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33章

    聂让一开口,另外几人也是连声附和,不住诉说他们治理北海府的不易,想将沈柠别的话堵回去。

    这时,沈青柏微笑着给聂让敬了杯酒:“下官无状,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当年有个同窗叫徐硕的,没记错的话是流放到北海府了,他是徐家旁支,得徐家三爷照拂应是给了个典吏的差事,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聂让几人神情又是一变。

    下一瞬,一人叹气:“沈大人还不知道,那徐硕狼子野心,居然与大元勾结,叛国通敌……万幸聂大人慧眼如炬识破了他的奸计,如今已将人下狱了。”

    沈青柏露出错愕神情:“叛国通敌?这可非同小可,狼子心肠确实可恨……不知聂大人可抓住了他的把柄罪证,好将他定死罪状,也免得徐家干预。”

    聂让眼神微闪。

    他知道徐硕与徐家有那么点干系,但一想到人都已经流放了,自然不是什么徐家近亲,因此并不在意,更何况,他背后也不是没人。

    聂让虽是朝廷命官,可认的上峰乃是辽东关都指挥使陈年,而陈年,是太子一派,也就是说,聂让也是东宫的人。

    而东宫的人,都听皇后差遣。

    所以,即便有徐家,聂让却也并不十分忌讳。

    他冲沈青柏苦笑摇头:“那贼子见机实在太快,被抓时已经将所有书信焚烧殆尽,不过不要紧,回头自会有他的认罪书,他翻不了天。”

    这就是没证据打算屈打成招了。

    沈柠笑了:“看来这北海府果然是让人十分操心劳力呢,既然如此,本郡主又怎好意思再劳烦诸位大人代为打理。”

    她叹气道:“即便北海府是一片烂摊子、贫穷不堪也无妨,本郡主身在其位便要谋其职……路上已经耽搁许久,如今到了地方,自然不会再让聂大人替本郡主劳心。”

    她直接说:“时不我待,为了能早日了解北海府百姓疾苦,替他们做点什么,还请聂大人与几位大人多多关照扶持……对了,造船司与煤矿的账册待会儿便送过来吧,早一日理清了,我也好早一日知道要如何应对。”

    一句话,席间聂让与那几名官员俱是神情微僵。

    其中那刘知县看到聂让的眼色,下一瞬,起身告罪苦笑连连:“不敢瞒郡主,就在前两日,造船司与煤矿的账库失火,里面的账册十有八九都烧没了,抢回来的只剩下债务册子……唉,本官失职啊!”

    这是直接明着把沈柠当傻子……亦或是根本没打算掩饰了。

    账册?就是不给你。

    问就是烧没了,只剩下债务的册子,你接手就只能接债务。

    刘知县说完便是不住告罪,眼底深处却是不屑的笑意。

    那几人俱是有恃无恐悠然自得。

    一个黄毛丫头,把她玩弄于鼓掌简直不要太容易……郡主又如何,他们可是知道自已背后站着的,那可是皇后娘娘!

    沈柠方才刚进城其实就已经让人去煤矿与造船司取账册了,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人一开始分明只是在试探她的态度,如今见她不好糊弄,回去毁了账册也不是不可能,不见得就是真的烧了,所以她让人先一步去查探。

    如今看到这几人有恃无恐的模样,再想到城中那些行尸走肉般的百姓,她更是满心冷意。

    正欲虚与委蛇拖延时间等账册回来,忽然间,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

    聂让当即喝到:“什么事,如此不讲规矩,难道不知郡主在此……”

    可他话音未落却蓦然僵住,直勾勾看着软甲加身面无表情走进来的定王,先前悠然得意的神情顿时僵在脸上……

    254

    她是郡主又如何

    “怎的都不说话了?”

    萧南谌面无表情走进来:“先前本王隐约听到诸位似乎还聊得欢畅,怎的不说了?”

    他看向沈柠那边,沈青柏十分有眼色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定王殿下便自顾自走过去坐下。

    沈柠给他倒了杯茶,他神情顿时变得和缓,抬手接过,十分自然:“如何,到了这北海府还习惯吗?”

    便是无论如何,这也是他的人,外人面前,他还是很照顾她颜面的。

    沈柠笑着嗯了声:“还好。”

    萧南谌问:“方才说什么呢,怎么这会儿他们都成了锯嘴葫芦了?”

    当然是因为您老来了,他们那些不知廉耻有恃无恐的话不敢再接着说了。

    沈柠勾唇:“说到刘知县告罪说他因看管不力,使得造船司与煤矿的账目被烧毁了。”

    方才还假模假样说“下官失职”的刘知县冷汗连连。

    “账目烧毁了?”萧南谌问。

    刘知县站起来陪着苦笑点头哈腰:“意外、是意外……”

    可接着他就听到定王殿下的后半句:“偌大的造船司与煤场,账目全都没了,本王看,这应是你贪赃枉法如今怕被永安郡主查出来所以毁尸灭迹吧。”

    刘知县噗通一声慌忙跪下:“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

    “冤枉?”

    萧南谌问:“证据呢?”

