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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你如何弥补?”季婴啃着手里的肉,不住摇头,共敖的辞官,让黑夫的南下干部们在南昌话语权弱了许多。

    共敖决然地说道:“我会带着共氏一族,迁去南昌,在那经营田宅庄园!”

    “什么?”赵佗微惊,位于筵席末尾,没怎么插上话的陈平也愕然了。

    这个共敖,也太耿直了吧!

    虽然南昌移民、驻军已有数千人,但依然是边鄙蛮荒之地,更别说还有令人谈之色变的“水蛊”,也就是血吸虫病,这便是江南之地丈夫早夭的原因。别人都想着如何搬走,共敖却要将家族从富饶的鄢县迁到南昌,疯了吧!

    别看共敖年纪不大,在其叔父死后,却凭“大夫”的爵位,成为家中族长,而秦朝官府也欢迎这种填蛮荒之地的移民活动。

    “你想清楚了?”黑夫问共敖。

    “想清楚了!”

    共敖咬牙切齿道:“俗话说,铁打的豪长,流水的县令!我共敖就做南昌县豪,扎根在那!我就不信,熬不走这狗县令!”

    这是卯上了,众人对共敖逞一时意气,决定自己仕途和家族前程的举动哭笑不得,但这就是共敖会做的事。

    陈平本来想说,何必出此下策,自己其实有好多办法,可以让共敖反将南昌令,将他赶走的,但看了一眼黑夫后,又将口中的话咽回去了。

    聪明人决不会无时无刻表现自己的聪明,尤其在主人要说话的时候。

    黑夫叹了口气,也没有阻拦,起身敬了共敖一盏酒,随后又淡淡地笑道:“共敖之志虽足勉,但这种先愤而辞官,再举族搬过去的笨法子,不值得二三子学!”

    “季婴,回去以后,告诉还在江南的众人,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先来信告知我,黑夫地位虽不高,也没什么实权,但想让区区一县令挪位,却也能做到!”

    这话说得底气很足,众人士气大涨!陈平也暗暗颔首,果然,黑夫不但将手下人都安排到了郡县要职,且表现得十分护短,看来自己来投他,没有选错。

    聊完共敖的事后,黑夫又说起把兄弟赵佗的调任来。

    “二三子应也知晓,去年(秦始皇二十六年)六月,洞庭郡迁陵县越人受遁入西瓯的楚遗民怂恿,聚众反叛。被镇压后,虽然洞庭郡以怀柔之法,只诛主恶,但洞庭、长沙两郡越人仍不安分,且与五岭之外西瓯、南越君长往来甚密。”

    “上赣和厉门塞有小陶镇守,地方安宁,洞庭、长沙却需要增兵。江南水网纵横,陛下决意让左更屠将军移镇长沙,任长沙郡尉,屠将军念着你的才干,便请求将你调去长沙苍梧地。”

    赵佗虽然跟过黑夫一段时间,但隶属上,仍是尉屠睢楼船之师的部下,他的调任黑夫没法干涉。

    长江边的浔阳,肯定比苍梧富庶,赵佗倒是看得开,笑道:“我虽是北人,却总要泡在南方湖泊水网之地啊!”

    黑夫暗想:“老弟,你以后可能还要泡几十年,最后成了一个穿越服嗑槟榔的真南方人呢……”

    此外,赵佗还代他们的另一个结拜兄弟吴芮表达歉意,吴芮之父吴申刚去世,他来不了咸阳。

    “赣地常年炎热,无冬雪,越人的话里,甚至没有雪这个字,若他来看到漫天大雪,恐怕会吓坏。”

    赵佗笑了起来,并不知道历史上的自己,后半生六七十年的时间,都感受不到雪花触及手背的冰凉……

    黑夫一直有个隐隐的担心,虽然皇帝现在还没有立刻对南越、西瓯用兵的意思,但尉屠睢和赵佗南调,可能是一个伏笔啊。

    “黔首初集,山东未稳,江西、湖南还没开发,这时候强行去征服一片热带雨林的广东广西,虽有利于后世,却不利于当下,缓几年,起码先把长沙、豫章的路修起来。”

    黑夫打算在婚后找机会劝诫始皇帝,虽然许多建言都被皇帝否了,但在南征上,作为曾站在厉门塞上眺望五岭粤省的人,他是很有发言权的!

