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看着沈柠：“那典籍上记载……世上有人生而知之，天生便能常人所不能，知常人所不知。”见沈柠神情如常，徐之翊笑着说：“沈掌柜那本古籍如今还能找到吗，不如我们换着看看？”
沈柠叹气惋惜道：“幼时不懂事，竟是当成寻常破书胡乱扔着，早已不知在何处，说不得不小心掉进灶膛烧了也尤未可知。”
徐之翊啊了声：“那倒真是可惜，幸好沈掌柜过目不忘，小时候看的书如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沈柠有些不好意思：“不敢不敢，勉强记得一点罢了。”
徐之翊点头：“恰好徐某记性也好……沈掌柜想不想知道，我看的那本典籍上，那生而知之的人是何下场？”
沈柠露出有些好奇的模样：“还请三爷示下。”
徐之翊笑着看着她：“那生而知之人，好像是某前朝后妃，据说知道许多旁人不懂的，还莫名知晓一些自已从未见过的人……能预见尚未发生的事，帮了他们的陛下许多，最后她……”
徐之翊的语调忽然变得阴恻恻的，一字一顿道：“……被她的陛下沉了井。”
082
就是个装傻
听到徐之翊似笑非笑，字字阴恻的说那生而知之的后妃被沉了井，沈柠露出惊恐模样：“啊？”
她不解问道：“生而知之，这不是很好吗，能帮那么多，为何那位陛下要杀她？”
徐之翊笑了：“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沈掌柜好像也懂许多旁人不懂的。”
他悠悠道：“风靡京中的抽水马桶，好像听说就是从沈掌柜这里传出去的吧。”
沈柠不好意思笑道：“一点木工小发明。”
“红糖脱色的方子沈掌柜也懂。”
沈柠点头有些高兴：“也是那古籍上的，替民妇赚了不少银子，也给我朝交了不少赋税，呵呵。”
徐之翊哦了声：“如今，沈掌柜又做出了这般威力惊人的武器……莫非便是传闻中的生而知之？”
沈柠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侥幸拾人牙慧，得了点小聪明罢了。”
看出沈柠是铁了心且有胆子一直装傻，徐之翊敛了神情，他淡声说道：“红糖脱色的方子徐某买了，这霹雳弹的制作方子，徐某也很有兴趣。”
沈柠露出惊喜模样：“那太好了，民妇又能赚钱了，就是不知……三爷打算出多少银子？”
她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三爷是老主顾，咱们也算有缘，民妇定不会要价太高。”
沈柠说的不会要价太高，可谁都知道，一个红糖脱色的方子都能卖两万两，更遑论这霹雳弹的制作方子。
这是武器……能让任何势力横行无忌的武器。
怀璧其罪，徐之翊没想到自已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女人还敢跟他要钱。
难道不该是吓得魂不附体将火药方子献上，然后求他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这女人倒是胆子大得很！
看着对面满脸恭顺笑的十分不好意思的女人，知道她并没表面这般乖顺，徐之翊又笑了，终于露出他横行京城的几分恶劣来。
他对沈柠说：“这方子我想要，但银子又拿不出来，想问问沈掌柜，还有别的什么法子没有？”
就差直接说：“还不跪下将东西献上来。”
然而，沈柠就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外音，反而真正露出思索的模样来。
片刻后，她沉吟着说道：“别的法子，倒是也有。”
“哦？”
徐之翊向后靠去，老陈在在：“什么法子啊？”
算这个女人还识相。
可下一瞬，他就看到对面的女人又露出那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徐之翊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到沈柠说：“徐三爷金尊玉贵也说得上话，若是您能设法替民妇要个乡君做做……那威力无穷的火药方子，便是三爷您的了。”
乡君？
徐之翊直接冷了脸：“你也真敢说！”
他话音未落，身后那极不起眼的随从毫无预兆动了，伸手直直朝沈柠抓过去。
沈柠身后的七月冷哼一声直接迎上去，眨眼间，两人闪电般交手数次。
那男子被七月的天生神力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到底功力深厚，很快就将七月击飞出去，然后一只手掐住了沈柠脖子。
“小姐。”七月急了。
沈柠却是抬手：“没事。”
