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霍染因恶劣想,他不给纪询逃走的机会,先重重咬下,再轻柔抚触。室外,别人的地盘,正经场所,随时都可能被人看见撞到。
连接的关键词闪过纪询的脑海。
微凉的夜风自后打击他的背脊,天空上明亮的月亮将光辉冷冷洒下,照出楼道间窗户后的他们……
入春了。
纪询忽然想。
年轻的队长蜂腰猿背,脱下冬装换上春装后,指尖随意一碰,哪怕背后的伤口依然缠着绷带,也足以触及衣下的将将爆发的力量与柔韧。
不仅如此。
透过楼道间的窗户,他还看见了树的花,月的影。
花树洒下枝桠的影,影子在霍染因纯白的衣服上肆意舒展,涂生花蕾,如勾的月的尖角悬于花蕾,月在花上,五彩的晕藏着暗香,一路送到纪询的鼻端。
伤痕里摇曳出了花和月。
纪询摸着绷带,如是想到,深深吸上一口气,一头栽入霍染因卷起的热情漩涡中,对方的气息包裹他,他的气息侵占对方,身躯反复的温存终于感染到灵魂,灵魂也浸出了对方的颜色。
“咔嚓。”
小小一声,像极了风不慎吹开窗户的响动。
沉浸于欢愉的两人惊醒,灯光暗了,舞台远去,牵动着的情丝也一根接一根地安分伏入黑暗,最后,只留下情感牵动的欲望,在身体里潮汐似起起伏伏,眷恋着不肯离去。
纪询在沉默中均匀呼吸:“有人进来了。”
“嗯。”
“估计看到了。”
“嗯。”
“这么淡定?”
“为什么不淡定?”霍染因舔舔发红的嘴角,餍足似眯起眼睛,“我们的关系没有见不得人之处。”
*
厕所的门被推开了,有人闪了进来。
正在小便池撒尿的副队回头一看,进来的是赵雾,他没吭声,继续尿自己的,但身旁的人不进隔间也不来便池,而是走到厕所的窗户下,突然掏出一支烟,点燃。
“……你干嘛?”副队。
“抽烟。”
“厕所里?”
“我就是想透口气。”赵雾深深吸了口烟,再长长吐出来,烟猛地一燃,一截烟灰垂在他的指尖,“对了,你说我眼睛是不是有点瞎?”
“我没看出你眼睛瞎,倒是看出了你鼻子铁定有点问题。”副队吐槽。
赵雾回头瞅了他一眼,怜悯道:
“你不懂。你的眼睛比我还瞎。”
“???”副队纳闷,“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不过虽然眼睛瞎,灵觉还是有点的。”赵雾又说,接着摆摆手,拿着烟,先走了,边走边念叨。
副队一听,对方来回念的都是三个字。
“狭隘了。”
“呸。”他唾骂一声,提起裤子,“厕所不狭隘,还宽敞啊?今晚撞邪了,神神叨叨竟说废话!”
第一八二章
糖巧双全。
考虑到是老人家,警方布控到第二天早上才把人带走,她的一众儿女醒的都没老太太早,儿媳迷迷糊糊下来喝水看到警车尖叫起来,就一窝蜂的开始闹。梅老太太本人却一径的镇定冷漠,非常顺从地和警方上了车,等到了警局,也没有闪烁其词,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胡铮的老婆挤在梅丽丽的亲属之中,本来浑然一体。听到老爷子死于谋杀,杀人的是梅丽丽,共犯是罗穗,她憋了又憋,没憋住笑,就摸出手机想将好消息通知亲朋好友,结果被梅丽丽的儿媳一把揪住头发,厮打起来,场面倒是比当初她和蓝兰打架更混乱几分。
这摊子事全被赵雾全甩给了麦副队处理,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医院里还躺着个蓝兰,昨天抢救回来,今天醒了还得录口供。
不过考虑到蓝兰刚刚抢救回来,警方并不打算一早上就去询问,询问被安排在了伤患休息充足后的下午时间。
“好,我知道了。”
酒店之内,霍染因接到了来自赵雾的电话,简单两句之后,他很快挂掉。
“下午三点去医院见蓝兰。梅老太太那边没有波折,今天不用去警局。”
“那去哪儿?”纪询问,他看眼时间,“现在才上午九点半。”
“你不想多睡会儿?”霍染因问。
拜之前纪询老是睡不着、不用化妆就能cos国宝的印象使然,霍染因虽然自己早睡早起,作息雷打不动,却喜欢看纪询没事多睡点,非必要并不愿意打搅纪询的休息。
“哲人说过,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然长眠。我深以为然。”纪询。
“……”霍染因。
“好了,虽然不用去警局,但我们不妨去琴市逛逛,就找个手工店做木雕吧,之前你可是答应过要做木雕送给我的。”纪询从床垫上一跃而起,但手臂还打着石膏,不方便,跃到一半又跌下去,正正好跌到霍染因的怀抱中。
两人都抽了口气。
纪询先问:“没撞到你背吧?”
