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一个社员兴奋的脸色消失不见,唯有无聊和后悔:“早知道我就?装病不来了?。”拦住花轿强行索要好处犯了?什么法了??就?算犯法又算什么大罪?撑死就?是打板子?了?。
一群社员长长叹息,看着?宁芸的眼?神幽怨极了?,为了?这种小得不能再小的案子?劳师动?众,总不能是朝廷有考核指标吧?
宁芸看着?高?台下原本?兴奋得眼?睛放光的社员们仿佛失去了?精神,继续道:“……此行为是拦路抢劫罪、勒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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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水和一群妇人一齐喊冤:“冤枉啊!冤枉!”
一个妇人涕泪齐流,大声叫道:“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
另一个妇人拼命挣扎,大声叫道:“官老爷,民?妇冤枉啊!”
马二水凄厉大叫:“官老爷,老汉冤枉啊!莫要信了?歹人的言语,老汉冤枉啊!”
宁芸停住了?言语,平静地看着?马二水等人,道:“你们冤枉?”
一个妇人大声叫道:“我就?是讨要一分喜糕,怎么就?是拦路抢劫和勒索了??我冤枉啊!”
另一个妇人大哭道:“官老爷,我就?是一个妇人,没有拿刀也没有拿着?长矛,怎么可能抢劫和勒索一群人呢?真的冤枉啊!”
马二水大声叫道:“官老爷,老汉拿了?五个糕饼,但这是他们亲手自愿给我的,不是我抢的,是他们自愿的!”
“我没有骂过他们一句话,也没有打过他们,我也没有勒索过糕饼,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自愿给我的!”
马二水看着?脸色平静的宁芸,丝毫没有将下邳太守放在眼?中,他从年幼的时候就?在市井厮混。
什么事情犯法;什么事情不能留下证据;什么事情好像犯法了?,但是好像又不犯法;什么事情让人不痛快,告到衙门?却又没人理会等等,马二水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马二水大声地道:“官老爷,老汉拦住送亲的花轿,不曾武力威胁,不曾言语威胁,只是讨要喜钱。”
他一脸的严肃,道:“喜钱啊,喜钱!喜钱是应该的。”
“那些权贵老爷家中有喜事,不就?派发给穷苦百姓几个野菜馒头,几文钱,讨个吉利?”
“成亲的人分几个喜钱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真正的习俗!”
马二水憨厚地笑着?:“这分发喜钱是本?县真正扼习俗,可不是老汉随口捏造的,官老爷若是不信,可以问其他人。”
他看似谄媚的眼?神中带着?无比的自信,有钱人办喜事发喜钱发实物本?就?是真事,在前朝的时候他有一次在某个大老爷家的喜事中拿了?四个白面馒头,十文钱呢。
高?台上?的几个妇人大声叫嚷:“没错!”
“喜钱是规矩!”
“我们就?是讨个吉利。”
高?台下,无数社员懒洋洋地点头,真的有这个习惯。
当然,这些人死缠烂打拦路强行索要喜钱喜糕确实惹人讨厌,但定拦路抢劫和勒索有些重了?。
一个社员长长叹息:“我也被拦路强行讨要过喜糕,我虽然愤怒,可是这确实只是讨个吉利。”
另一个社员道:“也就?是在喜庆的时日怕影响了?,这才没有办法,不然随便乱打。”
又是一个社员点头,放在前朝就?是一顿打而已,不过前朝也没人蠢得蹦出来讨打。
一群社员乐呵呵地点头,只要不讨要到自己头上?,那就?是好习俗,毕竟自己老了?也可以去拦路要喜钱喜糕的。
高?台上?,宁芸看着?不以为然的无数社员们,平静地道:“本?官在半个月前就?知道拦路强行讨要喜钱喜糕的事了?。”
“为何这许久才下令抓人?”
“为何要公审?”