    那都是后话,黑夫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胸怀天下,关注时局,而是腾出时间为自己做一件事。

    结婚!破处!

    “像我这么自律的穿越者,很少见吧?一般来说,六七年时间,身边的女人都够开个后宫了,还会有无数暧昧的红颜知己。”

    如此自嘲着,黑夫也对后日的迎亲,充满了期待……

    第0359章

    你喜欢熄灯还是亮着?

    周秦时代的贵族婚礼自有一整套规矩,诸如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这些程序,过去几个月里黑夫已做完了:他请动了王翦老将军替自己纳采说媒,王氏与黑夫关系还不错,王翦欣然同意。

    但接下来的问名、纳吉就有些尴尬了,在叶氏答应婚事后,王翦还要替黑夫问女方的八字和出生年月日,黑夫则要携女子的名字、八字,去祖庙中占卜……

    对此,八代贫农的黑夫只能翻翻白眼。

    “祖庙,那是个啥?”

    他只能在新宅抢修一个祖庙,将素未蒙面的便宜老爹及历代祖先补上去。

    他那便宜老爹的名是知道的,可往上几代人却不知何名,母亲也没法回答他,黑夫只能闭着眼睛瞎编了。

    于是他大笔一挥,在牌位上写道:

    “祖父名重八,曾祖名五四,高祖名初一……”

    这样一来,起码凑了四个牌位,能应付纳吉之礼了,倒是这些诡异的名将张苍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想起黑夫让工匠做的“算盘”,还以为这是家学渊源,好奇地问道:

    “汝祖、父皆好数术?”

    黑夫摇摇头:“家贫无姓氏,名也随便取,或伯仲叔季,或直接按出生日期来。”

    章邯、张苍等面面相觑,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越发觉得黑夫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么不容易……

    同时又觉得,比起重八、五四、初一,“黑夫”听上去也像个正式名字了。

    “春秋时,周桓公还叫黑肩,晋成公还叫黑臀呢……”博学的张苍考据起来,胖脸上满是认真。

    按照礼制,婚礼当夜,男家要“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而乡党僚友则要带着礼物前来祝贺,同时还要凑马车去帮黑夫迎亲,章邯、张苍、共敖等朋友旧部悉数抵达,为黑夫助阵。

    黑夫今日穿着一身爵弁、缁衣、缫裳、缁带,这便是新郎的装束了,他自己乘黑色漆车,车上坐着娴熟礼仪,充当“摈者”的张苍。后有副车二乘,分别由地位较高的章邯、程商驾驶。此外还有装饰车帏的妇车,由惊驾驶。

    一行人驾驶高车,浩浩荡荡往内史腾的府邸开去,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前有火炬引导,后有鼓吹奏乐,路旁逛完集市的百姓便知道是有贵人要成婚,纷纷停下作揖恭贺。

    黑夫没有严格按照这时代的礼仪,他让共敖、季婴等人从后面的车上向道旁百姓发放纸张包裹的红糖,感谢他们捧场,权当是喜糖。此举引发了一阵欢呼,小孩子们嘴里喊着糖,开心地跟着婚车,一直到了内史府邸外……

    摈者张苍下车入告,不一会,内史腾身穿玄端礼服,来到了大门之外。

    或许是因为独女要出嫁,答应这桩婚事的内史腾看上去心情很糟糕,板着一张脸,但还是按照礼仪,西面再拜,黑夫连忙下车,东面答拜。

    就这么一步一揖,终于进了叶氏的祖庙门口,黑夫献上自己抱了许久,作为礼物的大雁,再拜稽首,这意味着向叶氏祖先报告,说自己要将他们的女孙娶走了。

    叶腾缓缓说道:“叶氏源自楚国芈姓,颛顼为远祖,尊春秋时的叶公诸梁为始祖。”

    “人皆言叶公好龙,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

    “我欣赏你的才干,可想到你要娶走吾女,心中还是怪怪的……只望你能善待她。”

