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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晔晔紫芝,可以疗饥。

    唐虞世远,吾将何归?

    驷马高盖,其忧甚大。

    富贵之畏人兮,不如贫贱之肆志。”

    叔孙通心里一喜,念完后,骂道:“这群黄老之徒,便是如此不识好歹,君侯,彼辈是要效伯夷叔齐,明知纣王暴虐而武王仁德,却非要为商守节,不食周粟啊!”

    一些个将尉也气呼呼地请求黑夫,将这四个老家伙宰了喂狗。

    黑夫倒是不以为忤:“胡亥都只是将其囚禁而未杀,我若杀之,岂不是告诉关中人,我的心胸比胡亥更狭窄?人各有志,发点盘缠粮食,且由他们去罢。”

    第三件事,便是去到当地“勋庙”,祭祀商鞅。

    来到商县城东,抬头望着香火未绝的勋庙,黑夫慨然道:

    “十二年前我入咸阳途经此地时,曾欲寻商君之冢祭拜,却一无所获,也找不到商君之庙。”

    看来商鞅被车裂后,秦人不怜是真的,这也是大多数改革者的下场,执政时无人叫好,倒台时人人称快。

    还是黑夫向秦始皇提议,为秦有大功之人,如商鞅、白起、司马错等立庙祭祀,以显其功勋,于是各地才骤起庙宇,时隔百余年,商鞅的灵位才回到了商地。

    但就在黑夫入庙前,却有一人拦在面前,向黑夫作揖道:“下臣以为,君侯不当拜此庙,而当毁之!”

    ……

    黑夫定睛一看,却是前段时间他夺取南阳后,抱着一堆私藏的《尚书》等书籍,来投靠叔孙通的儒士伏生,眼下在军中做主薄之职,也有进言之权。

    黑夫瞥了伏生一眼:“为何当毁?”

    伏生不顾叔孙通朝他眨眼间,肃然道:

    “臣以为秦政之败,由商鞅始!”

    “商鞅废礼仪、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两年,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分田而居,家贫子壮则只能出赘,如此便使得宗族离散,人无亲情。臣昔日在关中所见,做儿子的借父耰鉏,竟面有不快;母亲借其扫帚而未归,子女立而唾骂。妇人抱哺其幼子,胸乳外露,却不知羞耻,公然与其公并坐;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讥……此秦俗之坏也。”

    “上法术而弃礼仪,犹如舍本而逐末,岂有不乱之理?”

    黑夫旁边的军正乐不乐意了,讥讽伏生道:“你这儒生休得胡言乱语,这些父子妇姑争吵的事,哪个郡没有?人之本性如此,岂能全怪到秦法律令上?依我看,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于是弃礼仪之秦,却兼并了那些尚礼仪的六国!”

    伏生反驳道:“秦人并心而赴之时,尚且能威逼六国,兼并天下。然而功成之后,却因为不知修仁义之厚,盲信兼并之法,一味继续进取,终于使得天下大败。”

    “故我以为,武忠侯当拨乱反正,毁商鞅之庙,以示不用刑法!”

    二人争吵不休,黑夫却指着勋庙道:

    “这庙可是我倡议建的。”

    “今日又毁之,岂不是出尔反尔,自打面皮?”

    “更何况,法者,天下之仪也。所以决疑而明是非,百姓所具命也,依你看,不以律令秦法治国,当如何治国?”

    伏生抬起头,大声道:“以德治国!”

    “仿照周公之政,明德慎刑、为政以德,至于律法,数章足矣……”

    黑夫笑了。

    儒生就是这样,总以为父慈子孝便能解决社会的一切问题,但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只会滋生更多的麻烦。

    这就好比一个新木匠不会使用规、矩,于是反过来责怪这些器具不好,舍弃之后随手乱画一样。

    梁柱大厦这样乱画乱修必然坍塌,国家机器也一样,它是人类最复杂的发明。

    咸阳还没进,黑夫的势力里,针对未来如何治理国家,儒法两家,已经磨刀赫赫,试图向黑夫施加影响了,这场仗,剧烈程度恐怕不亚于接下来的蓝田大战。

    瞧瞧脸红脖子粗的儒生,始终板着面孔的法吏,再想想那四个不愿任官,宁可隐居自闭的黄老博士,这三家混迹一堂,还真是好玩。

    于是黑夫道:“汝之言倒也有些道理,是应当法、德并用,修订律令之余,礼仪风化亦当提倡,不过律法为政教之本,礼仪为政教之用,商君之庙非但不能毁弃,还要大修!”