宁芸认真地道:“因为本?官也犹豫了?。”
“喜事的时候给邻居、过往的路人分发一些喜糕、枣子?、喜钱,或者拉住他们一起喝杯喜酒,这类习俗自古就?有。”
“起处只是喜事的主家大方,后来就?成了?习惯,仿佛有喜事就?必须给邻居分喜糕枣子?。”
“更后来……”
宁芸冷冷地看着?马二水,道:“竟然t?强行索要喜糕喜钱,不给就?不准走了?。”
她冷冷地俯视高?台下的众人,道:“这路是农庄的,凭什么不准走?”
“这喜事分发喜糕喜钱是自愿的,凭什么不分就?不行?”
宁芸冷冷地看着?依然面不改色,毫不在意的马二水,道:“本?官想了?许久,才想到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勿以恶小而为之’!”
“强行索要喜糕喜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恶,难道就?可以做了?吗?”
马二水平静极了?,官老爷若是只有这点水平,也想奈何他?
他悠悠转头四顾,那些哭喊的妇人们真是太虚假了?,光嚎哭没有泪水,一点都不专业。
高?台下,无数社员打哈欠,得好听,“勿以恶小而为之”,讨个喜钱,随地吐痰,挡在隔壁邻居的大门?前大骂等等小事情做了?心里?爽啊!
这种“小恶”朝廷又怎么管?
论金额,不过几文钱,几个糕饼枣子?;
论罪行,拦路抢劫绝对是重判了?,勒索或许比较合理,但是勒索几文钱几个糕饼枣子?,又该怎么定罪?
无数社员懒洋洋地看着?高?台上?的太守宁芸宁老爷,太守老爷想要加重惩罚,撑死也就?是打十板子?了?,还?能挖矿不成?
有社员低声催促着?:“快点打板子?,然后就?散会!”
一群社员点头,这么小的案子?真是浪费时间?,打板子?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趁时间?还?早,还?能回家好好睡个懒觉。
高?台上?,宁芸感受着?百姓的不耐烦,她很理解。
几文钱和几个糕饼枣子?的案件,她也会不耐烦的。
她毫不在意高?台下的百姓的慵懒,淡淡地继续着?,给自己听,给老天?爷听:“……第二句话,官员是为了?引导百姓向善。”
“若是官员对恶视而不见,百姓哪里?会知道这是恶?”
“若是官员纵容恶横行,百姓哪里?还?有希望?”
百十个大嗓门?的士卒将宁芸轻轻柔柔的言语传了?出去,但是显然没有什么百姓在听。
宁芸淡淡地笑,若不是箫笑严惩“调(戏)新娘的女伴案”,她还?下不了?决心。
宁芸一字一句地道:“本?官决定防微杜渐,用严刑峻法惩罚本?案的犯人,绝不开一个坏头。”
她提高?了?音量,大声道:“本?官宣判!”
“第二十八小队马二水……民?妇某某……民?妇某某……犯拦路抢劫罪、勒索罪,两罪并罚,打五十大板,挖矿一个月。”
高?台下无数社员大声欢呼,就?知道是这个程度的判罚,早判完不就?得了?,为了?“五十大板和挖矿一个月”浪费了?许久真是不值得。
忽然高?台上?的马二水大声道:“官老爷,我冤枉啊!”
无数人一齐看这马二水。
马二水的眼?中中掠过一丝得意,咳嗽了?许久,悠悠道:“官老爷,我年老体衰,五十大板会打死我的!”
马二水虚弱地咳嗽着?,跪在地上?的身体仿佛没了?骨头,摇摇欲坠,有气无力地道:“官老爷,我老了?,浑身骨头都没有几斤了?,哪里?能够挖矿?我会死在矿里?的。”
“五个糕饼就?要换我一条命吗?这公平吗?”
高?台下顿时响起了?无数议论声,好些社员大声道:“没错!为了?五个糕饼出了?人命,这不公平!”
一个社员摇头道:“他是老人,让让他算了?!与一个老人计较什么?”
