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他们不是天天嚷嚷着,想回家,想休整么?”“我让他们回!但得从另一条路,从被断绝的北江道,若八百人能为我先锋,打通此道,便记一大功,与过相抵,恢复自由之身!”
第0661章
北江
阳山关、湟溪关、横浦关,这是秦军退回岭北后,留下的三个据点,三个关口在地理布局上,形成了一个大三角,而其支点,正是湟溪、北江交汇处的湟溪关。此关西北接阳山,东北通横浦,在这里造船顺水而下,不过数日,便能抵达番禺!真可谓通衢之地。
但这三通之地,如今却仅剩一通。
站在湟溪关城头向东北方眺望,黑夫能看到一道绵长黑色的痕迹,从关口开始,一直延伸至远方,在夏日浓绿的雨林中,格外显眼。
那是两年前,秦军在岭南放火烧山,给大地留下的伤疤,在烧出的白地上,还修筑了北江道,此番进军湟溪关,便是为了恢复此道。
思索间,桑木带着一名少年登上城头,拜见黑夫。
“吴臣拜见昌南侯、大将军!”
脸上至少长了七八颗痣的弱冠少年拜在黑夫脚下,态度恭敬,但看到黑夫与越人断发并无二致的发型时,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黑夫却笑着上前扶起他道:“我与你父,可是斩鸡首,饮血结拜的兄弟,眼下又不是在军前,唤我伯父即可。”
来人正是番阳令吴芮的长子,吴臣,说来也惭愧,十多年前,黑夫平定豫章时,为了和平收服当地豪酋余干吴氏,便按照越人的习俗,与之盟誓,结为兄弟,还拉上了赵佗。
黑夫年纪最长为大哥,赵佗次之,为老二,吴芮最少为三弟。
可现如今,黑夫、赵佗的子女还是总角,老三吴芮的长子,却快成年了,掐指一算,这吴臣年方16,竟是吴芮15岁那年生的,也真是厉害……
吴芮家是越化的楚人,因为与黑夫的关系,在豫章混得不错。在秦越战争里,吴氏权衡利弊后,果断站在秦朝这边,他在秦军逼迫东瓯降服的过程中出力不小。
去年秦西、中两路败退岭北后,东路军也停止了对闽越的进攻,吴芮回到余干,操练了五千由干越、扬越组成的仆从兵。
黑夫出任南征主将后,便一纸将令,将吴芮南调。吴芮又派儿子吴臣作为信使,来向黑夫回复,约定会战日期。
因为连接岭南和豫章之间的北江道中断,吴臣不得不先从南昌奔长沙,再南下追赶黑夫,可算在湟溪关追上了大部队,将吴芮的信件送达,累得满脸倦容,但还不忘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我与父在南昌分别,此时他应已至横浦关,数日后,便能进军北江!”
早在数月前,黑夫便在筹划这一战了,眼下是盛夏,不便对岭南动兵,但恢复三关两道,为入冬后的推进做准备,却是势在必行。
眼下他已完全掌控了郴县、阳山、湟溪三地兵卒,士气稍有提升,加上吴芮之军,重新打通北江道并非难事。
但他们的敌人,也不容小觑,扬越梅氏据说是越王勾践之后,因为被楚人所逐,从豫章迁徙到台岭(大庾岭),与南越的食人部落火拼,依靠来自中原的武器,占了上风,控制了北江沿线土地,几代人下来,至少有男丁六千人。
虽然在战争初期遭受重创,梅氏一度退入森林,但在贾和败退之时,他们却从森林里杀出,给了秦军致命一击,又阻断了北江道,使得贾和不得不退往长沙郡。
近来还听闻,其首领梅鋗,对来投奔的秦军逃卒十分欢迎,得了逃卒加入,梅氏势力飞速膨胀,已与战前相当……
“南越诸部捉了秦卒,都是砍掉脑袋,挂在家中当饰品,唯独这梅氏与众不同啊。”
毕竟梅氏是从岭北迁来的,与楚人杂居数百年,较为开化,不仅会修筑城邑,梅鋗还自封“台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沟通。
吴臣提出了建议:“家父让我禀报君侯,说他可派人去劝降梅鋗,使之归服,不再袭扰沿途辎重,如此,则北江道可不战而复也!”
黑夫却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我听说,梅氏与吴氏,有过姻亲?”