    言罢毅然入庙,向商鞅灵位行大礼,只剩下外面的叔孙通拉住还欲再劝的伏生,叹息道:

    “伏生,你啊,还是太急了!”

    伏生嘟囔道:“我不能看君侯重蹈秦始皇帝覆辙,希望接下来能有不同往日的新政。”

    叔孙通摇头:“这点不必担心,君侯有仁君之相,更有容纳诸子百家的胸襟,与秦始皇帝决然不同。”

    “但君侯也一直以为,儒者难与进取,但可与守成。吾等现在要做的,是尽力在未来朝堂占据一角,勿要落得秦始皇时说不上话的境地,至于法、儒以谁为主,但凭君侯之所欲,岂是你我三言两语能决定的!再者……”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你我及所有其他儒生加起来,说话的分量,都赶不上陆贾一人。陆贾尚在君侯入主咸阳前,只以游说短长之术辅之,而鲜少提及儒术,何况吾等呢!”

    ……

    祭商鞅是为了告诉秦吏,北伐军不会大肆更改过去的律法秩序,释俘则是向普通百姓示好,赦囚则是让站在昔日政权对立面的反对者安心。

    黑夫在上雒做了这三件事后,基本让商於之地十五邑从秦吏、百姓到刑徒,各个阶层都不再对北伐军心怀恐惧。

    稳定了桥头堡后,算算上路韩信兵线也差不多该入关了,于是黑夫便以上雒为基地,大军继续进抵峣关。

    峣关是商於之地通向关中平原的最后一道屏障,但其险要远不如武关、函谷。

    王离败退武关后,一路丢兵丢卒,但最后好歹带着八万余人回到峣关,与在这里驻扎的卫尉军万余人汇合,拼凑出了十万之兵,北军也知道峣关不足守,遂在其后方的蓝田摆出阵势,准备殊死一搏。

    黑夫这边不过九万人,但他让东门豹在上雒营地多挖了五万灶台,又派人在峣关附近的山头插满了旗帜,营造出浩大的声势,号称二十万大军……

    而武关战败的消息,也已经传到咸阳,此时的望夷宫内,一片死寂。

    “黑贼已入武关,据说在峣关外拥兵数十万,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英明神武的二世皇帝已经完全慌了神,他没想到,被王离吹成“固若太华”的武关才两天就丢了,更让人畏惧的是,竟出现了流星火鸦,地动墙崩等种种异象……

    他感到无比委屈:“父皇啊父皇,儿明明是奉遗诏继位的,为何会天降异象呢?”

    “亦或是,那黑夫,真在楚越之地习得了妖术不成?”

    胡亥已经在考虑请巫师做法破之了,当年他的祖先秦惠文王不就是在石鼓上刻诅咒,让三位神巫保佑大秦击退楚国的么……

    只可惜关中黑狗被屠戮殆尽,只不知现在开始收集童子尿来不来得及。

    好在,秦廷还没沦落到当年楚国让巫师上城墙引天雷御敌的荒唐境地,一脸正气的右丞相李斯赫然出列,献上一计:

    “陛下,黑贼已入关,且兵卒甚彊,而关中徒卒已尽,再度征发恐怕来不及了。”

    “倒是骊山刑徒有数十万人,不如下诏赦免他们,悉至蓝田,授甲兵以击贼!”

    ……

    第0884章

    刑徒七十万

    “此事万万不可!”

    李斯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站出来反对,却是赵高的女婿,已被升任廷尉的阎乐。

    “丞相岂不闻,昔日殷周会于牧野,殷之隶臣妾为卒,于是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以至于殷军血流漂杵,周师遂入朝歌。”

    “先前阿房、骊山两地刑徒共数十万,多为六国罪人,本就不甚安分,今闻黑贼及六国近关中,竟不忧反喜,彼辈岂能授以甲兵御敌?恐重蹈殷卒倒戈之覆辙也……”

    李斯之子,御史李于立刻抓住阎乐话语里的破绽,质疑道:“廷尉是将陛下比作商纣,而黑贼是周武?”

    阎乐忙向胡亥请罪:“是阎乐失言,有罪……”

    对骊山刑徒是否能为兵卒的争论还在继续,这显然是一个险招,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但眼下叛军已兵临峣关,距离咸阳不到两百里,事情已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而关中现在能立刻武装起来的兵源,也就他们了……

    最后胡亥与群臣终于达成一致。

    “先前,刑徒为我输送粮秣者十余万人,勤勉任力,可赦其罪,许以籍贯田土,发武库之兵授之,彼辈自能奋勇杀敌。”

    “如此则兵卒齐矣!”

