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秦瑶回到家时,已是深夜,父子五人都已睡下。她坐在窗前,取出怀里这份股份合同摆开,看了足足三遍,才小心折好收入抽屉里。
她居然在古代开了个制造厂,好奇妙的感觉。
嗯,还得给厂取个名字才好,要不就叫刘家村水磨厂?
虽然很普通,但带着地域标识,可以顺便宣传一波刘家村。
回头她就告诉刘木匠,让他在水车上刻下刘家村水磨厂这几个字。
而她也会在石磨上刻下这行字,把这个当成刘家村的招牌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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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如老狗
清晨又下起小雨,秦瑶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拿上几样简单工具和一套纸笔,早饭都没吃,早早就出门去了。
路过自家田地时看一看田里的稻子,没什么事,快步前往金石镇。
莫约上午八点半,秦瑶抵达镇上伍掌柜家。
去之前在街上买了两个杂粮大饼垫垫肚子,来到伍掌柜家,两人直奔要搭建水磨坊的地方。
整个开阳县,大半乡镇都建在河边,这条河是同一个水域,不过因为地形不同,也形成多种样式。
金石镇上这一段,河道较之下河村的更宽更深一些,但相对平缓。
附近山上,还有溪流小瀑布,水源很充足。
伍掌柜挑地方是通往县城官道旁的河流,这里有座石桥,石桥离河面两米多高,水磨坊的选址就在桥下面较为平坦的河滩上。
秦瑶看了,觉得这个位置不太好,虽然交通方便,可万一涨水,水车可要被淹了。
而且河滩上的地很软,在上面搭磨房,有陷落的风险。
这些地形因素,也是秦瑶不担心水车技术被抄袭走的重要原因之一。
眼前这个农业落后的古代封建王朝,不是后世拥有工业体系的现代化科技国家,河道基本是原始样貌,随便放个水车可用不了河里的水。
不过这单生意秦瑶怎么都是要做成的,征得伍掌柜同意后,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最终确定在离官道一百米远的地方建水磨坊。
这处河面窄,水流湍急,重点是两岸有天然的石头河堤,各方面因素都比较稳定。
唯一麻烦的,就是伍掌柜得自己把路面拓宽,方便牛马车驶进来。
不过也就一百多米还不到两百米,花不了什么钱。
伍掌柜也不想放弃这个生意,思考片刻,和秦瑶定了三套小型水车组合。
“定金先收取三分之一,我给您写张收据,到时候安装完毕,试用后确定无误再结算尾款。”
秦瑶掏出纸笔,看了伍掌柜一眼。
伍掌柜颔首,她便写了一个简单定金收条,两人各自摁了手印。
这种简单收据,不具有法律效应,但放在各宗族之间,有一定牵制作用。
普通老百姓,谁都不想进官衙,私底下这样做收据写合约契约的多了去,只要双方当事人没问题,就默认可行。
收据给了伍掌柜,秦瑶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装呢?”
“十天之内吧。”伍掌柜有点担心的问:“你们能不能赶出来?”
秦瑶:“这个时间没问题,主要是您这边,场地得先准备好。”
伍掌柜拍胸脯保证他四五天就把那片地收拾平整。
且人际关系方面,他也想好了,因为用的是镇上的公共河域,为了避免麻烦,会给居住在镇上的百姓们一个较高的折扣,让秦瑶只管放心做好,按时来安装即可。
谈妥了这些,秦瑶这才放心离开。
中午回到刘家村,先把尺寸设计图给刘木匠,才回家吃午饭。
午饭吃完,休息不得片刻,扛起工具采石头去。
三个小磨,她自己都能做完,不过秦瑶现在不打算这么拼了,还是找了帮手。
刘家老宅里,一看见秦瑶拿着工具进门,全家人就知道她来干嘛的,正在修整农具的刘柏三兄弟,二话不说,起身跟她一块走了。
这次,秦瑶四人多取了几块石头留在原地备用。
上次搭的棚子还在呢,取了石头搬到棚子里,敲打两三天,三张直径七十厘米的小磨就做好了。
刘木匠那边速度也挺快,因为上次提前嘱咐老丈人得空砍了木料放在家中,他这次直接扛回来就有得用。
水车做好,上漆晾干,可以提升使用时长。
三架水车尺寸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石磨也是如此,只有纹理有细微差别,两个部件都写上了刘家村水磨厂的字样。
而在制作伍掌柜家水磨这段时间里,顺子从下河村领了三波人过来,秦瑶成功谈成两单家庭私用小套组。
上一次下河村的单子,秦瑶事后给了顺子一百五十文钱,这次也是一样的比例,两个小单一单三十文,共给他六十文。
单子多了,秦瑶这边的石磨倒是还好,四个人呢,不受什么影响,速度差不多。
刘木匠可不行,紧急在村里找了两个帮手帮忙制作水车扇叶。
只要量尺和数据一致,这个活懂点木工的人都能做成。
月底,一共五套小组合水磨交付出去,秦瑶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一百文钱交到族长手上时,整个刘家村都沸腾了!