吴臣不敢否认:“梅鋗之母,正是家父之姊,他与我算从兄弟,不过,已有多年未曾往来了。”
接着,吴臣便痛骂起贾和来:“三年前,家父便已派人与使者一同拜访梅氏,游说其臣服于秦,梅鋗应诺,只要大军不滋扰其部众,不闯入其祭祖之地,便可放开道路。陶司马当年也是力主此策,只可惜那贾和却轻慢待之,甚至派兵袭扰其部邑,夺其部众为奴,使得梅氏复叛,与秦为敌。”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直到战争结束,北江道就没太平过,而不管贾和放了多少把火,都未能烧尽森林,也没法烧光梅氏的反抗。
如今贾和已死,吴芮认为,是时候改弦易辙,恢复羁縻之策了,主动请求为黑夫分忧,反正他劝降越人归顺,也不是第一次了,两年前,东瓯君便是通过吴芮的关系,向秦东路军投降的。
但黑夫非但没有高兴,反倒产生了一丝忌惮。
一边做着秦朝的官,一边却勾连诸越君长,培养自己势力,这吴芮,怕不是想做一只蝙蝠吧?
吴芮手下已有越卒五千,东瓯君对其言听计从,若再加上坐拥六千丁壮的梅鋗,如此人振臂一呼,则岭北岭南,有实力的越人君长皆从之,不可不防。
这些事情,自然是老部下利咸不断来信告知的,所以黑夫在调吴芮南下的同时,还加了一道双保险,由利咸、东门豹带着五千秦兵,紧随其后……
吴芮大概也觉察到了黑夫的顾虑,直接将儿子派到湟溪关,他是信使,也是人质,通过此举,告诉黑夫一件信上没写的事:
“吴芮,绝无异心!”
但黑夫还是否定了吴芮的建议,负手看着远方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好,但此一时彼一时,大军新败,若此时派人去劝降,好似怕了梅氏似的,梅氏必轻秦,随时可能反悔,再断北道。”
虽然黑夫给秦始皇的奏疏上说过:“南征之道,攻人为上,攻地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但即便要玩心战,也是在武力战胜的前提下,越人须得对秦军,有敬畏之心!
黑夫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必须彻底打败他们,再让彼辈俯首称臣!”
听说还是要打,吴臣有些担忧:
“但梅氏领地处北江上游,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贾将军主事时,曾数次派兵进山,都是有去无回,如今多了逃卒投靠,助其修筑一城,更难攻打。”
“不怕他有城,就怕他无城。”
黑夫却笑了起来,有时候开化,也有开化的坏处,比起攻坚战,秦军更怕和越人捉迷藏!
“君侯打算如何攻打?”
黑夫却看向他:“听说你在南昌就学读书时,与利仓是同学,关系十分要好?”
“是同学,亦是朋友。”
吴臣有些无奈,二人的关系的确很好,不像他们的父辈,面和心不和。
说到这吴臣才想起来,利仓不也在昌南侯军中么?怎么没见着?
黑夫回答了他的疑惑,指着城下的黑色长痕,它朝山岭起伏的东北方蔓延而去,仿佛没有尽头:
“他去了那!”
……
与此同时,北江上游,森林的边缘,一支箭落到了利仓,以及他身后的百余人面前,箭羽微微晃动……
面对隐在森林之中,却到处都是的越人弓手,穿着一身褐衣的利仓朝旁边的中年人点头示意,那人便站起身来,大声喊道:
“且勿动武,吾等是逃出秦营的徭夫,来投靠台这百多人,虽然都是黑夫手下的短兵亲卫,半年来训练有素,但孤军深入敌境,行诈降之策,难免有些紧张。
沉默半晌,终于有一个声音冷漠地应道:“当真?”
那是标准的南楚口音,是早先投靠了梅氏的逃卒。
“千真万确!”
利仓走上前,指着自己,还有身后百多人割掉发髻后,与越人无二的短发,大声道:
“这便是证明!发髻已断,从此以后,吾等便不做夏人,而是越人了!”
第0662章
梅鋗
梅氏自称越王勾践之后,属于较为开化的扬越,与南越、西瓯不同,已开始筑邑而居,整个部族的中心,是被称之为“梅鋗城”的小邑,就坐落在韶石山与北江之间。
这里是显著的丹霞地貌,峰峦偶秀,或拨耸百余仞,或状走兽,卧于夏日浓郁的密林中,沿着曲折的溪流走很久,才能抵达一片小平坝,稻田边上,便是梅鋗城。
此邑曾被秦军夺走,去年败退后,梅氏重新将其夺回,吸纳许多楚地籍贯的逃卒加入,又搬山石,垒夯土,将城邑扩大了一圈,可居住两千人,与越人狭小的寨落相比,可谓雄城。
但相比中原名城大都,依然十分简陋,破绽百出,想要攻破也不困难。
尤其是在有内应的情况下!