    胡亥松了口气,李斯方才说黑夫号称二十万大军乃虚张声势,实际人数不过十万,以胡亥的脑仁判断,二十万打十万,总能赢了吧?

    “但王离能御贼否?”

    可旋即,胡亥再度皱眉,经过武关一战,胡亥对大舅哥王离的军事才能产生了巨大怀疑。

    但纵然换将,关中也早无将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内史保,带着中尉军在杜县防御子午道呢,那儿从数日前开始,便有零星叛军出没。

    这时候,太史令胡毋敬出列道:“臣有一策,可使此战有胜无败!”

    “何策?”

    胡毋敬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亲征!”

    ……

    胡毋敬不愧是太史,对秦之故旧信手拈来。

    “秦庄公与昆弟五人,以周兵七千人,亲伐西戎,破之,遂为西陲大夫。”

    “襄公自将兵救周,战甚力,又以兵送周平王,遂列为诸侯。”

    “文公以兵七百人东猎汧渭之会,遂有岐西之地。”

    “武公元年,伐彭戏氏,至于华山下,渭原方为秦所有。”

    “穆公更是骁勇,自将伐茅津戎,胜之,全取崤函以西。又自将伐晋,与晋惠公夷吾合战于韩地,士卒皆推锋争死,虏晋君以归。”

    “至于献公,也曾与魏晋战少梁,虏其将公孙痤。”

    “第二次伐楚,始皇帝亦亲至淮阳,遂灭楚国……”

    历数完秦君亲征的各种胜仗后,胡毋敬下拜道:

    “眼下大秦危在旦夕,陛下何不仿照历代先君、先帝御驾亲征,以万乘之重,驭百万之师,亲自飨士卒,更亲兑承诺刑徒之诺言,彼辈自然人心踊跃,争效死功,攻则必胜、战则必克!”

    “这……”

    胡亥面露踌躇,他的人生目标便是安然享乐,全然没有这种豁出一切的胆量。

    “不可!”

    瞥见胡亥的犹豫后,简在帝心的赵高立刻出言反对:

    “太史熟读史籍,莫非忘了秦武王之事乎?武王不自将以犯周,则不会有举鼎折膑之事,更不会有接下来的季君之乱。故身为天子,应当讨而不伐!”

    胡毋敬叹了口气,退一步道:“纵然陛下不亲临,但前线亦当有重臣为监,好让骊山刑徒信其言。”

    换句话说,秦廷的政府信誉已经完全扫地,一般的官吏去宣布二世皇帝“德政”,关中人已是嗤之以鼻,更何况心中猜疑的众刑徒……

    胡亥扫视殿内群臣:“谁可为监军?”

    这时候,御史李于出列:“臣推荐一人!”

    李于猛地看向赵高:

    “郎中令乃陛下所亲信之人,可为监军!”

    赵高一愣,感觉不妙,但还不等他说话,胡亥就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郎中令不能去,郎中令要在望夷宫保护朕……”

    “那便只有一人了。”胡毋敬再度站了出来,这一切,好似是演练预谋好的一般。

    “右丞相可也!”

    “老丞相之望,的确足以监军。”胡亥下意识地点头,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般,殷切地看向李斯:

    “丞相意下如何?”

    李斯指着嘴角好似无意识流下的口水:“老臣体迈,嘴角之涎尚不能制,岂能监十余万大军?还有我这老腿,从咸阳到望夷宫尚不易,要去前线监军,恐难为也。”

    胡亥都要站起来了:“丞相何忍弃朕,弃先帝之社稷焉?”

    “也罢。”李斯颤颤巍巍:“臣为始皇帝治民,三十余年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老臣便以腐朽之躯,为陛下,为大秦,站好这最后一班岗罢……”

    那边李斯演技过人,骗过了胡亥,倒是一旁的赵高心中暗骂:“老狐狸!”

    李斯作何打算,他是明白了。

    “你这仓中老鼠,果然有鬼!”

    ……

    那边李斯离开望夷宫后,赵高瞅准时机,立刻垂泪拜在胡亥脚下:

    “陛下,万不可使李斯为监啊!”

    胡亥吓了一大跳:“郎中令何出此言?”

    赵高抬头:“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近日臣左思右想,想起那黑夫,本就是李氏举荐给始皇帝的,李斯长男李由更为黑夫旧主,举止亲密,后虽看似决裂,但实则如何,外人谁又知晓?昔日始皇帝欲南巡以绳黑夫,黑夫竟提前预知始皇帝之计,诈死匿身,是朝中谁人泄密?”

    “而后,李由奉命将兵收长沙之南征士卒,却为黑夫麾下一小卒所败,覆三军,身被擒,看似战不利,可实际上,是否是李由故意打了败仗?这也无从知晓,只听闻,黑夫只将李由拘而不杀,其目的何在?”