在听见秦瑶说村里人也可以当掮客,成单后按照百分之一成交单价拿提成后,各家都动了心思。
外嫁来的女人们,集体回娘家,给娘家人宣传那水磨坊的好处。
外出吃席时,也会说上一嘴,还让对方去的时候记得报自己名字,还能便宜一点。
这般操作之下,还真给秦瑶的制造厂带了几个小单回来。
秦瑶给他们的提成,她们会从中拿去五文十文的,返给自家定水磨的亲戚。
各家情况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富裕的,也不是所有村都有下河村的实力,所以是三五家共买一套,摊薄了成本,很划算。
并且在这件事情上,秦瑶发现,村中妇女们实在很有当销售的潜力,能带来单子的,都是女人。
特别是这种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经济体系下,女性几乎包揽了家里除去种地伐木砍柴以外的所有家务。
这水磨,给女人带来的益处更多,也更有驱动力。
不过女人们的行动范围较小,想往镇以外的地方发展,十分艰难,还得要靠那些外出走商的小贩、货郎。
秦瑶倒也没什么大的期望,她想得比较实际,前期铺开县内市场,中期做维护,后期卖更换零部件,保持较为稳定的收入即可。
在现代,一个产品想走出去都困难重重,何况是这等级森严的古代,她一个农户,赚点日常生活费,再给村里带来一点经济发展,就已经很好了。
就连刘木匠都知道,触及贵人利益的那一刻,他们就无法再赚到一文钱。
所以,在和村里人热切宣传,希望自家能跟着一起飞黄腾达的时候,秦瑶和刘木匠两人稳如老狗,盘账,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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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东西
六月下旬卖出五套小组合,除去材料成本和用人成本,余盈七两二钱。
一人一半,秦瑶获得三两六钱。
手上还有三单小组合,七月的盈利已经稳了。
刘木匠这一批木材,都在刘家村里买,价格比卖给木材商高了一些,也相当是二人把成本价格提高了,多让利给村民。
六月下旬那样百分之五十左右的纯利润,七月应该达不到了。
秦瑶定了一个盈利底线,保持在百分之三十以上即可,这样她和刘木匠两个人都不用这么累,还能多给几人发工钱。
刘季知道后,连着嘀咕好几天,骂秦瑶傻、伪善巴拉巴拉。
让秦瑶逮住,单独教育了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你知道大多数原则吗?”秦瑶把他堵在后院的木桩上,鄙夷问道。
刘季只知道举起手挡住脸,以为又要挨揍了,嘴里直念叨:“错了错了,娘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样的话秦瑶平均每天都能听到两次,深知这只是某人口头禅,压根没有认真在解决问题。
一巴掌将他的手打下来,强行输出:“一个人想在一个地方办成一件事,或者是推行一个新政令,那么这条政令只有为大多数人都带来好处,才能得到他们的拥护,从而使得政令顺利推行。”
“放在咱们这,这个大多数可以代指大多数人,或者是掌握权利的某一个人。”
“大家都是平头百姓,就咱们一家赚钱,别人就这么看着?你觉得可能吗?”
刘季一怔,这他哪儿知道?
秦瑶就让他代入一下,刘发才家开了水磨制造厂,赚了很多钱,买房买地,你刘季看着也想跟着赚几两碎银,于是去求他想要个活干,可他就是不肯给,“你什么心态?”
刘季不吭声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小人心思,可不能说出来。
秦瑶嗤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像你这样的人,村里不说一半吧,五分之一还是有的。”
所以为了避免这五分之一的风险,她和刘木匠就得稳住剩下的人心,方能制衡。
就她家现在这个水磨坊,生意好起来了,也引来不少小人嫉妒,要不是收费已经低得不能再低,指不定会怎样呢。
刘季皱眉,他怎么感觉她在骂他?
不过还是狐疑问:“那刘大福家怎么没事?”
“他比大部分人强了太多,人只能看见比自己稍强一些的人和事,这对他们来说可实现的概率更大,但如果强过太多,反而会自我清晰认知到,根本不可能超越对方,反倒担心对方加害自己,从而恭维奉承着。”
话说到这,秦瑶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季一眼,“不过只要你考取了功名,那么刚刚我说的那些,就不再是问题。”
“明天就要去书院报道,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留下这句话,秦瑶转身回屋去了,她要把借来的书收拾好,明天路过金石镇的时候,正好去丁家还上。
这个时候,丁老爷应该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九月的会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考上。
打包好借来的书,秦瑶又去刘家老宅一趟,拜托嫂子们帮忙看顾一下大郎四个小孩,因为她不一定明天就能从县城赶回来。
其次就是嘱咐刘柏三兄弟,按照之前的规格和尺寸,继续完成打磨石磨的工作。
没有了她的帮助,速度和难度肯定会降下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以后这将是常态。
刘柏兄弟三人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他们最能吃苦了,何况赚得还多,村里羡慕他们的人多了去了。
以前按天算工费,现在秦瑶不这么算了,她把打磨石磨的活外包了出去,给刘柏三兄弟一张石磨四百文钱,剩下的他们自己去操作。
这活不是稳定的,有单才需要,当成兼职来做,收入算是挺不错的。
从刘家老宅离开,秦瑶又去村里有牛的人家,问他们明天要不要去镇上或者县里,想搭个顺风车。
刘大福家正好要去一趟镇上,答应带秦瑶夫妻两一程,让他们明早到村口提前等候,到时候一起走。
谈妥了,秦瑶才回家来。
大郎兄妹四人立马围上来,二郎关心问:“阿娘,你哪天回来?”