    刘知县张口结舌:“证据、证……账册都没了,烧毁了。”

    “哦。”

    定王殿下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不紧不慢还给沈柠夹了菜:“吃饭,边吃边说。”

    沈柠应了声开始吃饭,旁边,沈青柏也吃起来。

    他们三人不紧不慢吃饭,神情自若,席间其余人却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刘知县面色如土跪在地上直冒冷汗:“殿下,下官真的是冤枉的……只是账目如今都没了……”

    “所以你觉得死无对证了?”

    萧南谌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刘知县连连告罪。

    “既然如此,那便不查了。”萧南谌淡声说道。

    刘知县顿觉如临大赦,正要叩谢,就听到定王殿下说:“直接拖出去砍了。”

    刘知县猛地一愣,然后拼命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造船厂的账册还……”

    “刘知县失职以至账目被烧毁的确罪有应得!”

    聂让蓦然出声打断了刘知县的话,冲萧南谌告罪求情道:“可他到底也有苦劳,且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要赡养,求殿下开恩啊。”

    聂让“妻儿老小”几个字一出来,刘知县顷刻间变得面如金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以至于定王驳回聂让的求情后,刘知县再没有求饶,全身瘫软死狗一般被人拖了出去……

    他知道自已活不成了。

    若是咬死账目没了,一力担下罪状,家小尚可得生……若是交代出还有账目,那全家老小怕是都活不成了。

    人被拖出去,萧南谌忽然想起什么,出声道:“拉到街上去砍,别弄脏郡主府。”

    “是。”

    方才还游刃有余在沈柠面前装模做样的刘知县被拖出去后,花厅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萧南谌与沈柠姐弟两人吃饭的声音。

    定王殿下出面了,沈柠就没再开口,神情如常吃饭,还不忘给萧南谌与沈青柏两人夹菜:“先吃饭。”

    三人吃得悠然,席间其余人冷汗连连。

    最终,知府聂让擦了把冷汗硬着头皮开口:“定王殿下,待会儿下官回去后,便着人将造船司与煤矿场的文书印鉴拿来呈给郡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萧南谌眼也不抬:“郡主在这儿,你自与她说。”

    聂让忙赔笑恭敬道:“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沈柠似笑非笑:“劳烦聂大人。”

    “应该的,应该的。”

    没过多久,沈柠三人吃饱了放下碗筷,萧南谌不紧不慢用丝绢擦了擦嘴:“你们还有事?”

    聂让忙道:“无事、无事,那就、就不打扰定王殿下与郡主了,下官等人告退。”

    其余几人也连忙告退,躬身一溜烟溜出花厅,直接离开郡主府。

    刚出郡主府大门没多久,就看到街上一滩血,有将土正在用水冲刷地面,旁边的板车上是刘知县无头的尸体。

    几人俱是面色难看,周知县低声问:“知府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天高皇帝远,一个不知道会待多久的郡主不足为惧,可那永安郡主背后是定王……那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人。

    便是皇后娘娘,难道会为了他们几个芝麻绿豆去管教自已儿子?

    北海府这等荒凉贫瘠之处,若非有天大的好处可以搜刮,他们又何必盘踞此地受苦多年。

    若是连好处都没了,他们又为什么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这劳什子的官。

    聂让咬牙低声道:“定王位高权重,定不会在北海府逗留多久,如今那永安郡主不过是要财权,给她便是了……那煤矿场与造船厂就只剩下烂摊子,她爱接就接着。”

    旁边,北海府府军将领张铎皱眉:“那以后……”

    聂让冷笑一声打断他:“她难道就没有求我们的时候了?别忘了,永安郡主那好弟弟可是奉旨来修筑城防的……没有咱们,他修个屁。”

    另外几人顿时反应上来,神情骤然变得和缓。

    也是,那永安郡主还是太过年轻,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都不懂。

    她是郡主又如何?

    那沈青柏修筑城防时一应物料还不是要指着他们这些地头蛇……但凡他们拖延个一时片刻的,误了日子,获罪的可是他沈青柏。

    那永安郡主总会学乖的,呵!

    255

    巫医到了

    一行北海府官员心满意足离开,只留下几个差役去处置刘知县的尸身。

    那些人离开后,沈柠便让元月接管了郡主府,将原本聂让他们准备的下人仆役尽数打发了。

    那些人没安好心,留下的人她也不用,没必要给自已留祸端。

    今日徐莹可以使银子买通府中守卫溜进来,他日旁人亦然,这种下人守卫她绝不会用。

    总归来的时候带了人,守卫用自已的人,至于下人,只有她与沈青柏两人,随意往街上买几个应急,回头让人慢慢调教便是了。

    吃完饭,萧南谌去喂金雕,承影离开前暗暗冲沈柠使了个眼色。

    寻了个机会,沈柠往旁边花园里见了承影,然后就从承影那里得知,南疆巫医到了。

    巫医已经被承影寻了由头带去给萧南谌诊过脉看过了,然后说萧南谌体内的蛊虫已经快要与他完全融合。

    近来萧南谌格外重的杀心便是征兆。

    承影苦笑:“只有在郡主面前,主子仿佛还与从前相差无几,可郡主不在的时候,主子他……如今赤霄他们都不太敢在主子面前晃了。”