    “今黑夫兵临关中,朝中之臣心怀叵测,与其文书相往来甚多,李氏或也在其内,只因未得其证据,故臣未敢以闻。”

    “只是今日,李斯忽然指使李于及胡毋敬提议发骊山刑徒为卒,又由他作为监军,如此一来,丞相居外,麾下十数万人,独揽军政,权重于陛下,臣唯恐他对陛下不利。”

    “一旦刑徒得到甲兵,抵达蓝田,李斯便可使其反戈相向,让叛军溃我大军,轻易进入咸阳,陛下,若如此,殷周牧野故事,恐怕又要重演了!”

    “郎中令,此言句句属实?”

    胡亥牙齿都开始打颤了,本以为李斯是父皇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根梁柱,可现在赵高却说,这根柱子胳膊肘往外拐,可不让他惊骇莫名么……

    “丞相已位极人臣,享彻侯之封,朕也并无怠慢之处,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赵高恶意地说道:“或许李斯想做微子启,出卖陛下,投靠叛军,以换取李氏世代富贵,甚至更进一步,成为诸侯罢……”

    胡亥搓着手:“那该如何是好?朕立刻取消发骊山之徒,让人去将丞相缉捕?郎中令为我案验李氏暗通叛贼的证据?”

    赵高摇头:“李斯奸猾,就算有证据,彼辈也不会承认,恐其不审,万万不可贸然惊敌。且其为丞相多年,树大根深,咸阳城内,不知有多少党羽,若是突然发难,李氏作困兽之斗,恐酿成大祸,反倒便宜了叛军。”

    他给胡亥出了一个毒计:“陛下不如继续任李斯为前线监军,待明日他来宫中取符节时,便一声令下,郎卫四出,直接拿下!”

    ……

    第0885章

    何以辨忠奸

    赵高不敢直接在咸阳动手,他的权势,远不及原本历史上“指鹿为马”的程度,甚至在被王贲斥为“君侧之恶臣”后,赵高连能保住性命,都是全仗二世偏倚。

    王贲死后,赵高虽复为郎中令,但深知咸阳城内想杀自己的人不在少数,已鲜少敢踏足那儿,只能靠哄骗胡亥住在泾水之阳的望夷宫,加上忠于赵高的千余郎卫、中车府卫,挟天子以自重。

    反倒是李斯,虽然李氏不掌兵权,但舍人故吏遍布咸阳,自冯去疾病死后,秦廷尚余的文官法吏皆以李斯为首,勉强维持朝廷运转。

    此时离了望夷宫,李斯不复在宫内的昏聩老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眼神恢复清明——老家伙快八十的人了,但身体却好得很。

    李于向父亲恭贺:“只要明日得了号令刑徒的符节,我家便掌握了一支悍勇之师,倒戈从背后击蓝田之师,配合武忠侯的北伐军,可轻易围困王离,而事后,父亲反正之大功天下皆知,黑夫也不敢轻易毁诺。”

    和赵高所料一样,李斯原本的打算,就是控制刑徒,然而重复牧野之战那一幕,他正好做微子启。

    李斯却摇头道: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数月,我与赵高都各做各的谋划,相互提防,却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必要。而今日,黑夫已入关中,武关巨险两日而破,峣关又能守多久?事情已到图穷匕见的时刻,故我父子及胡毋敬一同向陛下请发刑徒,赵高一向机敏,恐已察觉我的打算了。”

    现在仔细想想,明明今日就能将符节交予,但赵高却使眼色阻止了胡亥,众人离开望夷宫后,唯赵高独留,谁知道他会向皇帝如何进言,而胡亥又会有何反复呢?

    “那该如何是好?”李于有些着急。

    “章邯那边联络上了?”

    李斯忽然问道,作为改换门庭的代价,李家除了向北伐军暗暗提供卫尉、中尉军驻防虚实外,还为黑夫联系在塞外避难的章邯。

    李于道:“联络了,彼辈在贺兰山举事就在这几日。”

    李斯颔首:“子午道的骚扰越发频繁,攻之示之以不攻,如此看来,汉中之军的主攻方向,果然是陈仓故道……而那边已数日未有消息传来,只怕也要出大事了!”

    南、西、北,三面皆是友军,李斯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笑道:“看来,是时候发难了。”

    “而那望夷宫,我也不想再进第二次了……”

    他指派儿子道:“立刻去城中联络那几人,让彼辈做好准备。”

    “告诉他们,诛君侧恶臣赵高,挽狂澜于既倒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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