进了屋子?,低声道:“以后莫要再说什么‘生不出?儿子?’,‘儿子?才宝贵’,‘一定要生儿子?传宗接代?’等等言语。”
爹娘和娘子?都?惊愕地看着他。
他带着愤怒和惶恐,低声道:“知道吗?今日有个老不死躲在田埂边的树里想要抓人立功!”
爹娘和娘子?大惊,不是吧?这都?行?
那社员悲愤地看着众人,道:“那些老不死很有可能躲在墙角听我们说话,一旦抓住了把柄,我们全家都?要去?挖矿!”
爹娘顿时发抖了,挖矿完全就是赌命,运气好,挖一年矿不过是吃了些苦,不像人形,能够活着离开;运气不好,第一日就遇到了坍塌,小命就留在了矿里。
爹娘惊恐地道:“以后不要说了!”“再也不要说了!”
“隔墙有耳”这个词语在农庄内以光速传播,哪怕不识字的人都?瞬间学会?了这个词语。
有无数人愤愤不平,人心不古啊,竟然为了军功出?卖自?己人!一把年纪了,还要生儿子?干什么,就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某个学堂夫子?冷笑?着,骂胡轻侯是他被没?收了门阀的财产后唯一的幸福了,他怎么可能放弃?
那学堂夫子?看着天空,淡淡地道:“以为有人监视监听,我就无计可施了?”
那学堂夫子?找到了一个极其盼望生儿子?,对胡轻侯以及朝廷极其不满,日常聚在一起同骂胡轻侯和朝廷的社员。
那社员一看学堂夫子?,大惊失色,道:“隔墙有耳!”
你不要脑袋了?就你那细胳膊细腿,挖矿一个月就算没?遇到矿难也会?累死。
那学堂夫子?神秘地笑?了,慢悠悠举起了手,手指在空中划过无数道诡异的弧线。
那社员茫然:“你手脚抽筋啊?”
那学堂夫子?神秘地笑?,再次比划。
那社员看着学堂夫子?神秘又郑重的神情,陡然懂了。
暗号!这是暗号!
说话会?被老叛徒抓住把柄,不说话了还有谁能抓住把柄?
那社员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淡淡地道:“原来如此。”
他仔细看那学堂夫子?第三次打出?的手势,几乎秒懂其中的含义,大笑?:“没?错,没?错!”
然后他也打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那学堂夫子?皱眉看了一次,没?懂。
那社员毫不在意,继续重复。暗号之所以是暗号,就是别?人看不懂啊。
某个社员走进屋子?,见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狂打手势,惊呆了:“你们染了什么疾病?”
那学堂夫子?和社员大笑?,当着别?人的面说胡轻侯的坏话都?没?人看出?来,果然手势暗号天下无敌,以后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胡轻侯以及朝廷的坏话了!
那路过的社员回去?后反复思索,猛然懂了,拍案叫绝。
“如此就不怕有人检举了!”
数日后,农庄内两个社员见面,互相打招呼:“今天天气真好!”
然后开始手舞足蹈。
其余人见了,笑?着加入。
片刻后,只见一群社员围成一团,手脚并用,指天划地,喜笑?颜开。
农庄管事?经过,厉声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一群社员看着农庄管事?以及跟随在农庄管事?身后的老人细作,大笑?道:“我们在健身!这叫手指舞,可以活动?我们的手臂,延缓衰老。”
“没?错,这是手指舞,很流行的,你要不要学,我教你啊!”
众人看着农庄管事?和老细作,幸福感和得意感爆棚。
以为朝廷可以用一些老细作监督百姓?
以为朝廷可以不让百姓说话?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人民群众咒骂朝廷是合理需求!做的不好还不许人骂吗?
你只管不让百姓说话,百姓只要还有一口气,有的是办法表达观点。
农庄管事?不是白?痴,分分钟就察觉了其中的猫腻。
可惜暗号若是没?有共同语言和共同约定,完全不理解在说些什么,唯有将这类情况上报县衙。
县衙目瞪口呆,不说话也能骂朝廷?这还怎么处理?
只能同样上报。
一级级衙署同样无能为力?,公文直接到了胡轻侯的桌子?上。
胡轻侯死死地看着一群官员:“天下百姓用暗号、肢体语言痛骂朕?”
一群官员用力?点头,虽然没?有证据,更没?有人证物证,连天下百姓骂什么都?没?搞明白?,但是按照常理推断,一群对朝廷对皇帝对计划生育有怨怼的人,神神秘秘手舞足蹈还能是什么?
一群官员尴尬地看着胡轻侯,虽然朝廷抓人杀人不需要任何证据,但是这一次抓人有些过于?夸张了,打个暗号、做个动?作就抓了挖矿,妖魔鬼怪也不能这么霸道。
一个官员小心翼翼地道:“各地县衙和集体农庄已经聚集精英破译暗号和动?作,只是还要一些时间。”
胡轻侯喃喃地道:“别?的朝代?是因言获罪,本朝是因为动?作获罪?这真是巨大到想哭的进步啊!”