“没有。”霍染因似乎有意补了句,“其实好的差不多了。你的手呢,还痛吗?”
“痛也不算痛,动则动不了。”纪询回答。
专精于观察的两人在回答完对方的问题后都沉默片刻。
既然都不是因为痛,那刚才为什么抽气?
还能为什么。
十二个字。
年轻力壮,血气方刚,一触既燃。
……
三月底的时间,琴市的树抽了新枝,发了新芽,连花都开了又落,到街上慢悠悠一走路,就能看见冷灰色的柏油路面铺了粉白色带,仿佛一个错眼,黯淡冷肃的冬天已经藏了起来,又是欣欣向荣,鸟语花香的春天。
从酒店里出来,两人在街面上找到了家“纯纯木工店”的店铺,大早上的,店铺里除了店员外也没有其他人,两人和店员简单的沟通过后,店员很快将他们安排到靠窗的位置,又拿了不少木料过来,供他们判断练手。
木工店里难免有些尖锐的工具。纪询有自己一套办法,直接站在霍染因身旁,背靠桌子,面朝窗户,正好,木工店的窗外就是株漂亮的晚樱树,燃燃正盛,粉红灿烂,从店里向外看去,恰如窗户将一株生机勃勃的树木装入框中。
他再一偏眸光,看见已经坐下来的霍染因。
霍染因正评估木头。他做事总有其严谨性,店员拿来了一筐大小不一的木头,他将它们都倒出来在桌子上摆好,修长的指头像触碰钢琴琴键一样在木头上边逐一点过,随后挑出其中两块。
这两块木材,大小一致,品种相同,连上边的纹路都相近。
“你喜欢中式的娃娃还是西式的娃娃?”霍染因问纪询。
他没有抬眼,注意依然集中在手里的木头上,眸光因为专注而泠然。
“嗯……都可以。你呢?觉得那种好雕就哪种吧。”
“今天只是试试,回头还要再练。”霍染因回答,他拿起了雕刀。
当雕刀触碰木头,刨出第一根木丝的时候,纪询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好像雕刀跟着在他身体上划了一道。
耳朵提醒着他刀刃的存在,余光也能瞧见闪烁的寒芒,尖刺剐蹭着他的神经,他强迫自己不再转头,而是专注地看着霍染因。
今天不需要直接去警局,霍染因随性了些,没有使用发胶,原本向后梳拢的黑发垂下来,多数别入耳后,少许绒发则垂在脸颊。
“西式的吧。”霍染因说,“我没有看你穿过黑西装。你个子高,穿着应该好看。”
就是这样。纪询想。
当他专注于霍染因的时候,耳朵听见的声音似乎逐渐变小,正在收敛,眼角瞧见的光也不再像蛇信一样吞吞吐吐准备噬人。
这个冷酷的世界,正变柔软。
“你说得好像看过我穿中式礼服似的。”纪询说。
“现在没有,未必以后也没有。”霍染因漫不经心说着话,同时伸出手,按着纪询的脸颊,将其轻轻往旁边一转,“行了,别看了。有弱点就有弱点吧,没必要非战胜你的
PTSD……我能保护你。”
这个冷酷的世界,因为霍染因,真切变得柔软了。
“行行行,听你的。”纪询从善如流,转回了脑袋,又看着窗外的樱花树,看着看着,他突然有了灵感,左右望望,抓住放在桌上的东西,沙沙开始涂抹起来。
叮叮当当和沙沙声间或响起,两人都专注着自己的东西。
好一会儿,霍染因放下手中的雕刻刀。
他眉头微拧,不太满意。
显而易见,第一次玩这个的刑警队长没有很好地掌握刀具,虽然能够在木头上看出一个人影轮廓来——但也只是勉强能看出轮廓而已,头发被他雕得像蛇群,手足倒是成了面条。
霍染因沉默地审视着这个不令人满意的作品,想要去拿另外一个再开始雕刻,想想又停住,先转向纪询,问:“如何?”
他没有立刻得到纪询的回答。
霍染因挑挑眉,再望一眼,总算望见纪询在干什么了。
纪询正在画画。
一株巨大的樱花树下,站着两个人。
纪询一身黑西装修长帅气,抬手抵住树干耳旁,倾身欲吻靠在树上的他。他也穿着西装,是白色的西装,领口别着一朵花似的胸针。
风正大。
花叶纷飞,粉的绿的扬洒漫天,遮了自己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下半张来,也是纪询画笔正在的地方。
他看见那长而细的笔芯,在空白的纸上轻轻一勾,便在自己脸上勾出一朵笑来。
既纯且欲,诱人犯罪。
霍染因的眼神在画中的自己脸上一触,既收回视线,抬抬手,叩叩桌面。
纪询从专注的画画状态中惊醒过来:“你雕好了?够快的啊。”
“不熟练,雕坏了。”霍染因以若无其事的口吻掩藏自己的些微在意。
“嗯——”纪询接过霍染因雕出的小人,左右看看,看出了点端倪,拿手指头在脖颈间比划,“我的头发有这么长吗?”