傍晚时分,持续了大半日的战斗结束了,尸体堆在城外,几如小山,俘虏则被捆在地。
也是梅鋗想要壮大实力,招徕秦军逃卒惹的祸,原本越人相遇,一张口就知道对不对,可现在,梅氏已夷夏混杂,秦军逃卒起码有一千,是扎髻还是断发,就成了区分敌我的标志。
这次,黑夫先派了利仓带着短兵亲卫百多人来假意投降,见其已髡发,又都说着楚地口音,梅鋗也未起疑,因为中原人对头发极为重视,但凡割去发髻者,多是铁了心叛逃。
他哪知道,新来的南征大将军营中,已多了一支“髡军”。
数日后,分别来自湟溪关、横浦关、长沙郡的三路秦军近两万人,从三个方向突袭了梅氏领地,这次进军是黑夫蓄谋已久的,越人不管从哪逃,都会与秦军遭遇,外围寨落纷纷陷落,最后合围梅鋗城。
梅鋗还没从这来势汹汹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前几日还对他感恩戴德的一百新降之卒,却在邑中做起杀人放火的勾当,里应外合之下,不过个把时辰,城遂陷。
短兵亲卫砍刀开路,除去前方枝桠灌木,黑夫可以一路从容骑着他的白骡前行,来到梅鋗城后,扫视了一眼此处地势,便问起伤亡情况,尤其是充当先锋的那八百“髡卒”。
“那八百人还剩下多少?”
“禀君侯,彼辈冒死冲锋,先登夺城,伤亡不小,尚余五百。”
黑夫点了点头,听军法官说,这八百人虽然要么有病要么有伤,但作战时的确很勇猛。
他也很讲信用:“为这八百人恢复士伍身份,死者妥善安葬,生者然按照斩首分功赏爵,若他们愿意,可加入我短兵亲卫!”
相比于伤亡,此战的斩获就有些少了,斩首不过五百,俘虏两千,大多是老弱病残,梅氏的主力,赶在三军将包围圈合拢前逃入森林。
但令人惊喜的是,敌酋梅鋗毅然断后,未能走脱,被逼入城中,已生擒活捉。
“突围不先走,倒是一位好君长……将他带上来!”
黑夫作为大将军,排场不小,左右百余短兵戴胄,使壮者执御赐黄金钺斧,曲柄伞盖遮阳,前后羽葆鼓吹。
却见利仓和几人连退带攮,解押着一个越人汉子来到,按倒在黑夫面前。
却见此人年纪很轻,才二十余岁,头发披散,颔下有黑纹,更有一根象牙做的簪,横穿过鼻梁,这是扬越习俗,黑夫看了都瘆的慌……
典型的越人打扮,却穿着身秦军都尉的甲胄,大概是昔日俘获的。
“这就是梅鋗?”
黑夫问道,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梅鋗却怏怏不服,抿着嘴不发一言。
“他听得懂夏言么?”
“君侯,他听得懂。”
利仓推了梅鋗一下:“昌南侯在问你话!”
梅鋗狠狠瞪了利仓一眼,恨极了这个诈降的小人,这才说话,讲的是豫章方言,咬字还挺清晰,大概是和他来自豫章的母亲学的:“昌南侯……你是秦国的君侯,新来的将军?”
“我就是。”
黑夫道:“汝反叛大秦,阻断北江道,为祸多时,今日被擒,可还有什么话说?”
梅鋗瞪圆了眼睛:“此地乃我部族世居,本已答应让道,汝等无礼,对我部众妄加屠戮,掠为奴隶,又辱我祖灵,侵我土地,梅鋗再不能忍,这才反击,这也能叫叛逆?”
“那是过去的事。”
黑夫敲打着剑鞘道:“贾和行事的确不妥,如今我已将他斩首,这次来,是为了再度招徕梅氏,我听闻,梅氏有卒六千,眼下破城,只捉住了老弱病残,你可愿让他们走出林子,向我军投降?”
“让他们走出来送死?”
梅鋗摇头:“我乃梅氏君长,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让族人送命,你要杀便杀。”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肯降服?”
梅鋗盯着黑夫那割了发髻的头发,冷笑道:“不服,你身为将军,竟用上这种手段诈术,不是说秦人视发髻为荣耀么?既然你会抛弃荣耀,我岂会服你?”
黑夫拊掌:“好啊,这样,我不用计,你也不窜入林中避战,两边都勿使诈,再整军马,共决雌雄,你派人去将林子里的部众统统喊出来,就在城外,与我军三千之众对垒何如?”
论阵战,散乱的越人哪里是秦军的对手啊?梅鋗知道黑夫这是在出言激他,顿时闭口不言,省得上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黑夫露出了戏谑的笑:“难道要将你放回去,最后七擒七纵,你才肯服?”
梅鋗有些呆愣,完全没听明白,黑夫也不跟他费口舌了,挥手道:
“带下去吧,先关起来,真是个好君长啊,不出卖自己族人,只是不知你的族人是否也一样忠诚,看到你将被处死,是否会冲出林子来救你?”