    叹了口气后,叶腾这才让开了道,露出了站在庙门外等候的新娘。

    并非后世喜好的大红装束,而是与黑夫玄衣对应的素服,缁衣缥边,宽袖长坠,身后有侍女帮忙提着,今日叶子衿盘了妇人的发式,头上满是金玉玲珑的饰品,面上却只是淡淡妆容——隔着数步,黑夫只能看到她鼻梁以上的面庞,因为新娘手持一柄羽色华丽的“鹊扇”,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鹊扇就相当于后世的红盖头了,好在黑夫能看到她的眼睛,睿智而不失灵动,四目相对时还有一丝羞涩。

    又是一通父、母告诫后,新娘才朝父母及祖宗行礼,跟在黑夫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外走。

    叶腾没有送出来,站在庙中,有些怅然若失。

    女儿出了家门,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叶氏列祖列宗在上,只望我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

    “长夜未央,庭燎之光。言念君子,玄衣纁裳。彼美孟姜,鸾声将将。颜如舜华,宛如清扬。执子之手,与子偕臧……”

    新郎已将新娘迎回府邸,悠扬的婚庆乐曲响彻府邸内外。

    作为咸阳新贵,右庶长黑夫的婚事十分热闹,虽然也有些不怀好意的宾客想看这个穷小子在仪式上出丑,但有娴熟礼乐的学霸张苍作为“宾者”帮忙打理,倒也将这场贵族婚宴办得庄重大气,有模有样,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结婚礼仪繁杂,但每一步都不可或缺,因为与后世差距不小,黑夫也感觉十分新颖。

    就比方说,从黑夫家门的阀阅中间,进入婚宴正堂这一段路,新娘依然一言不发,手持鹊扇,跟在黑夫背后亦步亦趋,到达正堂后,黑夫便要转身,朝她行一重礼,新娘再还礼。

    这是张苍安排的,“妇至,婿揖妇以入”,每一家结婚,都是新夫先向新妇行礼,再入房完成仪式。

    婚宴厅堂的色调,竟是以黑、白为主,来一个不知秦人喜好的现代人,恐怕会以为,这是在办丧事呢!新郎黑衣,新娘素服,淡雅而庄重,倒有点西服婚纱的感觉,又同坐于席上。

    最先开始的是“却扇”,黑夫请新娘坐,顺便接过她手中持了许久的鹊扇,相当于后世的掀盖头了。

    色彩斑斓的羽毛之后,是一张漂亮少女的脸,有十七岁少女的纯洁,妇人发饰又衬得她妩媚。

    见此情形,宾客们也纷纷赞“郎才女貌”,当然有没有人暗骂“黑彘拱白菘”就不得而知了,黑夫也不在乎,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侍者持盛满清水的铜匜(yí)过来,给二人沃盥(guàn),也就是洗手。

    两双手一同伸进去,黑夫手黑,叶子衿手白,铜匜不大,难免相互触碰,肌肤相触时,黑夫发现,在灯烛映照下,新娘面色有些绯红……

    净手之后,先吃煮熟后有粘性的黍饭,而后再共牢而食,切下薄薄的烤小猪肉,蘸酱而咂,随后用米酒漱口,就来到了最后一道程序:合卺而饮。

    匏瓜被一分为二,分别盛酒,二人接过,而后第一次正面对着对方,四目相对,没有像后世一样交杯,只是交换了手中匏酒,一饮而尽!

    味蕾品尝到了苦味,咽下去后却是回味的甘甜,匏瓜是苦涩的,用来盛酒必是苦酒,匏既分为二,象征夫妇由婚礼将两人合为一,同甘共苦。

    黑夫发现,新娘饮酒后,朱唇已湿润,嘴角还有一点酒珠,她不动声色地轻轻舔了舔,发现黑夫在盯着她看,微微一笑,又恢复了恬静庄重的模样。

    饮酒完毕,在宾客们的哄闹中,新郎新娘起身,前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只剩下“餕(jùn)余设袵(rèn)”,就是通常所说的合床礼,正式成为夫妻了。

    ……

    侍人持烛而出,门扉被轻轻合上,窃笑声渐渐远去后,屋内只剩下二人。

    寝室内,陈设鼎、尊等饮食之馔具,几十根根儿臂粗细的香烛,映得洞房中通亮。

    黑夫回头看着坐在婚榻上,绞着双手,默然不语的新妇,她的“婚纱”,也就是披在外面的景衣已被侍女脱去,只剩下素白的缁衣,在烛光映照下,让人心动。

    他也脱了厚重的外裳,走过去笑道:“从我亲迎到现在,你一言不发,莫非是不愿嫁过来?”