另一个社员大声道:“马二水一把年纪了?,脑子?都不太清醒了?,官老爷至于与他计较吗?谁家没有老人?谁不会老?官老爷就?不会老吗?不能欺负老人!”
一个社员大声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官府必须对老人宽容!”
一群社员用力点头,若是马二水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老人也没用,一样?必须凌迟。
但是,马二水就?是拦路强行索要几个糕饼而已,朝廷至于与他较真,然后让他死在板子?下,死在矿区中吗?
高?台上?,马二水继续咳嗽着?,慢慢地趴下,仿佛多咳嗽几声就?会死了?。
他埋在手臂中的脸上?满是笑意。
身为老炮儿除了?无耻下流,以自己的流氓不讲理的规则强行逼迫别人接受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知道怎么逃避惩罚。
马二水在朝廷下令集体农庄的老年人区分制定工作量和口粮的时候,他就?确定这个朝廷软弱可欺,身为老人将会是他无敌的盾牌。
只要他一副衰老,快要死的模样?,只要他不触犯重大案件,比如强(奸)杀人,那么黄朝的官员、衙役、农庄管事、社员都拿他毫无办法。
若是为了?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打死了?他,官老爷、衙役、农庄管事、社员就?会为此惹上?了?大(麻)烦。
官老爷、衙役、农庄管事、社员怎么会愿意?
马二水剧烈地咳嗽着?,等着?官老爷宣布“因为马二水年老体水,额外开恩,免去他的罪责,克扣口粮一个月”诸如此类的判决。
高?台上?,宁芸平静地道:“老人又如何?挨了?板子?会死又如何?谁告诉你老人犯法无罪?本?朝没有刑不上?老人的律法。”
“来人,对马二水用刑。”
“若是打死了?,那是老天?爷要他死。”
马二水猛然抬头,盯着?柔柔弱弱,看似毫无主见的邻家女孩子?的宁芸,大声道:“为了?五块糕饼就?要打死了?我吗?我的命就?只值得五块糕饼吗?你还?有人性吗?”
高?台下无数社员喧哗,这个毫无官威,压不住场子?的女官老爷是不是疯了??
宁芸温和地问马二水道:“犯了?法,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若是犯了?法可以逃避律法,对其余犯法的人公平吗?对受害者公平吗?”
宁芸的声音温和温柔:“你既然知道挨了?板子?会被打死,知道去挖矿会死在矿里?,为什么还?要犯法?”
“你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想要死,本?官为什么不成全你?”
马二水惊恐怒吼:“你不讲规矩!道上?的规矩,老人做坏事不能追究!”
宁芸淡淡地道:“你若是不讲本?朝律法而讲道上?规矩,那就?是谋反。本?官可以判你凌迟的。”
马二水死死地盯着?宁芸,终于知道今日踢到了?铁板,凄厉惨叫:“不!我不要死!不要打我!饶了?我吧!我给你磕头了?!”
宁芸转头看几个士卒,几个士卒淡定地将马二水按倒在地,一个士卒用力一棒子?打下:“一!”
马二水猛然仰头,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凄厉惨叫:“啊啊啊啊啊!”