“没有吗?”霍染因冷静反问,并看向纪询的脖子。
纪询摸摸刺棱在脖子上的头发,明智地转移话题:“那脑袋后头的包是?”
“想给你扎个小高马尾。”
“包上面的这一块是?”
“糖果发夹。”霍染因已经深思熟虑过,“或者巧克力发夹。”
“你真是一上手就挑战高难度啊!”纪询终于感慨。
他放下手里的小木人,重新拿起笔,在刚刚画好的画面角落,速涂了个霍染因设计好的自己的形象。
小小的高马尾,尾巴毛像兔子毛,一小揪。
小揪揪上再扎个发圈,发圈左边藏颗糖,右边带颗巧克力,糖巧双全。
一笔画完了,纪询也没有停下,笔尖往旁边一挪,准备给霍染因也画个简单头像。
首先要和自己的头像相配,头发最好也长点……
纪询忙里抽空,看了霍染因一眼:“你的头发有点短……”
霍染因:“男性警员不能留长发。”
纪询自我满足:“但我可以画长。”
他手腕一旋,简笔画里霍染因的头发就长了一截,这一截加上去,本来就颜色秾丽的人身上的女性气息一下浓郁起来,纪询又补上两笔,但越凝神卡看着头像,笔尖便落得越慢……
“我突然觉得,”纪询,“这个头像有点眼熟。”
“天天看着,能不眼熟吗?”霍染因淡淡说。
“是啊,我天天看着,难怪眼熟。”纪询自言自语,“那尊妈祖像,我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面善,今天回想,终于想起来了,我觉得它的轮廓,有些像……”
他的视线,落在霍染因脸上。
“女性的你。”
全新的线索一旦出现,纪询和霍染因没有耽搁,立刻去了刑警队,把已经存做证物的妈祖佛像从证物科里提取出来。
不止霍染因和纪询,琴市的警方也围在旁边,一起看着这尊雕像。
如今被纪询一提醒,众人看着妈祖像,再看着霍染因,有些迟疑道:“这……”
“这尊由老胡亲手雕刻的妈祖像和其余庙里头大致雕刻模板不太一样。虽说妈祖各地各庙的脸也不尽相同,但大体脱不开容长脸、圆脸、以及垂耳造型,突出其身上‘母亲’似的慈悲之感,而这座雕像,脸型是鹅蛋脸,相较于常规的妈祖像,它有更多的少女感。我想老胡不会随意在一尊妈祖像上平白加这些东西,除非……”
纪询说到这里,和霍染因对望一眼,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除非在雕刻这尊雕像的时候,老胡想到了他曾经告诉过他们的。
——他的蓝眼泪。
“重量有点问题。”仔细观察着佛像的霍染因忽然开口,“这块木头是银杏木,同等体积的银杏木应该比这块妈祖像重不少。”
他屈指叩叩木头,听着声音,最后笃定道:
“妈祖像里头是中空的。”
“腹中藏尸!”纪询几乎同时出声。
老胡曾和他们讲过佛像腹中藏尸的故事,这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是老胡臆想出来的,还是切实存在的?老胡又会不会因为这个存在或者臆想,而由此在自己亲手雕刻的妈祖像中间藏点东西?
这个推测一出来,妈祖像立刻被几人仔细观察,很快,就在深褐色的雕像上发现了胶黏的痕迹,顺着胶黏的痕迹一撬,妈祖像破成两半,露出藏在它心口的东西。
一个信封。
第一八三章
骨扇。
信封是牛皮纸信封,普普通通,规规矩矩,没什么特殊之处,应该是从邮局中随手拿的,不值得在意。吸引众人目光的是——
这个信封是鼓的。
里头装了东西。
里头装了什么东西?
动手的人戴上手套,接触信封,他生怕破坏了什么证据,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先将对叠的信封展平,再打开并没有封死的封口,接着开口向下,将信封里头的东西轻轻倾倒出来。
先自牛皮纸口袋滑出来的是两个身份证。
老胡和蓝兰的全新的假身份证。
接着是一张纸,展开一看,纸上涉及一些APP,写有账户和密码,还特意圈出了一个网址。网址被专业人士输入进电脑,打开一看,回头说:“是比特币。”
赵雾皱眉:“不会被追踪定位的虚拟货币。假身份证,比特币,看来胡坤做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这两种东西一出来,鼓囊囊的信封已经瘪下去不少,但信封里还有东西。
接着又倒出来一张名片。
名片写着:
琴市治贤进出口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