徐之翊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的女人。
他生了双轻佻风流的桃花眼，平日里笑眯眯的总显出几分不正经，可不笑的时候，那略上挑的眼尾竟是透出些狠戾的威压来。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被掐住脖子的女人居然还能笑出来。
“徐三爷这是……要杀人越货吗？”
徐之翊静静看着她：“火药方子。”
沈柠面色涨红，艰难开口：“乡二月从外边飞掠进来，然后就被徐之翊身后另一人逼了回去。
徐之翊冷冷看着沈柠，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他忽然笑了：“成交。”
掐着沈柠脖子的人倏然收手退了回去。
沈柠揉着脖子咳嗽着，徐之翊眨眼，神情关切：“沈掌柜没事吧？”
脸上的冷戾也一扫而空，仿佛刚才忽然变脸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沈柠摇头摆手：“没事没事。”
徐之翊嗨了声：“我的人粗手笨脚的……这是海神卫，沈掌柜的人呢？”
沈柠叹气：“人牙子手里买的，到底比不上三爷您的……什么卫来着？”
徐之翊笑了笑，伸手倒了杯茶，好像很关心沈柠一般：“先喝茶润润嗓子。”
“谢谢三爷。”
沈柠抿了口茶水，却听到徐之翊忽然又道：“听说沈掌柜家里还有两个弟弟？”
沈柠点点头：“家弟沈青柏在县学念书，先夫君的弟弟赵南参军当兵去了。”
徐之翊哦了声：“文武双全啊。”
沈柠连道不敢。
“对了，方才沈掌柜似乎在做吃食？”
徐之翊又变回了那个笑吟吟好说话，没有半点架子仿佛与谁都自来熟的二世祖。
沈柠连忙道：“是，准备做鱼火锅，已经备好了，三爷可要尝尝？”
徐之翊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刚还剑拔弩张，短短片刻后桌上又摆上了火锅。
沈柠十分热情：“三爷您尝尝这个，鱼片很薄，涮几息便好。”
徐之翊点头：“多谢，嗯，味道很好……”
“三爷尝尝罐头，这是我自已存下来的梅子罐头，酸甜爽口配火锅正好。”
徐之翊笑眯眯：“沈掌柜客气。”
七月有些不解的看着那方才还你死我活这会儿又好像一见如故的两人……她想不明白但还是乖乖陪在旁边，时不时偷偷瞪一眼对面方才打败她那人。
那随从面无表情移开视线，强忍着没有去揉胸口的闷痛。
小丫头片子牛劲儿这么大，差点给他捶吐血……
083
慕夭报信
深夜，船只停靠在平宁县渡口。
因为已经提前捎话，三月会带人来接应，可沈柠没想到来的人居然这么多。
她走出去时徐之翊仿佛想要凑热闹，也被随从推到甲板上。
三月迎上来解释：“知道小姐今晚带货物回来，庄子里的工人主动要来接应。”
沈柠有些无奈：“那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一名老者笑呵呵道：“人多干得快，咱们早点将货物卸船运回去，掌柜的也能早点回去歇息。”
沈柠连忙道谢：“那就辛苦大家了。”
有人笑呵呵说：“辛苦啥，一点都不辛苦，要不是掌柜的给口饭吃，咱们全家老小还在挨饿呢，如今家里有粮口袋有钱，晚上不睡都是一身劲儿使不完。”
旁边也有人在笑呵呵打趣，众人也开始在管事的指挥下卸船运货。
徐之翊看了眼沈柠，笑道：“沈掌柜倒是驭下有方。”
沈柠也笑了笑，但神情认真：“是他们淳朴良善。”
徐之翊没再开口。
徐之翊住在徐家，不愿半夜折腾，便直接宿在了船上，卸完货后沈柠下船前也没打扰他，让随从带了话后自已就先回家了。
第二日一早，徐之翊在船上用过早饭，将霹雳弹的事情飞鸽传书回京城，然后才带人回去徐家。
徐家老爷子已故，掌事的是徐家大爷徐绍宗，徐绍宗身子骨不太好，被人搀扶着到门口迎他。
见了徐之翊，徐绍宗上前就欲行礼，毕竟徐之翊辈分比他高。
徐之翊慢条斯理摆摆手：“行了，不必多礼，我要歇息，没事别让人来打扰就是。”
他住的别人家，却是一副当家作主的姿态，偏生徐家还受宠若惊且十分惶恐，生怕招待不周。
打发了徐家大爷，徐之翊被随从推着回他安顿的院子，身后一行人具是衣着简单却气势不凡，眼中精光内敛，明显不是寻常护卫。
一行人进了院子，后边远处亭子里，潘夫人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试探着问李青青：“方才那公子是何人？”
竟生的如此俊美稠丽，尤其是那浑身气度，尊贵逼人。
李青青低声告诫：“那是京城徐家来的公子，具体身份我也不知道，但大老爷发话了，谁都不许叨扰，很是尊贵的样子，你可别惹事。”
京城徐家，那的确是不一般。
毕竟京城徐家与阁老家可是近亲，自然不是平宁徐家能比较的。