“二……三……”
不到十板子?,马二水就?停止了?惨叫。
几个士卒不理,继续打,直到五十板子?打完,一个士卒探了?马二水的呼吸,大声道:“禀告太守,人犯马二水已经气绝身亡。”
宁芸温和地道:“马二水虽然死了?,还?有一个月的挖矿未曾执行。”
“来人,查马二水有无子?女家人,若有,以家人子?女抵罪挖矿一个月。”
高?台下静悄悄地,无数社员惊恐地看着?温温柔柔,似乎没有一丝气魄,连百姓不耐烦地打哈欠都管不住的下邳太守宁芸,终于知道满脸横肉的人未必凶残,而温和温柔的官老爷绝不存在。
宁芸轻轻地道:“本?县百姓好像没将本?官放在眼?里?。”
“来人,十抽一,打十板子?。若是有人敢反抗,杀了?。”
原本?乱糟糟的人群不知不觉地排列整齐,原本?想着?早点回去的不耐烦的表情尽数变成了?恭敬和敬畏,更有一些百姓利索的跪下,引起四周的人纷纷跪下。
片刻间?,高?台下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百姓,根本?不敢抬头看宁芸,唯恐宁芸随意抓了?一个人就?在高?台上?活活打死了?。
高?台上?,原本?还?想撒泼的几个妇人惊恐地看着?马二水的尸体,所有顽抗的脾性尽数消失不见。
宁芸温和地道:“来人,对这些人犯用刑。”
在挨板子?的惨叫声中,宁芸柔柔弱弱地站着?,看着?台下的无数百姓,轻轻地道:“本?官要用鲜血带领你们做好人,你们愿意吗?”
无数百姓根本?不敢吭声。
宁芸转头看从头到尾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的县令,道:“天?下哪有每日都会出大事的?唯有平淡的小事情。”
“老百姓的幸福感和忠心度就?是一件件小事堆积起来的。”
“朝廷的形象和信用更是一件件小事铸就?而成的。”
“今日朝廷根本?不看民?间?,明日民?间?就?没有朝廷存在。”
“今日朝廷觉得民t??间?都是小事,明日民?间?就?觉得朝廷也是小事。”
“今日朝廷觉得苦一苦百姓,明日百姓就?敢换个朝廷。”
“本?朝官员不用想着?立大案,破大案,名留青史。把一件件涉及百姓的小事做好了?,自然国泰民?安。”
县令恭敬听教,恭送宁芸回郡府。
待宁芸的背影再也看不见,高?台下的百姓依然恭敬地跪着?。
县令拂袖,冷笑道:“一群蠢货,本?朝哪里?有温和善良的太守?本?朝的太守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
难道要东厂、西厂、锦衣卫?
箫笑回到洛阳时受到了满朝文武官员的迎接和高度赞扬。
“调(戏)新娘的女伴案”处理得干净利落漂亮极了?,
不仅在恶劣低俗下流的行为成为“习俗”之前从源头扼杀了?传播和扩散,威慑了?百姓,更?将社会恶俗一扫而空。
由此引发了?诸如“拦路索要喜钱案”等等?案件,黄朝颇有大肆移风易俗的味道。
一群官员为萧笑点三十二个赞,
此次兖州行简直就是“深入基层,
体察民意,
心在百姓”的具体表现,
当?引为吾被楷模。
胡轻侯伸手捋不存在的胡须而笑:“老萧果然是跟随朕的老人,深得?朕心。”
箫笑对胡轻侯和同僚们的高度赞扬一点?都不开心。
她长长叹气,
道:“我能够查到‘调(戏)新娘的女伴案’纯属巧合。”
“作为在兖州扬名立万的‘老将领老上级’,
兖州各地都有我的老下级,时不时就会有一些书信联系,
聊一些工作或生?活中的见闻。”
“所以我才偶尔知道了?该死的‘调(戏)新娘的女伴案’。”
一群“老人”点?头,谁都有老下级的书信的。
箫笑道:“若是没有这些老下属的书信,
或者说案件发生?地不是在兖州,
而是在冀州,徐州,青州等?地,
我确定?我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发现这该死的丑恶‘习俗’的。”
“只看那轰动整个朝野的‘冀州红楼案’,整个刑部谁得?到了?消息了??”
“再看那下邳郡的‘拦路索要?喜钱案’,刑部又有谁得?到消息了??”
箫笑认真道:“我深刻反思,我能够破‘调(戏)新娘的女伴案’,以及引发了?下邳宁芸的‘拦路索要?喜钱案’,
纯属巧合,不可复制。”
一群官员忧伤地看着箫笑,
还以为箫笑是军中悍将出身,性格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