一群官员更尴尬了,还不是因为胡轻侯瞎搞老年细作,逼得百姓不敢说话而狂打暗号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不是防民之暗号甚于?防川啊!
胡轻侯瞅瞅一群脸色古怪的官员,淡定无比:“百姓喜欢打暗号手势啊,朝廷不需要管。”
她淡定极了:“暗号手势骂朕需要多少时间?一群人不干活,狂打手势?”
“朕就不信暗号手势能够流行,只当是给百姓娱乐了。”
人不能只是工作和睡觉,人是为了欢乐而存在的。
百姓没?有娱乐才会?乐衷于?手势暗号骂朝廷骂皇帝,而给百姓娱乐本来就是皇帝的事?,t?如今百姓自?发找到了不花钱的娱乐,身为皇帝应该感谢百姓的创造力?。
胡轻侯认真问一群官员:“要不要朝廷真的办个手指舞、手势舞比赛?”
一群官员认真看胡轻侯,别?的皇帝唾面自?干是气度大,胡轻侯被人暗号痛骂而办比赛,这是不要脸。
胡轻侯怒视一群官员:“胡说!这是超过世上最伟大最谦虚的君子?一万倍的美好品德!你们见过有人主动?找人唾面的吗?”
闯边疆
某个集体农庄中,
几十个人聚在一起。
虽然今日就是年三十,整个家族的人齐齐整整,身?体健康,但众人脸上的神情比以往差了许多的笑容。
几个妇人更是眼中带着泪水。
一个妇人努力?挤出笑容,
道:“以后只怕再也看不到你们了,
来,
今日大家笑一个,
开开心?心?吃完了年夜饭。”
其?余人也?努力?挤出笑容,寻找喜庆的言语,
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三日后,
家族中有三户人家也?就是十来人将要去朝州、新?州和?蒙州。
此去千里迢迢,路上会不会得病姑且不说,
去了之后谁都知道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个年轻男子大声道:“明年的年三十我就在朝州了,今日就提前一年祝各位身?体健康,
福寿延绵,
长命百岁!”
他举起一碗水酒,一饮而尽,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期盼,
全无离别的痛苦。
另一个年轻男子站起来团团作?揖:“待我生了二胎,就会回来,这里是我的根,我绝不会忘记的。”
最后一户人家的男子憨厚地笑着,跟风道:“是,
这里是我的根,我一定会回来的。”
三户人家中其?余人或带着委屈和?伤感,
或心?情复杂,眼中和?脸上都是泪水。
此去边疆万里迢迢,
人生地不熟,真的能够幸福和?平安?
心?中对已经习惯了本地集体农庄生活留恋无比。
桌边,族长看?着那将要迁移的三户人家,冷冷地道:“去了边疆之后,天气又?冷,地又?是荒地,三五年内没有粮食,只能吃虫豸和?野菜,哪有这里舒服?”
族长环顾四周众人,大声道:“听说明年秋收之后,我们集体农庄就能每顿饭都是馕饼了!”
他转头看?三户要迁移的人家,道:“我们每顿饭都有馕饼了,每日都有一个鸡蛋,比地主老爷还要幸福。”
“而你们只有野菜糊糊和?虫豸,野菜馒头都未必有。”
族长长长地叹息,道:“何苦呢?”
四周一群不迁移的族人一齐劝着:“是啊,何苦呢?”
一个男子大声道:“边疆若是好地方,那还罢了,没吃没喝,还要与胡人作?战。别说我大过年的不说吉利话,去了边疆,九死一生啊!你们何苦呢?”
三户迁移的人家中有女?眷眼角热泪长流,转头看?丈夫。
丈夫坚定无比:“没有馕饼和?鸡蛋又?有什么关系?说得好像没有吃过虫豸和?野菜糊糊似的。”
“早几年,大家伙不是都在吃虫豸和?野菜糊糊?”
“只要熬三五年,边疆也?有馕饼和?鸡蛋吃的。”
另一个要迁移的人家中的男子大声道:“打仗又?有什么好怕的?我黄朝兵强马壮,天下无敌,谁还怕胡人了?”
“若是胡人来了,那是给我送军功啊!”
一群不迁移的族人拼命地劝:“出门万事难!”
“吃过了馕饼和?鸡蛋,习惯了好日子,哪里能受得了又?回到吃野菜糊糊和?虫豸的日子?到时候后悔就迟了。”
“这里有吃有喝,去边疆有什么好的?”
族长用力?拍桌子,大声道:“人离乡贱啊!”
“你们在这里与人吵架了,有家族几十口人站在你身?后;”
“与人打架了,有家族几十口人站在你身?后;”
“家里想要搭个炉灶,砌个小棚子,有家族几十口人帮手;”
“惹恼了管事,有家族几十口人说情。”
“去了边疆,被人欺负了,有谁帮你?”
族长苦口婆心?地劝着准备迁移的三家人,三家人只是乐呵呵地看?着,绝不松口。
族长恼了,厉声道:“这事情太大,就我做主了,你们都留在集体农庄,谁都不许去边疆,我自会与农庄管事说你们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