想到方才那男子一双多情桃花眼，俊美又风流的模样，潘夫人就觉得一阵心热……这些日子曹知县是愈发不行了。
偏偏他还瘾大，每每将她勾得不上不下，难受的紧。3731
如今猝不及防看到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一颗心都要飘了。
“徐公子……”
但她到底还没忘记正事，今日她与李青青是有要事的。
片刻后，一个小丫鬟匆匆走来恭敬道：“夫人，老夫人起了，请您去呢。”
潘夫人早早就来拜会徐家老夫人，但老夫人近日身子疲乏一直休息不好，下人不敢打扰，潘夫人十分体谅，说自已去院子里坐坐。
“老夫人是长辈，若是因为我的到来扰了老夫人休息，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这不，半个时辰过去，老太太醒了，立刻着人请她来了。
徐老夫人姓黄名漱玉，是平宁书香世家出身，再加上徐家的家世，本是瞧不上这妾室出身的知县夫人的。
奈何人家偏偏就是知县夫人，徐家老太爷没了，如今全凭祖荫撑起的清贵，自然不愿得罪平宁父母官的妻子。
潘夫人去拜会老夫人时带着李青青，李青青还略有些紧张。
曾经她差点嫁给徐放为妻，结果家里出了事坏了名声，再加上她先不清不楚委身徐放才进了徐家的门，老夫人是半只眼也瞧不上她。
若非潘夫人时时带她来老夫人这里露脸讨好，她在徐家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难过。
见了徐老夫人，李青青照例小心翼翼上前给老太太捏肩，潘夫人则是陪着老太太说话，两人有意之下，话题很快就转到了老夫人最疼爱的外甥黄耀祖身上。
黄耀祖刚死了妻子没多久，老夫人心疼的不行，着人给外甥相看续弦。
潘夫人笑着说：“若说这续弦，我倒恰好知道一人很合适。”
徐老夫人敷衍问道：“哦，是何人啊？”
“蜜记的掌柜，沈柠。”
潘夫人将沈柠夸成了一枝花，什么模样顶尖身段儿好，虽然守寡但是年岁很轻，性子好之类的说了一大堆，末了，老夫人皱眉道：“商户女？”
李青青冷笑：“还是出身乡野的寡妇呢！”
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已在做什么，连忙又笑道：“但是她对丈夫忠诚，样貌好又性子好，老夫人您叫来看看就知道了，而且她还会赚钱，往后表舅舅可以被她伺候着享福呢。”
外甥能享福当然最好，再者，平宁和周遭地界儿上，合适的女子不多，样貌出身差一些的老夫人觉得配不上她家耀祖，但稍微好一点的又不可能给耀祖续弦。
若是那姓沈的商户女果然如这两人所说，模样好会赚钱还能伺候人，那便是抬举抬举她也无妨。
“那就叫来瞧瞧吧。”老夫人气定神闲。
潘夫人与李青青不着痕迹对视了眼，眼底皆是得逞的神情。
老夫人那宝贝外甥黄耀祖之所以成了鳏夫，就是因为他将妻子给活活打死了。
老夫人心疼自已外甥，花钱寻人平了事，这事儿才没传开，但潘夫人自然是知道内情的。
她们便是要设计将沈柠嫁给黄耀祖，端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嚏！”
沈柠打了好几个喷嚏，苏涟漪神情关切：“柠柠，你是不是着凉了，不然回去歇歇吧，这里有我。”
“没有着凉，就是觉得鼻子有点痒。”
沈柠搓了搓鼻子，见又有顾客进来，便笑着上前。
这些日子花楹雪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她今日得空，也来铺子里招呼招呼。
可等到她走过去，看清进来的客人时，顿时愣了一瞬。
红衣娇艳，身量纤长，长发披散了大半，耳边簪花，花瓣勉强遮住了面颊刺得字。
是之前在流民村见过的那卖身做贱奴的女子。
“是你……慕夭？”
红衣女有些羞涩，又有些开心的样子：“沈掌柜还记得奴。”
沈柠笑着点头：“慕姑娘生的貌美，想忘记也很难。”
说完，她引慕夭去柜台那边：“慕姑娘想看看什么？”
沈柠转身领路，没看到被她夸赞美貌的慕夭眼中涌出的喜悦亮光。
慕夭看得分明，沈柠对她说话时笑意诚挚，未有半分轻视之态。
“奴想看看……香水和口脂，哦，沈掌柜这里叫口红。”
沈柠笑道：“好，你来这边，可以用碎布试试味道，挑选你喜欢的。
就在沈柠帮慕夭选香水的时候，忽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满是居高临下的不悦：“你这店居然连贱奴也招待，也太不讲究了吧。”
慕夭顿时一滞，本就有些不安的神情更显出几分瑟缩来。
沈柠抬头，就见是在对面试香膏的华服女子，女子身边带着嬷嬷，瞧着便是大户人家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