“你!”
这是要把他当成鱼钩上的饵呀,梅鋗双目鼓出,愤怒不已,待被拖出数步后,大声喊道:
“黑脸的,你若想让我降服,便两人持剑,不着寸甲,比个高低!你若能胜我,我便愿降服!”
斗剑,这是越人的古俗,春秋时的吴越之地,几乎人人带剑,一言不合就两刃相交,斗个你死我活。梅氏和东瓯、闽越一样,都自诩为越王之后,也有这种习俗。
据说在江东也一样,历史上,在会稽长大的项羽就曾约刘邦单挑……
王对王,将对将,听上去很公平,但仔细想想,一个三十不到的精壮小伙,和五旬体虚老汉单挑,真不害臊!
在中原,注定不会有这种匹夫轻侠的浪漫,活到最后的,都是老阴B。
黑夫和老刘的反应一样,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捧腹大笑:
“秦与越不同,律令有言,大夫斩首者,迁。大夫尚且如此,何况我身为君侯?故只能与你斗智,不可斗力也。”
利仓等人亦嗤之以鼻:“然也,将军千金之躯,岂会与你一介蛮夷相斗?”
梅鋗激将不成,被拖下去后,声音在远处回荡:
“秦军中,就没有勇士么?”
“小小蛮夷,也敢在这大放厥词,谁说秦军中没有勇士!?瞎了眼,没看到乃公么!”
一声大喝响起,有人从城外大踏步走来,他是身高八尺的伟丈夫,哪怕做了“别部司马”,腰间依然别着双戟,满面虬髯,脸上红色胎记,在发怒时,越发明显!
利仓看到此人,顿时两腿颤颤,让到一边。
那大汉眼中亦无他人,径自上前,单膝跪在黑夫面前,大声道:
“亭长,让阿豹来替你宰了这头无礼的花彘!”
第0663章
暴虎
“亭长,你别看阿豹我快四十了,但在豫章山林里时,却能手撕虎豹,与野猪黑熊搏斗,甚至能下水白刃宰杀蛟龙!只要你一句话,宰了那头小花彘,不费吹灰之力。”
东门豹与黑夫十年未见,这厮没有因为黑夫封侯就唯唯诺诺,而是坐在近处,吹嘘起自己的武艺来,但射杀虎豹、野猪也就算了,宰蛟龙是怎么回事?
黑夫看向一旁的利仓,利仓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东门豹的英勇事迹告诉黑夫。
原来,两年前,东门豹作为东路军前锋,进军东瓯时,途径会稽郡大末县(浙江衢州),渡过浙江时(钱塘江),江中有大鼉(tuó)潜伏,攻击士卒,咬死两人,咬伤十多人,大军遂踌躇不前。
东门豹大怒,竟让人驾驶竹筏入江中,以宰杀的牛马为饵,诱惑鳄鱼出现,以强弓利矢射杀,又以长矛刺之,他甚至亲自跃入水中,持戟戳死了一条长两丈的大鳄鱼,还拽着它的尾巴上岸,烤了分予众人食用……
于是,“东门司马投水搏蛟”,就成了军中一道佳话。
利仓在那吹嘘未来老丈人,东门豹面有得色。
不说与项羽那样的“百人敌”相比,十人敌总是有的,也难怪他有自信和梅鋗斗剑。
但黑夫却依然摇头:“不行!”
“亭长还是觉得我打不过他么?”
东门豹有些泄气,十年未见,他急于在黑夫面前展示自己的勇猛不下当年,更不亚于跟黑夫去北地、胶东的共敖。
“并非如此。”
黑夫笑道:“不是我信不过你武艺,梅鋗者,不过是条扬越小蛇,且已被擒,犯不着动用你这屠蛟之刃。能擒杀蛟龙的东门豹,要斩的,岂会是这种无名之辈?”
其实黑夫就是怕东门豹阴沟翻船,受了损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粗人就吃这一套,黑夫夸了他一番后,顿时轻飘飘的。
“十年未见,阿豹还是老样子啊。”
二人叙旧了一番后,黑夫问道:“你在收服东瓯时立了功,如今也是堂堂公乘、别部司马,爵位已高,可曾取字?”
东门豹满不在乎:“我这粗人,哪用得着什么字啊。”
“还是要的。”
黑夫道:“他日你若名震天下了,别人称呼你,可不敢直呼其名,一般都会以字代替。这样,我赠你一字罢。”
东门豹大喜,利仓也在旁暗想:“难怪父亲总说,安陆诸多旧部里,亭长最倚重的是他,最信任的是陶叔,最喜笑骂的是季叔,最偏爱的,却是东门叔父。”
思索间,黑夫已经在纸上写了两字大字,送予东门豹。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