    “并非如此。”

    叶子衿连忙解释道:“只是婚仪时不敢多言,怕被宾客笑话。”

    接着,或许是为了调解这暧昧而尴尬的气氛,她说起了一个在中原广为流传的笑话。

    卫国有个人迎娶新媳妇。新娘子上车就问道:“两边拉套的马是谁家的?”车夫说:“借的。”新娘子就对车夫说:“打两边的马,别打中间驾辕的马。”

    车子到了夫家门口,新娘子刚被扶下车,就嘱咐伴娘说:“快去灭掉灶膛里的火,小心火灾。”

    她走进屋里,看见地上有块石臼,就说:“快把它搬到窗外去,放在这里妨碍人来回走路。”

    夫家的人听了,都禁不住笑她。这三句话本来没什么问题,然而却不免被人耻笑,那是因为新娘还未嫁到夫家,就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说了些不该她说的话啊。

    “我倒不觉得那卫国新妇可笑。”

    黑夫不动声色地坐到新娘身边,说道:“或是她深爱未婚夫,还未完成婚仪,就将自己当做女主人了。”

    “良人……”新娘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她低头道:“良人看上去就极有主见,不像是喜欢多言之妇的人,妾可不想惹君烦厌。”

    “那要看是说什么,闺房之内,我倒是想多听你说话。”

    像红糖一样外黑内甜的黑夫开始发挥特长,他不断夸新娘声音悦耳,第一次在上巳节听过就念念不忘,又夸起她越长大越漂亮的容颜姿态来。

    新娘脸色越来越红,黑夫则越夸手就越不安分,或牵牵小手,或撩撩她头发,而且越贴越近,呼吸也渐渐急促,接下来当然是顺理成章完成最后一道程序了。

    害怕,担忧,羞涩,种种情绪使得新娘鬼使神差地捉住了黑夫拦腰抱过来的手,阻止他下一步行动。

    “怎么?”黑夫已经拥美人在怀,在她耳边低声道:“可要我吹灭灯烛?”

    “别……”新娘本来很紧张,听到这句话却不由笑场了,竟忍不住扑在黑夫怀里笑了好久。

    “你在笑什么?”黑夫感到莫名其妙。

    少女抬起头看着他古铜色的面庞,黑夫虽黑却不丑,反而有些秦人比较欣赏的阳刚之美。

    她移开了目光:“太过无礼了,妾不敢说。”

    “快说。”黑夫不饶她,又抱住了她的腰,他越来越兴奋了。

    “妾若说了,还望良人勿怪。”

    “不怪不怪,闺帷之内,夫妻之间,有何事是不能说的?”黑夫挺喜欢现在的气氛。

    得到黑夫保证后,叶子衿凑到他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话。

    “我怕熄了灯烛,室内瞑暮,便看不见良人了……”

    黑夫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好啊!”

    他勃然起身,盯着一脸无辜的少女,看着她满是促狭的眼睛,姣好的面容,修长的脖颈,还有缁衣下纤细的腰肢……

    黑夫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吹灯了,将床榻帷幕一拉,一推她柔弱的肩膀,按在榻上。

    他手下虽然温柔,口中的话语却十分凶狠:

    “竟敢笑话为夫色黑,我今天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黑!”

    ……

    新婚夜,寝房的灯,一直亮到了天明……

    第0360章

    有妻如此

    “我恐怕不能陪你去游湘山,观湘君、湘夫人之庙了。”

    秦始皇二十七年一月下旬,安陆家宅内,黑夫抚着妻子的手,面露愧色。

    黑夫刚刚新婚燕尔,等到风雪停息,请了婚假带新妇回安陆拜见母亲、长兄。

    他的归来照例轰动了整个安陆县,如今俨然成为大人物的黑夫,受到了上至县令,下到徒役的崇敬,想要做他宾客的人,在门外排起了长队,但都被黑夫一一拒绝了。

    他在安陆表现得很低调,即便要招收宾客,也都让他们去南昌、番阳等地为自己经营田宅,看护甘蔗、红糖产业。

    除此之外,从邻县还来了不少内史腾的故吏门人,争相拜见黑夫和黑夫人。内史腾做过七八年的南郡守,留下的影响是巨大的,黑夫先前只在各地新晋的军功贵族里有些旧部,而现在,与郡县长吏、佐吏也攀扯上了关系,政治基础十分雄厚。