秦瑶答道:“顺利的话明天去明天回,如果不顺利,就晚两天回来。”
“不过你们别担心,我已经跟老宅那边说好了,有事你们就去老宅,夜里害怕,就叫小叔和金宝过来跟你们一块儿睡,我办完事情,很快就会回来的。”
四个孩子乖巧的点点头,但一想到爹娘都不在家,还是表现得很不安。
明明之前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他们自己也能自己过,但现在一想到夜里黑乎乎的,家里一个大人都不在,就有些害怕。
大郎为自己这份害怕感到懊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丧失了一部分独立的能力。
果然,是后娘腐蚀了他!小少年气呼呼的埋在薄被里如此想到。
与四个孩子不同的是,刘季相当期待明天的到来。
从此,洗衣、做饭、下地、种田,通通跟他没关系!
因为太激动,刘季大清早就爬起来,换上最新作的麻布长衫。
麻色为白色,但不是死白,是偏暖的米白色,因为凉快价格低廉,夏日穿最合适。
别人穿麻衣,就是白白一身,没什么特别,因为举目望去,全是一样颜色,一样的穷酸白身。
因为要去书院,所以刘季特意收拾了发型,漆黑如墨的长发挽起来,用竹簪将其固定在头上,外罩一块同色方巾布。
因为不怎么外出,肤色虽不算白皙,但也是农人养不出来的颜色,显出了他优秀的骨相。
一双桃花星眸清亮水润,鼻挺而翘,不薄不厚的唇饱满丰润,一身白衫穿在他身上,有种飘逸出尘,淡泊名利的仙气。
因怕弄脏了新衣,仔细围了一张青色围裙在身前,挽起衣袖,露出两节有力的手臂,站在灶台前用力揉面,偶然转头抬起手臂擦拭额头汗珠,点点星眸惑人心魄。
秦瑶打开房门,一抬眼,怀疑自己还没真的醒来。
又退入门内,关门,重开,眼睛睁大。
雾草,刘老三你是真的有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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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
出发前往县城的路上。
秦瑶几次生出将身旁这个开屏孔雀般到处释放魅力的男人卖掉能换到多少银子的念头。
正与同车村中妇人热切交谈的刘季,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正襟危坐,不再理会她们的询问。
牛车驶到金石镇路口,秦瑶付了四文车钱,夫妇俩下车,朝镇外的丁员外家行去。
此时太阳已经挂在空中,距离午时尚早,气温却很高了。
刘季忙把背在身后的草编斗笠戴起来,庆幸自己准备齐全。
秦瑶示意他在路旁等候,拿着打包好的九本书,敲响了丁府后门。
开门的是章八,见到她来,惊喜问:“秦娘子,好久不见了!”
秦瑶点点头,笑问道:“麻烦你帮我通报小姐一声,说我来还她几样东西。”
章八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许多东西。
除了一个包裹严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布包外,还另外有腌鱼两条,时蔬一兜。
“秦娘子你先进耳房坐坐,我这就去替你通报。”章八看一眼屋外的大太阳,把耳房打开,让秦瑶坐着乘乘凉,重新关好门,这才去内院通报。
很快,豆儿和章八一起快步赶了过来,领秦瑶过去。
月余没见,丁小姐似乎变了个模样,皮肤不似先前那般白皙透润,稍深了点颜色,但气色红润,两只眼睛亮晶晶,炯炯有神。
她激动的把秦瑶带进书房,秦瑶把带来的鱼和菜递给草儿拿去厨房,进书房将书还给了丁小姐。
丁小姐也没怎么检查,随便翻看两下就知道保存得极好。
她只急着要同秦瑶炫耀自己这一个月的训练成果,拿出自己的新弓,指着凳子上放置的小马鞍,还往后院指了指,说她现在有一匹自己的小马。
“秦瑶,你走后我一天都没有懈怠,清晨起来扎马步半个时辰,而后练弓半个时辰,骑马在门前路上跑十圈,等到哥哥有空闲,便拿上我的小弓箭,骑上我的小马儿,去林子里狩猎......”
秦瑶淡笑听着,直到少女要拽她去后院骑马才出声:
“今日恐怕不能看小姐的马儿了,我今天要去县城书院给我那不成器的相公报名,重回书院读书。”
“啊?谁?你是说你那个长得天神下凡一般的老相公?”丁小姐诧异问。
秦瑶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形容词。
丁小姐可不觉得自己形容词稀奇古怪,她觉得是最精准不过的了。
秦瑶今年才十九,她相公已经二十四了,二人相比,可不老嘛。
“他还能重读?”丁小姐好奇的问:“原来你和我借这些书,是给他入学用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