    只有他这个马屁精转世的小可怜血条厚一些,无奈充当着人形替死机。

    “前几日在元朝境内,担心大元有异心,故不敢贸然给殿下解蛊……可进了大宣境内后,属下将巫医制成的解蛊汤药端去的时候,却被殿下一巴掌掀飞出去。”

    承影神情凄苦无奈:“受蛊虫影响,殿下根本不愿喝那汤药……一时暴走差点掐死属下。”

    说着,他露出脖子上乌青的指痕,可怜巴巴看着沈柠。

    沈柠也是满心惊愕。

    她确实没想到萧南谌的状况已经这般严重……毕竟他在她面前可是杀人都能想到不要弄脏她的院子。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那蛊虫好像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

    其实想想也是,就如同昨日,若是以往的萧南谌,即便生气却也不会随意便将朝廷命官当街斩首。

    他带军打仗杀伐果决,但并不是什么嗜杀阴毒的性子。

    这时,承影接着又说道:“还有件事,巫医言道解蛊一事迫在眉睫,然属下等人昨夜发现被人尾随的痕迹,虽没能抓到暗中之人,但应该不会错,有人在盯着我们殿下。”

    他犹豫着说:“巫医说蛊虫刚解时会有一两日的反噬,殿下心绪神志会短期受影响,但之后便会很快恢复,属下担心那背后之人居心叵测会趁着殿下刚解蛊而有所动作,故没再继续设法给殿下解蛊。”

    “郡主,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

    事关重大,承影几人不敢自作主张又无法跟萧南谌说,只能来找未来主母商议。

    沈柠想了想,道:“我先留他住下,咱们见机行事。”

    她想自已确认下萧南谌如今的状况。

    是夜,沈柠与萧南谌沈青柏坐在院子树下对月小酌。

    沈青柏也知道萧南谌的状况,故意试探道:“这样的情形倒是很像我们当初在永兴坊沈宅每次碰面喝酒……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都入冬了。”

    永兴坊,碰面……

    萧南谌没有失忆,也知道自已以前经常和沈柠姐弟见面饮酒说话,可要去想那些细节却总像是隔了层雾蒙蒙的纱看不分明,只觉满心烦躁。

    他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没有接话。

    这时,沈柠伸手:“殿下这些日子如何,原来的旧伤都恢复的怎么样了?”

    “那些皮肉外伤不值一提。”

    定王殿下十分不屑,但看到沈柠满眼关切伸手搭在他腕上要给他诊脉,原本不耐烦的定王殿下还是耐着性子没有动弹。

    算她懂事,还知道关心未来夫君的身子,怕是知道当初她自已不知好歹做错了事,罢了,给她个机会示好吧。

    毕竟她初来乍到又被那些油滑官员欺负,若是他表现的厌烦不耐,她怕是更加不安,都不知道该依靠谁了。

    沈柠手指搭在萧南谌腕上,触到他脉搏的一瞬几乎有些心惊。

    混乱不堪且狂躁异常……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维持如今的平静模样的。

    解蛊迫在眉睫。

    等到喝完酒萧南谌去休息后,沈柠见了那位南疆巫医……是个一身紫裙小辫娇俏的年轻女孩。

    沈柠并未因为对方比她还略小一些的年纪和满脸的天真无畏而有分毫轻视,而是客客气气行礼道谢。

    长途跋涉数千里而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必叫我巫医,我叫豆豆。”

    巫医少女笑眯眯:“我婆婆说,肯定会有人疑心我的心思,亦或不信我的本事,她教我这样说……”

    少女眨了眨眼,然后道:“我婆婆是南疆蛊王,她说定王殿下的蛊虫应该是出自她一个叛徒徒弟之手,定王乃是战神在世,承担着稳定天下、匡扶社稷、护佑百姓之责,因此教我这个亲传弟子来给他解蛊。”

    沈柠知道,承影等人能把人带来且让她给萧南谌解蛊,定是再三查探确认过的。

    她再度冲少女行礼:“那就多谢姑娘了。”

    “先别谢。”

    巫医豆豆说:“现在很大的问题是他体内的蛊虫已经长大,他在蛊虫的影响下根本不会去碰解蛊的汤药,除非强行按住他……但如今他若是动起手来极易狂怒暴走,这样会让解蛊变得更难。”

    沈柠问:“下药迷晕呢?”

    豆豆摇头:“那蛊虫也会跟着蛰伏,汤药中的引蛊虫便寻不到他体内的蛊虫了。”

    沈柠想了想:“那要不我试试看……”

    不一定有用,但总要试试。

    豆豆眨眨眼:“汤药刚喝下去蛊虫会暴走,他也会,你可能会小命不保哦。”

    沈柠想了想:“我试试看,不行的话再说,总不会真让他将我掐死了。”

    解蛊要紧,她的小命更要紧。

    萧南谌做疯子总好过她变成死人……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