    黑夫不想让难得的假期被应酬充斥,在打发了一些来客,婉拒了太过贵重的礼物后,便计划着与妻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出夏口,南下云梦、洞庭,去著名景点湘山看看,祭拜一下叶子衿很喜欢的湘君、湘夫人之庙。若时间足够,再浮江而下,去一览九江庐山的美景,那边黑夫熟,可以当导游。

    但就在他们启程前夕,秦始皇的一纸诏书,让夫妻二人的蜜月旅行化作泡影。

    初为人妇的叶子衿也有些郁闷,黑夫虽出身低微却不粗鄙,加上夫妻生活和谐,二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

    但她还是正色道:“古人云,君命召,不俟(si)驾行矣。意思是,国君有事召见,传命一来,不等车驾准备好,就急着出门。急赴君命,这是礼,良人还是速速返回咸阳罢!”

    她将素白的手抚上黑夫的黑爪,笑道:“再说了,在何处不一样呢?”

    “但陛下此番诏我回去,恐怕是要我随驾远行的。”黑夫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谁让他摊上一个喜欢旅游的皇帝呢……

    黑夫离开咸阳时,陇西郡守刚好将一个大好消息送抵宫中:从咸阳通往临洮的驰道,竣工了!

    驰道是秦始皇继六王宫、金人十二之后的又一个大工程,优先程度在正在同期的骊山陵、关中宫苑之前。

    这个工程,黑夫是举双手支持的,国家的统治疆域是受军事交通能力限制的,秦一海内后,虽然推平了不少关梁,但许多地方的派官、调兵都要花费数月甚至一年半载时间,十分不便。

    所以从去年起,秦始皇便要求郡县修缮道路,将原先泥泞的羊肠小道修成能容数辆马车并驾而驰的“高速公路”!

    当时,黑夫正好提出五年内推广秦篆、隶书和纸张的“五年计划”,后被秦始皇改为三年。

    皇帝便将驰道也列入了三年计划内,要求三年内,必须修好出咸阳、雍城通陇西、北地郡的“西方道”,函谷关,经过洛阳、荥阳、陈留,直达齐地海滨的“东方道”,出武关至南郡的“武关道”。

    三道之中,西方道路途最短,路途最少,所以最先修完,所以秦始皇就张罗着,要开始一统天下后第一次长途旅行,三月份向西巡游。

    “陛下灭六国,一天下,统六合,这么大的功绩,当然要在故都雍城的祖庙中,告于历代先君,之后可能会继续往西,去秦国起源的西垂、犬丘看看,或还会至临洮,登长城,远眺域外之地……”

    说到这里,黑夫陷入了沉思中。

    夫妻回南郡时,与新任的长沙郡尉屠睢也带着数千戍卒南行,赵佗也在军伍中,去年六月洞庭郡越人叛乱,长沙郡越人也不太安分,种种证据指向岭南的西瓯、南越,还有逃到那的楚国遗民,这无疑给了皇帝用兵岭南的理由。修武关南郡道,又遣屠睢为长沙郡守,很可能是一场大规模战争的先兆。

    但黑夫不希望秦仓促对岭南用兵,一旦开战,与他体戚相关的南郡旧部、子弟兵肯定首当其冲,在江西已经够难熬了,远涉岭南,与越人在丛林作战,热带地区疫病一起,不知要死多少人。

    所以黑夫一直在筹划,如何打消皇帝征百越的念头,至少能多缓几年,让旧部好好种几年田。

    但当了一年近卫之臣后,黑夫也逐渐摸透了皇帝的性格,直言进谏成功率极低,必须另想办法才行。

    这次秦始皇西巡陇西,召黑夫同行,却让他生出了一个主意。

    “临洮以西的世界,可比五岭以南广阔多了,而且距离关中不算远,又有驰道,调兵遣将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陇西、北地有事,也不可能调遣黑夫的嫡系部队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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